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让我们如此无间 ——郁郁香芷诗歌印象
黄婆种瓜
这个人世,除去天体物理,有两样东西会让我眼睛发亮,一个是美女,一个是好诗歌。 郁郁香芷正是这两样的复合体。气质与气色上,她的娴静是民国的,像女子师范的学生,有安然的美,淡菊的雅,散发着女儿香、书卷味。心灵上,她在世,也出世,物我皆在。相片上的郁郁香芷,像一株开着碎花的白芷,清且香,有自然的养眼,药理的舒筋活血。看她的相片,我有时会猜想她彼时是不是在某扇纱窗旁边读书、写字、画画或者轻抚古筝,她身边是不是有一柱氤氲的檀香,那烟雾和月光里的音乐一样轻,也和她眼里的幽思一般朦胧。每次读她才情与柔情并行纸上的诗歌,我总是想起梁祝,她是栩栩娇俏的英台,我似满怀欣喜的山伯。但,这仅仅是我一时间的妄想,她在厦门,而我在江西,鼓浪屿的涛声毕竟和三清山的松风有差别,毕竟我和她不是蝴蝶,身无穿越时空的翼翅,也无缘相识于熙攘的红尘。所幸,我们都像热爱自己一样爱着诗歌。诗歌的可能,给我拓展了一条幽秘的小径,让我在句子里经常和她相遇。读她的字,如在读她的人。 也许,美好的婚礼,都是每个女子内心最渴盼的幸福时刻。而我觉得,郁郁香芷心里最为美好的幸福,不完全是她业已拥有的那场仪式,虽然她正在幸福中。诗歌如梦,也如罂粟,美到使人迷茫,那种虚幻却仿若真实的感觉,正是诗歌的魅力和蛊惑。诗歌给爱上她的人订制了一个隐秘的时空,时常可见,却永难抵达。所以,郁郁香芷才会在诗歌里给自己演绎一场心灵的婚礼,做一回理想国度的新娘。
稻草搭屋,竹篱笆圈起一个家
你劈柴,喂马
在菜园里种下南瓜,长豆,卷心菜
挑满一缸子清水,买好柴米油盐
等着我慢慢调出烟火味
你离开,又回来
长路漫漫,长夜漫漫
我学会了在暗夜里
点一盏灯
等一个人
写许多好看的诗歌,记下梦境,爱情,冷清和孤单 ——(摘自《新娘》)
这就是诗人郁郁香芷最想要的美好幸福。我相信,现实里她丰衣足食,有一把闲暇,她的婚礼乃至婚姻生活,可谓上好。但那是炊烟里的,不是诗歌中的。诗歌常驾驭白马香车,把她带离大地,送她去往心灵的秘境,让她倾听另一个自己,哀婉间或淡淡的叹息。那里没有豪华的别墅,没有奢侈的名牌,没有珍馐,甚至连电话都没有。那里只有草房子,菜园地,油盐柴米里有一条用来等待的路,一个人的夜晚有一盏摇曳的灯,最关键的是有诗歌在。在那里,诗歌是一扇吱呀的木门,缓缓打开,就能看见梦,看见最初的爱情,连清冷和孤单都显得那么美,那么叫人着迷。 时光和爱情,哪个流逝得更慢?在诗歌里,郁郁香芷还希望做这样的“新娘”——
后来我先于你长出白发
镜子里,再也找不到那个娇俏的女孩
再往后,十年,或者二十年
我们争吵,和好
在每一场暴风骤雨中,寻找出口
最后,总有一个人先行离去,安静的日子
安静极了。慢慢地,越来越像另一个人的坟墓 ——(摘自《新娘》)
“春蚕到死丝方尽”。在美好的爱情里,死也是爱,是爱的延续。郁郁香芷对至尚爱情的渴念,于坚贞之中有一种决绝的美学意味。这多像姓梁姓祝的那两只蝴蝶,用旷世的飞翔在诉说,在诠释理想之爱,在告诉我们,有一种爱情死去了一定还会活回来。 读郁郁香芷的诗歌,我有时会诧异,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对亲情对人生为何如此深沉,如此洞察。诗歌的向度上,她既是窈窕淑女,也是一个孝顺的乖乖女。她写病中的父亲,动用了诗歌的能力,心一疼,就到了童年,就忘记了悲伤和恐惧。病榻上的父亲,让她再度沉浸父爱的湖泊,重回懵懂的孩提时代,仿佛父亲正牵着她的手走在家乡的原野,踏实,简单,无忧。这些回忆,其实是她的祈祷词,人生的戏台下,父爱永如一块麦芽糖,天黑了还甜着。人到中年了,她还经常想。
木棉举着火焰
而他更关心,春天里那些纷飞的棉絮
很多年没有回老家
那栋漆黑的大院,遗失的童年
如今像坟头的荒草,一不小心就漫过记忆
说到故乡,他眼含轻笑
他说,那满山的野杜鹃,火焰一样明亮
如今他歪在病床上,很多时候
想不起自己是谁。 ....... 年轻的护士轻拍手背,试了几次
一直无法将针管扎进血液 ......
这病房,这些来了又离开的人们
这所有的一切,像儿时的皮影戏
天一黑,手中的糖块吃完了
演戏的人,正在散场 ——(摘自《木棉举着火焰》)
孤独,是诗人的潜质。淑美的郁郁香芷,似乎很迷恋这样的孤独。爱诗歌的人,诗歌也爱她。诗歌会给诗人特有的孤独画眉、淡妆,会在寒凉之中点燃一只暖手又暖心的小炭炉。这样的孤独,就没有了俗常的病态,而具有春雨润物的别致和风情。
《告别》
这条路,只有我一个人
阳光始终在背后
来来往往的过客
我叫他们,朋友或亲人
浮生相聚又别离
一叶萍,一片柳絮
一枚被命运送出的蒲公英
繁华谢尽。我也卸下满身的珠翠和戏服
以枯荷御寒,浮光一再暗淡
请允许我,与我的影子
不再向这人间
做任何告别
郁郁香芷用诗歌照亮自己,也照亮了我。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恍若她就在身边,红袖微挽,添香、递茶,然后安静地坐着,偶然起身拨弄灯芯,更多的时候是满眼诗意亲密看我。
一面镜子的折光
——我读小草帽诗作《我是一个害怕镜子的人》
黄婆种瓜
小草帽的诗歌具有小女子的委婉,也时常折射女性生活的思考。诗歌于她,是华美的衣裙,也是一面打量红尘的镜。美衣,是女子的热爱,镜子也是。但诗歌所呈现、所映照的镜像,在小草帽的眼里,一侧是日常里的灰和暗,一侧又是过滤后的纯粹梦想。在这首作品里,小草帽像个有闲情又有心事的小家碧玉,滋润而惆怅,真实且梦幻。
此诗第一句:“我把镜子收了起来”。一笔点出作者的心境,耽于镜,而无奈于镜,或是为镜里的容颜感叹,或可另解为现实的迫使而不得不释手。因为,她必须面对生活现在时——
现在得买菜做饭 满脸油烟围绕日子转圈 逢年过节,孝敬父母 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给上级送礼
这既是小草帽的生活,也是国人当下的常态。是女人的,也是男人的。是你的,也是我的。唯有不是诗歌里的人生状态。
如果你在一首诗里看到我 那时我已沐浴更衣,梳理好情绪 心怀最初的纯净
在物质化成为主流的现在,边缘化的诗歌依然是一些胸怀美好理想者的心灵净化器,是远离浮躁、喧嚣的避难所。小草帽诗歌里的镜子,是她的第三只眼睛,饱含泪水,却清若山泉。
附——
我是一个害怕镜子的人
小草帽
我把镜子收了起来 现在得买菜做饭 满脸油烟围绕日子转圈 逢年过节,孝敬父母 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给上级送礼
如果你在一首诗里看到我 那时我已沐浴更衣,梳理好情绪 心怀最初的纯净
一个人的美好与惆怅
——欧小单作品选读《新娘》
黄婆种瓜
欧小单写诗,看似随性,其实机巧。她善于从小情绪、小事件,甚至小物件里发现诗歌。
她的诗作,犹如弹棉花,用的是巧力。诗歌的呈现,也像白棉花,抽长、开花的过程,诗意也秋意。
都说热爱诗歌的女子,细腻,善感,而写诗的女子除此之外,还善于借用梦安慰自己,排解自己。一首《新娘》,让我读到了梦里的欧小单。
该诗精短,前四行给读者呈现了一个妙龄女子的婚礼场景,“白裙子、红地毯、蝴蝶、阳光”,这些特质的物象,亦真亦幻。而我对此的理解是,欧小单在构造一个梦,在借用一个梦。
且看最后一句:你一喊,就飞走了。这是诗核,也是诗眼,还是欧小单巧妙的设伏与寄情。从诗歌的构架上看,作者在编织一个人的梦,而且是青春期最美好的梦。向来,美好的事物皆弥足珍贵,也容易破碎,让人欣喜,也叫人惆怅。此诗的冲击力和看点,就在梦的破碎引发的心灵震颤,带来的感伤。
新娘
欧小单
你穿白裙子的样子真好看
你走过的地毯落满蝴蝶
那金色的小东西闪着微光
在阳光下
你一喊,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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