我的几个乡土诗篇

北城

■乡村的军乐队
比鸡鸣的声音还早
乡村的军乐队
在太阳出升之前
向天空撒满了动人的音符
他们生活在乡下
是一些泥土里长出的喇叭花
为喜庆的人家吹吹打打
赚几张辛辛苦苦的钞票
喂养孩子和乡下的日子
今天，我又遇到他们
迎着冬天的晨风排练
认认真真、热火朝天的样子
感染了整个冬天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们跺着脚
嘴里哈着热气
他们都说，今年冬天冷的真早
心里却很温暖
乡村的冬天婚期不断
他们演出的日程也排的满满
     
■维修家电的诗友
多年未曾相见了
曾经的诗友已不再写诗
放下钢笔和稿纸
他到了省城的家电学校
学了一门实用的手艺
比圣洁的诗歌要现实百倍
回到仍旧贫困的乡下
他起早贪黑，游走于
每一个村庄的街巷
叫喊的声音还有些矜持
再见到他时，分别已近6年
他刚从春节前的忙碌中走出来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皮肤更加黝黑
告诉我乡下日子的艰辛
青春的手指，被生存的信念紧紧牵着
尚未走出新婚的蜜月
又走进了忙碌中，他甚至
顾不上回我几次打去的问候
喜欢诗的年龄已经远去如梦
你说，你只是在醉酒的时候
才噙着亮晶晶的泪花
朗读学生时代浪漫的诗句

■秋  分
白露早，寒露迟
秋分种麦正当时
母亲念着亲切的农谚
浓郁的乡土味扑面而至
通往田间的路
都是一些羊肠小道
密密麻麻，如肌肤上的血管
狭窄的只能过去一辆木板车
但是收割后的土地是宽阔的
比男人的脊梁要宽的多
许多选好的麦种被撒播在黄土中
比抛洒绣球来得还要随意
年年岁岁，微凉的秋风中
朴素的恋情悠远如歌
多少年了，乡亲们挽着节气的手
走过了一个个喜怒哀乐的日子
那些在劳动的指尖鸣唱的鸟类
弥漫了整个农业的天空
其中溢满希望和梦想的词汇，比如秋分
不仅仅在告诉我们秋天的深度
其中深厚的寓意，也许
只有时间老人才能说的清
在冀南乡下的小村里
秋分的那一天
父亲从远处赶回家
他摩拳擦掌，要在大地上
写下诗行

■充沛的雨水
这是深秋的乡下
时令已过寒露
小麦悄悄地伸出了嫩绿的小手
大地一片空旷，路上行人寥寥
寒冷的冬天转眼就要到了
整整两天三夜
充沛的雨水，蜂拥而至
让乡村的每一个大街小巷
干干净净，洋溢着诗情
执著的倾诉
溢满寂寞的思绪
洗去经年的尘埃
在雨中，孤独的诗人
喜欢徘徊在幽深斑驳的小巷
吹一把紫萧
在悠扬的韵律中
等待一场美丽的相遇
而在雨水的背景下
所有的事物充满了灵性
扑棱棱打湿乡村的眼睛

■雪落乡村
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雪
纷纷扬扬，像久远的往事
包围了村庄，洁白的颜色
常常刺痛凝望的眼睛
那么多与雪有关的记忆
总会聚集在十二月的风里
而在落雪的清晨
一个人孤独地流浪
心怀梦想。吱吱哑哑的脚步
比诗歌的韵律更有弹性
雪落乡村，比一首诗歌美上几百倍
在每一个平民的屋顶
在干草垛上，小巷中，方方正正的院落里
在清瘦的麻雀刚刚飞离的枝桠
在容易受伤的心里
悄无声息，落满一生的道路
和遥遥远远的歌声

■春日短章（组诗）      

   土  地
被春风和雨轻柔的问候感动
这位硬汉子，绷了三个月的脸
再也把持不住，笑出声来
厚实而柔软，粗糙而细腻
土地，伸了伸懒腰
整个乡村都动了起来
清晨，从田间走过
我看见地气上升
土地像安详的母亲
慈爱的目光浓烈，渐渐
包容一切的幸福和疼痛
淹没了农人忙碌的身影
和布谷鸟的叫声

清脆的鸟鸣
清脆的鸟鸣
从所有的声音中
脱颖而出，由远而近
或由近而远。新鲜的
让人心疼
风翻山越岭，从南方赶来
花朵竞相开放
在一场缠绵的雨后
倾听三月里最美的动词
震落一冬的尘埃
清脆的鸟鸣
衔来了一个青枝绿叶的春天
无数缥缈的梦幻，顷刻间
从沉睡中惊醒
      
感  受
这个季节，无法安静
太多的声音和色彩
蜂拥而至，挡也挡不住
那么多有名和无名的花
都在春风中摇曳着灿烂的笑靥
紫燕翩跹，带着江南的
水灵灵的柔情和诗意
从心灵的绿水上倏然掠过
荡漾开无限遐思
我看到，一万只羊群
白色的预言，一起踏过
刚刚萌头的青草
在空旷的原野上，一首歌
悠然响起，乡村蓬蓬勃勃的日子
就这样蔓延开来

温暖的风
与季节有关，惊蛰之后
首先遇到许多的小飞虫
在温暖的风中，纷纷
扑进行人的眼帘
褪下沉重的衣衫
奏响三月的琴弦
声音悦耳，穿过一场萌动的花期
抵达火热的思想和语言
小麦开始返绿
燕子已经起程
缤纷的纸鸢点缀着孩子的梦
勤劳的农人们迈出了家门
迎着温暖的风
说一声轻柔的祝福，空气中
顿时溢满了欢笑和喜庆
   
■11名学生
这个村庄有3000人
村里的小学，只有11名学生
学校里的教职工整6人
正副校长各占一名
10间教室，有1间使用
5个年级的学生挤一起朗诵
这里可不是贫困的山区
这个村里的学生绝对超过110名
他们都去了私立学校
乡亲们都说那里有竞争
学生虽少，老师照旧吃皇粮
或许也无奈，但表面无动于衷
11名学生，11只小鸟
麦收后又要飞走3只，其中1只是我外甥
  
■油菜花
五月，油菜花开的正盛
大片大片的金黄色
漫山遍野，装扮着
复苏的土地和季节的心情
我看到，这些熟悉的
乡下妹妹，成群结队
灿烂的笑在阳光下
大朵大朵地袭来
一瞬间，淹没所有记忆
蜂飞蝶舞，花香沁心
仿佛终生追寻的灵魂高地
徜徉于花丛，灵动的情怀
早已穿越茫茫时空
停留在某一本线装的诗集
乡村不再宁静
幸福和疼痛的故事都在生长
走过纵横交错的阡陌
心中涌起热浪，年年春天
在油菜花的容颜和胸怀中
大地无语，诗人已老

■张老师
读小学一年级时，我6岁
因为调皮捣蛋，被她惩罚
在乡村校园尘土飞扬的地面
四肢着地，趴了很长时间
二年级时，在教室打闹
被拉出去罚站，烈日下
眼睛必须凝视着太阳，一站半天
三年级时，做错作业
经常在校园中央一个乒乓球案上
练“军姿”，像雕塑一样展览
最可怕的是四年纪和五年级
她教育学生的花样又翻了几翻
一次没有按时交作业，在讲台边沿
站着。只能用脚跟不能用脚面
那怎么能站住，只有反复的
下去上来，样子很好玩
还有一次玩“积木”。在讲台一边的
火炉上，用单砖摞起半米高
站上去瞬间訇然倒塌
再摞再倒，直到不能动弹
最难忘一个冬季的雪天，早上迟到
5个学生走进教室，她命令站到门口
摘下我们头上的棉帽
依次在每个人的脸上狠命摔两下
让滚到门口“站岗”
白茫茫的世界里，小命差点玩完

■消逝或正在消逝的词
生活中的老井、扁担、碌碡、石磨
劳动中的耕牛、镰刀、脱粒机、木板车
迎亲中踏踏的马蹄和大红的盖头
都远去，像一条干枯的河
在乡村，一些词慢慢消逝
一些词，偶尔从小巷里走过
称呼中的爹娘，原野上的干草垛
蕴藏母爱的千层底
炊烟轻盈繁茂的歌
无论是消逝或正在消逝
每一个词，都和土地深深地爱过

■ 想念一场雪
立冬之后，就开始想念
一场雪。会在哪一天
飘进乡村的怀抱
吻一吻田野的麦子
抱紧质朴的黄土地
让短暂的一生
以爱和柔情的方式
献给中国的农业
北风，让村庄一夜之间
赤裸裸。雪会是农户人家
唯一的花，多美呀
乡亲们说，想念你
想庄稼、老屋和蛰居的生命
潜入一缕暖意中轻轻呼吸
   
        
■礼泉的小鹏
一个瘦弱内向的男孩，小鹏
生活在陕西省的礼泉县
昭陵，世界上最大的皇家陵园
就座落在此。人文景观众多
在浓厚的文化氛围中，小鹏汲取
灵气。记住了王羲之、赵孟頫
朱耷和齐白石，一大批光辉的
名字。但问起国家领导人是谁
却一脸茫然。小鹏
礼泉乡下的初中毕业生，两耳不闻
窗外事。一头扎进书画的世界
后来他在西安打工，送纯净水
一干两年。每天骑着单车穿梭在城市的
街道。他说出去一次至少要带4桶水
超过了他的体重。曾多次与行人相撞
受伤、争吵、打架、陪钱，一个人
风里来雨里去，常常绷紧神经
他偶尔给我来信，用宣纸和毛笔
内容竖排，精美典雅，没有标点

今年的秋天，礼泉大片的苹果熟了
小鹏家的苹果连续几年都没卖上好价钱
庄稼刚够果腹。他父亲亲笔
给我写来一封信。让我想想办法
帮小鹏在我这儿找份平安点的工作
我思来想去，左右为难
不说迢迢几千里，光学历一项就很难办
过了这个年，就快30岁了
不会花言巧语的小鹏，还没有找到
媳妇。入冬了，送的水一天比一天少
小鹏辞职了。一个有风的夜晚
他给我打来电话，打算春节后
到新疆去。新疆，那片辽阔的土地
不知能否容下他的小小梦想

■晓   禾
一个与土地有关的名字
青青的肤色、扑棱棱的容颜
在春天早晨的心尖睁大双眼
而你，来自威县的洺水河畔
义和团运动就从这里发源
晓禾，土生土长的名字
像农民起义，一茬茬连绵不断
从乡下来到城市，以写作
为生。坚强、勤奋、乐观
带着土地的气息和农民的质朴
一次次点亮文字的灯盏
一个人，住在租来的简陋房间
大量的书刊是唯一值得凝视的
物质。阅读、写作，不分白天和夜晚
在网络，转遍了所有的文学论坛
晓禾成了有名的网络诗人，为一家诗刊
打造的“网络诗文本”闪耀新潮和亮点
更有意义的是，跨过而立之年的门槛后
受到了一位江南女孩的爱恋
写网络爱情，也写乡村苦难
常常笑着，把你轻轻感染
在城市行走，根深深扎在泥土中间
晓禾，靠文字致富，取妻生子
这一天肯定不会让你等的太远

■诗是什么
很多工人，在生产线上
劳作。他们很累
工作单调乏味，缺乏诗意
可其中总有几位爱上诗歌
偶尔来找我，拿出
在一些报表背面记下的
句子。让我指点
说好就笑，说不好
也不哭。诗是什么
我说。不是瓶中的花朵
不是盲目的赞歌
诗很普通，是人间烟火

■春风中的儿子
见我回家了
在狭窄的巷口
儿子张开双臂
架着春风跑来
扑向我，喊我爸爸
小脸红扑扑的
散发出季节的热度
快三周岁了
调皮的儿子
在我的怀抱里
停留了三秒钟就溜了
和同龄的孩子打闹在一起
这个时候，暖暖的风
吹过乡村的街道
我听到儿子的笑声
在风中飘扬，田野里的花
一下子都开了

一丝不明

先加重。这么多东东，等会细看。
别的不说
礼泉的小鹏
礼泉——————俺老家就是这里

北城

问好一丝不明，我在西安呆过，可惜没有去过礼泉。
幸会，握手！~

一丝不明

[这个贴子最后由一丝不明在 2005/03/21 08:45pm 第 1 次编辑]

再挂。严重推荐精华！
近乎纯净的语言，却有语言背后的内涵。纯朴的气息，读来非常的自然和舒服。如果不对生活具有相当的领悟力是写不出这样令人眼睛一亮的东东的，虽然我的风格属于稀奇古怪类型，但我也喜欢这种气息的东东。

云在北方

一下子读这么多，不像是在读诗，像是行走在诗人波澜不惊平和温暖的河畔。明亮而不耀眼，温和而不平淡。诗是人间的烟火，记载生活所有的快乐和苦难，生命的厚重和礼赞。

北城

问好大家，多交流！~

菠菜小虫

非常朴素的一组诗歌！很有生活气息，在意上已经高了一筹～
学习了！问好作者！
诗歌报欢迎你，希望你继续发好的诗歌和我们一起交流！

武柏

熟练，但很旧

北城

呵呵，问好武柏！
我认为有些东西是没有新旧之分的：）

阿郁

这是一种痛！
“你说，你只是在醉酒的时候
才噙着亮晶晶的泪花
朗读学生时代浪漫的诗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