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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姐本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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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6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大哥的女人(1)
我十五岁那年的春天,年满二十五岁的大哥结婚了。
叫他大哥,并不是因为我还有二哥、三哥,我没有二哥,也没有三哥,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觉得在“哥哥”前面加一个大字,能表达出我对哥哥的追忆和缅怀,也能让他听起来有点儿亲切的味道。
大哥的婚礼,我基本看不懂,那是一个洋溢着幸福和欢乐的场面,连屋脊上的雀鸟都流连忘返,更不用说吃着大肉、喝着烈酒的乡亲们。
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绝大部分人的全部注意力不是在吃吃喝喝上,就是在涂了脂抹了粉的新娘子身上,没有人介意我的存在,甚至我们家那条小白狗,忙乎得四条腿不够用,呼朋引伴其乐无穷。
我怎么乐得起来呢?悲哀是:从今天开始,我必须“老老实实回到自己房间睡觉”!这是一群人的安排,这是他们不厌其烦教导我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务必坚持的责任。
我不敢一个人睡,大哥说小白狗都一个人睡,你怎么连条狗都不如?我问小白狗,畜生吃饱了变得不可理喻,很多次我都想扒开它的脑袋,把我的脑袋装进去,看它怎么应付蛮不讲理的大哥。
晚上,只要我一闭上眼睛,便看见我爷爷被人五花大绑,吊在神庙前流水潺潺的河边老柏树上的情景。
那时我大概四五岁,可能六七岁,肯定没到八九岁,也许四五岁是对的,因为从那个年纪开始,全国上下一盘棋的运动如火如荼,我们一家人就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爷爷是最老的那颗。
我看不懂那么多人干嘛兴高采烈地对我一颗最老的棋子喝五吆六,他们越是脚之手之舞之蹈之,我爷爷越是惨,惨不忍睹。
我没有问过任何人,爷爷那么大颗棋子为什么还被人抡来抡去。
有人说,我的奶奶、父母、大哥等被最老的棋子熏臭了,他们愿意替我们洗洗,他们有时候用棍子洗,有时候用火洗,有时候用唾沫洗,很多时候,他们将我们全部摆放到养猪场里,说那里能发挥棋子的天然优势。
大人们肝肠寸断、痛哭流涕,我却学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那些人,恶狠狠道:“哭哭哭,哭个球毛,再哭就挖你们的心喂狗。”
大哥可能看懂了大人们在玩儿什么把戏,攥紧拳头道:“为爷爷报仇,杀……”
大哥的话没吼叫完,一家人乱作了一团,母亲教诲大哥,说话也会死人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说话也能死人,在我的记忆里,也许那是我第一次笑,笑得养猪场里荡气回肠,全家人见我笑了,完全忘记他们尚处于危险之中,一个个挂着眼泪,就那么看着我。
神庙前的那棵树,似乎专为抡我爷爷这颗棋子而生,因为,自从我爷爷死后,那棵树也就枯竭了,光秃秃地矗立在那儿。
我奶奶对着苍天说“菩萨保佑”,我想,原来那棵树是菩萨,才保佑我爷爷有资格吊在那棵树上的,很光荣!
爷爷死后半年左右,我奶奶无疾而终,母亲说“菩萨保佑”,我一时弄不清菩萨到底是谁。
我的整个小学生涯就是在神庙中渡过的,神庙分为上中下三层,一、二年纪下层,三、四年纪中层,五年纪上层,神庙后面是一个圆球型的小山包,小山包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前面二十五步就是一条河流,河面很宽,时常有船过往。
我还没有晋升至中层时,便退了学,老师说我朽木不可雕也,那时,我大哥从上层已经进入了乡中学。
不上学,我求之不得,那多么小孩子,闹闹哄哄,虽然有些乐趣,但不如我自个儿玩得痛快、开放和无拘无束。
上学的大哥,隔几天才回家,有时候还能给我带回一颗水果糖,有时候也能给我带一本半新不旧的小人书,可是,有一天大哥回来了,什么也没给我,他的眉梢还有一个深深的血口子。
大哥被学校开除!原因是与学生打架,我埋怨大哥不像大哥,打架也不叫我,我做事很少问原因,大概是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伙嘴里总“为什么、为什么”的,将我的原因神经弄坏了,也将我原本睿智的头脑弄坏了。
回忆往事很不明智,特别是一桩接一桩的回忆更是钝刀子割肉,我一边想,一边低头看自己的心窝子那儿有没有往外流血,好在虽然一阵阵心疼,倒没看见红色的东西流出来。
大哥结婚后,就不陪我了,母亲偶尔跟我睡一张床,在我的心中,母亲远不如父亲让我喜欢,父亲一次也没有陪我睡,我不知道跟父亲睡在一起是什么滋味,但我却喜欢父亲,因为他从不跟我睡一张床,我就喜欢他,母亲今天陪我,明天又不陪我,弄得我心里不踏实,心里不踏实了,我就讨厌她,当母亲躺在我身边时,我觉得母亲受到了我惩罚,自个儿偷着乐,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常常发现,大哥有事儿没事儿就抱着他刚娶的叫老婆的那个女人嘻嘻哈哈,叫老婆的那个女人说:“你弟弟看着呢,翘不起来瘾头还大。”
“我翘给你看看,”大哥用了用劲儿,摇摇头,说,“越来越傻了,我们都自由了,他却不知道,哎!”
我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下嘴唇中央位置的一点口水,也“哎”了声,便如同一个没有肉体的灵魂,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没了自由还觉察不到,而我的自由是永远存在的,不受时间、空间的变化。
我拉着叫老婆的那个女人道:“老婆,我要。”
他们吓了一跳,两人赶紧分开,大哥一手罩着我脑袋,转动了几下,那个叫老婆的女人抬起我的手臂,示意大哥将手拿开,道:“要叫我嫂子、姐姐、大姐,不能叫老婆,知道吗?”
“老婆,我要。”
那个叫老婆的女人温柔地跟我说话,居然没有一巴掌扇得我东倒西歪,这是前无古人的奇遇,在我看来,这种恩赐,给我幼小的心灵投放了一枚有机可乘的种子。
我裤裆里有个家伙像是很喜欢她,迫不及待要出来跟她见上一面,我发觉我和裤裆里那个家伙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是我的好帮手,我们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根本不理会大哥。
大哥一把拽开那个叫老婆的女人,顺手给我裤裆里的那个高耸出正常尺度的家伙一巴掌。
那个叫老婆的女人红着脸,转向一边,大哥还是疼我的,道:“那个女人,只有我——你大哥我——才能叫老婆,你只能叫她姐姐、姐姐,懂吗?哎,跟你说话太费劲。”
我忙举起拳头,轻轻地给大哥捶背,叫老婆的那个女人——哦不,应该叫姐姐——似乎偷看了我几眼,大哥就唱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他一唱,我吓得不敢动弹,大哥背上没有拳头捶着,有些不自在,侧头对我说:“接着来呀!”
“大哥,我不是叫虎娃子吗?你怎么叫我社会主义呀?”我想,大哥夸奖社会主义好一定是指我替他捶背的事儿。
姐姐突然笑了,她站在我和大哥身边,我的手更是动弹不得,姐姐说:“虎虎娃子,自己去玩儿吧,等会儿爸妈要回来了,我这就去做饭啊。”
我眨巴两眼,舍不得离开姐姐,姐姐拉着我的手,道:“我们虎娃子最乖最聪明,去吧。”
姐姐说完,我猛然觉得自己呼啦一下子比天高,心旷神怡。

[ 本帖最后由 一路鸣鸿 于 2011-4-28 17:59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1-4-26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大哥的女人(2)
母亲做的饭,米粒中能发现长满皱纹的沙子,而姐姐做的饭,米粒中全是舒展的小嘴,我扒拉去沙子,饕餮地吮吸着小嘴,日子,就是一张小嘴的魅力。
除了我,家里的人都被称为劳力,是要出工干活的。
高山丛林之间,广袤的土地是父母们生活的舞台,劳动是他们的道具,共同活跃在这块舞台上的乡亲们穿戴不同的道具,吟唱着贫瘠而干瘪的歌谣,晚上,带着一身的尘土,算是一天的收获。
我高兴了,就抽空去欣赏他们干活,不高兴了,就躺在地上,让比我小很多的孩子从我身上得到快乐,他们哈哈一笑,我的不高兴就变成了高兴。
某天,有小孩子正给我上贡一坨牛粪,我见他们那么小,笑得那么甜,比油菜花都好看,便接过一个小孩递过来的桑树枝筷子,又接过来一个小孩子用烂瓦片盛着的牛粪,满心欢喜地吃着。
牛粪大餐已经不是首次品尝了,所以,我吃得格外香甜。
“都给我滚远点儿。”一声大吼吓跑了全部两个小孩子,我手里的贡品也掉在了地上,当我回头准备大闹一番时,却发现原来是姐姐。
姐姐在路边的菜地扯了几片青菜叶子,帮我擦了嘴和手,然后一把抱住我,我的下巴顶着她软绵绵胀鼓鼓的胸口时,没想到我脑袋一动,却将软绵绵胀鼓鼓的东西压扁了,吓得我浑身酸麻。
我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以为姐姐马上就要没命了,紧紧盯住姐姐和那个小山包不放,好在姐姐依然搂着我,神情自若。
我转而想,既然是小山包,大概种些蔬菜也说不定。
姐姐察觉我想偷她小山包里的东西,就红着脸把我放开,轻言细语道:“虎娃子,那是牛粪,就是牛的大便,不能吃。”
“姐姐,你胸口也有牛粪吗?我吃牛粪,他们就开心,就跟我玩,我喜欢吃。”我觉得吃牛粪没什么不好,有时候,我失手弄哭了别的孩子,我都主动提出用吃牛粪的方式减轻自己的罪过,换取他们的笑,因为他们笑了,我才舒坦,不过,牛粪怎么长在女人的胸口上呢?
“我说不能就不能,你牢牢给我记住!”姐姐发了狠,一掌拍在我肩头。
“我才不帮你记住呢,你自己记!”没想到姐姐居然打我,能打我第一次,就能打我第二次,打上瘾了,肯定就跟那帮小孩子一样,不打我就不开心,所以,我就来了个下马威镇镇她,其实,我心里忒没底。
姐姐显然没被我镇住,因为她又虎娃子乖、虎娃子最聪明地给我灌迷魂汤,我马上败下阵来,心里却总惦记姐姐胸口的牛粪很脏,于是我说:“姐姐,我想吃你胸口的牛粪。”
“那是自留地,什么牛粪。”
难怪女人都在厨房里做饭,她们胸前就有一片自留地,这个猜想感动得我酸麻不已,因为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被我破解了。
“姐姐,自留地里种的我能吃吗?”
“当然可以呀,你要吃什么呢?有些东西要煮熟了才能吃,有些东西不用煮熟就可以吃……”
我已经听不下去后面的话了,一个箭步扑在她怀里,对着小山包就是一阵狂咬,这一次,吓得姐姐手忙脚乱,转眼浑身着了火似的,丢下我飞般逃窜。
当天晚些时候,我在饭桌上告了姐姐一状,我说姐姐太自私,不肯让我吃她小山包里的蔬菜。
饭桌上顿时传来一股冷飕飕的阴风,特别是大哥眼窝子里那两股阴风,刮走了姐姐,又刮得我脑袋乱转,父母扯着我的耳朵,戳着我的额头,大哥在我脸蛋上一边扇了不轻也不重的两巴掌,我哭都懒得哭,我不明白:明明是姐姐自私自利,怎么受罚的是我!
全家人把我当做贼一样,我不在乎,可是姐姐对我不冷不热,真要了我的命,他们一直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就稀里糊涂的过了几个月,渐渐对姐姐的小山包失去了幻想。
忽然有一天,有人说要送我们几块土地,可我父母不愿意,便让我出面解决一下,大哥给我演示了一番解决的详细策略,我就昂首挺胸解决问题去了。
乡亲们越来越多,我解决起来越游刃有余,我在父母不满意的那块土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骂了苍天骂黄土,骂了性口骂乡亲,谁敢阻拦我,我就朝谁身上撒尿、吐痰,我知道,谁也不能把傻子怎么样!最后,父母终于获得了几块让他们高兴的土地。
大人们有时候忙,有时候闲,叫队长的那个家伙不催他们出工,每家每户,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土地就像一个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便嫁了人,二十四个节气就是它的嫁妆,摆放在家里的老黄历上,从此要生儿育女的。
女人要生育,需要男人,土地要生育,却不论性别的。谁愿意在土地上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既然娶进了家门,一辈子就是自己的。
闲下来的大哥跟着父亲和乡里其他一些人坐着船,他们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挖水库,那时,母亲不愿父亲去,说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父亲却不以为然,因为生命在于运动。
他们一走,最多一两月,最少也得一个月,母亲和姐姐就照料田间地头的庄稼,我因为大了半岁,懂事儿了很多,但是就在大哥他们走后差不多一个月,母亲着急忙慌地回了娘家,据说母亲的母亲——我的外婆——驾鹤归西。
母亲临行前嘱咐我要听姐姐的话,姐姐让母亲放心。
晚上,我和姐姐吃完饭,她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姐姐指定了一个地方让我坐,我说我怕,姐姐没有办法,因为母亲要她好好照顾我,她得说话算话。
快睡觉的时候,我忙不迭地给姐姐端水让她洗脚,她不,我只好让她给我洗,我怎么也不肯离开姐姐房间。
姐姐给我洗完脚,我赶紧端着洗脚水去倒,她没想到我那么能干,用一个拥抱奖励我,噌地一下,我裤档里那个东西,呼啦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只好脱掉裤子,那家伙比我还急,直挺挺指向姐姐。
姐姐“啊”叫了一声,捂住脸,我从背后抱着姐姐,姐姐开始挣扎了几下,后来就不动了。
“虎娃子,我是你姐姐,快回去啊。”姐姐颤巍巍地说。
我浑身热得难受,干脆脱下了所有衣服,我对姐姐说:“热,热,姐姐。”
“姐姐也热,两个人都热,会着火的,你快走啊。”姐姐吹灭了煤油灯,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
我觉得姐姐根本不理解我,吹灭了灯,我只能大吼大叫。
姐姐的手,柔软地捂住我的嘴,我挥动双手,肆虐地在姐姐自留地里耕耘,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么松软的自留地里,居然只有两颗果子。
姐姐身上很烫,但我们并没有着火,我呼吸粗重,我有一种期待,但我不知道究竟期待什么,我觉得大哥的两只眼睛还在姐姐房间来回游荡,他的眼睛捡起我的衣服,一件一件给我穿,可他每给我穿一件,姐姐就帮我脱去一件。
我的手在坡地上刨弄了一会儿,姐姐热腾腾的气息扑打在我脸上,我狠狠地想摘下那两颗小果子,摘了几次,没有成功,特别是我裆里的小弟那么坚挺,那么渴望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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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6 2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大哥的女人(3)
姐姐突然发力,将我推向一边,划燃火柴,煤油灯点亮的时候,姐姐衣冠整洁,两个小山包被粗布裳遮掩。
“傻,傻子,我,是你姐,姐姐,听明白了吗?回屋,睡,觉去!”姐姐手里握着一根棍子,扬起来直接命令我,不容抗拒。
姐姐的怒火与棍子的威力双重打击着我,我木讷地不敢妄动,姐姐将棍子夹在腋下,抓起我的衣服,帮我披上。
“姐姐,我……”,我怯生生地指了指那张大床,不知所措地望着姐姐。
姐姐放回棍子,从一口箱子中拿出一床花花绿绿的被子,将床隔成两个空间,然后端着油灯出门,我跟着她来到我的房间,她抱着我的被子,又回到自己房间。
“我睡这儿,头朝这儿,你睡那儿,头朝那儿,不许乱动,要不棍子可饶不了你!”姐姐关好门,帮我改好被子,再次提醒我不许乱动,并将油灯的棉纱芯子调得很小,自己和衣躺着,油灯一直燃到天亮。
我希望我头顶的天空越来越小,小得只有姐姐的床那么大,我希望我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小,小得只有姐姐的小山坡那么大,我的理想没来得及实现,便带着紧张的心情睡着了。
连续几个晚上,姐姐和我都按照这个方式睡觉,不同的是,姐姐第二晚就不让我光溜溜地睡。
好景不长,父亲和大哥回来了。
当他们掏出大把大把叫钱的玩意儿时,我十分不解,那些让全家人兴奋不已的大大小小纸片,一不能吃、二不能穿、三不能陪我睡觉,甚至都没有姐姐那两颗不能摘下的小果子摸上去让人温暖,要它有什么用?
大哥一回来,我只能回到自己房间,我内心不再踏实,半夜敲着姐姐房间的门,吵吵嚷嚷说我要跟姐姐睡觉。
我的父母和大哥都出来,集聚在我身边,姐姐羞答答地讲了我们一起睡觉的故事,大哥无论如何不愿意让我的计划得逞,一把将我拎回我的房间,那晚,大哥陪我睡到天亮,可是,大哥在我床上,给我莫大的压抑感觉,就像一座山罩在我头顶,丝毫没有跟姐姐在一起时的飘渺愉悦之感。
我的心思渐渐发生了转变,特别是对女孩子的小山坡,没有人教我,但我却骄傲地认为: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不及女人胸前那片自留地美好。
不经意间,我发觉自己裤裆里的小弟常常莫名其妙地昂首挺胸,弄得我走路都很别扭,特别是当我看到山洼里那个羊角辫小妞妞时,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小妞妞比我矮了一个头,隔三差五才能见到她一回,那天,我发现她背着背篓,一个人出来打猪草,我便跟上,瞅准机会,将她摁翻在地,一只手扭扭热热烈烈寻觅小山包,可是怎么也没有我所期望的那种,我只好抓住小妞妞的手,让她摸我的小弟。
小妞妞扑腾着、嘶喊着,我管不了那么多,她的小手一触碰到的小弟,我的身体和我小弟就像分了家,身体往天上飘,小弟往她身上钻,我眼前五光十色,整个人马上就要炸开。
“傻子!”猛地晴天一声霹雳,我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提了起来,小妞妞呜哇呜哇乱叫,半天没爬起来。
“小妞妞,快回去,啊,”大手将我拧转过来,我才发现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络腮胡子男人,络腮胡子看着小妞妞走了,便对我说,“跟我见你爸去。”
父亲将我反绑在房后的批把树上,姐姐忙不迭的递给父亲一根麻绳,她迫不得已,因为父亲命令了她,大哥也帮着父亲,他们父子俩将我绑得结结实实。
母亲没有保护我,她简单地对父亲道:“教训教训行了啊。”
“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心疼啦?弄不死的!”凶神恶煞的父亲没好气地反驳母亲,他像一个恶毒的天神,那眼神能将我的骨髓吸出来。
姐姐挽着母亲的胳膊,绕道能看见我脸的位置,她们皱紧眉头,我听见姐姐道:“龙娃子,轻点啊。”
父亲递给大哥一棍棍子,命令他往死里打!大哥手握木棍,拍着我的屁股,父亲愤怒道:“没吃饭咋的,用点儿劲儿。”
“天龙,轻点儿。”母亲当即表态。大哥一时犯难了,他不知道听父亲的,还是听母亲的。
“都给我一边呆着去!”父亲一把抓过大哥手中的木棍,噼里啪啦,棍棒如狂风暴雨砸在我身上。
我瞪圆眼睛,脸颊紧紧贴着树干,钻心的疼痛让我不堪承受,可是,我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一声啼哭。
“虎娃子,你哭一声,啊,哭出来就好受了,”母亲见我不哭,一手按在姐姐的胳臂上,朝我父亲吼道,“有你这么狠心的老子吗?”
“再啰嗦连你一起揍,”父亲疯了似的,棍棒落在我的屁股上,一棍更比一棍重,汩汩的血流出来,染红了裤子。
那一顿教训直接后果就是我十天,十五天才能说明我伤得有多严重,那就十五天吧,我十五天下不了床,只能趴着睡觉,因为我的屁股开了花,多少次,我想忍痛看看,我屁股上开的花跟爷爷身上开的花有什么不同,可惜,我始终看不见自己的屁股。
十五天,母亲每天都陪着我睡觉,帮我涂药膏,姐姐每天定时带着医生进来,给我打针, 母亲和姐姐都絮絮叨叨,她们的道理,就像我屁股上的伤疤,一碰就疼得我呲牙咧嘴。
成天趴在床上,偶尔大哥进来,看看我的屁股,啧啧感叹一番。
某天,父亲和大夫来了,换药的时候,父亲终于知道他的棍棒底下,一个傻儿子承受了多大的苦难。
大夫玩笑道:“老朱啊,幸好是你亲儿子,要不,你这手法,可以给你扣一顶高帽喽。”
“不是亲儿子,我能下这狠手嘛,”父亲道,“家里有他这么一号人,命都要短几年,大夫,天虎这病,当真就没有办法吗?”
“老朱,咱们这年纪啦,多少只能认命,虎娃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多机灵、乖巧,”大夫叹息道,“谁让我们赶上了一个不该发生的年代呢!”
“大夫,你这话可不当说,”母亲笑道,“早些年,就凭你这句话,可不只是戴顶高帽子的问题了,是要,咔嚓,掉脑袋的。”

[ 本帖最后由 一路鸣鸿 于 2011-4-26 21: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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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6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大哥的女人(4)
我屁股上结痂了,奇痒难当,母亲说那是长出了新肉,我便觉得应该感谢父亲,没有他的棍棒,我身上怎么可能长出新肉呢?
姐姐很少来看我,吃喝拉撒只有母亲一人照应,常常在我迷迷糊糊之际,大哥和姐姐吵架、咂东西的声音把我惊醒,他们说着一些奇怪的话,我看见母亲总是坐立不安。
我问母亲,大哥和姐姐为什么打架,母亲摇头不说话,我追问得急了,她才揉着眼睛,道:“大人得事儿,小孩子不要管。”
有一天,家里忽然安静下来,我奇怪地发现,父亲和母亲都坐在长条凳上,不吭不哈,看着父亲凶狠的面相,我心里忐忑,迟迟不敢靠近他们,母亲发现我倚傍在门口,隐到多云的脸上漏出一线阳光,我迎着阳光,胆小如鼠地走过去。
“屁股还疼吧?”父亲翻动嘴唇,似乎故意问我。
“不疼!”我坚强道,虽然心里怕得要命,可我嘴上决不承认。
“不大点儿的小毛孩子,你说你傻点儿也就算了,我就不明白,你从哪儿学来的那些丢人现眼的德性,”父亲道,“以后还想到处去玩吗?我看,你哪儿也别去,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
“当着孩子的面,老是傻呀傻的,”母亲让我趴在她怀里,拔下我的裤子看了看,父亲也倾斜过身子,他们俩小声议论了一会儿。
大哥带着一阵风回来,狠狠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了,皮肉的伤痛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思维。
“天龙,有结果吗?”母亲问道,“老这样子,全村人不都看我们笑话吗?”
大哥忽地站起来,奔进厨房,稍倾擦着嘴边的水渍出来,父亲敲着桌子,大哥才折身就座。
“这孩子,咋不说话呢?”母亲道,“妈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一家人都在这儿,在爸妈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大哥死活没吱一声,我突然胆颤心惊道:“姐姐呢?”
“傻子,跟我走!”大哥风风火火站起来,弄得桌子、凳子乒乓乒乓响,他一把钳着我,就往外跑,身后,我的父母一个叫着“不要乱来”、一个嚷嚷“遭千刀的”。
大哥将我一路飞奔拽到神庙,神庙已经不是学校了,学生们都到了新的校舍,如今的神庙,破烂不堪。
我和大哥走到上层,原来,姐姐真的在这里,我激动得跟病了一样,高烧不退、颤抖不止。
姐姐绑在一根立柱上,嘴里塞了一块布,而在对角线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人,他是戏班子里唱大花脸的,也绑着,嘴里没有布,等我看清楚了,才发现,上层不只是我们一二三四个人,而是好多人。
“文龙,你说说,怎么处置这对狗男女?”
我不认识的一个老头叫着我大哥的名字,我觉得他胡说八道,姐姐明明是个女的,他怎么说是狗女呢?我一气之下,抓住老头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大哥和其他人强行把我拖开,我马上想到,原来又是让我来解决问题的,于是,我振作起来。
我只想救姐姐,于是我坦然道:“放了我姐姐。”
老头是不是耳背呀,他没有听懂我的话,问了句“你说啥?”
“放了我姐姐!”
老头看了看他胳膊,对我大哥道:“文龙,你找的人到齐了吧?我看是到齐了,家丑不可外扬,你老婆与朱文豹……,啊,可不仅仅是你们家的事儿,还关系到咱们村的脸面,作为村长,我第一个发现了他们私通,这事要放到早些年,你老婆不是挂着破鞋游村,就是被活活烧死,现在吗,啊,这事儿不能声张,也就咱们村知道就行了,人要脸树要皮。”
“我和小妞妞私通了,你们想知道吗?”私通是个多么高雅的字,我很快就学会了,并说得掷地有声,令我没想到的是,谁也不相信我的话,我的内心受到极大伤害,我觉得自己被严重羞辱了,嚎啕大哭了一声。
姐姐忽然猛烈地挣扎了几下,我听见大花脸说:“这是我们的自由,你们属于非法拘禁,是要吃官司的!”
“你懂什么叫自由吗?”老头说,“我告诉你,朱文豹,自由就是我说了算。”
“放屁!”大花脸呸了一声,可是明明我刚刚放了个屁,他却说是老头放的,根据这一点,我觉得大花脸不是个好人。
“是我放的。”我揭穿大花脸的谎言,大哥的双手像一根讨厌的绳子捆住我,我一动不能动,也不是一动不能动,只不过动的幅度不够大。
上层空间安静了一会儿,老头责怪大哥,说他不应该带我来。
“我自有分寸,你处理自己的事儿就行。”大哥道。
“那,这样吧,”老头说,“现在是文明社会,人人平等,老规矩呢害人不浅,没规矩又不成方圆,依我看,关了这么两天,他们也没反省出个道道,这么着吧,去把杀猪匠叫来,文豹砍条腿,彩凤剁只手。”
大哥傻了似的,我瞪着老头,很想一口咬死他,没等我动嘴,大哥抖了抖我的双手,我才发现,自己手中竟然出现了一把尖刀,刀柄很热乎,我寻思这第一刀是结果了老头呢,还是解决掉大花脸。
大花脸的恶行,我亲眼看见,可他被绑住了,老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很了不起的样子,让我看着不舒服,我不能妄杀一个好人,却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这是我的原则!
我的脑子转动得不够快,我还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是,大哥却一把将我推向大花脸。
大哥的这一推,加速了我思维的变化,大花脸肯定比老头更让人讨厌,因为他诬蔑老头放屁,我没有其它选择,对着大花脸的肚子连刺了两刀,刀刀见血,就在我挥动第三刀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围住我,大哥缴了我的刀。
我大吼一声:“还没死,还没死”。
大哥掐着我的脸蛋,道:“虎娃子,我的傻弟弟,你怎么能杀人呢?”
我看了看姐姐,只见她嘴里呜噜呜噜呜噜的,后脑勺叩动立柱,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我忽然一阵害怕,而那老头同情大花脸,大部分人都跟随者老头,体恤着大花脸,大哥却将刀递给我,哭泣道:“傻弟弟呀,你不能做傻事呀,不能呀!”
大哥“不能呀”三个字是他甩动下巴朝着大花脸说的,我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豪气,高举尖刀,疯狂吼道:“我要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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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7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大哥的女人(5)
本就不多的几人,猛然齐刷刷站成一排,我看见他们脑门上窜出一根根黑不溜秋的绳子,来势汹汹,想把我吊起来,并用我手中的尖刀来剜我的心,偏偏这个时候,房顶上扑棱棱一阵响,接着就是“呱、呱”的鸟叫,吓了我一跳,但我很快冷静下来,对着前方的人“呱、呱”一笑,蓦地转过身,奔向姐姐,仅仅三刀,我没怎么用力,捆绑姐姐的绳子就断了。
姐姐浑身剧烈抖动,左手扯掉嘴里的破布,右手攥住我,差点摔跤,惊叫一声“走……”
我和姐姐叮叮咚咚慌里慌张逃窜下楼,夺路而逃,姐姐好几次回头观望。
我没发现异常,也没见有人追出来,我紧紧跟着姐姐的节奏,踩着她的步点,歪歪倒倒小跑。
跑跑走走,走走停停,停停跑跑,我们走在荆棘丛林,我们穿越树木杂草,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实在累了。
“姐姐,怎么不回家?”我想甩掉姐姐的手,但她抓得太紧,我哆嗦两腿,眺望家的方向,虽然那个方向一片模糊,我似乎看见父母在模糊之中渐渐清晰起来,他们朝我努力地挥动双手,像是用扫帚驱赶跑到我家院子里的野狗。
“傻弟弟,我们没家了!”姐姐说得很坚决,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让她变得相当好看,她靠在一棵树上,终于放开我。
就在姐姐放开我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一阵轻盈,腾空而起,这荒山野岭之中,一切如此美妙,那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惬意,那种将我内心世界无限放大的原野。
哞……
汪汪……
叽叽,喳喳……
四面八方响起乱七八糟的叫声,姐姐格外紧张,东张西望。
“傻弟弟,歇够了吧?快走。”姐姐说完,没等我回答,她又拉着我,继续前行。
我们翻过一座山,趟过一条河,天快要黑下来,我们两肚子饿得咕咕叫。
在小河边,我和姐姐捧了几口河水解渴,当我一眼瞥见一块红薯地的时候,我几乎没做任何思考,拔腿就冲了过去,饿狗扑食般刨开松软的红薯垄,连泥带红薯扯了起来。
“谁呀?谁家的野孩子?”
“傻弟弟,快走。”
我背后传来姐姐和一个陌生人的声音,陌生人的声音像是在我皮肤上划了一道小口子,姐姐的声音恰似在那个小口子上贴了一层药膏。
我想,到了我吃牛粪的时候了!我转过头,在田埂上杵着一位扛锄头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姐姐打躬作揖地对锄头男人道:“大哥,放过我们吧,我们走远路,饿了,那红薯是我让弟弟偷的。”
“走远路?”锄头男人没让我吃牛粪,因为我和他都没看清牛粪的藏身之地,他看着姐姐一头乱发,只是冷冷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关你屁事!”我将弄到手的红薯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姐姐一个,姐姐不肯接,我只好替她保留着,自己嘎嘣嘎嘣咀嚼一个。
“哎哟嘿,小兔崽子还嘴硬呢,偷红薯还有理啦?”锄头男人噔一下放下锄头,摇晃着锄头把。
“有本事你叫叫这个”,我举着被我吃掉一半的红薯道,“要是它答应呢,我就赔你一个。”
锄头男人一把打掉我的红薯,拉住我的手,坏蛋似的朝我吼道:“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走,跟我到村长家去。”
姐姐不停地央求锄头男人,然而丝毫没用,锄头男人拉着我,我并不怕他,但我担心他会一锄头劈开我姐姐的头,便寻找到一个机会,一脚踢开他的锄头。
效果不理想,锄头男人学聪明了,将锄头横握手中,嘴里突突突突不停,一会儿,就到了一个院子前。
汪汪、汪汪……
“花花,回来”,一只花狗冲我们叫,狗身后一个女人叫着花花,我一下子想到我家的小白,小白也会对陌生人汪汪,所以,我觉得花花也是忠实地履行了一条狗的使命,便有些同情它。
“队长,我给你带了两个小偷。”花花住嘴后,锄头男人说道。
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出来了,鸭舌帽来到我和姐姐身边,认真地看了看。
“村长,我们错了,你放过我们吧?”姐姐又是一阵打躬作揖。
花花围着我的两条腿转,它的毛没由小白的好看,我正准备摸摸它,它却嗖一下跑了。
“你们为什么偷盗?”村长和锄头男人抽着烟,烟雾钻到我的鼻子里,很痒。
“我饿啦!”我叉着腰,昂起头,恭恭敬敬道。
“饿啦?你们学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吗?”村长低声问道,然后招呼那个女人,让她拿两个馒头。
“学过。”姐姐答道。
“但是我们忘了。”我觉得姐姐说得不够完整,遂补充道。
“这个不能忘,啊,我给你们讲一遍。”村长哈哈地抽完最后一口烟,朝地上吐了口水,我忙收回双脚,怕他的口水溅到我身上。
女人拿出两个玉米馒头递给我和姐姐,我们一边吃一边听着“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谢谢村长,谢谢村长,”村长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我们在课堂上吃完了馒头,队长又让女人给我们一个葫芦,葫芦里装满了水。
我想,这村长真傻,又给我们吃,又给我们水,他连我们都不认识,这不成了肉包子打狗吗?
村长上完课,便让我们走了,姐姐将葫芦递给他,他却说:“送给你们吧,你真是个好姐姐,现在外出讨饭的人越来越多,但偷盗的事儿千万不能干,啊,饿也要饿得有最严。”
姐姐千恩万谢,将葫芦塞回鸭舌帽手里,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们离开村长家的时候,那条花花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对着我摇动尾巴,我朝他挥挥手,咧嘴一笑道:“再见了,再见了。”
星星挂在天边,风从很远的地方掠过我们的脸庞,我和姐姐漫无目的游荡,姐姐忽然大笑起来,那声音如同晴天霹雳,来得没有任何暗示,我差点儿以为姐姐病了,平白无故怎么能笑呢!
“傻弟弟,傻弟弟,”姐姐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将我向她腿面拉,我抱住她软乎乎的腰,姐姐叹了口气道,“姐姐让你受苦了,咱俩只能乞讨过日子啦!想想姐姐,还要你身体内都流着超越贫下中农的血液,我们这样的血液是有毒的,傻弟弟,你不怪姐姐吧?”
我听得有些晕乎,本想努力装出听懂了的样子,可是,怎么也摆不好装懂的正确姿势。
“嗯哼”,好像有个人的声音,吓得姐姐赶紧推开我,嘴里叫着:“弟弟,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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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7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大哥的女人(6)
“我要撒尿。”
“躲到前面那颗大树后边,快去呀。”
撒完尿出来,却不见了姐姐,而在两块巨石缝隙,我看见姐姐的脑袋,我偷偷摸摸跑过去,“哈”地喊了声,姐姐混乱不堪的语言,吓了我一跳。
“虎娃子,不许看,快走远点,有没有别人?你走了没有哇?”
姐姐神色慌张出来了,理了理头发,径直说了声“走哇”。
我追上姐姐,很自然地缠绕着她的腰肢,姐姐却受到惊吓一般,又仿佛全然不认识我,一把拨开我的手,道:“前面去,好好走路。”
我有些失落,路反正跑不了,我好好走,也是这条路,我不好好走,路还是这条路,是我走路,不是我躺下让路来走我,路不会因为我走路的姿势问题而变得路不像路,我想,姐姐是个女人,大概女人不懂这个道理吧!
我一步一回头,姐姐始终距离我几步之遥,既不靠近我,也不远离我,走了一段,我不知道往哪儿走,干脆一下子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道:“不要我算啦!我死在这儿最好。”
“你这傻子,怎么不懂事儿呢!”姐姐到处张望,硬梆梆的声音,就像鼓槌敲在鼓面上,我的头顶裂开一条缝,从缝隙中慢慢升腾起一面小鼓,姐姐的声音鼓槌就咚咚咚地敲着,鼓声从我的头顶一直颤抖到我的鞋跟,最后流淌在地面。
“你才不懂事儿呢!你做过我老婆的。”我隐隐约约懂得,老婆是专人专用的,在神庙的上层空间,这个想法就产生了,只是当时没有合适的词语来说清楚,大哥的女人应该属于大哥一个人,大花脸从中插了一脚,所以大花脸应该死,我更姐姐睡过觉,那我也该死。
既然姐姐现在不拿我当回事儿,我也没用必要给她留面子,我一发狠,操起一块土块,砸了过去,“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姐姐哭了,哭得有一阵没一阵的,而我,最见不到人家哭,谁要是在我面前一哭,仿佛天底下的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当即软了下来,没有房子,没有晚饭,没有煤油灯,只有姐姐和我,姐姐就是我的房子、晚饭和煤油灯,我同样也是姐姐的房子、晚饭和煤油灯。
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三个人,一个人在心窝里专门负责思考,一个人专门负责说话,另一个人专门负责行动,因此,我的思考、说话和行动往往很难统一,我本来想召集他们三人开一个会,但我比较懒惰,况且,我讨厌请客的场面,故而没有实施这个计划。
姐姐见我生气,便主动拉起我,替我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我瞪了姐姐一眼,想起大哥那句话,似乎不假思索地启齿道:“贱人!给脸不要脸!”
“你……”,姐姐木头般站着不动,我预感到这话说得不够男人,好几次大哥这么说的时候,姐姐都泪流满脸,好在我是个傻子,姐姐你、你、你的咽了几次,便不足为奇似的,大大方方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傻弟弟,姐姐不想讨饭,你呢?”
“我要保护你!”我自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即便没有这个能力,但我有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心。
“傻弟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就当我跟风说话吧,我呀……”
“姐姐,你欺负我!”
“怎么才不是欺负呢?姐姐让你跟我睡一张床,那是关心你,你可千万别说什么我是你老婆的混帐话,懂吗?”
“我不能骗人!”
“这不是骗人!你不是希望我开心吗?就按姐姐说的做,姐姐就开心,其实啊,我们都很可怜,你哥哥白白夹了个男人的东西,可是他那玩意就像一根蚯蚓,根本立不起来,傻弟弟,你长得一表人才,偏偏让你傻头傻脑,难道这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吗?”姐姐说着,一把搂住我。
路,依稀可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忽然,前面灯火通明,习惯了黑暗的我,如临大敌,我赶紧躲起来,不让那些亮光看见我。
姐姐诧异地看了看,笑道:“那是电灯,我们已经到了区里啦?妈呀,傻弟弟,怎么走了好几十公里路呢!”
我很怕电灯,因为它将我照得一清二楚,也将姐姐照得明明白白,无论姐姐怎样解释,我始终不肯向着电灯光走,索性沿着小山坡爬来爬去。
姐姐没办法,只好顺从我,跟着我,在没路的小山坡艰难地爬行。
咚……
啊……
我正抓住一把野草横向爬行,突然脚下一滑,我肚皮贴着小山坡,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傻子,你没事儿吧?”姐姐不知怎么就来到我身边时,我已经坐在地上,揉着脚。
“我说不行,偏不听,这下可好,哪儿也去不了!”姐姐先是埋怨,然后才摸着我的脚,问这儿疼不疼、哪儿疼不疼,“你看,你的脚崴了,怎么办?”
我呼啦一下站起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我马上瘫倒在地,姐姐踢了我一脚,道:“站得起来吗?坚持站起来,我背你。”
姐姐搀扶着我站起来,然后弯下腰,我爬到姐姐背上,她双手托着我的屁股,将我向上送了送,姐姐略微发臭的头发弄得我痒痒的,我差点儿笑出声来。
“姐姐,我重不重啊?”姐姐走得很吃力,她没有回答我的话,我知道我错了,举起一只手,啪啪删了自己两个耳光,“虎娃子,你是大傻瓜!”
“比傻瓜还傻,你傻到家了!”姐姐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听着姐姐的声音,我一下子高兴起来,一手得意忘形的从姐姐衣领处迅速伸了进去,暖暖和和的乳房,细腻嫩滑,我想,我要是个小孩子,就住进乳的房子里,省得姐姐那么吃力背着我。
“你要死呀!”姐姐停下来,腰和头一起向下弯,我感觉自己大头就要朝地栽去,只好将放在房子上的手缩回来。
姐姐走得很辛苦,每一步力重千钧,伴随脚步的移动,我们不停摇晃,我害怕自己摔下来,牙关紧咬,十指牢牢扣住姐姐的头发,姐姐“哎哟”地叫了声,提醒我抓住她的肩膀。
我想,这路真不会长,都长得平平坦坦的多好,干嘛非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别动!”姐姐的命令急促而粗重。
我不知道是我在动,还是姐姐在动,我扭动几下腰肢,竭力保持不动,但我总觉得我依然不停动弹,无论我怎样调整不动的姿势,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姐姐一气之下,侧身将我从她背上卸下来。
我单脚站立,姐姐架着我,一步一步挨向山坡,在平平坦坦的小路上,姐姐搀扶着我坐下,她从我眼前消失了一会儿,回来后手里多了一根竹竿。
“给,拐杖。”
我很想痛哭一场,因为我内心有一团热腾腾的水涌起,那些水找到我的眼睛、鼻孔和嘴,争相外出。
“傻弟弟,走一会儿姐姐再背你啊。”
电灯光比我父亲的棍棒更膨胀着我的内心,偶然呼呼呼跑在路上的铁壳虫,长着明亮的大眼睛,还喷出一股好闻的气味。
“姐姐,帮我抓只铁壳虫。”
“那是车,汽车,知道吗?”
我走得很慢,虽然有根竹竿拐杖,但也代替不了我的脚,姐姐给我讲了很多,可惜我的脑子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天空中有个亮亮的小白点快速掉落,姐姐兴奋地叫道:“快看,流星,傻弟弟,快看呀!”
“流星,天上有路吗?”我想,既然流星能流动,应该向小河水一样,是有路的。
“天上还有神仙呢!”姐姐道。
离地三尺有神明,谁说的?姐姐说有神仙的时候,便离我很远,甚至我怎么央求她,她都不愿意背我,我把竹竿拐杖扔掉,吼道:“让我死了算啦!”
“我上辈子欠你啥啦!”姐姐仰天吁了口气,捡回那根拐杖,我看见那么多电灯睁开眼睛,扑到姐姐身上,便想拣块石头,把它们统统砸个稀巴烂,可是,我受伤了,行动不便。
区上,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姐姐背着我,渐渐到了没有灯的路上,星星点点的光,在宽阔的群山之下,像一颗颗星星,夜晚,土地上冒出静谧的芳香,庄稼地时不时响动几下,人声、犬吠时有发生。
“下来,”姐姐放下我,我又借用拐杖,一步一步跟随姐姐。
“那是我家,”姐姐擦了擦汗水,指着一幢幢房子。
“给我擦擦。”姐姐擦汗的动作就像一朵花,在微弱的光亮中开放,我不忍心擦去自己的汗水,等待姐姐将花开在我的额头。
“好些了吗?”姐姐一边开花,一边问我,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想我永远不要好些才对,她并没有因为我心里想的而永远开着花,没几下便放了手,道,“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保护你!”我记得自己承诺过,所以往事重提,底气略显不足,声音也不够洪亮。
家?家是什么?多么熟悉的字眼,此刻我忘却了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脑子里有一根木棍堵塞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一排排房子,就是姐姐说的家,我便觉得,家就是冷冷的土坯墙。
姐姐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家,一个痀偻的老头坐在电灯下抽烟,烟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爸……”,姐姐叫了痀偻老头,我赶忙跟着叫了声爸。
痀偻老头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俩,说了声:“回来啦。”
“爸,”姐姐叫了声爸,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我握住姐姐的手,帮她擦了一下,可是姐姐陡然跳开,已经站在痀偻老头面前了。
“他不是弟弟吗?你们怎么……”,痀偻老头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他,在痀偻老头和长条凳的旁边,有一个拐杖,他放下烟袋,架起拐杖,我才发现,他的一条裤管内竟然空空如也,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裤管。
“爸,”姐姐只知道叫爸,却说不出别的话来,我心里很难受,架着拐杖靠近八仙桌,姐姐不但没有搀扶我,反而在我靠近她的时候退避一旁。
“饿了吧?自己弄点儿饭吃。”痀偻老头对姐姐说。
“我们吃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饿。”我对老头说道,其实,我想让姐姐帮我洗洗脚,因为我的脚很不舒服。
姐姐躲避着我,可能做饭去了,我正仔细端详单腿老头的烟袋,却见他重新坐回长条凳,道:“你是弟弟吧?”
“虎娃子,我是。”
“这么晚跑出来干什么?”
“讨饭,我饿啦!”
“你哥哥怎么没来?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杀了大花脸,我杀了大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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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8 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大哥的女人(7)
单腿老头鄙夷的看着我,从他眼光里,我知道,他压根儿不相信我有能力杀了大花脸,横握拐杖,对我道:“好好坐着,别摔跤啊。”
单腿老头学着我单腿走路的样子,慢慢远去,新鲜的环境里,我是一个破旧的人,我躺在长凳上,敲着二郎腿,抱着头,想让自己新鲜起来,我确实感到一股股新鲜的小矮人,争先恐后向我冲过来,特别是电灯光四周,那些小矮人一个个红扑扑的,贴在我脸上,十分舒服。
“我爸呢?” 姐姐端上一碗面条,问我,见我躺在凳子上,诧异道,“脚好了?”
“好了!”我一骨碌翻下凳子,走了几步,疼还是有一点,但可以接受,我跺跺脚,呵呵笑起来。
“我爸呢?”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小矮人,面条真香。”
姐姐没看见小矮人,嘟囔道:“什么小矮人?”
她放下碗,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渐渐没了人影,我狼吞虎咽吃起来,等姐姐出来时,滚烫的热面被我风卷残云了,我将空碗凑到电灯前,心满意足道:“吃不着,饿死你。”
“够吧?给!”姐姐递给我第二碗,我当仁不让接过来,“慢点儿,没人跟你抢,我告诉你啊,电灯泡不能玩,要爆炸的。”
“它不爆炸,我还想弄爆炸呢!”没等姐姐阻止,我举着碗,砸向灯泡。
“砰”,一声巨响,空碗咣当当旋转在桌面上,天顿时黑暗了,我即刻躲到桌子下,好象有几个小矮人钻进我的肉里去了,可能我肉里的公路很窄,它们挤来挤去,挤出了一些黏糊糊的液体。
“傻子,不要命啦!”
我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受到小矮人的攻击,偷偷摸摸看过去,姐姐跑来跑去,一会儿灯又亮了。
从桌子底下出来,姐姐拿着扫把、抹布忙乎,我刚想接着吃饭,姐姐用扫把头打了我的屁股:“不能吃,里边全是玻璃渣子,你看你,满脸都是。”
姐姐教训了我一通,帮我弄去了玻璃渣子,小心地擦去黏糊糊的液体,问吓到我没有,我不是那种轻易被吓唬得了的人!我摇摇头,摸摸脸,道:“小矮人都被我吓得屁滚尿流,砰,吓破了胆。”
“怎么说你才好,”姐姐给我换了一碗面条,自己也端出来一碗,斯斯文文卷动面条,樱桃小嘴缓缓蠕动,我看得饱饱的,早知道看着姐姐吃饭也能饱,我真不应该吃那么多面条。
“姐姐,不要说我。”我总觉得,嘴不是用来说话的,即便要说话,也要说一些很有分量的话。
“对了,你可不要乱讲话啊,”姐姐时不时弄张纸给我擦去脸上的血,道,“我爸肯定去叫我哥哥、嫂子去了,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就装哑巴,要不,你去睡觉吧,能睡着吧?我看你挺累的。”
“看着你,我就不累!”我这句很有分量的话,让姐姐四下张望,因为有一些人声由远而近,姐姐凑近我,急切吩咐道,“哑巴啊,傻弟弟。”
“哎哟,凤女子回来啦!”
我回头一看,单腿老头和一位短发大娘已经进入了院子,还有几位小伙子、几位大姑娘。
冷清的家喧哗、热闹而温暖,我成了一面镜子,每个人都过来照一照,就像过年时,家家户户围着一头肥猪,不知道能看出什么来。
姐姐疲于解释,那么多人说话,那么多解释,我听到最多的便是“我弟弟是个傻子,真的是傻子。”
“哎哟,可惜那副身板,小脸蛋多俊俏,哎呀,怎么流血啦?”
“可惜了,这孩子可惜了。”
“大花脸才可惜,我把他杀了。”耳边嗡嗡吵得我心烦,我重重地拍了一下八仙桌。
“真是作孽呀!”
“凤女子,快让你弟弟睡觉去。”
“姐姐,我们睡觉去。”我想,跟这一群傻瓜,没什么好说的,不如睡觉去。
啪,啪……
我俊俏的脸蛋上挨了火辣火辣的两巴掌,姐姐这次用了十二分的力道,那帮傻子顿时沉默不语,怪模怪样看着我。
我全然没当回事,舔舔嘴唇道:“打在我身上,疼在姐姐的心上。”
小伙子、大姑娘们将我拖拖扯扯弄到一个房间,命令我闭上鸟嘴,否则就要我好看。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根本不是鸟嘴,“你们长眼睛了没有?”我还想多问两句,他们凶巴巴的样子,给我强大的心理压力,算啦,人在矮檐下,低头好男儿。
我住了嘴,房间里留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其余地都出去了,我害怕姐姐被这帮人绑起来,便要冲出去看个究竟,可是,这么宽敞的路,我总是躲不过那个臭男人的拦截。
“放老实点儿!傻不拉叽的,玩什么玩。”我仔细看了看说话的男人,他的一只眼睛瞎了,瞎了的那只眼睛,只有一条睁不开的缝,我顿时可怜起他来,不过,而可怜他唯一的方式便是不理他。
可是,我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叨叨叨叨,这不还算,那个女人也开始叽叽叽叽,弄得我没法理性,电灯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影子一半在地面上,一半爬在墙壁上,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木头开裂的声音。
门外,姐姐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我总是听见一些不入流的话“你说呀,你说呀”“你哑巴啦”“你想急死我们啦”,想着姐姐受了委屈,我暴跳如雷,大喝一声:“滚,滚。”
独眼男人的力气很大,他一只手就压得我直不起腰:“你喊谁滚?能收留你就不错了,我妹妹在你们家受的气还少哇?”
“我不认识你妹妹!我不稀罕你妹妹。”我几乎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激动,连睡觉、跟谁睡觉都成了次要问题。
独眼男人踢了我一脚,那个女人没我高,脸上有颗长了一根毛的黑痣,黑痣女人对我笑笑,道:“傻子,安分点儿,这年头安分点儿好,就算你是傻子,也还是安分点儿好。”
我打不过独眼男人,说不过黑痣女人,我只好拿出我的杀手锏,趁黑痣男人没注意的当口,啊呜咬了他一口,并一直不放,独眼男人嘴里嗦嗦嗦的叫着,黑痣女人抓住我的头发,忽然,我脑子受到严重打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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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8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大哥的女人(8)
鸡在飞,狗在叫,房梁上老鼠吓唬仰头的小猫,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美美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无比舒坦,虽然身体某几个部位依然保持着酸疼、胀痛的面目,但相比没睡觉之前的状况,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我正准备修理修理老鼠和猫,脑子里猛地围坐了一圈人,他们的胳膊肘放在我的天灵盖上,有的抽烟、有的吐痰、有的抠脚、有的梳头,一阵阵乱七八糟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孔,我很想打个响亮的喷嚏,但强力忍住了。
单腿老头在我的眼窝里掏了些烟丝,嘴里喷出的烟,却从我的鼻孔出来,我实在忍不住,终于歪了歪嘴,“阿嚏”。
“快说呀,凤女子,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跑回娘家算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是我马家的人,死是他朱家的鬼,你懂不懂,啊?”
“凤女子,你能嫁出去,我们已经感谢祖先的保佑、菩萨的慈悲了,谁让咱们上一辈是地主呢?马家跟我们情况一样,都是受苦受难的人,你就不能将就点儿?”
“凤女子,大哥、大嫂都希望你过得好,但我们首先是女人,女人的天职就是先要服从自己的男人,女人的使命就是给婆家传宗接代,然后,拉扯孩子、勤俭持家,地主的血液也能流出光荣而伟大的贫下中农的血液,知道吗?”
呜呜呜,嗯嗯嗯……
“弄一个傻子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村里人都知道了,你还想不想活呀?啊,我们的脊梁骨还还不成了马蜂窝?我告诉你,怎么来的,怎么给老子回去,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马上让她动身,我就不信老子管不了她!”
“爸,爸……,大哥,大哥……,二哥,二哥……,三哥,三……,大嫂,二嫂,三……,你们不能赶我走,我不能走,哥哥、嫂子,我就是死也不回……”
“放屁!你就是死,也得给老子死在朱家,这个家,我说了算!”
“爸,爸,难道你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哥、嫂子,求求你们,帮我说说好话,啊,帮我说说好话,我回去,他们朱家的人要拔我的皮、抽我的筋,我那傻不愣登的弟弟,他还小,他是为了救我……”
“马家的脸被你丢尽了!我虽然残废,但我的心是完整的,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地主不是我的错,你这么作,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对得起国家、政府对我们宽大处理吗?你不要脸,我们马家作鬼也要个面子嘛。”
“大哥,救救我……”
“谁要敢救她,就不是我马家的后人!自作孽、不可活!”
“凤女子,你三更半夜跑回来,他们朱家肯定知道你回娘家来了,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动身来我们家要人呢!”
“不——,你们不知道我受的苦,我是一个女人,可他不是个男人,他那根JB除了撒尿,根本干不了别的,你们知道吗?”
马家人的头不同程度、不同方向地转了转,他们似乎要从姐姐的话里找到大哥那根JB留下的线索,我当时想,男人找个女人,就是为了那两个小山坡和小山坡上永远摘不尽的小果子,女人找个男人,正如姐姐所说,男人的JB必须不能仅仅用来撒尿,它还担负着将那粘糊糊的沾满飞一般感觉的液体传达给女人,男人与女人的关系,说到底,就是小果子与JB的关系。
“畜生,大逆不道的畜生,怎么养了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单腿老头的头发,就像我裤裆里那根JB,正一点一点朝天直立,偶尔还抖动几下,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可以尿尿的地方,便在一个墙角处畅快地尿了一泡。
“凤女子!你是魔鬼,还是人啦?”
“哎哟,我说妹子,你咋好意思说这些呀?”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马!”单腿老头一摇三晃直奔姐姐,独眼男人随即搀扶着老头,将他让到长凳上。
“爸,丫头不懂事,口无遮拦,你老别生气,身体是自己的,啊,我们好好跟她谈谈就是了,老二、老三,把凤女子扶到睡房去。”
“虎娃子,快……”,姐姐一听要把她带向睡房,冲着我声嘶力竭喊叫。
啪啦啪啦,好一阵混乱,姐姐从我的嘴里伸出一只手,拖着我就要逃窜,那些男男女女,纷纷扯着我的头发,倒挂着将姐姐拎起来,我感到自己的肠子、内脏被他们长长地扯到外面,很凉。
“喵”,人言可畏,猫受不了虐待,跑了,我双掌压在天灵盖,不停地挥舞,那些被他们拽出来的东西,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应该的位置上,我大吼着,一个箭步冲出房门,愤怒道:“喵!”
姐姐跪在地上,蓬松的长发遮盖眼帘,其余一干人等姿态各异地望着我,倒是单腿老头雷厉风行,横起他那根拐杖,阻挡我蠢蠢欲动的肢体,可是他打错了算盘,不走寻常路是我的风格,握住拐杖,我顺势一滚,直达姐姐身边。
“畜生,真是畜生,你们还不给我拦住!”拐杖咚地落在桌子上,发出威严的呐喊。
我觉得我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没想到老大、老二、老三的动作比我更快,他们在我尚未到达姐姐身边的时候,将我抓起来,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地捶打我,他们的女人更可恶,居然拿出白白的绳子,说是将我捆起来,连同姐姐一块儿押送到朱家庄。
姐姐呼天抢地,哭成了泪人儿,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姐姐的热泪融化,姐姐见我如瓮中之鳖,跪着前行,一把扯住单腿老头的胳膊:“爸,一切都是我的错,弟弟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懂,可是,他却救了我的命,爸爸,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在你的面前吗?我有什么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我为什么要承受你们的错误?你们知道留给我的伤害有多大吗?脸有那么重要吗?面子有那么重要吗?女儿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呀!”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不知道是老二、还是老三说的,我左边的男人瘦小,而我右边的男人魁梧,那话是从瘦小男人嘴里吐出来的,“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我们还要在这个村子里活人呀!”
“你们爱活不活,”只要嘴巴能动,我绝不含糊。
“鬼都是人变的!鬼在我们脚底下,天天受到你们的践踏,他们有脸吗?我们是人,却在神仙的脚底下,每天受到神仙们的作弄,我们有脸吗?我宁肯不要脸,我只要活着,我只要弟弟活着,如果你们实在要将我送回朱家湾,请你们将我和弟弟装进棺材,拿我们的尸体换取你们骄傲的面子吧!弟弟,姐姐对不起你……”,姐姐竹筒子倒水,可能说累了,低着头,忽地一声疾呼,,猛然冲向土坯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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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大哥的女人(9)
姐姐的头顶上,留着我心脏的血液,就在她将土坯墙冲撞得地动山摇得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一个自己从我的躯体中破壳而去,他是那样愁肠百结,是那样义愤填膺,他恨不得把眼前那些刽子手踩在脚下,将他们统统变成野鬼,就在另一个我躺在姐姐身边的时候,我使出浑身力气,轻轻松松挣脱了两个刽子手的束缚,呼叫着姐姐,玩儿命地冲过去。
我跪在姐姐面前,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姐姐,好姐姐。”
“傻弟弟,我们是在黄泉路上吗?前面就到奈何桥了,别怕,”姐姐头顶的血红了她的脸颊,红了我的衣服,我试着用指头擦拭姐姐脸上的血渍,很快,我的指头上也开始一滴一滴留着血,我将指头塞进自己嘴里,美美地吮吸着,血的味道跟姐姐的味道完美统一,我分不清谁是我,谁是姐姐。
“乌烟瘴气,乌烟瘴气,我这把老骨头,不是被你们活活气死,就是被你们脸皮砸死!”单腿老头团团转,双手搭在拐杖上,吼道,“都是死人啦,还不如个傻子,医生、医生。”
“凤女子,你真傻!”
“凤女子,吓死我们啦!”
“凤女子,你……”
人群像蚂蚁一样分工明确后,黑痣女人和另一个女人准备搀扶起姐姐,我怕她们心怀不轨,反而将姐姐抱得更紧。
“虎娃子,我们是好人,你姐姐要看医生。”
“对呀,虎娃子,不能再让她流血啦!”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但我肯定她们、包括她们之外的那些都不是好人,他们就像房梁上的老鼠,低头傻乎乎地看着地面上的猫,而那声“喵”简直就是老鼠对猫施的魔咒,因为,老鼠要让猫相信:我是你们家最好的老鼠。
我不明白,姐姐内心的真实伤痛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有在姐姐即将垂死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慌了手脚,先前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现在大惊失色、悔恨交加,我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一切侮辱姐姐的词汇,倒过来,完全适用于迫害姐姐成为目前境况的这帮混蛋。
“傻弟弟,我……”,姐姐在我胳膊下动了动,嘴角上布满血液,我低下头,顺着鲜血流下的路劲,舔舐那些红红的黏液,所有人都发出“啊”的叫声,别过脸去。
“傻弟弟,抱着我,这不是我的家,走……”,姐姐的手死死地抓住我,此刻,她一定很害怕,果然,停留了片刻,她说,“姐姐怕,姐姐不想死,傻弟弟,只有你能救我,救我……”
姐姐的声音和她的呼吸,软绵绵地渗入我的身体,给了我强壮的体魄,我觉得实在没有同这群混蛋说话的必要,正要抱起姐姐,老二、老三和他们的女人将我和姐姐拔河似的分开。
“傻弟弟……”
“姐姐……”,我成了老二和他老婆的俘虏,姐姐成了老三和他老婆的俘虏,只有黑痣女人置身事外,替单腿老头捶背,我和姐姐彼此呼应,却不能聚在一起,恶毒的咒骂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惩罚,我嘴一张,自然就爆炸出一堆的话,我希望这些话,就像那些我看见的小矮人一样,刺破他们的脸蛋,“魔鬼,你们全都是魔鬼,是杀人不眨眼的王八蛋!如果姐姐死了,我要你们跟大花脸一样,如果姐姐没有死,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姐姐,你先病着,我等一会儿就陪你病。”
“来了,来了,医生,快快快,”独眼男人前面是个背着药箱的眼镜男人,在独眼男人的催促下,医生老远就伸出手,捋动袖子道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不要碰他,”我朝眼镜医生喷了一口唾沫,上蹿下跳。
“还不够丢人吗?弄进去,弄进去,”独眼男人向我身边的两位发出不耐烦的手势,我便像一条摇头摆尾的出水大鱼,再怎么张嘴、翻腾,都无济于事。
棉花塞进了我的嘴里,绳子捆在我的身上,我被绑在了床上,吱呀一声,人去屋黑,只有亮瓦片洒下一片朦胧的光,那缕光,同这间屋子一样安静,我肉身无法动弹,我只好派遣另一个我,去看看姐姐的情况,怎奈木头门根本不通人情,那个我出不去,他抱歉似的与我合二为一,我傻乎乎地仰着头,思想着姐姐鲜血的味道,两个不请自来的怪诞影子,将我的头和脚分别拉扯着,我忽然间长大了、长高了一般。
此刻,我脑子里从没装过如此多的男男女女,所有我能想起的人,从我的额头、耳廓及肛门钻进我的脑子,可他们全都没有身体,只有一个脑袋,或者一张歪七扭八的嘴,有些脑袋和嘴我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他们宛如我的唾沫,我想吐出来,却总有些咽下肚的。
熟悉的人,一个个变得异常陌生,陌生的人,似乎在我的想象中悠然间熟悉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到我脑子里来干什么,但我知道,其中有些人想迫害我,有些人想游戏我,还有些人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我丝毫不惧怕,因为我没有闭上眼睛。
“开门,我让你们开门!”恍恍惚惚的,好像是姐姐的声音,我脑子顿时空荡起来,那么多的人定然是躲藏起来,乘机捉拿姐姐吗?
光明和姐姐一起进来后,我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我想提醒姐姐快跑,不要管我这个傻弟弟,急得我脸红脖子粗,姐姐和黑痣女人、老二、老三等来到我床前。
姐姐的长发在背后形成辫子,一条白纱布从她头顶沿着脸颊直到下巴,姐姐坐在我的床沿,先是取下我嘴里的棉花,然后准备给我松绑。
“姐姐,快跑,屋子里有人要抓你。”我脱口而出,希望化解一次危机。
“傻弟弟,”姐姐的胳膊压在我的肚皮上,一动一动的。
瘦小男人道:“凤女子,我来。”
瘦小男人和魁梧男人同时动手,我终于可以直立起来,然而也许是捆绑太久的原因,我刚一站立,身子一软,一头歪在了姐姐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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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9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大哥的女人(10)
在马家庄已经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里,我和姐姐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少之有少,每一个白天,总有素不相识的人来到姐姐家,啰里巴唆扯蛋,他们在谈论朱家湾的时候,数落我的父母、大哥,连我也一并在他们的奚落之中。
姐姐刚开始还热情地剖析头破血流的因果,后来便懒得说话,翻翻白眼,算是很礼貌的回答。如果我有幸跟姐姐同坐在一起,姐姐想方设法让我笑一笑,我心里也愿意露出自己的笑脸,因为,姐姐看见我的笑脸,就像鱼儿见了水一样,显得那么欢快。
单腿老头和独眼男人很忙,我想,他们是躲了起来,而瘦小男人严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晚上,他一定要同我挤在一个床上,这让我分外痛苦,我久久不能入睡,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我觉得大逆不道,仿佛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内心涌动着万千把匕首。
瘦小男人躺在我身边,总是无缘无故找些话说,他说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如找半个牛屁股撞死,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严重警告我离丫头远些,否则,我的尸体将在粪坑里成为蛆虫的美食。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只癞蛤蟆,浑身长满了疙瘩,每一个疙瘩里都是滚烫的液体,我知道,这些疙瘩和液体全部源于瘦小男人的刺激,但我还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稳重,淡淡道:“牛要吃草,蛆要拱粪,姐姐需要男人。”
瘦小男人其实没有他的话那么可恶,听了我的反驳,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感觉到,你虽然是个傻子,但你傻得很逗人喜欢,傻得很有风度,不过,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的命是由别人操控的,除非我们身体内的血都换成水。”
“血是红的,水是——”,水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我不确定哪种颜色的水流在血管里好一些,稍加琢磨,我说,“水的颜色是绿的,不行吧?”
“人民群众说行就行,他们把绿的说成红色、把红的说成绿色也是可能的,我父亲,还有你爷爷,人人都想看到他们墨黑墨黑的血,可他们失望了,因为我父亲和你爷爷,流着鲜红鲜红的血,跟五星红旗的颜色一样,远比所谓的贫下中农的血更纯正,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理解凤女子,但我更理解父亲,我要保护凤女子,但我更要保护父亲。”
“独眼男人保护凤女子吗?因为姐姐说他是最疼爱姐姐的。”我打断瘦小男人的高谈阔论,我的兴趣不在血,而在姐姐。
“他的眼睛正是为了保护丫头而瞎的!”瘦小男人道,“我母亲得了痨病,死得很早,我反倒庆幸母亲可以死得那么早,虽然疾病夺走了她的生命,可她死得很干净、很健康,你看看我们这些人,活在一辈子的炼狱世界,人不人、鬼不鬼,凤女子是我们马家三代唯一的女儿,但就是这个唯一,让她受尽凌辱,那些不知廉耻的人,在凤女子身上得到了兽行的满足,他们说替天行道,这是个什么天道呀!你说的独眼男人是老大,我是老二,那时,我们全家宛如过街老鼠,凤女子几乎神经失常,然而,厄运就在她神经失常说起。”
原来,姐姐无法忍受善良的人们替天行道所留下的后遗症,非但如此,行动依然继续,单腿老头行动不便,马家三个男人只能做缩头乌龟,只是苦了姐姐。
有一天,痛苦不堪的姐姐跌落河中,其实,那是一个落差很高的池塘,姐姐在池塘里挣扎着,幸亏老大及时赶到,救起了姐姐,然而,当他们走出河水时,早已经守侯在那里的几个替天行道人员,抓住老大就劈头盖脸地打,还有几人见姐姐没死,一个个变成了光腚野兽,在他们看来,姐姐的出生注定是让广大劳动人民群众取乐、戏耍的。
老大歇斯底里抢救姐姐,说愿意用他的性命换取姐姐的贞洁,那些人没有要老大的命,只是让他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
自那以后,姐姐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灾难渐渐平息,姐姐的名声却在大地上沸腾、飘扬,许多年,姐姐没人愿娶、没人敢娶,大凡知道姐姐历史的男子,对她退避三舍,才促成了我大哥的婚姻。
我怀疑大哥后来知道了姐姐的历史,但如果不是姐姐亲口说大哥的JB只会撒尿而不能撒别的,我几乎无法理解一切东西,包括姐姐、我与大花脸。
瘦小男人时而清晰,时而糊涂,清晰的时候知道我是傻子,糊涂的时候总是在我身上摸摸索索,动不动还将腿架在我身上,这种感觉让我恶心,我想,单腿老头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羞辱我,至少,我还是有尊严的。
第四天一早,姐姐来到房间的时候,我和瘦小男人还睡得正香,姐姐把我们喊叫起来。
睡眼惺忪,我十分愤怒地推搡瘦小男人,并垂涎三尺对姐姐道:“他欺负我,姐姐,我们睡觉。”
姐姐发了狠,不但对瘦小男人,同时也针对我,我们两个男人只好赔上笑脸,想起瘦小男人昨夜的一席话,我觉得姐姐百孔千疮,虽然她竭力将空洞和疮口掩埋,可是,今天,我却看得丝毫不差,不能让姐姐受到一点儿伤害,甚至不能让姐姐流一滴眼泪,注定是我下床以后要做的事情,任重而道远,我也许完成的不会太好,但我至少不会没有想法。
新的一天,过着陈旧的生活,我和姐姐再一次被他们隔离,老大、老二、老三等三对夫妻似乎分批来监管我们,吃喝玩乐一样不少,唯独没有自由!我抗议了无数次,姐姐反而规劝我,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午饭过后,姐姐说她要和三嫂到她母亲坟前祭拜,问我去不去,我激动得心都钻到姐姐肚子里去了,经过单腿老头等人的商议,我们前往姐姐母亲的坟前。
坟头距离姐姐家不是很远,但也绝对不近,姐姐说,原先坟头并不在这里,因为开荒造田、分配土地的关系,重新将坟头移到了指定的这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是你母亲的坟头?”我有些纳闷,在众多的坟堆中,姐姐一眼就认出了她母亲的坟。
姐姐拔除坟上的草,并一捧一捧地掘弄些新土,撒向坟身,听了我的问话,老三夫妻将我拉到一边,姐姐对着坟头拜了几拜,道:“妈,妈妈,女儿看望你来了,希望你原谅女儿的不孝,在那边冷了、饿了、热了、累了,就告诉女儿吧,妈妈,女儿这次回来,又给你添麻烦了,可是,妈妈,你告诉女儿,我该怎么做呀!”
姐姐说了很多,说着我大哥的事儿,说着我的事儿,我不禁泪眼盈眶,一个死去的人,活在密闭的空间里,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境况呢?
姐姐祭拜完毕,走到我面前,道:“傻弟弟,母亲的坟前永远有她含辛茹苦的容颜,三哥、三嫂,我知道母亲不会原谅我,但我别无选择。”
离开单腿老头的视野,老三夫妻表现出极通人性的一面,他们将许多道理讲给姐姐听,一边说,我们一边往家走,刚迈进墙角,一阵吵闹声,掀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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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30 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姐姐不回家
父亲、大哥、大花脸朱家湾来的三人,每个人嘴里乱出一阵旋风,扬起地面尘埃,赫然拉长我的耳朵,将我的眼睛挤压成两个皱褶,眼前那些男男女女,突然像是年画上面目狰狞、扮像怪异的彩色纸人,在风中歪歪扭扭、婀娜多姿。
我猛地意识到,马家庄几天的生活,虽然憋闷、压抑和无聊,这里的山不高,这里的水我还没见到,然而因为彩色纸人的出现,我即刻改变了这个看法,其实这几天,是我有生以来最为宝贵、最有价值、最无尘埃的几天,眼见这样的平静即将被打破,我看见有一个自己从我的头顶如土委地,渐渐矮了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一把扯着他,我本想爆发出疯狂地嘶嚎,但当着这么多人,我心里虽然极度憎恶,还是面带微笑,风度翩翩道:“我不回去,姐姐不回去,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言毕,我伸手去抓姐姐的手,姐姐像见到了大色狼,蹦跳几下,躲到一边,现在,四周很安静,我已经看不见任何有形体的活物,天空中忽闪忽闪的,全是椭圆形的黑珠子,每一个黑珠子里,我像某册连环画中的连续页面上的猴子,手舞小棍、翻着筋斗,眼里冒出金光,保护着身披长布的姐姐。
不知道是谁,卷走了连环画,我们所有的人恢复了原形,我的父亲等人久久地看着姐姐头上的白纱布,显得很吃惊,我大哥抬了抬手,对姐姐道:“老婆,凤女子,怎么啦?要不要紧?你没事儿吧?”
“死不了!”姐姐气鼓鼓道。
“死了跟你也没关系!”我白了一眼大哥,没好气补充了一句。
大哥狠狠地瞪着我,嘴里柔弱的和风化成强劲的洪流,气急败坏问道:“虎娃子,过来,你不想回家吗?”
阵营顿时分成两派,马家庄的人站到一边,朱家湾的人聚成一堆,而我,既不属于马家庄,也不属于朱家湾,看着姐姐义无反顾地站在单腿老头的身后,我怅然若失,论理,我的身体属于朱家湾,因为我的身体内荡漾着朱家湾神庙前的小河流水,然而,理也仅仅是拿来论的,既绵软,又苍白,丝毫没有决定性的意义,不巧的是,我不是一个人,我的思想、我的精神不由我控制,因为他们完全属于马家庄,只因为马家庄有一个姐姐,倘若姐姐选择朱家湾,我还是很愿意投身到朱家湾的怀抱。
单腿老头和我的父亲是这两大阵营的绝对头领,头领没有发号施令,旗下成员虽然一个个虎视眈眈,但整个局面比较和谐,我想,大概没我什么事,便坐在房前磨盘上,等着他们最后的决断。
“朱家大哥,既然来了,咱们坐下说,坐、坐、坐。”单腿老头率先坐下,我父亲也坐下,其余众人依然站立,但站立的姿势十分难看。
“朱家大哥,刚才咱们说了那么多,现在听听孩子们的意见,这些天,我的眼皮老是跳,一会儿左眼皮跳,一会儿右眼皮跳,你帮我看看,是福还是祸呀?”单腿老头扒拉着眼睛,一颗头走向我的父亲。
“孩子的事情,必须由我们做主,他们懂什么?马家大哥,最近我的手总是痒痒,一会儿左手痒,一会儿右手痒,你帮我看看,是闲的还是累的。”我父亲摊开手掌,手臂在桌子上蹭来蹭去。
“我不是医生,你也不是相士,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吧!”单腿老头的头又走回到他的脖子上,“晚上睡不着,白天没法睡,我这一把老骨头,这几天真还懂得了一个道理。”
“马家大哥,废话少说,我们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人,你闺女既然嫁到了朱家,断然没有在娘家潜伏起来的道理,在我朱家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可一回到你们马家,怎么头破血流的?我们受了几辈子苦,难道你还想让娃娃们继续受苦吗?我们受了几十年的窝囊气,现在还抬不起头,难道你要让我的小儿子和你的闺女一辈子活在阴沟里吗?虎娃子,你说说啊。”
“朱家大哥,你这话完全不对,凤女子刚回来,我还真想即刻将他们送回你们朱家,这不,以死相抗,我难不成送具尸体给你们?但这几天,我都总结出一生都没有明白的一些事儿,名份算个屁,伦理算个屁,人言算个屁,我们老了,年轻人我们管不了,当你躺在棺材里,他们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依然无能为力,所以,我劝你放手吧,给孩子们自由,自由比啥都重要,闺女,你说说啊。”
姐姐的脊梁越来越直溜,而我大哥的后背越来越弯曲,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唱戏似的,我希望的战斗的场面迟迟没有发生,弄得我心灰意冷,就主动站起来,面朝他们,不紧不慢道:“你们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吗?就像你们这样,老不死,气死。”
“傻子,”大哥冲过来,牢牢控制住我,并将我拖拽到父亲身边,大花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我一时没了主张,我明明杀死了他,可他怎么好端端人模人样地活着呢?
我的话像一团烂白菜叶子,塞进父亲和单腿老头的嘴里,他们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姐姐那么紧张地看着我,我看见她胸口外,一颗心是我的,一颗心是她的,我们两颗心贴得相当紧密,竞相起搏。
两个阵营像是两条水渠,里面游动的水在我双脚会合,水逆行而上,从我的发根向外喷出条条彩虹,大哥在彩虹的最高处,我看见,每一个人都具有不同的颜色,他们似乎忙于应付彩虹色彩带给他们的震撼,对我倒网开一面了。
“马家大哥,”我父亲脸上波涛汹涌,相反,单腿老头脸上却波澜不兴,我知道我的话失去了作用,只好听听父亲到底会说些什么,“凤女子是你的亲闺女,掌上明珠,却也是我马家的媳妇儿,我再怎么顽固,还是拿她当自己女儿一样,手心手臂都是肉,对吧?”
“那可不一定!”单腿老头摊开手,另一只手的指头在摊开的手掌中寻找、摸索什么,道,“你看,我手心的肉这么厚,但你再看我手背,哪有什么肉,除了一层皮,就剩下骨头了。”
“我说马家大哥,不打哈哈行吗?我说丫头是手背肉,你说手背只有皮,我要说丫头是手心肉,你是不是会说手心肉都是用来干活的,你看,肉上都是干活留下的老茧。”
两老头各自一笑,我想坏了,他们笑里藏刀。果然,我父亲刷地站起来,单掌“啪”地拍在桌子上,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瘸子,别怪我不客气。”
“在我马家地盘上,轮不到你这么放肆!”单腿老头针锋相对,拐杖头“乓”地砸在桌子边角上,道,“要喝一杯,咱们两老哥还可以叙叙旧,别的,免谈!”
好戏来了!我暗自高兴,朝姐姐笑了笑,不料,大哥一把将我拍坐在桌子上,他自己抬起一条腿,放在长凳上,道:“喝酒免谈,凤女子必须跟我回去。”
“凤女子必须留在马家!”独眼男人当仁不让。
“凤女子必须回去!”
“不能走!”
“必须回去!”
“不能离开!”
“回去!”
“做梦!”
“别吵啦!”姐姐双手捂住白色纱布下的耳朵,声嘶力竭道。
看到姐姐颓废的神情,我羞愧难当,握紧的拳头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脑门,我的双眼欲裂,我的气势如虹,我的呐喊惊天地、泣鬼神:“大哥的JB只能撒尿,干不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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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姐姐,你好苦
一只小鸟点头摇尾地逛荡在院子里,小花猫懒洋洋地偷听人的愤怒,远处一串串的风,拖者天上的流云,朝我们扑过来。
我认为自己吐露出了真理,吐露出了姐姐的心声,然而,我再一次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黑暗,他们不大的两块脸上,乌云密布、浓雾滚滚,鼻子中喷出的风,消失在黑洞洞的嘴,我很担心他们根本承受不了,不禁忧从中来。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子!”大哥脚踢我的屁股,手敲我的头顶,顿时,我眼前豁然开朗,有一条神秘的通道,能让我和姐姐顺利地离开这非人的世界。
沉默许久,我父亲以一个咳嗽给了风雨世界一声炸雷,只听他娓娓而诉:“不瞒你们,我不打无把握的仗,你们也看到了,大花脸之所以被我们带来,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单腿老头装了一袋烟,那股呛人的味道,跟火药似的。
“你不可能猜不出来”,我父亲道,“你执意不让凤女子回去,我们只好当作她、还有你们马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的面,将大花脸的肉沫,放进你们的粮仓里,我要让大花脸的阴魂,无休无止地游荡在你们马家。”
大花脸猛地抽搐几下,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老子的胆是吓不破的!”单腿老头不以为然道,“新中国、新时代、新社会,岂能由你胡作非为?老哥,这不是你能掌握的时代,我们是历史的罪人,要让孩子们挺直脊梁,我们这把年纪,还是躺在棺材里合适呀!对了,大花脸,我问你一句,你就这么容易被人摆布吗?”
一直木讷无言的大花脸审视了我父亲和大哥一眼,两手从裤兜里掏出来,相互搓了搓,道:“我的身体是马爷爷的,我的命是马爸爸给的,如果没有马爷爷,就没有我,如果没有马爸爸,更没有我,所以,不论他们让我干什么,都是瞧得起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有摆布一说呢?”
大花脸哼哼唧唧,嗓音美丽得跟梦似的,我这才知道,当年我的爷爷还有一个正室太太,只不过后来我的爷爷不要正室,跟我所认识的奶奶结了婚。正室太太自己也重新嫁人,生下了大花脸的爸爸。
人生其实就这么无趣,大花脸的爸爸结婚后,终于生下大花脸,可是大花脸的母亲却跟着一位走江湖的郎中跑了,而大花脸的爸爸,本来是个石匠,在一次炸山修路的时候,被山上的石头活活压死,可怜的大花脸只能跟着我爷爷的正室和他的爷爷,那时,我爷爷常常救济他们,我的父亲更是殚精竭虑,为了大花脸的健康成长费心费力。
在那个轰轰烈烈的运动中,我爷爷果断宣称跟前妻毫无感情、牵扯,才让大花脸的奶奶一直活到大花脸进入戏班子,这些事,我第一次听说,我敢肯定地说,姐姐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我的家人只字不提,足见他们根本不拿我当正常人看待,可是,姐姐却从来不嫌弃我,使我感觉自己是一个人!是一个与无数人平等甚至优于一切庸常之人的人!
大花脸尚没讲述完毕,姐姐的二嫂、三嫂便张罗饭菜,我父亲冷冷道:“我们的口粮自备了,不麻烦马家大哥!”
“你是来跟我划清阶级阵线的吗?”单腿老头道,“也好,亲兄弟明算账,今天我就把话说在明处,傻子的话在不在理姑且不论,但我闺女不能守活寡,身边躺着个男人,却不能尽到一个男人的义务,朱家大哥,你说,这门亲事,是不是名存实亡啊?”
“男人的义务很多,耕田种地,发家致富,我,我大儿子,哪一点做得差了?咱们总不能因噎废食,我会想法子,好好给老大治疗,再说,我和老大决定,不追究丫头的过错,回到朱家,照样是我的好儿媳、好闺女!”我的父亲扯了扯我大哥的衣袖,大哥可能有一些尴尬,老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说话。
“爸,我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好好对待丫头……”
“放屁,我给你一刀,当你走在阴间狭窄的小路上,我说你回来吧,我用我后半身全部的心思补偿你,行吗?”单腿老头笑笑,揉揉鼻子,“我闺女有错?你趁早给我列出几宗几款罪状来,要不然……”
我父亲连连摆手,面带愧色道:“马家大哥,你看我们这,啊,路还长呢。”
饭菜飘出了热乎乎的香味,我舔了舔嘴唇,趴在桌子上吞咽口水。
大花脸的话本来没有说完,却被两头领、我的大哥打断,这是总算嘴巴派上了用场,接着道:“我这次来,不求别的,我只想说句公道话,是我强迫凤女子的,跟她没有关系,凤女子回到朱家湾,谁胆敢对她不敬,我第一个用我向上的人头誓死捍卫她的尊严!”
大花脸居然恬不知耻地说他还捍卫姐姐的尊严,我差点笑掉舌头。
“哈哈,唱戏没锣鼓怎么行,”独眼男人抱着膀子,脸色突然从嬉笑转为愤怒,“不论是我马家,还是朱家,几时轮到外人说话?说到底,这也只是我们马、朱两家的家事,识相的,给我闭嘴,否则,你的JB只配喂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事情就像一个坐船头、一个坐船尾的盲人,彼此都不能看见船家已经弃船潜逃了,而他们还傻乎乎的谈论这船行驶得多快,两岸的风景多美!
姐姐是女主角,我是男主角,然而,我们两人都没有直接参与重大事情的决断权,我和姐姐的命运被历史的无奈、被现实的混乱重新回炉到一口大锅里,双方的长辈猛烈地添加柴火,希望锻造出一款符合他们心意的全新丫头、全新傻子。
我的父亲软硬兼施,姐姐的父亲软硬不吃,大哥便话锋一转,问我怎么办,我望着姐姐,问我们该怎么办。
“丢人丢到家了!”我的父亲狠狠地给了我几个耳光,然后一把拎起我,怒道,“带走。”
“傻弟弟,”姐姐向前几步,却在单腿老头的威严下止步不前,双眼大大地瞪着我大哥,“你们放开他,我嫁的是男人,我需要快乐,你,你给了我什么?我愿意吃糠咽菜,我愿意跟着你漂泊流离,但我不能忍受撕破肌肤的折磨,我不能——我不能——”
饭菜上了桌,我的父亲、大哥、大花脸当真拿出他们挎包里的玉米面馒头,每人还有一个小葫芦,一边啃着,一边喝水,单腿老头气不打一处来,端起热腾腾的饭碗,高高举起,重重摔在地上,米饭和碎裂的磁瓦皮,散落一地,我们全都被镇住了,父亲塞在嘴里的馒头像是一个嘴巴盖子,完全封住了他的嘴,大哥略仰起脑袋,小葫芦那小小的葫芦嘴正好塞在他嘴里,活像我臆想中含着姐姐小山坡上的那颗小果子,总是舍不得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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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姐姐,我想你
两位父亲,也许可以控制姐姐的行为,但是,人类与生俱来,或者说因环境而造成的叛逆思想,任谁也控制不了。姐姐的的确确叛逆了,这种叛逆源自大哥、大花脸,也许,还得加上女人对一根JB的诉求。
而人类的优点,在于将自己内心的想法用恰当的语言方式表达出来,可这也正是人类自古以来的缺点,因为,很多事情,语言的沟通远不如一个拳头、一个扫堂腿来得直接、来得有效,我这么想着,身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却不疼不痒地挠了我一把。
姐姐的父亲摔碗泄愤,我的父亲也不是好惹的,他也照猫画虎,将手中的小葫芦掼在地上,葫芦弹动几下,咕噜噜滚到一边,细细水流溢出来,我猛然想到,大哥撒尿的时候,应该就是这番情景。
形势急转直下,双方泾渭分明的阵营被打破,陷入一片混乱,独眼男人、老二、老三等围攻我大哥和大花脸,而姐姐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再一次提高嗓门,仿佛下了蛋的母鸡,一声比一声叫得高亢,惟恐主人不知道它卓著功勋和光辉业绩。
我赶紧在大脑的褶皱内查看那些连环画,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平淡无奇的战事,即便因为女人的加入,推动战事从刀光剑影走向婆婆妈妈,但这也扭转整个局面有惊无险,趁这个混乱,我合上大脑里的连环画,蹑手蹑脚溜到姐姐身边。
“让他们打,姐姐,咱们快跑!”我扯动六神无主的姐姐,希望消失在这无聊的地方。
姐姐被我吓了一跳,躲闪到一边,我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一个个人影都成了一根根白骨,骨头和骨头的扭打,发出嘎吱、嘎吱的碰撞声,也许我的计划画龙点睛,让他们腾飞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哥快如风冲到姐姐面前,旱地拔葱般抱着姐姐,无论姐姐怎样挣扎、扑打,大哥我行我素地立于不败之地。
另一些无聊的战争停歇下来,剩下大哥和姐姐的厮杀,姐姐浑身的肌肉似乎都用来攻击我大哥,大花脸本想从侧面帮一把,却被无数双炸弹般的眼睛吓了回去,这就给了魁梧男人、瘦小男人机会,他们饿虎扑食般抓住大哥。
“放下他!”
“松开里肮脏的爪子!”
朱家一方势单力薄,大哥抵挡不了马家人多势众的攻击,只好放下姐姐,马家三个媳妇簇拥着姐姐,像西红柿外的一层保护皮,结结实实地保护着一脸通红的姐姐。
“你吃了秤砣,铁心不跟我回去?”大哥抹了一把脸上被姐姐抓挠而生长出的道道血痕,几乎哭泣道,“我给你跪下,行吗?”
大哥真的扑通跪下,我父亲大喝一声:“你骨头被虫蛀了?起来,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没女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啊?”
姐姐嘴唇蠕动几下,终于紧紧闭上,一言不发,单腿老头猛地抽了几口水烟,将装烟丝的布袋缠绕到烟袋上,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买卖不成仁义在,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朱家大哥,我看你们回去吧,凤女子正在气头上,你们这些行为只会火上浇油,说不定过几天,她气消了,也就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回到朱家的。”
我的父亲铁青着脸,他甩头让大花脸将我大哥拉起来,父亲拍拍大哥的肩膀,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老丈人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看,带着你弟弟,咱们回家。”
我一听要将我带走,顿时惊叫“姐姐,救我”,可是,姐姐却在马家三妯娌的保护下,背转身,走向她的睡房。
“傻子,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独眼男人道,“我们不能因为你是傻子,而不顾丫头的声誉,不顾你们朱家的感受,回去吧,等一切风平浪静了,欢迎你再来我们马家做客。”
“给我滚,”魁梧男人恶狠狠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话,没想到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也是那样魁梧,力大无穷。
大花脸心有不甘,这时极其诚恳道:“彩凤,我这次来,除了请你回朱家湾之外,我是真诚表示歉意的,当这个何其难啦,如果你不解气,我这么大个活人杵在这儿,任凭你处罚,直到你回心转意,肯回到天龙身边。”
“我操你妈的,”魁梧男人暴跳起来,挥拳疾奔向大花脸。
魁梧男人那一拳,正中大花脸右脸颊,忽然,大花脸嘴角身子一趔趄,随即稳稳地直挺胸膛,魁梧男人又是一拳,依然击中他的右脸颊。
“住手!”单腿老头敲着拐杖吼道,“送客。”
我没有见到姐姐一面,便被大哥老鹰捉小鸡似的叼住,即便我撕破喉咙,姐姐也不肯出来见我,倒是姐姐的父亲婉转道:“朱家大哥,要不住一宿,明儿一早动身,这大老远的路程,只怕夜路难走。”
“费心了,”我父亲一掌拍在乱蹦乱跳的我的头上,自行前面走了,没走几步,转回头对姐姐道,“彩凤,我们家随时欢迎你回来,别忘了,你的根在朱家。”
我几乎脚不沾地,在大哥的强力裹挟下,离开我姐姐的家。
回到家以后,我不吃不喝,我的痴傻程度变得更加厉害,常常连熟悉的人、做过的事都记不得,本来就很少说话的我,干脆哑巴似的,母亲急得直骂我。当然,母亲也骂我的父亲、大哥,我发现,我居然没有任何思想,行尸走肉一般。
大哥活得很郁闷,自己的老婆不愿跟他同床共枕,却愿意跟他的傻弟弟和大花脸肌肤相亲,我父亲、母亲不断安慰大哥,大哥总是黑着脸,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老老实实坐下来,其余时间我基本上见不到他的人影,大花脸自从回来后,也没了音讯,我想,他大概唱戏去了。
夜晚,很寂静的夜晚,姐姐的笑、姐姐的哭、姐姐的闹,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全都活动在我的房间里,我的身体很热,JB更是相当难受,我只好握住它,给它安慰,没想到我稍微动作几下,它就喷出一股热辣辣的东西,但那股东西喷出之后,姐姐便模糊起来,渐渐消失不见,然而,我怎么也忘不了这个动作带给我的快慰,那个晚上,以及后来的很多晚上,我都以这种方式,让姐姐可以安心地睡觉去,而不是在我的房间里飘来荡去。
母亲给我整理床铺的时候,闻道了奇特的味道,经过她辨识,终于明白我自得其乐的行为,自言自语道:“长大了,长大了,应该有个家才行。”
“我家里要有个姐姐,”我即刻道。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的父亲、母亲格外忙碌,大哥也表现出少有的热情,说他的傻弟弟终于不跟他争抢女人了。母亲将我打扮得特别帅气,新的衣服、新的裤子,连头发也在村子里那个老头那里理过,我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好配合他们,依照他们的吩咐从事。
中午过后,一个与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领着一个走路像鸭子摇摆似的女孩子,女孩子的嘴歪向一边,双手距离身体很远,好像总是放不下来。
母亲和那个女人让坐,歪嘴女子直勾勾看着我,歪嘴微微抽动,两手不安份地上摇下摆,看得我感觉自已也变得跟她一样,不禁歪了歪嘴,两手自行抖动。
“辛苦,辛苦,”母亲对那个女人道,“你家闺女跟我家二小子第一次见面,咱们长话短说,我二小子虽然头脑不正常,但人还是不错的,你们也看到了,大姐,要是你同意,咱们就替孩子定下这门亲事,都不小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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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5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相亲
歪嘴女孩的外形,让我有种拒之千里的冲动,虽然双方母亲刻意安排我跟他坐在一根长凳上,她仿佛迫不及待要嫁给我似的,故意用胳膊肘或身体的其它部位触碰我,说实话,我基本没正眼瞧她,便霍然起立,道:“我有老婆啦!”
“虎娃子,”母亲拉住我的手腕,道,“听话啊,妈知道你想什么,你看,多好的姑娘,人家能干着呢!”
歪嘴女孩的母亲乐哈哈插言道:“虎娃子,你不愿意?呵呵,那你说说,你老婆是谁?”
歪嘴女孩听说我有老婆,红润的脸颊顿时黑沉沉的,歪歪斜斜从凳子上站起来,啪嗒、啪嗒往外走,女孩的母亲弯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现在这孩子,闺女,等等妈妈,等等妈妈”,我母亲叮叮咚咚追上去,送了她们一程。
我第一次正式的相亲,刚刚开了头,便匆匆宣告结束,爱情这东西对我的全部意义,最大程度上就是脱光衣服,根本没必要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前戏。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提心吊胆中,姐姐总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跳进我的心坎、脑海甚至肚皮上,她口口声声骂我白眼狼、指责我没良心,还说我傻得冒泡。
我的精神越发恍惚,恍惚的精神同我强健的体力,使得我的床铺永远散发出一种怪异,我享受着这份怪异带给我的曼妙,几乎忘记歪嘴女孩差点成了我的老婆,当然,事后我挺后悔,如果她愿意陪我睡觉,我是不会拒绝的,可她没这个意思,我们有缘无分,只能到此为止。
几天后,母亲又将我收拾得体体面面,说是这次务必看清楚才能说话。
母亲带我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到了一家人的房子里,也许场景是特意制造的,我身入其间,有种惬意的感觉。
在八仙桌边,一对夫妻陪着一位看起来还算漂亮的女孩,女孩身穿大红衣服,头上扎着麻花辫,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她母亲的示意下,递给我一碗白开水。
我低头往碗里一看,水面上飘着几点油星,有两颗脑袋挤在一处,仿佛是我和姐姐的,等我眨了眨眼睛,那两颗头又变成了姐姐和大花脸的,我吓了一跳,忙将碗朝桌子中央一推,碗里的水荡漾起来,溅落在桌面上。
“喝水,走这一路,渴了吧?”漂亮女孩的父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捧着碗,对我点头哈腰。
我脑袋猛地一偏,不屑一顾道:“不喝。”
“这孩子真有个性!”漂亮女孩的母亲摸了摸漂亮女孩,“小妞妞,喜欢吗?”
漂亮女孩偷看我几眼,脸庞更加红彤彤的,她抿着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母亲。
“小妞妞,你看,这是我家二小子给你买的花手绢,”母亲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化手绢,递给漂亮女孩,“初次见面,算是个见面礼,快收起来。”
漂亮女孩没有抬头,也没有收起手绢,我一把抢过手绢,三两下塞进漂亮女孩的衣兜里:“我妈都舍不得给我买一块,送给你,你还嫌弃个屁。”
“哎哟,”漂亮女孩的母亲道,“我们妞妞不是嫌弃,我们高攀还攀不上呢,咋能嫌弃呢,女孩子面子浅。”
漂亮女孩的身体被我弄了几把,此刻还在颤栗之中,麻花辫上幽幽地飘送几缕芳香,是我不曾闻过的气息。
女孩的父亲忙搂着我,摇晃几下,道:“你叫虎娃子是吧?往后多走动,妞妞能干着呢!”
漂亮女孩那张漂亮的脸蛋,仿佛是一双崭新的布鞋,记得母亲给我作了一双布鞋,我却将布鞋穿在手上,母亲说鞋是穿在脚上的,我说妈妈不懂,穿在脚上,鞋就弄脏了,而母亲坚持要我穿在脚上,我急了,便说我以后用手走路,当时我就试着用手走路,结果“狗啃泥”。
再崭新的鞋,也必须穿在脚上,我一把拉起漂亮女孩,道:“走,睡觉。”
漂亮女孩的父母、我的母亲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女孩似乎从大家的表情中明白我的动机,哇哇哇嚷嚷着,她母亲两手不停比划,女孩终于怒不可揭地给了我一耳光。
回家的路上,母亲批评我没有按照她的教诲行事,我说:“我要是能按照你的意思做事,我就不是傻子!”
漂亮女孩虽然漂亮,却是聋哑人,不能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我气乎乎地质问母亲:“我就不能娶个健康的吗?你们别再挑肥拣瘦,我只要姐姐!”
“姐姐,姐姐,你还不嫌丢人吗?”母亲随便摘了一段树枝,象征性地抽了我的后背几下,“你哥哥都恨死你了,你爸没把你打死,你已经阿弥陀佛了,虎娃子,你知道你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了吗?咱们家本来就出生不好,一辈子都脱不掉地主的帽子,不蒸馒头争口气,你能不能多少懂点儿事儿呀?”
“大花脸该死!”我没有见过法律,不知道它有多厉害,但大花脸胆敢冒犯姐姐,我觉得法律应该触犯触犯他才是。
两次相亲,更让我觉得姐姐难能可贵,我的父亲和母亲常常在饭桌上谈论大哥、谈论我,我们兄弟两人的事情,总让他们哀声叹气。
大哥不幸的婚姻,几乎严重打击了他,在我们村里,大哥的人气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甚至我们一家人成了无数人指指点点的对象,我不明白,天底下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他们眼里怎么就只有我们区区几个人!
有一天,父亲说村里将要修公路、拉电线,每家人不仅要出劳力、还要出钱,母亲便计算家畜、粮食与人民币之间的等价关系,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算是从姐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我要做的事情依然很多,我告诉母亲,我不但会犯傻,我也会出劳力。
当然,谁也不在意我的话,修公路的队伍就在我眼前喝五邀六地行进,遇河架桥、逢山开路,我算是开了眼,原来公路是这样修成的!
每一天,父亲和大哥回来,总要喝上两杯小酒,他们也让我尝一尝,一口酒下肚,我感觉自己四分五裂,可是这种感觉让我很满足,我挺着晕乎晕乎的头,第二口、第三口。
父亲“啊”地小嘬一口酒后,建议大哥抽空去一趟马家庄,眯着眼道:“毕竟,那里住着你的老婆,别人不惦记,你自己还不上点儿心,可真是鸡飞蛋打。”
不提姐姐还好,一提到姐姐,大哥喝酒跟喝水似的,咕咚一大口,狠狠地将酒碗放下,抬起袖子抹抹嘴,道:“虎娃子都明白的道理,爸、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她要是回来了,我们这个家还像家吗?”
“我要姐姐回来,”只有姐姐存在的地方,家才像家,大哥的说法我不敢苟同,“大哥你胡说八道,你不要姐姐,我要!”
父亲、母亲和大哥诧异地看着我,因为他们发现,我说话颇有条例,一句话能表达出一个完整的意思,他们不但没有讽刺、嘲笑我,反而安慰了我一阵子,特别是大哥,端起酒碗,非要跟我碰一下,我只好响应他的号召,端起碗,朝父亲指了指,那一次,是我十几年来,首次觉得酒壮英雄胆。
母亲望着我们,笑道一场甜美,我忽然端起碗,送到她嘴边,母亲咦咦唔唔推搡着,父亲道:“难得菩萨保佑,这孩子好像开窍了,你少喝一点。”
母亲舌头卷了一点,面色古怪,伸出两根指头,捏了捏下唇,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道:“长大了,他爸,是不是趁我们还活着,把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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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2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想如果拍成电视定会红透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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