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九首

野川

诗 九 首
那些风
那些风吹了一下房子
又吹了一下树
吹我时，我感到风
略微迟疑了一下
雪是天上的灰尘
雪是天上的灰尘
与地上的灰尘没什么不同
只是雪是白的
白，容易让人产生一些错觉
比如干净，比如纯洁
比如神圣之类的东西
很多雪地归来的人
一脸兴奋，幸福，满足
仿佛雪清洗了灵魂
他们不知道雪
早已弄脏他们的身子
他们正在弄脏这个冬天
屋子就这么空着
屋子就这么空着
蜘蛛停止织网，蟑螂也把家
搬到另处。空着
就这么空着，鸟绕开屋子
飞过，风也不把树叶
吹进窗口。就这么空着
空着，如一张嘴
张大到极限时
把世界一口吞下
夕光里散步的人
夕光里散步的人似曾相识
夕光里散步的人从没见过
他走得很慢
他走得很耐心
仿佛他不是在散步
而是为了让我
看见他：背着双手，低着头
在夕光里，一点点消失
失忆的人
失忆的人多么幸福
他过着新的生活
每失忆一次就诞生一次
昨夜，我砍掉他的右手
今晨，他竟用左手
轻拍我的肩头
两座楼房对峙着
两座楼房对峙着
中间的过道笔直，宽敞
如果老婆走过去
两座楼房会靠近一些
如果我走过去
两座楼房会离开一些
如果我挽着老婆走过去
两座楼房就会进退两难
无意间
无意间我触到额头上的伤疤
无意间我想起一块泥红的砖头
从二十三年前，向我砸来
无意间我看见一个个头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子
手扬了一下，他十岁的脸很模糊
无意间我想起那个男孩子
已在砸伤我两年后死于一场车祸
无意间我感到胸口很闷
想喊，但记不起那男孩子的名字
一只黑鸟
天空很空。透过窗口，一只鸟
一掠而过。很小的一只黑鸟
我的心动了一下。接下来天空更空
甚至灰暗了一些。我想鸟
一定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走出房间，打算把鸟尽快忘记
却发现鸟正站在屋脊上，望我
一群人从山上下来
一个人从山顶下来
两个人从山顶下来
一群人从山顶下来
我等着，所有的人下来之后
再上山顶，让夜色
把我洗成一匹灰白的雾
等阳光随意裁剪
[621101四川省三台县芦溪工业开发区  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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