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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钟爱的水果们》
一、杏与杏仁
我预支了一枚杏子的辛酸,忽略了甜软
直接咬到内核,苦杏仁躲在里面
微微晃动——让我出去
风雨打落了更多的繁芜,红黄不接的那颗
更为青涩的高挂枝头,毛毛虫走不动了
它把露水当做了家,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殇,不在伤口,在地底下
根部露出来,叶子先会黄
一只鸟儿的重量也会让棵大树倒下
不是飞鸟,是心空
二、有关葡萄
想到葡萄就会想到蓝紫想到国画
想到吐鲁番女子想到丰盈
还有——波及
一粒揪下来一串都会疼一棵树都会动
牙齿想要说话,风沙掩住嘴巴
蜗牛与黄鹂,哪个先行抵达
葡萄与月光,谁更催人泪下
三、草莓,草莓
再没有哪种水果能比草莓更为坦诚
皮肉连为一体,籽都长在表面
从内到外都是红都是软,多像我的
亲人,多像他的心
我在摘草莓的路上把一只风筝
弄丢了
那根断了的细线让我的手
至今还有一道勒痕
四、哦、香蕉
哦,香蕉,你这个温柔的家伙
连名字都透露性感的味道
易于运输,不宜冷藏
外强中干而且善变
剥开皮来不出半日,尊严尽失
据说钾的营养能够强壮肌肉镇静安神
据说可当粮食,不必用牙
用抿的
五、分 梨
我的母亲,手拿一把我从未见过的刀
分梨,一块给父亲一块给我,梨核给自己
剩下的梨皮,我想是留给姐姐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踏进家门看到的场景
一只梨,就这样尖叫着,分开了
至今,我想不起梨子的滋味
至今,只记得一些长长的切割
我的笔,写到这里
——会颤抖
六、削菠萝
必须以刀对付粗糙,以锋利对抗坚硬
以金克木,使金黄淌出水来
还要以咸增加甜度,不可缺少的一步
诱人的芳香使初恋的人
往往吃不到菠萝的思想
谁会在意一只菠萝的伤痕
过于一致的倾斜,盛宴秘密进行
要么向左要么向右,这一些的刺
你要说——等等,向内扎
06-05-15 凌 晨
《 空 城 记 》
一、
其实,我们一出生就是别人
或西或东,没有不同。十二岁
你会为四千斤的玉米着急地哭一夜
会被十七趟的独轮车累弯脊梁,而我
在漫天大雪中舞着《白毛女》,旋转
晕眩,脸蛋通红……直到昨天
昨天,我看到一泓清水,你看到鱼
鱼看到你的身后是我,我的身后
两座青山,一座空城
二、
翅膀越来越低,城门越来越近
城墙,以决绝的方式阻挡湍流
葡萄架下的影子都是酸,都是疯狂
一年之后,大鸽子领着小鸽子,屋檐下安家
女主人名曰倾国倾城,小主人名曰心照不宣
男主人,左手带回吃食,誊出右手
抚摸爱情
三、
答应我,白天做温沙晚上做西门
之后,放马劈柴,面朝大海
三盏菊花淡酒,两袖白衣清风
一心山水,半生热爱,剩下的
十足沉默,用以欣赏
百年之后的洪水滔天
四、
最后一次占卜来自内陆的浮尘
七月,支起旧伞的女子贪恋烤鱼的味道
解开第二粒纽扣,天就黑了
天气预报说华北地区降温十度
她抽走了余温和底牌,红桃A被打湿
“我死了,你们还能活出光彩吗”
又一座城池,输了
五、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抖落花瓣了
可以摇身变成园丁,手持锄镐
对露出泥土的根,说出一句
谢天谢地,青春终于逝去……
06-07-28
《一群麻雀落在纸上》
(组诗)
一、
让我缓慢说出风生水起、白纸黑字
说出诗歌昆虫、骨头里的火、荷尔蒙与
隧道幽深,一个人流浪到另一个
说着说着就会睡去,而漫天大雪
温柔落下
而你们会被我带走,不可名状地恍惚
迷宫深处不停地倾诉、吁请,神情信赖
当你起身,环顾四处,会发觉身上
不知何时已悄悄落满
我的文字,我的雪花
不要以为我在这里,其实不在
不要以为你们不在,其实正在
二、
一生也没见过这么多 的麻雀
它们是我写诗以来的所有凌晨
可以是四点十分,可以是五时三刻
也许不超过十只,也许蔽日遮天
也许是前世的夙敌,今生的死党
也许,是某个神灵深意地呼唤,我醒来
发一会儿呆,拿起笔来他就闪身不见
而此时,我的 纸上一群麻雀排列成行
衔来路标、沟壑和花粉,白茫茫的沙丘
铺天盖地的七步断肠草
三、
我就是这样袖手看着玻璃杯子碎裂的
裂痕也会尖叫吗?闪电、冰层,狰狞之手
卒不及防的延伸,之后,杯子腾空而起
朝坚硬的部位撞去……这是多么令人
着迷的声响,一只两只,全世界的
杯子同时破坏,同时干净
我们放弃杯盏,动物一样地快乐
动物一样俯身喝水
06-08-02 凌晨
《雨落邯郸城》
一、
告别凤凰山,告别陌路、野菜和狼籍
告别石阶上持叶占卜的女子
一切还都来得及
再奔还是他乡,夜雨将更大的担心压下来
车祸接二连三,一座城市没有故人
叫什么名字便没有不同
可以叫峰峰,可以叫邯郸
我在前往的路上便已对它横下栏杆
许多人在隔壁大口吞食烈酒和烟尘
长在皮肤里的历程,一眼便知
我想念一个很干净的男子,见到他时
我会不由地环顾身上的故尘
他是磁州古窑,不知出炉时的我会碎裂
还是釉变,抑或彼此难分
二、
音乐将我带离邯郸城,步履坚决
火焰无法盛纳,阴影无法称量
一双手伸过来,翻搅,掏空,带出的
不仅是热血,还有悲悯
众神园里的植物,注定瓦解的神话
不能碰触生死,回避善恶
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兴致索然地离开
这来自暗夜的歌声,美好或者罪恶
结合得多么完美
三、
我意外地被一座院落打动了
青苔深处的蜗牛,我的朋友住在那里
矮个子的核桃树,青果初小
它低头探望我这个沉沉睡去的路人
雨打阔叶的合声飘出笔墨的清香
这清香多像一个孩子
我难过自己已听不到她的歌唱
四、
这是最初的安慰还是最后的救赎
我以140迈的速度追赶积雨云,冲进去
甩下它,车过邢台北,终见夕阳尚在
它以受伤者的隐忍仰卧大地
左一步坠落,右一步飘摇
______“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我沾亲带故”
我大声嘲笑这位诗人的矫情,打开收音机,
青衣款款而出,风驰电掣的归途,一步三叹的昆曲,
灯火,我渴望的灯火,我担忧的灯火
一路铺排
地狱不在他处,它在天堂的中心
06-05-22
《晴朗》
我决定读完这些诗就起床
就去喝水,然后回来
忽然发现光脚踩的不是木地板
是俄罗斯的草垛,橡树在左
耳边响起罗马教堂的钟,而皮肤
居然夹杂莱茵河的味道
我看见另一个写拉丁文的我
靠着白色木窗,慢慢嚼东西
慢慢地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而整个天空走进了眼中
我和他没有回来
年代不详,日期7月17 日早上
[ 本帖最后由 官儿 于 2007-5-8 22:2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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