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一首，请批评

立虎

[这个贴子最后由立虎在 2005/07/31 10:07am 第 1 次编辑]

静夜 挂钟里的雨声
1
走了很久了
你却并未走出故乡的屋檐
雨声追踪着你
你是幸福的囚徒
这辈子只能透过
雨滴串成的栅栏
眺望外面的世界了
2
母亲从乡下来
带了一蛇皮袋花生
一竹篓红薯
一个提包里 装着给孙儿赶制的
棉衣棉被棉鞋……
真不清楚
冒着绵绵的雨
母亲是如何把这些
从遥远的地方
一下一下
倒腾过来的
你的眼泪
追随母亲瘦小的身影
换了三辆车
问了五次路
遭了一千里白眼
最终落下来了……
3
雨愈下愈大
院子里已经积满了水
祖父早起床了 正用铁锹疏通
被淤泥阻塞的下水道
马灯将窗户上的树影晃来晃去
屋角也开始漏雨
母亲急匆匆提过来一个尿罐
而你蜷缩在被窝里
心里盘算着 学校明天的批斗会
会不会延期或取消
4
窗户上的塑料纸破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你要换张新的
却发现窗台上落着一对鸟儿
挤在一起 一只正亲昵地
啄着另一只的脖颈
你还小 但你知道
这是在恋爱
就像你大姐和李庄那小子
你赶忙止步 你要躲得远远的
不能搅了人家的好事
5
躺在病榻上
你干裂的嘴唇
说明了体内的大旱
一瓶母亲的叮咛
通过小小的针头
滴入静脉----- 病症立时消了
你闪着泪花的眼睫
快乐成了雨夜的瓦檐…..

6
天一雨
父亲的风湿病就犯了
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你把断了一条腿的那个桌子
搬到门前写作业
妹妹站在一旁吸手指 门口一暗
右派雷青云来了
捎信让父亲下午去大队部开党员会
临走夸你是个好苗子
他早年做过中学校长
现在每天挑粪  
孩子们远远见他过来
便喊着臭死了臭死了
哄一下跑开
7
昨夜 大姐和李庄那小子私奔了
早晨 不见大姐起来吃饭
还以为她睡过了头
直到发现门缝里夹的纸条
一切才真相大白
二叔和几个弟兄不容分说 掂着棍棒
到李庄要人去了
父亲怕闹出人命 急忙找治保主任报信
母亲躺在床上抹眼泪 二婶坐在床沿
只有你无事可做 站在门槛上
一边数瓦檐滴落的水珠
一边想 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
8
鸡叫三遍了
祖父在隔壁喊
如今 闹钟早替代了祖父
孩子也替代了年少的你
带上伞
别忘了作业
祖父又在喊
踢拉着鞋 拉开门闩
外面黑黢黢的
只有远处的牛屋
亮着微弱的灯火
9
河里发大水了
劳力们一大早被喊到了堤上
水面还在上涨
老弱病残开始转移 夜色降临
狗吠声 牛哞声 孩子的哭叫声
闹成一团 手灯晃来晃去
你悄无声息跟在母亲身后
暗自思忖 如果大水决堤
是爬上大队仓库的屋顶
还是千年白果树的树梢
10
村口 歪脖子树下
吊死人了 死者叫王老五
他用林副统帅的画像擦屁股
正在审查 不想畏罪自尽
现场围满了人
一辆吉普车停在那里
几个调皮的孩子上到旁边的麦秸垛上
伸着舌头 作吓人状
晚上下起了雨
你把头蒙进被窝里
但仍能感觉到 雨声淅沥
像一个人的抽泣
11
光棍汉狗胜被放出来了
事情很简单
那是个雨天
女知青小周从小卖部撑把伞出来
进了路边的女厕所
狗胜跟着进了男厕所
中间墙上有个洞
狗胜看的津津有味
以致外面进来人也没察觉
被逮了个正着
狗胜被治保主任打了两个耳光
问他看见了啥
他说看见女知青屁股上
圆圆的黑记
12
雷老三从山里回来了
身后跟着三个女人 像凯旋的将军
全村人都瞪大了眼睛
雷青云站在被雨水泡塌的院墙旁
核桃般的脸上 第一次皱巴出一丝笑来
雷老三是他的小儿子
老子倒霉儿遭殃
一顶右派帽子 如不散的愁云
雷老三都三十出头了
哥仨三个还无一成家
也许真应了后墙上贴的
“让地富反坏右断子绝孙”的标语
但雷老三交了桃花运
一布袋窝头硬是换回三个女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挑了个斜眼
另两个给了早已眼巴巴的哥俩
13
一张席片裹着王老五
草草埋了 没有唢呐
更没有绕过村庄 在田埂上蜿蜒的
送葬的队伍
一天吃罢晚饭
正在偏房煤油灯下
偷偷读手抄小说
二蛋推门进来 在你耳边
神秘兮兮的嘀咕几句 二人来到村边
果见埋了王老五的果园里
鬼火飘来飘去
恍恍惚惚回到屋里
当夜发起高烧 并伴着噩梦
红眼睛绿鼻子四只毛蹄子
再不敢缠小爷讲吓人的鬼怪故事了
半夜 小鸡憋得硬撅撅的
喊隔墙二姐作伴 出门小解
被她耻笑
……那是一个夏天
歪脖子树上的枣儿红了
你却躲得远远的
14

小周与牛倌拴子结婚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
公社书记在牛棚里亲自主持婚礼
第二天县报上 赫然登着
他俩胸戴大红花的结婚照
小周是第一批来村里插队的女知青
但第二批来的 也都陆续返城了
独剩小周一人
继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只知道小周有一个远房叔叔
在台湾 若说还有知道的
就是小周屁股上著名的黑记了
小周的住处与牛棚为邻
拴子打水的时候总忘不了多打一桶
反过来 牛棚里亮着灯
小周也心里踏实 不再害怕狗胜纠缠
感情也许就是这样萌生的
不到半年 小周作为
知识分子扎根农村先进典型
被选拔进城 担任县妇联副主任
拴子继续在村里喂牛
后来 听说是拴子主动提出离的婚
拴子那东西不管用
结婚这么长时间了
还没碰过人家的身子
后来 通过雷老三
拴子讨了个跛脚的山妹子
不足十月 便生下个胖小子
有人说像雷老三 有人说像拴子
无从考证
15

雨在下
这是倒着下的雨
从现在下起 一直下到多年以前
雨在下
你将故乡披在身上
一路走去-----村头的白果树
愈来愈远
还是愈来愈近？      

吉檀迦梨

不错的长篇记叙诗，从生活的点滴中寻求诗歌的灵感。细品。

寒阳

看了很感人整个节奏把握的不错看的出你有一定的阅历和写作功底~~

秦极

我重了

岁月灵音

写得好，那十年之间的事让人感慨忧伤无赖和悲叹。

阿鲁

无语。这样直白的语言却颇耐读，直逼内心深处。
我来精了。朋友多来。：）

清舞流云

不敢多看，自己的情绪刚稳定些，只学习一下。

桃源

只有这句“母亲是如何把这么多的爱”见小

“心里盘算着 学校明天的批斗会
会不会延期或取消”
感动
桃源是地主的孙子

现在每天挑粪  
感动！了
桃源是土地的主人

“让地富反坏右断子绝孙”的标语
感动了！
桃源是地主的孙子

你却躲得远远的
呵呵
感动！
桃源爱土地！不爱糟蹋土地的狂热份子

立虎

谢各位兄弟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