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论坛2009年度诗歌精华榜》

温经天 · 发表于 2009-12-31 21:16

148号
重庆子衣作品
《回到旷野》组诗
发表时间：2009-12-1
发表版面：红颜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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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旷野

◎购买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购买生活
我用悲悯购买良心，用真诚，购买信任
这一生中，我用时光和汗水
购买到痛苦，失意
以及，赖以生存的小幸福
最后，我用呼吸，购买到一座墓地

◎ 怀疑

无法抵达幸福。这
高如山峰的光芒，耗尽我一生血泪
耗尽我，穷极一生的爱和悲悯

连最后的遗憾，也将成为荒草
为此，我回过头来
怀疑来路，怀疑曾有过的
血液，骨骼，以及肉体

◎回到旷野

纸做的荣誉，给他们去
赞美和抵毁，任由他们去游戏

我回到一个人的旷野
人世低矮，浮云悠闲

我经过一座座山峰
经过一条条河流
与苦难握手，向幸福致谢

◎庸常的幸福

只想含泪，推开更多的窗
只想以疼痛的力度
抵达生活静处的水

越来越粗糙的光阴里
我渐渐习惯打磨耐心
习惯寻找，琐碎而庸常的幸福

◎出世

我出世时，太阳跟着出世
我出世时，雨水跟着出世

在母亲子宫，黑暗是我的财富
在人世，光明成为我的疾病

与我一同降生的，除了痛苦，还有泪水
与我一同步入尘世的，除了爱，还有恨

◎经历

把忧伤埋进冬天的土层
此时，适宜大雪封冰旧事
只存种子的心，高过圣洁

之后，春天醒来之时
你需要动用干净的流水
重新向大地，练习发音，抒情

◎在路上

天光微暗。植物们开花，育果
她们像我此时的呼吸，干净，轻柔
对道路，没有丝毫隐忧

是啊，只要愿意生长
我们将要抵达的秋天
自有成熟，引领道路

◎覆盖

轻了，一切奢望，物欲
排挤和痛苦
一切高贵，忧伤
幸福和荣光，都轻了

光阴跌落，只留一寸薄土
在安静的大雪下，细细回忆
曾有的城市，乡村
小楼，以及灯火

◎ 谈起你时

避开荒草。我更愿以阳光
倒影你的笑容
界碑不会是界碑，心有火焰的人
哪里都是春天，哪里都能种植欢乐

春风一吹，虫子就会复活
你的童心，就能在花藤下做梦
就像那年，你在阳光富足的山野
将一坡寒意，逼出骨头

◎ 往回走

更多细节，温暖响动
更多事物，在记忆深处
显影出清晰的轮廓

如同每一个恋旧的中年人
在高处，承受着八面来风
我开始学着往回走

在曾经的来路
在忘记去爱的某个角落
一定还有什么，值得我
向过去的生活弯腰，俯首

（推荐人：低处的迷雾）

温经天 · 发表于 2009-12-31 21:18

149号
海灵草作品
《麦子、扶桑，或其他》
发表时间：2009-6-9
发表版面：红颜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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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扶桑，或其他

一

小麦饮剑倒向它持续崇拜的土地
桃红杏黄，日渐深入我们的骨髓
更多的人，保持麦芒一样的舞姿
虫子不再深入果核
我们将亲手埋葬纯粹的麦子

等等。我们重读诗经时
请注意蚕桑。流火。螽斯之羽

二

如果，这么说话没有颜色。
晚霞或夕阳，可以暂时弥补缺陷。
你眼里的世界更高或者更低
但是麦子，它只是站在山岗上。或者
倒在仓库里。它们中的一部分
将流入夜行者的口袋
成为你餐桌的一部分
人类的自私，只是临时呈粉红色。
你不能拒绝危险。关于这世界
到处是无私的麦子和自私的心跳
除此之外，你还要接受盛夏到来之前
喋喋不休的乌鸦和炎热

三

我给栀子浇水，她即将开出纯白的花朵
至于扶桑，还可以称作桑叶牡丹
就像你，还可以被叫做儿子。你一直留恋乡土
和母亲的胸怀
六月，你要回到故乡去。我要把扶桑养得枝繁叶茂
让它对得起布谷鸟。对得起祖训。
请允许我，在你回来之前
暂时着迷于她绿色的叶和红色的花朵
我要成为她具有厚度和宽度的故乡

（推荐人：低处的迷雾）

温经天 · 发表于 2009-12-31 21:20

150号
陕西姜华作品
《晋中走笔》组诗
发表时间：2009-11-11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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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看平遥

      当北风用鞕子把秋天赶过冀州
      晋中盆地有马蹄声破空而来
      黃沙吹下落日  官道上一队风尘镖车
      缓缓驶进一座古城
      日升票号的彩旗
      让一个家族的声望猎猎作响

      一座筑于1500年前的城地
      规整地似前朝银票上图案
      一座城抬高了晋中盆地的欲望
      让惊奇的老外和游人一次次弯腰仰望
      五花八门的货币  和我一起流通
      在异乡兑换人生的沉浮  或惊喜

      还有那些内敛的泥塑古玩  推光漆器
      青苔一样  依附在这座千年城池里
      世界文化遗产  对平遥人来说
      就像屋墙上的一块沉默的汉砖

平  遥  县衙

      大门南开的衙门面无表情
      如今买了门票谁都可以进去
      有盗版的七品县令  端坐大堂之中
      一桩春秋的官司正在过堂
      前朝发生的风月
      民间版本的续集还在上演

      那些阴毒的刑具  发出冷峻目光
      让一些疯狂的欲望止步
      明镜高悬的大堂一般来说
      不会被他人的脸色击倒
      食国家俸禄的官人  不能
      轻易从大堂退到二堂

      两个小时后  我们几个饥饿的人
      走出了官场的幽深  数码相机里
      又添了几张人生的体验
      权衡再三  吐出的话仍然辞不达意

乔家大院

      汇通天下的乔家埋下宿命伏笔
      银票上花纹隐喻着江湖凶险
      一座双喜型筑成的宅院
      不知道掩盖了多少苍桑和风雨
      在祁县乔家大院
      我听到来自庭院深处一声叹息

      在晋中  一个商人的宅院
      早已成为山西人手中一张名片  和标本
      一个卖豆腐起家的商人
      对官场难道没有一点侈望
      墙上发黄的祖训
      同封建王朝的江山一起  落满尘埃

      观一个望族兴衰  我放慢了人生的欲望
      在这座深宅大院里追问
      那些灯笼红得让人心虚
      后院古井幽深  尘封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山西大槐树

      一棵根系发达的结籽古槐
      繁衍了一个种族的血脉
      从大槐树下走出的人表情陈旧
      哪一位曾是我的先人
      槐花飞扬  似含笑的霜
      使一个家族的种子在春天枯萎

      来到临汾的黄昏
      天上下起了小雨  我不知道
      苏三当年赴京告状  洪洞县的泥泞
      是否应了春寒的哭声
      如今虬枝向天的古槐
      让一群前来寻根的人  做声不得

      站在无言的古槐下香烟辽绕
      我看到一群迷途的蚂蚁
      结队  返回故乡

汾河

      一条穿越历史的河流浓浓酒香
      曾让多少文人止步
      2009年深秋  我们几个拥有汉江的人
      在山西触摸汾河  一条带着传奇色彩
      黄河以北北方的河

      一条河的流向  就像一个人行走在江湖
      身不由己前世的财富
      演变为后辈的饥荒
      而汾河就像我前世的朋友  或恋人
      日夜流动在我的思念里  把我的日子
      流成一段一段的忧伤

      走近汾河我的心情像这个灰蒙蒙的城市
      有些优郁和不安
      都知道山西是一个产煤大省
      我现在牵挂一条河流的颜色

山西特产

      酱牛肉  姜糖  猫耳朵
      在平遥古城  这些生涩的名字
      像妖女的眼睛迈着猫步
      勾引走我的魂魄  和食欲
      掏出钞票的时候  我用讪笑
      掩饰了羞涩的尴尬

      卖糖的女子  有着
      狐狸一样摄人的眼睛瞬间
      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手中的自信  竟掂不出多少斤两
      同行的朋友笑了
      我也笑了  笑得有些心虚

      从糖果店出来  天
      有些变了一阵北方硬风
      把一丝风花雪月的心事
      吹落

（推荐人：亨一）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 20:57

151号
墨家作品
《上帝之矛》
发表时间：2009-11-19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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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矛

你首先看到上帝之矛
可是你在路过青海湖的时候就倒下了
其次是我，我如此接近神
他对住我的是一支远古的矛
矛尖锐利，看着象是七颗星星
但我有可能付出的就是整个生命
我没有你的绝世武功，虽然我掌中有剑
我也不象你达赖那样的显贵，我只是个平民
我一样别了我亲爱的卓玛来的
仁慈的上帝，一直紧握那支矛
太阳就在他头顶晃动
我向他一步步靠近
心头一片神明，难道我还企图摘掉那枚太阳
难道我也想以自己为中心划上另外一枚太阳
我一伸手或者就可以拿到上帝之矛
却不敢轻举妄动
上帝之矛，无比锋锐
对住的就是每个对他有贪念的人
和对他丝毫不会想念的人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 21:00

152号
焚帛作品
《看雪》
发表时间：2009-1227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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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雪

隔着窗子看雪。外在于雪。

雪以小于六十度角的角度
斜飞：一部多少有些紧张的晶体音乐
扯出下午的寂静——
作为高明于一切尘俗诗意的艺术，
它不是搓，也不是揉，是扯。
似乎漫无止境，又不费吹灰之力，
轻易就扯出世界的寂静。

看雪之前，我正窝在沙发里
看这个世界的电视广告。
是妻子的小小呼叫，我才跑到窗子前。

雪总有办法让我站在窗子前
看它——这不是准确的表述——
雪根本不屑于搔首弄姿，
像个广告里的女演员似的。
它只以小于六十度角的角度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雪让我眼看着
它细小的骨骸堆积出世界的白，
却又不让我想起“悲壮”这样无聊的字眼。

我再也不能隐瞒内心的快乐，
一朵雪花一样小，甚至
一朵雪花的骨骸一样轻、一样干净的
快乐。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 21:10

153号
无哲作品
《奔跑的原野》
发表时间：2009-10-27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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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原野

1．大鸟

窗外树上蹲着的大鸟
被秋天的光线一次次过滤
树叶依次离开枝头
欢乐的树叶
回到根，回到原野的厚壤
大鸟飞走了
远离深秋，向南
飞翔的大鸟，更像在空中奔跑

2．中止的奔跑

奔跑的兔子中止于一个铁夹
骨头，折断，失血的草地
陷阱的设置者没有枪，没有火药
原野上，一个兔子家族
少了一次黄昏归巢的奔跑
原野上，另一户人家
多了一顿去过腥味的酒肉

3．草们

黄了草尖，就黄了原野
一棵草的原野
就是另一棵草的原野
它们的根难拒秋色
不冬，不春，与一场野火的结合
迟迟没有开始

4．五颜六色

印象，即将脱皮的原野
黄色了，红色了，紫色了，土色了
秋风里漫舞的手臂
为奔跑的原野漆上五颜六色的线条
每根线条，都连着一双行进的脚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 21:14

154号
一树摇风作品
《口福居火锅》等三首
发表时间：2009-04-08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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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福居火锅

萝卜，白菜，蘑菇，木耳
牛，羊，鸡，鸭
个个干净。

善良的植物姐妹
温驯的动物兄弟，外面冷
请到这温暖的火锅里避避寒吧。

阿弥陀佛。

潭头小溪
　　
一位长在深山的女子
赤脚跑着笑着，无视我的闯入。
我弯腰与她搭讪，我突然脸红了。
一个受俗世派遣的男人腋下藏着
比卵石还多的企图。
　　
我上岸了，扭头再看
那些青青的水草距离我的来世
那么近。

午门

对于生死来说，这是一扇反复被
虚构的宫门。我乃一芥草民，也想
虚构一辆牛车，载上薄薄的草席
途径午门，示意那些无人认领的
喊冤的鬼魂，上车，远到看不见
午门，和过去。在开阔的野外
裹着深埋。小小的土丘之上，一年一度的
白雪。青草。要多真有多真。

（推荐人：又一村）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2 01:06

155号
风过之痕作品
《白马》组诗
发表时间：2009-12-31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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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一）

你在更早的清晨醒来
薄薄的影子浮于水面
周围仍是昨天景色
鱼翔浅底
鸟从头顶斜斜地飞过
那么静的山谷
你不出声就再没有声音了
你看山看水
看漫漫征程
你要向东
一直向东
要很久以后，才能从西边
回到原处

◎白马（二）

全世界的白马
都是同一匹
它不驮包裹
不着鞍辔
白得难以分辨
不管什么时候
它都刚刚渡过
一条河流
甩甩鬃毛
趁着暮色踏入草原深处

◎白马（三）

白马之白
白得难以描述

水从山上流下来
裹着石块，泥土，草根
我在树洞里想别的

水从山上流下来
一些流向我
另一些离我而去
那时我正在
树洞里想别的

整晚都有水从
山上流下来
那看不见的夜色
我整晚都在想别的

◎白马（四）

白马再白
也是马
赶在荒年
赶在所有能吃的
都吃光了
它没有理由不被牵出来
先是马肉，马头
然后是马心，马肝
马胃，马肺，马肠
最后是马蹄，马皮
节省些，应该
能够吃上半月
那时也该可以
挖到草了

◎白马（五）

说实话我只是喜欢
这个标题
我以前也常随手写
“白马”这两个字
一写白马我就
想起那座寺
应该是在河南
我又想寺外应该
有一大群白或并不
很白的牲口
每天被一根长鞭从东
赶到西
个个头顶冒着白光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4 12:55

156号
孙国福作品
《简单生活》
发表时间：2009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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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生活
　　
　　二和子从塔吊失足的刹那
　　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见了儿子、妻子和
　　即将咳嗽成句号的父母
　　他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
　　
　　盛夏的汹涌融化不了冰冷的面孔
　　嘈杂的步履淹没了滴血的哭声
　　遥远的乡下
　　拥挤的庄稼依然瘦小
　　
　　一枚微不足道的落叶
　　把大地的胸口撞得生疼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4 20:18

157号
五里路作品
《秋天》等三首
发表时间：2009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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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

一转眼，河滩上的草又黄了
蝴碟也胖了，有些笨拙
河水开始了后退
把夏天的吻痕留在石头上
（要怎样的相拥才能靠近彼此的心）
沿河而上的风
带来了些许凉意
我们在秋风里捂着人世小小的温暖
不要去忘谈流逝
嘘
时光又已走远了三米

《稻子熟了》

稻子熟了，那些死亡的律令
被金黄点燃，故乡的八月
镰刀早已迫不及待
它渴望成为终结者的角色，砍下稻子的身子
用暴力去亲吻荒凉
那些在月光下走动的稻杆
她们获得了通灵

《秋夜》

寒冷还在加重。一颗颗星星
把夜空推向绝壁。秋虫
叫着叫着就寂寞了
灯火忙着寻找自己的白骨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9 19:04

158号
梁延峰作品
《请父亲写字》
发表时间：2009-05-29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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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父亲写字

他用大红纸写酉
乡亲们把它贴在盛粮食的囤上
他写青龙大吉
乡亲们把它贴在水缸上
他写抬头见喜
乡亲们把它贴在家门口的大枣树上
他写爆竹声声除旧岁
他写忠厚传家久
乡亲们把它贴在春天的大门上
他用白纸写大雅云亡梁木坏
写高风传梓里
乡亲们把他贴在为故人送行的挽幛上
他的字，在红纸上
在白纸上，一年四季
被风吹得哗哗响
从民办教师到公办小学高教
他用了二十五年
从善用中锋到八面出锋
他在旧报纸上临怀素和米芾
用了五十年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2009年5月3日，退休五年后
他第一次用熟宣写字
为我录苏轼词望江南
推辞半天才肯落款梁乃泉书
没有某某某之印
更没有闲章和鉴藏章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9 19:09

159号
海湄作品
《你看我更像一个舞者》
发表时间：2009-12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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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更像一个舞者

你看我更像一个舞者，你看我追逐着影子
你看我奔向黑暗比奔向光明还要
自然，你看我抬着我像
抬一面过去的镜子
你看我柔软的可以折叠
你看我像飞蛾扑在聚光灯上
你看，你看，我沉默了一生的足
正一点一点走向老迈
我长着虚无的翅膀
当它撞落了天空和它的雨滴
亲爱的人们，在白云、花朵以及舞台之上
落满了我蓄积的生命之埃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4 20:59

160号
窦凤晓作品
《旅途》
发表时间：2009-12-16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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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

我们抬高江面
以便李商隐数次浮出。过江之鲫
的名士们，仅那时可言

你有寸土，我有岛屿。
你容我灿若桃花，我容你
畅快地呼吸
一个冬季

灯火太难明白。“散关三尺雪，
回梦旧鸳机。”
就睡去了——
若上阙无人到来，
那下阙
必无舟过重山

[ 本帖最后由温经天于 2010-1-14 21:05 编辑 ]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4 21:05

161号
玫瑰之冢作品
《一个人的编年史》长诗
发表时间：2009-09-12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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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编年史

祖母啊，
你倒下了，
就美美地睡吧！
吃你的肉的
是那些黑色的乌鸦。
我们把你的眼睛，
虔诚地放在树间，
就像摆放一盏神灯！

---- 题记（引自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

第一章：羌笛中飞出的蝴蝶，所有故事都有一样的开始

干渴的人，他有一个好名字。他黝黑、健硕、有乌亮长发与络腮胡
他是道尔基的父亲，是猎人、逃犯、一个诗人。他的马有六月雨云的颜色
他有紫红色的长靴子，小刀在腰带上摇晃，锋利、有深深地血槽

道尔基只会唱一首完整的歌，他还小，雀斑弄花的脸上常常挂着笑
母亲总是早起，挤奶、轰赶开鼓噪的牧羊犬，把毡包的顶盖拉开，让新鲜的阳光
可以准确降落在小小道尔基的光屁股上

而这时候，父亲已在四十里外的山谷里卷好第一支莫合烟，随便坐在草地上
他并不急把烟点燃，只是眯起眼睛望着远处，远外没有人，只有羊子们安静啃草
狼群很久不出现了，它们跑去更北方，那里没有人，只有足够隐密的荒草

母亲总是没空去管道尔基指甲里的黑泥。她有更多重要的事情，晾晒新熟的皮子
把做好的奶疙瘩收进袋子里，将粗盐一点点砸碎丢入茶锅后，她还要留些时间
坐在小山坡上眺望羊群回来的方向。这时的道尔基，还没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第二章：三道海子没有城，胎记可以任意生长

我的城市只属于昨天，在海子的尽头就是天，光可以**生长，还有关不住的风
如果野鸽子自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如果你的名字早早被刻在鹿石上。疯长的苜蓿
任马啃食任鸟粪涂抹，蚁虫与貌似幽雅的头狼总是旁观者。风向改变时，我想：

道尔基就是我吗？巨大胎记盘踞在脸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的目光投向山谷，去
更远的库尔班通古特。那里，有没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呢？这喃喃的方式开始
像梭梭柴扎根到沙子里。小山羊在远远山坡上，它口渴，它懦弱。乌云更厚时，我想：

为什么我没有一匹小红马？不能这就离开毡房去更远的地方。为什么母亲总在夜里哭
她抽泣，梦里喊出陌生的名字。天空安宁，我是道尔基，夜里的星星和羊子才会仔细听
听我和它们说起父亲，说遥远的山背面有破土墙，有白色的沙滩，蓝石头一样的蓝海子

明天，说来就来。光线也逃不过一把野火，被遮蔽的草籽只能有一线生机，雨季正
催促一场革命，催促父亲快些回来。而我只能把白沙滩与三道海子藏在羊圈里，脸上的
胎记就要长成狼的形状，它多么凶恶，要把天吃掉，要把父亲的小刀子也吃掉

第三章：只有一首完整的歌，有些人注定回不来了

狼群出现是未被预见的，如同草原上忽来忽去的雨。山谷里，六月雨云颜色的骏马
焦躁打着响鼻，它的不安是颤栗的肌肉与不停摆动的头颅，前蹄将一小片青草刨弄的
尸横遍地，绿血沾满蹄铁。男人稳稳划燃火柴，将最后一支莫合烟点燃，远空

闷雷骤然响起。狼群安静太久了，谁比谁更抑郁？这是狭路相逢，还是一场蓄谋
有些人注定不在现场，有些人注定再回不去。雨更急了些，他的遗憾将是儿子还是
妻子？羊群挤成一堆瑟瑟的大棉球时，狼群的聚餐会终于开始了。

马是聪慧的动物。它懂得在最危险的时候选择离开，很多故事留在那个远远的山坡上
来年的梭梭柴会长的更繁茂，会有一个孩子偶经这里拾到一把锈烂的小刀子。他会提早
拥有自己的马与羊群，会有丑陋的毡房与一个女人。他黝黑、健硕、有乌亮长发与络腮胡

道尔基的脸上胎记越发趋于深紫，这让他看上去邪恶且诡异。他是夜里草原上孩子们止哭的
良药。他活在各种故事里，不老、不死、会飞、长牙、喝牛血、吃狗肉。道尔基的毡房在
三道海子旁，门前有蓝石头和白沙子，女人在不远处挤牛奶，奶腥味混着鲜牛粪的青草气

第四章：其实没有那么多故事，乌伦古河上的渡船呢

城里女子来时，道尔基正把马鞍卸下来，还有挞袋里装着的死鱼。这些鱼来路不明
它们躺在白沙滩上有些日子，已经腐烂。道尔基随便抬了下眼就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他奇怪这世上有人走路竟不发出声音，奇怪门前没拴的大狗怎么不叫唤呢？

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女人显然并不畏惧道尔基狼样的胎记，靠着道尔基很近盯了会儿
地上的死鱼。她像熟人那样随口问它们是怎么死的，顺手拍了拍拴了脚袢的老马，他们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像熟人又陌生，等着拾牛粪的女人回来时，道尔基说：

乌伦古河上没有渡船，从来都没有。道尔基和城里女人坐在暗暗的毡包里一碗又一碗
喝奶茶，城里女人把馕掰的很碎泡在奶茶里，用白白的手指头搅一搅然后一口喝下去
天彻底暗下来时，道尔基也没弄懂一个城里女人独自跑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东西

第五天，城里女人带走了道尔基的刀鞘子。我在四十里外的山谷里卷好一天中的
第一支莫合烟。羊子们都已散开，安详啃着草。家里女人准备的干馕与肉干躺在怀里
道尔基眯着眼睛狠狠抽了抽鼻子，把城里女人留在自己身上的味，全都压入肺底去

第五章：胡杨成片死去，叛逃者的太阳是最亮的

红月亮落下时，三道海子浑浊着还未醒，蓝石头不见了，死去的羊子掩盖了整片草场
白沙滩上留下大片污浊痕迹，那是鼠群肆虐的见证，它们将留存到下一个雨季
道尔基的女人病了，蜷缩在毡包的角落里小声喘息，他们最后一只羊在前天也已死去

道尔基还有莫合烟，一壶从未喝过的红薯白干安静呆在门边上。道尔基没法将女人弄走
老马半闭着眼卧在毡包外干裂沙地上等死。一切眼看就要结束了吧，连一丝风也没有
我是不是该将最后一点粗盐砸碎撒在毡包四周。到今年，算起来母亲已走丢了整十五年

欢快的鸦群在半空盘旋，太多了，数不清。道尔基不能将力气用于驱赶急不可待的食客们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把可吃的东西都找出来，将它们塞入大大的背囊。没有鞘的小刀
很容易就伤到了手指，血浸红了再无用处的马鞭子，女人闭着眼睛无声无息

我的手中捏着旧蹄铁，它单薄但锋利。道尔基不知该拿它怎么办，像秋末的草场里未收割的
牧草，它熬不过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注定见不到更远的地方。太阳此时最亮，把干渴刺入
老马最后一声叹息里，乌鸦开始啄食死物的眼睛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毡包，就上路了

第六章：天狗吞日，一个难产而死的女人

难产的女人已死透了，暗灰色尸斑爬上她宽大的额头，还在她白皙手背。她本来有小麦色的
皮肤，长头发总是乱篷篷的，**是最美好的，像一枚成熟的梨子。可是草原上没有梨子
难产而死的女人是上不了天国的，她们被魔鬼诅咒，灵魂只能在草原与戈壁的边际永远游荡

她的孩子要多美就有多美。光洁的皮肤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而更大的让人心悸的是孩子不哭
孩子不哭。他比女人更早死去，像缆绳一样的脐带活活勒死了他，女人活着的最后时刻
每一下挣扎都在催命。她就僵硬着慢慢变成一块石头，这一切在她看到鹿石时，就知道

道尔基眯起眼睛，看头顶的太阳是如何一点点变残的。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只感觉
心里一点点的疼痛变大，有个声音在挣扎着想爬出喉咙，他要试着将其压下去，想躲开
一个声音，他知道有一个人死了，噢，一个人死了。沙子就顺利闯入他半张的嘴中

为什么到死也没看一眼乌伦古河呢？那里真的没有渡船吗？如果突然就散开，灵魂是不是
就真的没有了。我必须现在爬起来，赶去扑灭毡包的火，还来的及。可怜的小男子就这么
死在我的肚子里，他还没来的及看到太阳上的黑影子很快就会过去，他还不曾认识道尔基

第七章：只要再远些，就能遇见另一个我

父亲注定回不来了，那之后多年里道尔基与母亲相依为命。磨的浑圆的佛珠是母亲
最后的念想，每一粒上都有一个故事在流转，被一点点消磨。后来，我是说后来
草原走了。更多的沙子挤进来，把毡包压迫着向更远的边缘去，那是属于我自己的故事

母亲走失前，道尔基生命里迎来了第二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否畏惧我脸上狼型的胎记
她是一个天生的哑巴，但有灵巧的手指与饱满的**。道尔基并不知道她曾看到母亲
走入戈壁深处。道尔基只喝过那一次酒便醉的弄丢了母亲，我哭着想

她只弯下身子，背对毡包里熟睡的我，拾起母亲丢下的佛珠，将它狠狠丢向面前蓝蓝的海子
这是一个属于道尔基的梦，我只给城里女人说起过。我们在毡包里滚成一团，相互撕咬
道尔基在城里女人小小的梨子一样的奶子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我看到她笑着哭出了声

而哑女人不能口诵往生咒。她甚至没有一串自己的佛珠，她只能蜷成一团看着毡包越来越红
毡包越来越热了，浓烟遮避了太阳，像被吃掉。道尔基没有回头，我的老马已顺利被乌鸦
掏出了眼球。道尔基看到父亲在不远处向他挥手，黝黑、健硕，有乌亮长发与络腮胡子

温经天 · 发表于 2010-1-14 21:08

162号
枕上霜作品
《七年》组诗
发表时间：2009-09-02
发表版面：诗歌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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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

这七年，我的思想一直被拴在一根木桩上……

《第一年》

某一时刻，我怀疑自己已死去。
干涩的躯体，比地畔的木桩还直挺
拴着两只饥饿的羊。我忘记如何卷起母亲的眼泪
如何在南下的列车上昏昏欲睡。打盹的间隙
看见老黄牛被蚊子叮出血的左腿。

就是那个闪神的傍晚。父亲驮着我
和我十七岁的乡愁。我们支起黄昏
踩断五米宽的石桥。我开始学做个听话的孩子
听父亲说：如何把白天和黑夜
倒立过来。如何努力些
将七月拧出水来

《第二年》

早八点到晚八点
我犯着同样的错误。写错简单的英文代码
失手打碎金贵的工件。他们对我破口大骂
像骂一具尸体。我拿已故的祖父做借口
试图破釜沉舟。在热烈的正午
我决心撕破面具

我是头逼急了的狮子，撕咬最后一片洁白
看他们愤恨地
揉碎我流水线上滚动的青春
像揉碎我干涩的灵魂

我仍张扬地活着
杵在势力中央。金钱、日光、月光、欲望
烧透我脆薄的肌肤。我握紧右手
搓乱掌心的纹路。那些鲜亮的时光
在我体内，一点一点
开始荒芜

《第三年》

归乡。是我多年的预谋
那座倒塌的石桥
也在预谋之中。2116公里长的思绪
时常注满绿水。我和故乡之间
被一封信件串通。母亲总习惯在那头
低低地喊一声：儿啊，儿
然后眼泪纵横。我仰面躺下
用枕头蒙住嘴巴，湿湿地叫
娘啊，娘啊
……

《第四年》

亲眼目睹一起车祸，生命从地下开出花朵。
我着花衣裳，在车流之间穿梭。我的花朵
像太阳一样火红。火红的鲜血
染过我的衣裳。我从车轮边捞回残余的青春
厌恶地喷一口口水

姐姐是从光里来的。她带给我红苹果
她告诉我母亲旧病复发。她说母亲红肿的胳膊
像棒槌一样粗壮。她边说
边扯弄我的花衣裳

我适时握紧姐姐的手
刚好堵住衣角的破洞。若无其事地
微笑

《第五年》

那个八月遭遇掠夺
我被洗劫一空。被劫走的
有我泛白的爱情。天空大幅度降水
土地潮湿
长满霉菌

霉菌在我挠破的肌肤上
郁郁葱葱。积水的菜园持续膨胀
撑破地表面。人们仍谈笑风生
我也假装大度。假装被洗劫的
无非是一场爱情
还有这片发黑的土地

《第六年》

我把这里当成我藏身的墓地。
黎明时分，将坚硬的身体剖开
又缝合。反反复复捣鼓
泥土铸成的墙壁。仿佛摸一次
它就长出六年前的自己
再摸一次，它就能把我化成
柔软的泥土

《第七年》

今天。
他们结婚，生子。
锣鼓喧天。

今天。我逆水而上
寻找昨天
溺水的自己

当今天过后，我就把七年青春
像父亲割麦子一样
收回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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