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凋落的白玉兰

沈秋寒

    窗外的玉兰花开了。又是春天。阳光仍然很好。可是多年以前，快乐已经离开。却是无所谓，似乎生活本应如此。只是时间，又转过一年。
    记得第一次看见白玉兰，有一些莫名的兴奋。它们在风中，一点也不招摇。我快乐得将要疯狂。沉醉在那个弥漫着香甜的季节里。
    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一直飘向身后。
    她安静地站着。一身雪白。坠地的长裙。世间原来有如此美丽的少女。她看着我，笑了。然后风停了。云散了。阳光在那一刻穿过眼底，以黑白的纯粹，定格。很久没有离开。
    1997年。我认识了她。三月二十七日。
    我叫她——
              温阳
1
玉兰。三月里开放
我想起她。开始怀念
时光不会倒流。她只是
将赤裸的脊背，妩媚地又一次
朝向我
之后迅速消失在喧嚷的街道
2
总是记得她。紧紧地抱起双肩
独自站在窗前。阳光
照在她额前的碎发
“那些花瓣。”她说着
低着头。身体
和冰冷的窗台贴得更近
“那些花瓣要是永远在这里多好。”
3
那年夏天
体育场外的一次群殴里
我砍伤了手
至今它们还僵硬
雨天。剧烈地疼痛
她走了。去另一座城市
十七封信。九个月
没有回音
她回来。已经是冬天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她结婚。”
前一个晚上是她的初夜
“我长大了。十六岁了。”
4
无数次在玻璃上写下
她的名字。然后擦掉
害怕有人看见
夜里
我对着满天的星星
哭
5
1996年。没有爱情发生
她离家出走
却把我
从挖好的墓穴里掏出
扔在太阳底下
三年
我躲在不远的角落
看着她。不敢见她
我认识甲、乙、丙、丁
我刻过五个小木牌
用钉子
把他们砸透
6
2000年。最后一面
温阳去法国了
我没有哭。因为一句话
“这些年。我没有相信过你。”
                             2004，03，27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在我心里。十年。一直不敢把它们见光。虽然在今天，都显得不值一提。就象许多人说的，“故事”太老套。而正是这样的老套，和影子对立起来。
    ——还有纯洁吗？
    我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们
    没有给我答案。
    有一个叫纯儿的女孩。她曾经是我相信纯真的理由。可是最终，我看见了——
            破碎的杯子
1
纯儿。出现在
网络的另一端
2
庚酉年正月初四
纯儿在电话里说她的猫
那么快乐。我能够想象
那只十七岁的老家伙
应该有多霸道
邻居家的狗，总是被它
追得到处跑
“等她再有孩子，就送你那。”她笑着
“让她欺负你。”
我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好象七岁的
那年冬天。和小豆包打雪仗时
他忽然死了
3
这个念头的出现，我知道
该结束了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在商业区有一幢六百平的小楼
而我。只是刚刚工作的大男孩
每月只有两千块
4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这首歌。我记得太清楚
陈瑞对着我唱了一个晚上
半个月。时间过得真慢
总盼着天黑
睡着了。就不会再悲伤
终于还是哭了。一个兄弟
来电话说要结婚了
我说恭喜。我笑着。笑着
挂断电话。再也忍不住
5
去年冬天很冷
想她了。一直想她
她的声音没有变
“结婚了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这样问
然后说没有
她笑了
我也笑了
6
“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元旦的晚上，她喝醉了
我说你回来吧
我说我错了
“三年了。我不恨你了。”她说
7
“花再开的时候
  我会把这里铺满。”
我的手指划过她胸前
她没有躲开。只是低下了头
“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不可能象以前那样了。”
她哭了。和我
说永别
8
她走后一个月。写来信
“我和林
  一个有家有老婆的男人
  在一起
  已经两年了。”
                      2004，03，27
    纯儿的事。我错了。而这一错，竟没有回头的余地。
    和喜哥一起喝酒时，他说人都是孤独的。我们相对无语。那两个简单的字，异常地狰狞。在眼前放大。
    我呼喊着。却没有声音。坠下去，落在一张松软的床上。
    对面。坐着微笑的女子——
              婵娟
1
她喜欢王菲的歌
她美丽
她冷冷地看着我
“这就是一个交易。
  你给我钱。我给你身体。”
2
她的名字叫陈娟
我叫她婵娟
她总要我忽然怔住
面对着她
会忽然幻想
古老的
单纯的
很久以前就被深深埋藏的
美
3
“阴差阳错。”她埋着头
长发垂下
遮住憔悴的脸孔
她躲藏着
声音却变得温柔
4
我看见眼泪
安静地挂在她的眼角
我伸手。想帮她擦去
她躲开了。去洗脸
回来时
赤裸着
好象达芬奇画里神秘的女子
5
“那是去年夏天
  我和小叶在酒吧唱歌
  他就来了
  一直盯着我。”
“三个月以后。我们同居了。
  我才知道他吸毒
  欠了好多钱
  有一个逼债的
  我去送钱。他没要。”
6
“我美吗？”她转过身
笑着问我
我说春天了
花都开了
7
“你能带我走吗？”
“我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他完了。我不想和他一起完蛋。”
“我才二十二岁。”
8
那个晚上以后
我再没有见过她。而她
也没有要我的钱
早晨九点
我从床边拆开一封信
“有这样一个晚上，
  已经足够。
  我可以安心了。”
                    2004，03，27
    婵娟的死，似乎是不真实的。就在昨天，她还那样妩媚。
    冷的空气，刺进骨头里。我使劲地掐了自己，没有醒。
    颜色很混乱。迫切地想要寻找出口。
    到处都是墙壁。冷冷地。
    没有回音。
    我的呼吸，粗重，回荡在深刻的记忆里。
    一个雨天，玉儿来来电话，说想我了。
    我们从未谋面，但在这座城市里，彼此偎依——
            又下雨了
1
一夜之间
午夜还是晴朗的
可是早晨
下雨了
细小的雨点
轻巧地
打湿了花瓣
匿藏的芬芳竟
顽强地闯出母体
向围墙外扩散
2
白玉兰
盈盈地挺立
一瞬间
铁的颜色
风中有了玎玲之声
它们清脆地撞击
然后下坠
只有刻骨的回忆
仍旧清晰
3
正如你的名字
玉儿
美丽得经不住多少风雨
却在凋落之后
溢满芳香
4
银色的月牙吊坠
并不明亮
只是一种怀念吗？
比如
青铜铸剑
流水诞生时
被收藏
直到山峦陷落
锈迹斑斑
那里镶嵌的故事
昭然
5
坚持，是否是错误的？
“否定他
  就否定了我的成长。”
可是爱情，在每个夜晚
孤独地衰老
6
执着。只为了等待吗？
即使他不会回头
把青春埋葬
是你坚守纯洁。还是
快意的报复
伤害。你的刀
刺进自己的血管
涌出鲜红
在我眼前绽放
有如桃花
7
又下雨了
在这样的时刻
你冷吗？
8
高剑。我还记得他
他的身体
缓慢地变得僵硬
不再站起
深埋进泥土的骄傲
还留着
你的暗香
9
生命。为何如此简单地
对抗
温柔的宁静。一直
向下
在黑暗里继续
冷的
手指划过。所有鲜艳的色彩
消失了
10
下着雨的天
穿过了薄薄的雾
那还有水
清澈
波光一闪。你走过去
花落了
                    2004，03，28
    玉儿。这个名字。我会记得很久。也许有一天，如她所说，我们都老了，会见面。坐在海边的摇椅里，倒一杯茶。
    细数多年的往事。
    自我20岁以后，很少再有幻想。我的年龄在那里中断了。发生了巨大的跳跃。思维以一种变形的力量迅速成长。
    我一直徘徊在孤独和希望之间。寻找阳光。成为过去几年里唯一的存在。之后一次次跌落。
    记得树梢上有一个鸟巢。住着一只乌鸦。有一天它跳着，跳着。就摔下去。再也没有飞翔。
    当我开始沉默，并爱上寂寞时，她来了。
    我又一次看见纯真——
                阳光
1
美丽的回忆
我把没有耗尽的激情
留给她
疯狂飞舞的花
燃烧。湛蓝的海
升起火焰
2
轩尼诗
薇醉的人
喧闹中
打开零点绚丽的门
烟雾弥漫
刹那的
火花
点亮了
满屋的彩虹
3
西安。大连
有一个约定
凭着各自的名字起誓
说永远
我想你了
4
不进行任何幻想
把阳光
这个名字给你
当你那么容易地微笑
所有的雾
都散了
第一次
梦想云过的天空
你来了
我的阳光
                  2004，03，28
    去年的夏天。我遇见一只黑色的猫。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他的伙伴们都在午睡。只有他不甘寂寞，舔着他们。
    我蹲下去，突然想到一个名字。灵儿。
    灵儿。我叫她。
    她竟真的抬起头看着我，小小的爪子伸出来，刷着笼子的铁网。那一刻她的眼睛，明亮了。
    我却没有带走她。一个漂泊不定的人，如何养活一只猫？
    永别了。灵儿。我说。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身子萎了下去。再没有睁开眼。
    一个月以后我再去那里。她没有了。
    “死了。”卖猫的老头说得冷淡而且简单。
    之后的第三天。我遇见未央，和她的小说《开到荼蘼》。一只猫就站在窗台外面，盯着我。它温顺，并且安逸。
    一道闪电。
    它激灵了一下。然后跳开，逃走了。
    未央。唤醒了我的怀念。她是天使的礼物。我的妹妹——
                  灵儿
1
时钟指向零点
目光游离
走过墙壁的影子
回到面前
“你好吗？”
“我裹着被子呢，
  在写颜落的故事。”
她的声音很慢，很懒
象只猫
“灵儿。”
我这样叫她
2
“木木来过电话。”
她不忍心说下去
停了很久
“妈妈很担心我，
  要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听见很轻的声音
她笑了
“江边的花已经开了。
  她们很美。”
影子晃了一下。不真实
许多乌鸦，叫着飞过去
一大片云彩
3
停在枝头的鸟
没有飞
太阳一直照耀
湖泊
变成了沼泽
4
我艰难地爬起
手里依然擎着花
嫩黄的颜色
风一吹
它们
都化成了灰
5
垂直倒下
就象那些鸟
在飞行中
坠落
6
“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说
“只是想起一个女子。苏小小。”
我是站着的
我才知道我一直站着
“哥哥。央央好累。”
“不对。你是灵儿。我的灵儿。”
7
无物结同心
烟花不堪剪
“没有人陪我去江边
  放烟花。”
她终于哭了
                     2004，04，02
    关于灵儿。我不忍心，写出太多的故事。那是真切的疼。
    我见到她照片的第一眼，就呆住了。是的，她象一个人。那么象。在水边放烟花，是我多年的梦想。当我终于遇见一个同样的女孩，居然，那么象她。
    我始终隐藏了一个人。宝贝。相交九年。我不知道爱她多久了。不敢面对。她不是我的，也许永远不是。
    而我却日渐深刻。有一个人，更重于自己的生命——
            宝贝
1
华丽的声音
在身前、身后、左边、右边、上边、下边
顷刻间爆响
我惶恐地站立
树倒下了，房屋倒下了，街道
也倒下了
只有自己，孤零零地，手足无措
疯一样喊
下雨了
花花绿绿的伞，走过去
回音。我欣喜地
转身
空旷的草地
奔跑的巨响。它们
它们受惊地奔跑
穿过我的血肉，我的骨骼
大地陷落了
跌下去
深一点，再深一点
没有色彩
“这里好安静。”
花满都的酒桌前
她坐着
2
歌声
渐渐变得陶醉
女人很动情
靠在叫罗的男人怀里
“去洗澡吧。”男人说
这是一条比滥交
还混乱的街道
马路的霓虹
闪烁
橱窗里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姑娘
灯光幽暗
他们很快乐
她，和她
都喘息着
把怀念
从漆黑的夜里抽走
3
醒来时
一身冷汗
噩梦
再次沉于水底
悬崖
从另一个高度下坠
4
呼吸
她的声音
“你好吗？”
我坐起来
仍然对立。和冰冷的墙
她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我的宝贝
5
“一个有水的地方。”
他平静地说出答案
在炎热的夏天
还有幻想
爱情
一个多美的名字
“你看着我。”
她吻了我。扭过头
“你走吧。”
“我想要个孩子。”
她说
“我真的想要个孩子。”
那个人走了
“它们会飞吗？”
宝贝打开了鸟笼
看着我笑
“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哭了。求他
“带我离开吧。
  离开这个地方，无论去哪里。
  东京或者巴黎。意大利。比利时。
  都可以。”
她看着我
6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你会开心吗？”
她认真地看着电影
没有哭
“我们会有孩子吗？”
“还有一个星期。
  就是四月一日。”
“会有明天吗？
  我不好。真的。对不起你。”
她往后退。挣开了我的手
没有笑
                      2004，04，03
    这一组诗。到这里，秋寒就这样简单地收住了。
    无法继续。心乱了。

匪君子

还不错, 还需打磨

沈秋寒

写得太累……

郦楹

这样的书写的确累~~~先红了~~希望你调整时间修改

沈秋寒

这篇不打了。都是心事。看了自己心都疼

鹤舞九天

感动中

月淡梅痕

下面引用由沈秋寒在 2004/04/04 03:01pm 发表的内容：
这篇不打了。都是心事。看了自己心都疼

写完就好了，问好心情~

沈秋寒

呵呵。谢谢关心

清舞流云

气息有些乱，如能打磨，应该是非常作品，问好！

沈秋寒

确是如此。只是自己连写完的力气都没有。何况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