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我要说出我的喜欢——读巫小茶的《遭遇》

青梧

我要说出我的喜欢
  ——读巫小茶的《遭遇》
文/青梧

对三个字的想像

　　题外话：在说诗之前，首先是这个名字吸引了我。巫小茶，第一眼便很喜欢这个名字，简洁，漂亮，我想这也许就是象形文字的独特魅力。“巫”，我的脑子里首先就冒出了“巫山云雨”这个词，带着清新的水气；又隐约带着“巫”的本意，神秘，拥有法术。“茶”，渗出点苦，散着清香。中间是个“小”字，回到现实的名字；这三个字组合，在我印象里，一个带着许些 “巫气”的清新的女子便出现在眼前。然后才是读她的诗，竟然暗合了某种隐约的感觉，不由便喜欢上了。


说到“赠诗”

　　论坛诗歌的与传统的纸刊诗歌的一个不同点，就在于其具有传统纸刊诗歌所不具备的即时性与交互性。这种诗歌发表的自由与交流的便捷，让诗歌的群体蓦地变的强大起来。在“地下”写诗的人，在狭隘的铅字之外，在这个不允许诗意存在的社会之外，聚在了一起，仿佛是出自同一股泉水的溪流，又汇合在了一起，那种相认的喜悦与相惜，超越了年龄和地域。以诗为媒，相融相合，于是就有了“赠诗”。我想，其中的感动更大于诗歌本身的语言；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在诗歌中的“相认”，才会有此刻的相知，“相爱”，相惜。这也正构成了诗歌论坛的另一重魅力，是爱诗的人的家，精神的天堂。所以“赠诗”又有了除却诗歌本身形式的更深的令人着迷的地方。

　　巫小茶的这组赠诗的语言如同其名，简洁，漂亮，透着水气，“巫气”，随意自然；切入点“薄”却深，如一柄刀锋，锐利，直达心脏，整首诗又如一个强大的磁场，词语和情感的的发散与凝聚统一于一体，结构巧妙，完备。之于赠诗，我还想说的是，赠者是真诚的，被赠者是幸福的，而读者是被深深感动着的。

由孤单而起

◎情话——致D

　　是为情话，便是互相倾诉的。题记与诗歌，以及由此而衍生的意象，巧妙地唱和：一为“灯”，一为“暗夜” ；一“娇羞”“呢喃”，另一则“静默”痴语；灯，照亮暗夜，夜则“以包围盛住你”，其憨其痴，情态毕出。而其意象的选用，更显奇。作者从所赠对象的名字“灯灯”入手，还原其本意，而实际却指向“灯灯”，并以此展开想像，“所有的粉，都施在你的脸颊”，意象与情感达到完美的统一。诗中的意象，对立分合，恰到好处。
　　
　　整首诗简短，有力，仿佛一副静物写生，构成一个完整有机的空间，封闭，却仿佛又畅开了更大的口子，引人深入，似乎不断在与外界交换着能量，因而获得了持久的意义。


◎吸引——致M

　　要想进入这首诗，首先要打开题记。“我从身体里跳出来，扬长而去”，这本身就是个极漂亮的句子，对身体的抛弃，或者是对限定生活的离弃，洒脱，锋利，决绝。这种姿态，对作者构成了“吸引”。
作者从头至尾选取“水”构成最基本的意象，相对于人必须在陆地上生存，“水”的出现，构成一种对立，是现实生活（陆地）的对立面，比如网络，比如在网络中相识的M。“逆水行舟”，也就是“从身体里跳出来”，“你行走水面，如此恬静，以至出走”是对题记的再叙述，而“跳出”的原因，则被接下来两句说明“那嶙峋的内心，是一张纸的/正反面。粗糙与细腻，常不分彼此。”感觉到痛，逃离一种与生俱来的定势。其姿态彻底，决然，心灵的逃离是不够的，还有身体的；行走太过温和，必须“跳跃”：“它在水中无法坚持所以你行走水面/你的行走无法完整所以/选择跳跃”，“水花飞溅”。而接下我的童年出走“仅剩画面”的“灰白”， 暗示了“我”此时的不可“跳”，不能“跳”。两幅相悖的图景。

　　内心的吸引伴随着狂热的风暴，而一旦决定越出“水”，相互靠近，却只能如此，矜持，尴尬：“我们隔岸，相视而坐，时而大声喧哗/时而不善言辞。/内心不停制造跌宕，惟恐/波澜不惊”。于是选择退回网络，隐入诗里的相遇，也许惟有这样才会真实而圆满：“我想看你不羁的表情。为此，/在河底，我们相遇”。寂寞或孤独是这首诗的出发点或是黏合点。寂寞如你，寂寞如我，两个孤独的人，必然会产生吸引，但是相遇而非进入，纵然吸引，你仍旧是你，我仍是我，孤独无法消除，却可以相互慰藉。这是寂寞的本来面目，不可更改，也是吸引的原因，或者说是归宿。


◎小玛仙——致L

　　小玛仙，一个带有奇幻色彩的名字，想是一个魔幻故事中的人物。百度一搜，大概如此。
　　“小熊饼”成为连接起“我”和L的道具。“我用力吃掉小熊饼，然后想你”，L说；而同时，“我”在做着同一件事“小熊饼，吃着它。竟有那么一瞬，我深陷其中”“我并不知，你同时说出了它。而那时/我们正站在纸的两端/紧紧相拥。”心有灵犀，这是多么珍贵的友谊。“不管地球的南北两极/是否竖起高楼”南极北极，本来就是荒芜之地，而竖起楼房，更是无稽之谈，以及“人们是否/永不相见”：纵然这些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发生，我依然怀抱着对你最美的想像，带着童话的纯真和幻美“森林为你装扮，你正自在扑闪翅膀。”接着似乎是现实将至的亵渎，“有人妄图盯着你的香肩，/却忘记闭上双眼”，这个句子的跳跃很大，我理解为，应是这个人被你固有的纯美惊厥。以上是“我”眼中的“你”，之后便转换视角，写“你”眼中的“我”。

　　 “卖火柴的小女孩躺在书上——”，安徒生的童话故事，“你从她眼里取出世界，并因此看见我”，“她眼里的世界”，是包含着对幸福生活祈愿的世界，却看到我的处境的残酷以及我的反抗：“混凝土中的挣扎”；纵使有魔幻故事中那柄会飞的承载着梦想的“扫帚”，却是无可实现地“散落一地”。“你赠我的小熊饼”其实就是就你给“我”的祝愿，而“你”看到的是，“我”并未达成，不可改变，渗出相惜的痛，但作者最后说，“我的小玛仙，我暂失一切法力。那是我/在与你交汇的瞬间/忘记了孤单”。“法力”是我应对孤单或的方法，是诗歌，或者其他什么，纵然无法改变处境，但而我们相知“在与你交汇的瞬间/忘记了孤单”，就可以了。


◎涂鸦——致D

　　开首便是“从此”，“金盆洗手”，看样子作者与灯灯相交甚久，我所欣赏的是，作者总是在诗歌中把意象能巧妙地串在一起，比如“灯”的运用，既指向作为被赠者的“灯灯”，又合其原意，顺理成章地将意义混合，于是我们就可以看到“抛下‘无辜的草’说要带它来看我”“在夜里为我点亮/日子”。“它在雨中翻滚，沸腾”，这个“翻滚，沸腾”很传神，可以看作是对个人的情感的描绘，而词语本身也是动态的，雨打草的图景，热烈，而一旦失去，我若依然坚持自己的眼神/那时会疼。”“一时因拥有太多的阳光而有罪”，对爱的惶恐。“无辜的绿”是这首诗的一个发散点，除却上文的，作者写到“我若将所有的无辜都涂在上面”，“无辜”在题记的句子里具有一种胁迫的意味，而此时，我理解其为可以化解的伤害，“那时会哭”，应是感动的哭。“那时我会想起绿的背后”，这个绿是一种偶然的可替换的表象，必须得揭开它“比如暗淡下来的黑/凡高耳中丢失的红”，色彩变得柔和，暧昧。

　　“它们乘坐着蒲公英落入我的童年”，画面切换，由抽象的思考转入一个具体的图景，透出孤单的味道，而又有灯出现。这个“灯”，童话般的画面，“一朵又一朵”的灯，和上面的“漏雨/漏成一块空空的画布”，呼应，可以想像到雨落下时击达地面泛起的水花，印出的无数的灯影。引入童年，童年，这是最初的记忆，是自我的世界，封闭，空旷，充满幻想，像是一个人的自语，慰藉，隐晦地传达出一种忧伤而温暖的情绪。


写在后面

　　纵然有情人似的倾诉与柔情，有热烈却不失理性的吸引，或者是童话中飞翔的想念，温暖而童真的等待，但是，萦绕其中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孤单。也许，写诗的人注定孤单，忘了是谁说过，孤独的地方才有诗。仿佛宿名。而惟有真切体味了孤单的人才会更加明白所谓幸福，因相知而相惜，是诗者最大的幸福。


附原诗：遭遇（组诗之一）

遭遇（组诗之一）


◎情话——致D

我喜欢你。我红着脸。我说恩。
                     --灯灯

我静默，你娇羞。我不是池塘，是暗夜
一幕。你不是水莲，是灯
一朵。所有的粉，都施在你的脸颊
那恰好，我以包围盛住你，这一语呢喃

2006.8.24

◎吸引——致M

我从身体里跳出来，扬长而去
                ——张小美《分裂》

迫切需要水。迫切
需要决绝的声音在我下垂的头颅中炸响
抬头之痛，需逆水行舟。
你行走水面，如此恬静，以至出走。
那嶙峋的内心，是一张纸的
正反面。粗糙与细腻，常不分彼此。

它在水中无法坚持所以你行走水面
你的行走无法完整所以
选择跳跃
所以我隔水观柳，
待到绿柳成荫，水花飞溅。
我看见童年出走的那个黄昏
它瘦得，仅剩画面
灰白。
我们隔岸，相视而坐，时而大声喧哗
时而不善言辞。
内心不停制造跌宕，惟恐
波澜不惊。

偶尔在手中
把玩寂寞。扔它去河里喂鱼！
看它的无处不在，抽丝般
缠绕你我。那时，
我想看你不羁的表情。为此，
在河底，我们相遇

2006.8.24

◎小玛仙——致L

我用力吃掉小熊饼，然后想你
              ——冯碧落《给巫小茶的十四行》

小熊饼，吃着它。竟有那么一瞬，我深陷其中
一个人喃喃自语，企图说出总总
以证明我未曾麻木。
我并不知，你同时说出了它。而那时
我们正站在纸的两端
紧紧相拥。不管地球的南北两极
是否竖起高楼，人们是否
永不相见。我只信
森林为你装扮，你正自在扑闪翅膀。
有人妄图盯着你的香肩，
却忘记闭上双眼。
卖火柴的小女孩躺在书上——
你从她眼里取出世界，并因此看见我
混凝土中的挣扎，有扫帚
散落一地。而我
也在看你。即便有泪无法擦拭它却
赠我平静。还剩颤抖
游走在在唇与齿，
和不听使唤的舌尖。
试着吐出你的名字，它所以
含糊不清。你赠我的小熊饼，还在口中
咯吱作响。我吃得那么用力，
甚至忘记我是巫……
我的小玛仙，我暂失一切法力。那是我
在与你交汇的瞬间
忘记了孤单

2006.8.23

◎涂鸦——致D

外面就是草。无辜的绿。
　　　　　　　　——灯灯

从此，我盗用你的句子。并不企求
金盆洗手。因你先是灯灯，
所以偶然，在诗意中
抛下“无辜的草”说要带它来看我
它便在我眼前铺天盖地
在夜里为我点亮
日子。它在雨中翻滚、沸腾。之后
我若依然坚持自己的眼神
那时会疼。
一时因拥有太多的阳光而有罪
那是屋檐偶尔失修，漏雨
漏成一块空空的画布
我若将所有的无辜都涂在上面
那时会哭。
那时我会想起绿的背后
比如暗淡下来的黑
凡高耳中丢失的红
它们乘坐着蒲公英落入我的童年
看我在痴痴等谁。看我
端坐的小板凳
日复一日匍匐在无人的小巷
每当有个蚯蚓路过
天就会突然灰下来，里边
有我喜欢看的那灯
一朵又一朵

2006.7.15
地址：http://bbs.shigebao.com/viewthre ... &extra=page%3D3

[ 本帖最后由 青梧 于 2006-9-3 21:31 编辑 ]

马丁

呵，祝贺青梧能说会道！
能说即这一篇评论细腻到位，用心认真；
会道即刚刚才成为8-9月诗歌报重量级诗人。
真是该鼓掌！问好

过

占个沙发，学习！

青梧

原帖由 马丁 于 2006-9-3 21:34 发表
呵，祝贺青梧能说会道！
能说即这一篇评论细腻到位，用心认真；
会道即刚刚才成为8-9月诗歌报重量级诗人。
真是该鼓掌！问好

问好马丁，俺惭愧呢，多指教才好：）

青梧

原帖由 过 于 2006-9-3 21:35 发表
占个沙发，学习！

谢看，多多指教哪～

紫穗穗

诗好评也真！
小茶的诗深得诗歌之五味，而评诗的青悟也深领其中之五味，好诗好评，亮上大家看！

紫薇伊人

挂起来,不许喊疼,辛苦~抱抱青青~~

巫小茶

非常感谢青梧细心而细致的赏析，你的解读精简到位，揭开诗中隐藏之处，令小茶相当欣喜。这些文字读来感动，因"赠者是真诚的，被赠者是幸福的，而读者是被深深感动着的。"而作者又因读者的感动和理解，而倍受感动。这是一种无言的幸福。：）

拥抱青梧，诗是我们之间的桥梁，我们穿过它，便能因之相遇，相识，相知。

李吹渔

写评的人是用心的,被评的人是幸运的..提..

竹外疏枝

很好的诗评,学习了,问好青梧!

马丁

再来看看，握手问好

二草

总觉得青梧有超越她这个年龄的冷静和成熟：）9月的推荐诗人，还未及祝贺，在这里补上：）
这篇评写的很有个人特点，如青梧的诗~~
贴切细致，深入，同时又很体察小茶的个人特质，有很多私人感性语言，但读来丝毫不觉得做作，反而觉得和小茶的诗歌互相交映，自然生辉~
看来是真真喜欢，否则不会有如此评作~很用心：）
写诗和评诗的人在彼此的文字时空里找到了幸福~~

学习：）

低处的迷雾

深入诗歌内部的好评.学习.问好青梧.

低处的迷雾

建议精华.

马丁

好，我来操作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