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选手开始走向正常生活》
我乐意发现这样的一双手
紧握住画笔
调弄世界上没有的颜色
那唯一的选手,从草叶上
走过,脚不沾尘
仅带走一点点凉和湿
像秋天的枝叶,仅带走一点点绿色
冲向埋藏所有激情的冬季
这双手,从乡村的最后一眼枯井
从快要倾败的那排木栅栏背后
掏走遗留的纯洁和透明
纤纤十根标签,见证了
农村变革的最后一次风暴
没有任何征兆来说明这一切
唯一的选手放弃了星座上的亮点
我发现的这双手,从此
接过了画笔,饰了美妙的光环
再不必去酿那生长爱情的苦酒
开始走向正常生活
2003.8.14
《大漠花事》
这丛花在人类的废墟里
闪耀个不停
以期招徕爬行着来自四方的游客
背景苍凉,花呈七彩迷雾
风丛表面无可奈何地漏过去
制造娇艳和荣耀的手像蜘蛛结网
在枯燥里结满盐花
喜讯凭风在空阔里传扬
偶尔诱引出一摊骆驼的白骨
伸嘴舔一舔
却尝到了满嘴的咸
美丽的花开放二十七个日夜
带刺的表面缺少滋养
一双驼铃远远经过,那骄傲的一眼
施予了他寂寞悲绝的教训
一次心血来潮的展览
仅收到了几声嘲讽的回音
2003.8.11
《七爷的婚事》
如果仅仅只是想抱住
这一截年老的木桩,想象年华
至今没有离去,我想我没有必要
从北方赶回南方
目睹七爷的这一场婚事
七爷拉着我细嫩的手
从人群挤到人群
示意我观看远远近近炸开的焰火
像寂寞没有主意地绽开
然后散在任何一个为日子掩盖的角落
(我亲眼看见,一丛草里
就曾收容了这样几点年轻的碎片)
按照风俗,我代表至亲的人
在喜宴上把新郎的脸抹黑
觥筹交错,在热闹的祝酒歌里
我忘记自己是怎样地流泪把自己灌醉
为一场黄昏的婚事
我从城市赶回农村,用十分的精力
来抵御这里潮湿的空气
和没有禁忌的对爱情的关注
这让我非常沮丧
人群渐散,我睡在告别了十几年的木板床
孩提时出生的蟋蟀正一声声低鸣
四寂无声,我意外想起了早已离异的妻子
2003.8.12凌晨
《楼兰古墟》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如此
自然的和一排树站立在一起
我最乐意听别人指着我和树
说:这是胡杨林
当肩上扛一捆廉价的阳光
我和树守着同样的高度和骄傲
把根扎到了所有清白的方向
并且沉默地交流着仅有的岁月见证
只有心灵的硬块是事实
如这片滩上最常见的砾石
在了无人烟的大空阔里
我包揽了自然的和人文的所有风景
几千年过去,这里
多了记忆和追索,少了白骨和功名
“不斩楼兰终不还”,除了诗
只有风不曾在这里富积、沉淀
不是为了开掘一些东西
我不会如此莽撞的把自己种在这里
并承诺用贫瘠的真相
守住几块可怜的碎片
我承认,我选择沉默
无论是面对繁华,还是悲剧
只有某个人指着我说:这是一棵幼树
我才感到刻骨的历史宿命
2003.7.22
《叫驴之驴》
不知道它是以怎样一种身份跑进我的生活
在那一个日暮时分,天边涂着血一般可怖的颜料
我把手从女友的头发里抽出,决心彻底检视一回自己的行囊
便是在那一刻,我发现它,这一匹叫驴
站立在我心脏的最中央,眸子里写着悲情的温柔
最初我没有在意,叫驴安静地站在那里
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不便,只是它的目光
让我预示到一些过程也许即将发生
而这个过程往往具有戏剧化,又让我难以承受
这一切,我当然没有说出来
仅仅只是用食指和中指组合出一个怪动作
拣去了女友发隙之间的一枚枯草
然后快意地把我们滚倒的草皮抹平
做完这一切,我笑了,在这个天还没有黑尽的片段
当着一匹叫驴的面,我活生生的占有了一位女孩
可太阳仅仅坐在离天边很近的方向,脸孔充血
看我轻易占有了"叫驴”的后一个字,女孩占有了前一个字
直到我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人也看不见我
这受过伤害的两个字才再次移居到我的心脏
开始毫无道理的挣揣,吐着愤怒的口水
可黑暗来临之前,我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热身运动
还看到太阳象一个呆子,安静的坐在天边观看我的免费表演
当我象一个成年人那样抓住驴的身子死力抽打的时候
任何人都该明白:我何尝害怕黑暗
《一不小心碰到雨》
一不小心想起雨,雨就一不小心下起来
一月的雨当然有点凉薄,一如
那凉薄的面目僵冷的女郎
女郎暗红的唇吻住空气
最远的村庄坐在暗影里
等待一场艳遇
犹如女郎的手指吻上手指
或者一滴雨被不小心碰碎
没有思想准备的河流还是河流
衣服破旧,没有属于自个儿的森林
雨下起来倒好了
爱情没有雨靴,即使落倒地上
倒又好了
太阳下的冻土,冷雨里的女郎
停停走走,倒又好了
2003/1/21
《想起一位伟人的去世》
想起一座很古老的小木屋
曾在我的手心蠕动
虫子居住的孔穴
吹着洞箫的哀音
想起小时侯喂养的那片水塘
被鱼的嘴唇吻干
(我的泪为鱼的嘴唇吻干)
雪一般细致的鳞片
在青春的注目下一片片卷曲
想起一位伟人的去世
在某个草长鹰飞的三月
爱欲褪尽的瞳孔想起了少年的情人
(故乡倒没有想起……)
是的,我想起了鱼的嘴唇
故乡倒没有想起
那一年我喂养了一头奶牛
你把黑瘦的乳房塞给我
并用苍白的唇吻我
鱼一般的皮肤却在阳光下忍受饥渴
(可我不明白,什么是爱……)
直待我想起了一位伟人的去世
我体内喂养的虫子开始哀鸣
你瓦片一样弯曲的肢体被我的手指抚平
可我只是想起了少年的情人
你却又并没有被我提及
我仅仅想起了少年的情人
故乡却没有被我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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