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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西山》(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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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月下西山天欲晓,而黎明前的黑暗却是最浓重,最难熬的

人物

地点
大同 杀虎口 绥远 包头 后套
时间
日军侵华前后到抗战胜利前后

第一章

雪一直下,一直下。
今年冬天的雪下的格外勤,大同府城外雪深的地方都没了腿肚子,街里,各字号的小伙计不断地除扫,那雪就像是跟人治气似的,你扫的快,我下的快,过不了一个时辰,雪就又没了脚面了。
这天后半夜,雪实在下得乏了,终于远远的歇着去了。早上起来,人们发现悄没声息的就变出个大晴天来,高兴的像过节,街上,小伙计们边扫雪边刁空打雪仗,家家屋顶上都站着扫雪的人,哗哗的往下扬雪,大柳条筐子堆满雪,一筐一筐拖着往僻静处倒去,路面被磨成镜子,滑倒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看着“哈哈”笑,开心的不得了,一冬天都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柜台里,掌柜子们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东家们也都踱进了自己的字号,情知这一向生意清淡,东家都很少来搭照买卖了。
永祥和杂货铺的东家张子奇家是一个普通的四合院,一溜五间大正房,一进门中间大屋是客厅,东边第一间是小客厅,逢年过节全家都在这里吃饭,再往里一间是张子奇的卧室,客厅西边第一间是张子奇的儿子张玉龙和媳妇箫入画的卧室,再里面一间是存放历年账本和一些重要东西的地方;东厢房把边一间是两个掌柜的卧室,挨着的一间是学徒和伙计的卧室,最底下一间是伙房;西厢房是一溜客房;南面是两大间库房,库房中间拢着的是一间东家使用的账房,这间屋子能把前后贯通,这一溜南房与前头临街的铺面背靠背。西面一个小跨院,正房三间住着张子奇的母亲和两个女儿,东、西厢房是库房,南面是院门和停车马的地方。
小伙计聂童一大早起来扫雪,大掌柜江柳新打发柜台里的两个学徒出来帮着聂童。扫完房顶,院子里已经堆起了小雪山,三人锄铲完了雪,聂童彻底扫净院子,张子奇也起来了,小伙计秃蛋儿赶着进来提走夜壶,丫头桃叶进来叠起被子,掏了炉灰,架上煤,放好炕桌。张子奇洗脸的功夫,秃蛋已经把两个酸菜包子,一碟子乱腌菜,一壶烫好的黄酒放在了炕桌上。
“老娘娘和玉龙他们吃了么?”张子奇问。
秃蛋儿说:“都吃过了。”不等张子奇问,秃蛋儿接着说下去:“她们吃的是二和面馍馍,稀粥,乱腌菜。”
张子奇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单给老娘娘上白面馍馍。”
秃蛋儿说:“老娘娘不答应,非要吃二和面的。”
张子奇摇摇头,叹口气,说:“持家不在这上头。70的人了,能吃进去多少?”
西跨院里,二丫头玉桃在踢毽子,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她已经好久没有在院子里玩了。聂童扫完了雪,一边看着玉桃踢毽子,一边跑来跑去拾毽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屋子里,张子奇的母亲与他的媳妇箫入画坐在炕上,一个打麻绳,一个衲鞋底,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地看看外面踢毽子的玉桃和聂童,。
外院,南面东家的账房里,张玉龙和张玉蝉坐着。
“哥,再有两个月该过年了,我得去包头了。这头的账我跟江掌柜都拢过了,今年该分红的、该发工钱的,也都算出来了,腊八到年底会忙一阵子,哥你上心着点儿。自从咱娘去了,爹的身子一直不好,你就不要让爹操心了,柜上有江大掌柜呢,凡事都靠的住,你也用心跟着好好学学,咱家还不是就指望你往起撑了?包头那头葛掌柜今年该着回来探亲的,咱们不能因为自己家出了变故就坏了规矩不守约了,我起旱走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到,葛掌柜往回返,紧赶慢赶也得20天,我还得跟他把账接过来,咱们总不能把人家耽误在年这头吧。”
张玉龙点点头,说:“以往我贪耍,家里柜上都是你操心,我还真当不起“哥’这个名儿来,如今咱娘没了,咱爹又病着,我要再不成人,那就是牲口了。玉蝉你就放心去吧,等过了二月二葛掌柜返回包头,就能把你替回来了。我就是担心路上不好走,雪大不说,怕遇上土匪,杀虎口那一段不太平。”
张玉蝉说:“哥倒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和商会联系过了,年跟前走口外的人不少,大家结队一起走,安全是没有问题的,路程也早算计过了,一个月宽宽松松到了。”
张玉龙说:“往口外带的货也都齐备了?”
张玉蝉说:“也只是些砖茶、调料、纸烛这些东西,瓷器、铁器不能带,但这两项正是咱们的大宗。只好等过了二月二,雪化了,让葛掌柜往过带吧。”
张玉龙点点头,问:“你哪天走?给你践行。”
张玉蝉说:“后天动身,践行就免了。我知道你馋了酒肉了,正好找个由头把你那些狐朋狗友吆喝了来大吃二喝一顿。哥你听我说,咱娘去了还不到100天,我只求哥克制些,多想想娘,好歹熬到过年。呼朋引类的,让街坊看着不像守孝倒像寻欢,我知道哥是个耐不住的人,哥你要是把奶奶和爹气着,我是不依的!”
张玉龙被妹妹一通数落,脸上就有些下不来,说:“咱娘没在口外,咱们从扶柩回乡到体体面面安葬了娘,我操了多少心?我是个爱红火的人不假,可我也是吃过大苦,受过大累的人,守孝虽说清冷些,可是能跟走草地比吗?沙子管饱吃,黑风管饱喝,虱子虮子团疙蛋,几个月不脱衣裳睡觉,你是坐在家里享福的人,那种滋味你哪里能体会到一星半点儿。”
张玉蝉赶紧陪笑说:“哥,我是心急把话说得狠了些,你受的那苦,我听着都怕得慌。”
张玉龙得了理,说:“谁让我不成器来,口里到口外,谁不知道张玉蝉是咱永祥和的当家人,妹妹的话,好听不好听,我也得听着。”
张玉蝉知道他又犯浑了,也就不再多言,站起身来边往出走边说:“给爹看病的先生,我瞭见进了上房了,哥你过去招呼招呼。”
张玉龙说:“先生来了?我咋就没瞭见?我这就过去。”说着就急忙往外走。
张玉蝉叫住了他,说:“你先到前头柜上拿上钱啊。”
张玉龙答应着返回身来就往前屋去,张玉蝉叹口气叫住张玉龙。
“哥,你跟江大掌柜说,爹看病的钱记在咱家私账上。”
张玉龙说:“爹看病也有日子了,这笔花销该往哪记,难道江掌柜还不知道吗?”
张玉蝉说:“人家当然知道了,一直就那么入账的嘛。我让你再跟他提叙一遍的意思,是怕江掌柜对你不好意思,把账记到公用上头,你这么做也显得懂理,严谨。”
张玉龙摇头说:“这么点子小事都这么多说节。”说着往前头去了。

[ 本帖最后由 半纸情朗 于 2011-1-17 23:37 编辑 ]
发表于 2011-1-17 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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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的、地、得可能要修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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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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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黑夜里的飞翔 于 2011-1-17 11:24 发表
的、地、得可能要修正一下。

如果这几个字分不清楚如何才是正确使用,就全部都用”的”字,也是可以~~~只是,会很多”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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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水滴水 于 2011-1-17 20:07 发表

如果这几个字分不清楚如何才是正确使用,就全部都用”的”字,也是可以~~~只是,会很多”的”而已~~~


大陆好像没有这种可以全部用“的”的说法,至少在我们求学阶段,是被严格区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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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三个字应该不难区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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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7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上各位指点。
“的地得”不难区分,我是偷懒了 。以下一定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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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7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安顿完了哥哥,张玉蝉抱着今年的账册来到西院。院子里,玉桃把毽子踢到树上了,聂童正抱着树摇呢,毽子掉了下来,聂童抬脚踢给玉桃,恰巧张玉蝉走过来,眼看毽子飞来,她下意识地抬脚便踢,毽子踢走了,怀里抱着的账本也都掉了地,里面夹着的单子也摔出来很多,聂童和玉桃忙帮着往起捡。
聂童是识的一些字的,有一张单子让他留了心,是东家买树梢的合约。“买树梢“是行话,说的是去投资看不出任何输赢迹象的东西,就好比只能看到树梢,至于这棵树是否能成才,是否会夭折,根本无法预见,更遑论掌控了,所以就被叫做“买树梢”,风险大,与押宝有点相似,因买树梢而一败涂地的字号,屡见不鲜,当然如果买对了,就能大赚一笔。聂童手里的这张纸,写的是东家张子奇与后套某王姓地主预定来年黄豆买与卖的合同,张已经把一半的钱交给对方了,对方将在来年秋收后保质保量地把货物交给他。这里头的回合是:如果对方的收购价高于合同上的价码,那买家就亏了,如果收购价低于约定价,就赚了,而这才是第一个回合,接下来才是更重要的,那就是你能不能以一个最好的价格把屯回来的货全部出手。因为你买的量很大,足以影响到市场价格的走向,所以你定的价码,就有可能强加给市场,这样,无疑你会大赚,但是,如果这种东西一下子充斥了市场,贱卖都卖不掉了,那你就等着倒闭吧。
俗话说隔行不取利,买黄豆的树梢当归粮行所为,聂童怎么也料不到永祥和这个杂货铺也暗暗在做,这是需要一大笔钱的,10个永祥和都比划不起来,东家肯定借了钱。买树梢几乎没有不借钱的,钱行就是支应这样的大宗的,只要有哪个财东要拆借巨款,钱行就明白对方可能要买树梢了。钱行极重信誉,绝对不会泄露半点消息,来借钱的人尽管放心好了,借给钱的人,也都是老相与,知根知底,所以才肯接受对方不足为道的资产做抵押,如果对方做砸了,破了产,钱庄还会继续给予支持,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父债子还,甚至孙还,鲜有赖账的,只有辈辈感恩戴德、拼死还债。
聂童心里一动,就把这张单子掖进了袖筒里,他一时拿不准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只是隐约觉得很重要,很有用。
张玉蝉抱着账本进了奶奶的屋子,丫头桃叶又往炉子里加了一铲子炭就退出去了,箫桂英说该给爹熬药了,也出去了。屋子里就只有奶奶、孙女两个人。
“你哥呢,又出去了?”老太太声音里已带出不屑与生气。
张玉蝉说:“奶奶,我哥在爹跟前呢,给我爹看病的先生来了,他应付着呢。”
“哦,难得装一回人。你都跟他交代了?”
“都详细交代了,江大掌柜跟前我也求好情了,只要我哥跟着江大掌柜,就不会出岔子。”
“你后天就走,这一时半会也扳不过他来。”
“奶奶,从我娘去了,哥收敛了好多,只是买卖上他还伸不上手去,这也是急不来的,只要他收了心,有江掌柜耐心调教着他,我在后头帮衬着,爹再领他出去见识见识,结交结交,不愁学不会,做买卖原本就没啥难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从小看大,20几了,是碟子是碗也烧就了。唉,就看祖宗积没积下德吧。不该你是个闺女。”
张玉蝉往奶奶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奶奶,有件事情,因为早没定准,所以没跟你老说,前天才定下来。”
老太太就知道必是一桩大买卖,但事先却把她瞒过了,于是心里不免着恼。“说吧。”
张玉蝉自然能看出奶奶不高兴。“奶奶,你老听我往远说说。今年一入冬连着下大雪,买卖家都关了门,街上冷清的像口大棺材。今天一开门,我的老天爷,讨钱的一茬接一茬,衙门,军人,土匪,黄皮黑鬼,没断了打发,给的慢点就凶神恶煞地杵在当地不走,客人吓得不敢进来。一眼看到底,这买卖只能越做越赔。”
张玉蝉说到这儿,奶奶暗暗点头,她原也知道难处,脸色也就平和了许多。
“时局不好,不得不想别的法子,假如买卖关张了,这一大家子30几口人,当下就得饿起,于是我和爹商量了商量,决定,买树梢。”
老太太顿时吃了一惊:“你们敢做这种事?!买树梢那是火坑,金元宝在里头,你得先把骨头烧着。”
“奶奶,险是极险,但如果成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会有揭不开锅的日子了。”
“不用跟我嘴硬,这个主意准是你出的。你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儿来。”
张玉蝉笑了笑:“知我者奶奶。”
“买的啥?”
“黄豆。”
老太太愣住了。“黄豆?连着三年了,市面上就是黄豆的价皮!”
“所以才要屯黄豆。几家粮行,咱们的跑街的都打听过了,黄豆成了甩不出去的烂泥,都在互相压价往出推呢,他们的库底子都不多了,我打发二掌柜诸葛金不动声色都买进了。明年,咱们这里一定黄豆奇缺。我爹跟后套的大地主王疙瘩儿下了定金,写了文书了,他那里明年会全部给咱们种黄豆。”
老太太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说:“玉龙要能跟上你的脚踪,我就死也瞑目了。只是后套路有些远了。”
张玉蝉说:“离的远才好避人耳目,而且走水路也是很快的。”
老太太听说安排的般般妥帖,也就点了点头。
张玉蝉暗暗的嘘了一口气,说:“奶奶,这是今年的账,你老审审。”
“放下吧,我得看几天呢。玉蝉儿啊,咱家的买卖可把你耗苦了。你爹生来就是个闲散的人,最不愿意做买卖,你爷爷临死都不放心把家业交给他,多亏你从小就懂事,十五、六就操心上了,你爹也靠你靠惯了,当起甩手掌柜子。”
张玉蝉说:“奶奶,这是我该着的啊。我在这个家一日,就该操心一日。”
老太太长叹一声,说:“过年你就22了,真正老姑娘了,可是你女婿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白白一年一年耽误了你。”
张玉蝉鼻子酸酸的。“林贵生的下落,我也托了好多人打听,有的说他死在蒙古草地了,有的说他在俄罗斯安了家了,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我也没法儿了。咱家跟他家是世交,爷爷给定下的亲,我跟他打小就熟,定亲后两人也指着心口发过誓,奶奶你老说说,我能毁亲吗?可是我又不能老死在张家啊。”张玉蝉说着就落下泪来。
老太太说:“可怜我的玉蝉儿,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到底是个啥结果啊。。。。。”老太太说着也撩起衣襟抹眼泪。
张玉蝉赶紧给奶奶找绢子。“奶奶,我想把妹妹玉桃也带上,一来我也有个伴儿,二来,我也教教她做生意。她也13了,算盘已经学完了,该让她看账了,家里多一个帮手总没有坏处。”
奶奶说:“嗯,你就带上她吧。车都雇好了?”
“雇好了。从车行雇了三辆大车拉货,我和妹妹坐咱家的车。奶奶,还有件事,江大掌柜在咱永祥和当上掌柜子,到来年二月二就整整20年了,按规矩该给人家提身股了。”
老太太说:“哦?这可得记着。江大掌柜现在的身股是4厘吧?”
张玉蝉说:“是4厘,该提到5厘了。还有,学徒的韩贵,二月二也该出徒了,我安顿江大掌柜了,到时候一并摆席庆贺,同时给韩贵顶上半厘身股。”

[ 本帖最后由 半纸情朗 于 2011-1-18 00: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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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9 03: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张家西跨院,一挂两匹马的轿车跟前站着一圈人,为玉蝉、玉桃姐妹送行。老太太拉着姐俩的手,眼泪汪汪的,张玉蝉强装笑脸,玉桃已是哽哽咽咽。箫桂英从车里钻出来,走到老太太跟前,说:“奶奶,里头合合适适的了,狼皮褥子,驼毛丝绒被子,手炉子,干粮,样样都齐了。”老太太放开姐妹两的手,走到马车跟前,掀起帘子往里看了看,又捏了捏严严实实围着的棉幔子,这才点了点头。
张子奇在叮嘱车把式老杜。“杜叔,这两丫头就交给你了,把她们安全送到包头,你这个车把式就当到头了,回来就去伙房帮厨,养老。大半辈子风里雨里,天寒地冻,单是赚辛苦也赚够了。”
老杜听东家这么说,感动的浊泪都出来了。几十年赶车落下一身的病,终于快要熬到头了。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东家放心,有我这条命在,两位小姐就绝不会出差错。”
老太太也过来了,说“老鬼,我也要安顿你两句,不管走到哪里,天不黑就要投店,打早一定要吃喝好了再起身,手炉子里的木炭,你也经心些,要及时添置,等上了路才发现木炭不够了,就迟了。”
老杜连连应承着。
这时,张玉龙与背着行李的张玉山匆匆进了门,张玉山赶紧走到老太太跟前行了个礼。“大奶奶。”
老太太说:“就等你呢。第一次走口外,亲人们跟前都辞行过了?”
张玉山说:“是的,大奶奶。俺爹俺娘高兴得很,说是大爷让我跟堂姐堂妹走口外,是拿我当正式伙计使唤了,一再安顿我好好跟堂姐学着些,伺候好堂妹。”
老太太说:“你玉蝉姐比你大7岁,在买卖上也有见识,你能跟着她,算你有造化。”
张玉蝉拉了一下她爹的袖子,两人走到一旁,张玉蝉说:“爹,今天早起有个从丰镇回来的人,带来了咱们当铺高掌柜的话,说是让我绕点路,过去看看。我揣摩是不是那里有什么事情了。”
张子奇说:“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哪里的生意都不好做,丰镇的当铺,有什么事情,你度量着办吧。能撑下去还是要撑着,不说别的,养活着十来口人呢。还有绥远的当铺,倒还平安,你在那里多住一天,捋捋账,该着多发些银子就多发些。”
张玉蝉点头说:“好,我看着办吧。爹,我把那两本蒙汉对照的书本子,放在江大掌柜哪里了,每天关了门后让伙计们学学,咱们常年跟蒙人打交道,都得会说蒙话才行,特别是我哥,爹可得督促着他。”
张子奇说:“你哥不成器,谁说也不管用。脚底的血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老太太抬头看看天色,说:“动身吧,一路顺顺当当的啊。”玉蝉姐俩就上了车,老杜鞭子一响,车子出了大门。
      冯章实、冯章平兄弟两个趁着天色半黑不黑的当儿逃出了城门。仇家看上了冯家的产业,买通了衙门,父亲被抓,娘上了吊,娘临死前告诉他们到西口外包头找叔叔去,于是这两个孪生兄弟就弃家而逃。身上的衣裳在家里还算暖和,来到外边,风雪交加,就觉得连肉皮都被扒去了几层,冯章实身上揣着的几个小钱,两顿饭就吃没了。这天两人出了杀虎口。这杀虎口地势险要,两侧高山对峙,东、西两山之间形成一条狭长的天然关口。两人饥寒交迫,举目望去但见风卷着雪白茫茫塞满了天地,虽然雪地里隐约有路,但却久久没有行人,他们害了怕,想返回去,但却舍不得这一段。
这条路的两则,时不时可见大小不一的雪窝子,那是走西口的穷人避风雪的洞,这种洞是从雪堆上斜着刨进去的,虽然三面都是冰雪,但躲在里面却能免受风雪袭击,也常有人因洞顶的雪塌下来被捂在里面而丧生的。冯家兄弟两个挣扎着又往前走了约有二里地,天色就暗了下来,两人不敢赶路了,就在附近找了个别人用过的雪窝子钻了进去,果然 ,鬼哭狼嚎的风卷雪就只在外头肆虐了。哥俩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冯章平饿得受不了了,哭着说他不走了,死也要死在这个雪窝窝里,冯章实安顿了弟弟几句就自己爬出来,打算讨要点吃的,哪知出了雪窝子迎头就被暴风雪一顿狠揍,晕倒在地,半个时辰不到,竟被雪埋住了。
张玉蝉的车跟着大家的车队一路走来,这天出了杀虎口。出关时还好好的天气,岂料老天爷忽然就翻了脸,“呜呜”地吼着,吊起了西北风。驾辕的马跑着跑着忽然停了脚步,老杜知道它要撒尿了,也就跳下车,往路边拉了拉缰绳,岂料那马一泡尿撒下去竟冲出一只人胳膊,老杜不免吃惊,却也约莫猜到是个走西口的穷人冻死了,他拉马欲绕过去,那马却不肯挪动,张玉山跳下车来也帮着老杜推车,那马仍是不肯走,车里,张玉蝉探出身来看了看,就发现被雪埋住的人,动了动胳膊,张玉蝉立即喊住他们两个。“你们停下,那个人还活着,快把他救起来!”
车子跑了十里地的光景,冯章实醒了过来,他的身上与张玉蝉共同盖着一张棉被,怀里还放着一只手炉,暖暖的。冯章实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猛地一骨碌坐起来,差点把手炉倒了。他拉住张玉蝉,吼一般地问:“我弟弟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章平,章平,章平。。。”他看了看车里并没有章平,于是不等张玉蝉说话,掀起帘子就往出冲,差点把老杜撞下车去。老杜恼怒地拉着缰绳,让车停了下来。张玉蝉掀起帘子,说:“你有什么事,说清楚了,我们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冯章实就说他弟弟还在什么地方呢,他要回去找弟弟。
老杜说:“你说的那个地方已经超过十五、六里了。”
冯章实腹内空空,被风一顶,顿时就撑不住了,摇摇晃晃到了下去,犹自挣扎着往起爬。
张玉蝉说;“救人救到底吧,杜伯伯。”
他们回到冯章实兄弟两的那个雪窝子,哪里有冯章平的影子。
老杜看了雪窝子周围,很肯定地说:这里的人也被人救走了,你们看,有两人扭动过的印子,还看的出四只脚印。

[ 本帖最后由 半纸情朗 于 2011-1-19 03: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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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9 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再说冯章平。他哥哥出去不大一会儿,他顾不得哥哥的叮嘱也往出钻,谁知他把上半身探出去了,却因脚底打滑,爬不上去了,他越是要上,脚下就越滑,于是吓得大哭起来,也是他命大造化大,恰巧这一出被路过的花子头吴有志看了个清楚明白。也不知道这吴有志夜里做了什么梦,此时竟然动了救人的心思,他爬在洞口,把手臂伸了进去,冯章平自然是不管不顾地抓死了他的手。
其实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土地庙,只是位置略略偏些,没有走过的人都不会发现,吴有志就拉着哭哭啼啼的冯章平来到土地庙里。
“我认得你,你是冯举人的儿子,对吧?一对双生,外人分不出谁是谁。”
原来着吴有志的家也在大同,见过冯家的人,冯家遭事他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突发善心救起来的正是冯二少爷。
冯章平满腹狐疑地看着吴有志,说:“看你像个花子,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事?”
“我家也是大同城里的。我不是像个花子,我是实实在在的一个花子,今天我救了你的小命,你就得认我做干爹,这是我们这个行当的规矩。”
冯章平啐了一口,说:“就你,就凭你,一个臭叫花子,想让我这样出身的人叫你干爹,你做梦都梦不着!”
吴有志淡淡一笑,不再多言,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污秽不堪的布包,打开了放在面前,原来里边是大小不等的窝窝头碎块。冯章平顿时眼睛就绿了,直勾勾地盯了上去。吴志启不紧不慢地嚼着,把布包往跟前拉了拉。冯章平就往过蹭了蹭。
“你们举人家里没见过这些东西吧?这叫杂合面窝头,是我讨吃讨来的,有酸的,有臭的,二少爷你往远站站,当心熏坏了你的身子。”
冯章平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后退的步子。他眼睛狠狠地盯住吴志启,咬牙切齿地说:“干爹!我叫你干爹了!”也不等吴志启答应,他一步扑到窝头跟前,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填。
这座土地庙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土地爷倒也罢了,倒是这三面的墙,严严实实,遮风挡雪。天黑了下来,冯章平紧紧挤着吴有志睡着了。他半夜醒来解手,却发现地上拢起了一堆火。吴有志在火边坐着。
“干。。。爹,你从哪里弄的柴炭,外面是望不到头的冰天雪地啊。“
“偷的。”
冯章平鄙夷地冷笑一声,说:“偷?就算你会偷,你有地方偷吗?”
“我们梁山有规矩,偷的本事不能教,你可以偷艺,但我不可以传艺。”
“你说什么?你们梁山?”
“是的,我们梁山。走西口到了包头的花子,结成了一个团伙,也就是讨吃子的家,起名就叫梁山,借了《水浒》里头梁山的名,我们这个梁山不举义旗,不打朝廷,只是损人利己,为害一方,嘿嘿,哈哈。”
冯章平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是真的?真有这么个梁山?”说着就挨着吴有志坐下来。
“等你到了包头,自己慢慢玩味去吧,这里头回合太多,说不尽,道不完。”
冯章平忽然感到耳朵奇痒,用手去挠,奇痛无比,就不由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吴有志问:“咋了?”
“我的耳朵,好痛,好痒啊。。。。”
吴有志说:“哎呀,我打过手就忘了,早就想问你,你的帽子呢?”
“可能是掉在雪窝子里了。干爹,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你快给看看。”
吴有志说:“你的耳朵冻了,快掉了,你在扒拉两下试试,当即掉你面前。”
冯章平赶紧放下了手,又痛又怕,哭了起来。“干爹,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干爹,干爹。。。”
吴有志仰天长叹。“命啊,这都是命,命中注定了的。”他一边叹着,一边摘下头上的黑毡帽,给冯章平郑重地戴在头上,两个帽耳轻轻捂住他的耳朵,很快,他的痛感就减轻了许多,也不很痒了。
“干爹,你这顶烂毡帽比我的狗皮帽子还暖和了。”
吴有志说:“娃娃,你认命吧,这顶帽子落在你头上,你造化大啊。”
冯章平不解,问:“干爹,我说毡帽你说命,难道我的造化跟这破毡帽能拉挂上?”
“你说对了,娃娃,今天你戴上这顶毡帽,你就是将来执掌梁山的人了,你干爹我是现在的头儿。”
“我我我。。。干爹你你你。。。你这是说了些甚?”
“梁山的事,回了包头再跟你说,现在单跟你说说这顶毡帽。你感觉耳朵还有那么疼没有了?”
“越来越不疼了,干爹。”
“这顶毡帽就有这个本事,对付冻伤是一绝。它不是羊毛的,也不是狼毛的,它是用黑雕的绒擀成的。黑雕飞在天上,那个寒冷,不是人能思想出来的,它必定有极能御寒的绒毛,也不知道是梁山的那一位高人悟出来的。而这黑雕,是雕类里头数量最少的,多得是花雕,褐雕,这个家伙最是精灵,它飞的最高,看的最远,几百里外,它先就看见你了,想活捉它,真就跟登天差不多。还不能射它,只能活捉,那是个极高傲的东西,一旦被箭射中,它就会收住翅膀,直直地栽下来,落到地上就成了一堆碎肉了,它碎在哪里你都找不见。想要活捉一只,你说有多难。”
“那那。。。那这顶毡帽是怎么来的?”
“它只吃活食。有聪明人就想出了个办法,找一个不怕死,且极为机敏的汉子,脱光了袄,蒙住头,手里偷偷的拿着网,躺在草地上,装死,诱它来吃。雕的嘴,那是铁爪子,铁匕首,只一下就能把心叨出来,装死的那个人,在它没有下嘴之前,还丝毫动动弹不得,只能在它的嘴碰到肚皮的一霎那,飞出网去,准准的罩住它。你说这个人的命,玄不玄?”
冯章平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
“这顶毡帽,外码子看它黑油亮黑油亮脏的日怪,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贵气来。”
冯章平说:“今儿个我算开了眼界了,干爹。不过,你说的什么梁山老大,我可没兴趣,我还要找到我哥,去投奔我叔呢。”
吴有志说:“由了你,梁山就不成其为梁山了。你以为这顶毡帽,我想给你想的不行啊?哪一个梁山弟兄不把眼睛盯着它?只是一来你时运到了,二来,这臭行当也还有个臭规矩呢。不容你戴上又摘。”

[ 本帖最后由 半纸情朗 于 2011-1-19 04: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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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0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物的对话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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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水区连载小说,那不是干货发 到水区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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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一只眼的耗子,只会遛着墙根跑。与水区共存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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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地方志看得眼都酸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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