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沈厚明 于 2017-5-27 11:10 编辑
《与鲍照言》
山河入梦。心脏年轻,一激凌 四言、六言,夹杂少许的三言、五言 这些偶句,如同士兵的方阵 一列列正步而出
“栈石星饭,结荷水宿”①……千年之后 我随手扔颗土块 你驻足的雷池②,涟漪仍然溢出 刀锋般的光芒
诗在时间之中。千层浪 也被雷池呑咽 刽子手、刽子手的刀剑也在其中③
雷池呑咽了许多。旅途不可描述 艰辛、远大前程不可描述 ——只有一封家书 只有春风每年沿着雷池的堤岸 划出弧线 注:①语出南朝•宋•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其内以四言、六言偶句为最。望江,古称大雷。 ②雷池,今安徽省望江县境内。成语“不能越雷池一步”,典出于此。 ③466年,鲍照因参加“义嘉之难”, 后兵败,为乱军所杀。 《秋》
秋天来了 从蟹黄始
这是味觉的秋
雁南飞,淮水凉 触觉与经验 它们没有亲戚关系 它们是兄妹 我感觉羽毛的美 它带来的轻 让沉重的肉体抵达天空
这儿的多样性 复杂性 在我齿间 留下的 是怀远的石榴 甜中带酸
红也沉甸甸 白也沉甸甸 人性也许就是这样的模型 它是我的 2016年10月15日夜,怀远。 注:石榴,有红,有白。白的价格更贵。 《油菜花开》 春临望江。美好的事物 扑面而来,像陈年的柴禾 燃出新鲜的火焰 成语旧地①,满眼尽是油菜之花
初生的小草已准备好 松软的田埂,串起村庄 朦胧之境胜过任何丹青妙手
但美,是个立方体 我感到困惑的是 描绘美好事物的词语如此之少 如果我转身,历史就是故乡——
“结荷倦水宿”②、“得禽多文章”③ 我要静下心来,再静下心来 闻一闻油菜的花香 我停留的每一个路口 都有可能遇见一个李白、黄庭坚 注:①望江,古称大雷,成语“不能越雷池一步”之故地。 ②语出李白《秋浦寄内》: 结荷倦水宿,却寄大雷书。 ③语出黄庭坚《大雷口阻风》:得禽多文章……欲寄大雷书。
秋兴(一)①
我认为最能经得起考验的 是我眼中的夕阳,如尊肃立 它将让一个喋喋不休 疲于奔命之人,瞬间变得安静
这样,他才能回到内心 他才有时间注视我和我身边的 这个疯长的小城 水泥、沙石、瓷砖、木料 混合的节奏里,不论低处、高处 都长出了直线、横线
这些秋天里疯狂的事物 无人能够抽身
远处,是我的旧河山 一部草木《春秋》。树叶 将尽未尽,树枝在奋力构图
我不能与这个时代 南辕北辙
我也在装修我的新房
你不认识的青年,体内的荷尔蒙 也在膨胀,他初次遭遇 另一个肉体的引力 他的头脑,已经描绘出人生的蓝图 宅滋中国②。如果时间退回到 西周王朝 他的蓝图就是成王的成周③
你不可怀疑。我有 记载的工具 草船借箭之智 更有使事物不朽之秘 ——铸造青铜的块范法、失腊法 注:①兴,诗的三种(赋比兴)表现手法之一。 ②语出《何尊铭文》,曰: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其意义在于,其内“中国”这个词组,是目前发现的最早记载。青铜,记载工具,代表所载之事不朽。 ③成周,西周王朝成王的都城,今洛阳。
秋兴(二)
九月将尽。空气里开始 有菊花的香味 空气里也混杂着 陶潜①诗句中的内容: 总角闻道,白首无成。②
这种隐逸③,临近正午会放大 一个人的味蕾 也会放大一个人的无奈和沮丧
譬喻为今天中餐 所做的准备:妻子在催促我 快点收拾好那些泥鳅 她在等着它们下油锅
(如果把一首诗爆炒一顿 会是什么结果?)
我手握剪刀,看着泥鳅 在盆中奔窜 ……最后溜掉。我总是 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一些 却像泥鳅的逃离 ——顾头不顾腚
“除了会写几个字 你还能做什么?”妻子抱怨着 而我只能腹语:陶潜的田园 还“草盛豆苗稀”④呢 比我还要三心二意
消化一盘美味,仅需几小时 白首无成。根除一个人的 无奈和沮丧要坚持多久? 注:①、③陶潜,东晋诗人,著有《陶渊明集》,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 ②引自陶潜的《荣木(并序)》。 ④引自陶潜的《归园田居》。
《六尺巷》
这些度量的衡器 总是在需要或必要的时刻出现
一夜宿醉。九点左右 我们赶到六尺巷 高大的树木已占据天空的 半壁江山
早起的人,菜已买好拎回家中 过上了小日子 煮沸的水,翻转着茶叶 香气开启一天的生活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在窄得容不下两个人 并肩而行的巷子里 我们说着它的历史、围墙的高度和色彩 聊着昨天和今天的废话 ——暴露了此行的目的
对事物的朴素认识 内含谦让与美德 这应该是今天的阳光打在身上 在我们心里结出的果实
注:六尺巷,在安徽桐城境内。
《西风禅寺》
1 洗心革面,似乎不适合 这些常绿植物 在这里,慢是一种节奏 也是一种力量 我们翻山越岭来看它 如同它们立在 晨钟暮鼓之中 2 一念三千。①隐在林间的顽石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不断带来惊喜和发现 它们追赶着我们的联想、想象 模仿了人间百态
这是渐悟还是顿悟?
不用着急,要“慈忍” ② 像一层层剥开洋葱 拾级而上,就能看到它的 庐山真面目; 红墙、青瓦
——一座重建的七重宝殿 3 形式与内容,谁更重要? 当内心冒出这一疑问 游荡在天际的云 替代我们作出答复: 已生,已灭 完成了这一对 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鸟盘秋色外, 人语暮烟中。”③
不论上山的,还是下山的 在西风禅寺 我们都活在这句诗意里 注:西风禅寺位于太湖县境内。 ① 语出佛教天台宗《摩诃止观》卷五上,意指:三千性相都驻足于一念之中。 ② 慈忍,慈悲与忍辱之合称。 ③ 清嘉庆年间状元赵文楷诗句。
《对一只空杯子的描述》 词与物的关联,像埋下的 一粒种子。它在等待 描述它的一束鲜花
在此之前,它可能有着 力学的完整、美学的圆润 它会生根、发芽
这种等待也许短暂 更多的时候,遥遥无期
这只空杯子 安之若素,它在等待 我也在等待一首诗 诗的目的也许触及的 就是这种虚无,材质透明而又 虚张声势
我饮着杯中之水,每天 消除渴意 这重复的动作,毫无诗意 可是,我已经习惯 但不自然
不是说:“智者乐水 ”①吗? 我派人去打听 答案总是那么模凌两可 又循规蹈矩 注:①语出《论语》·雍也篇。乐,音读y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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