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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龙袭长空在 2005/10/15 05:44pm 第 10 次编辑]
风的翅膀(一)
风是有翅膀的,我知道。
——华子
寒假终于来了!
已上大一的华子长吁一口气,似乎有点忧郁感伤,似乎掺杂些渴望。他盼得太久了。
华子心情明显地不如从前。他怨艾日子的慢长,其强烈的程度不亚于流浪几天未见食粮的乞者对脆鸡的幻想。
华子想:我也许就是一个乞者。
他的确盼望的太久。两三个月的时间似乎用一生也走不完。
也许我该彻底地解释清楚了。华子忐忑地想。
可我能解释些什么呢?信上说的事吗?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华子的心情特别的好。英语考级满分通过。教授哈尔森狠夸了他一通。华子正洋洋得意,如沐春风。在寒冷的日子,偶尔接受春风的洗礼是一件让人嫉妒的事。
突然,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华子竟有点不知所措。我究竟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
华子开始不安起来。他心不在焉地翻着顾城的诗集。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经典的《一代人》没能像线绳一样拉回华子神游的风筝。华子扔了那本诗集。
华子心里更慌了,眼神呆滞,哈尔森的几次提示的眼神就像一根根稻草射向冷铁的盔甲,毫无杀伤力。也许此时华子的心已经迷失,不知在哪处天街闲游。
放午学的铃声骤然响起。华子不禁叫了一声。
负责收传信件的张子阳径直向华子走来。华子知道:一定是来信了。没错,是英子的回信。见到英子那熟悉的娟秀小楷,华子有点想哭。英子的书法越来越成熟。华子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及她的。
他突然又萌生出一种想法:如果英子跟了我,岂不是两全其美,既能坐拥佳人,又能近水楼台。想到这儿,他脸有点发烧。不由得责怪自己真不该这么胡思乱想。
可是目前他也只能自己胡思乱想,他没有别的办法。八字的一撇还不知在哪哂着太阳呢!
不过,见到这封信时,华子还是严格要求了自己:镇静,一定要镇静,一定要稳住心神。
华子拆信时的表情,有如善男信女持香拜佛般的虔诚。眼睛密缝着,不敢大放,直到在有光的黑暗里摸索着把信展开的刹那。
华子瞪大了眼睛。不知什么原因,他的镜片漫上了一层薄雾。擦了几遍都没用,他干脆扔到了桌洞里。
他把刚刚展开的信又折成几页,然后用尺子对齐,一行一行,一行一行,慢慢往下移动。他要细细地阅读,美美地享受。
他像是在品尝一桌满汉全席,神情是严肃的,但眼睛却是光芒四射的。
他有点像狼,华子也这么想。
他小心地读着,谨慎地提防欢喜激动的眼泪会冲破心底防线。
华子,能够接到你的来信,我很高兴。还记得上次到你家的事吧。我是和阿玲一块去的。我是害怕一个人去说某种话的。上大学前,我觉得应该见见你。我便邀了玲儿去了你的家。
你当时的眼神很暗,也许是眼镜坏了缘故吧。那时你的父母都不在家。我们聊了好长时间的闲话。我在寻找开口的时机。我和玲儿在墙的这边,你远远地在墙那边。我问的话多出你的回答。
我急切地想问出什么,可你却在装傻。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和玲儿来此的目的吗?可你却像流尽了泪的蜡,再也燃烧不出激情的火花。望着你的一侧脸庞,华子,我多么希望你能正视我的眼睛,用真心与我说话。可你冷漠的回答,让我有些许的尴尬。
还是玲儿说的对呀,她说,这似乎是强扭的瓜。
我和玲儿趁着暮色离开,你却只是送到大门外。华子,你可知道,也许你家的水没有开,直到离开你家,他也没有端上杯水来!
华子,如今你写信来,是想要得到我的问候,还是看我活得自在不自在?我的回答,你也许会失望的。我在这儿挺好的。这儿也有几个老乡,两个男生,三个女生。我们关系不错,经常逛逛街,爬爬山,吃吃饭。
真的挺好的。不劳你挂心!听说中文系的女生个个多才多艺,人也漂亮,还有什么作家素质与气质。我想,头发飘逸的女孩该也会有吧。你不是说就喜欢秀发飘飘的女孩吗?恭喜你了!
好了,就到这儿吧。我这儿很忙。我正在准备迎接期末考试,没有太多的时间回信。我想,你以后还是别再来信了。问安了!拜拜!
华子确实没有流泪。他现在心慌得不行。他急忙看看周围。同学们都已经走光了。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华子,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华子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英子怎么能对自己那么淡薄,连她说话的语气都稍带有明显的怨恨。他们可是从小就在一起上学的。似乎总有一条线,始终连着两头。
五年级的时候,华子是班长,英子是学习委员。他们是老师的左右手,帮助老师做了许多事。在一块的机会也很多。
不知从那一天起,华子和英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有时,连说话也得不那么流利了,结结巴巴。
记得有一次,华子没有参加卫生大扫除,想偷偷跟在其他学生身后溜走。结果被组长发现了。组长老远就喊华子的名字,让他回去扫地。不知犯了什么邪,平时老老实实的华子竟也说起了脏话:扫什么屁地!我走了!
刚说完,就听到有尖尖的笑声。华子一转脸,发现是英子与几个女生。顿时,华子的脸烫得起了皮,他低着头默默地走向教室。
他搞不懂,自己竟然很在乎在英子面前的表现。
他们的村子是相邻的。英子所在的朱庄比较富裕。村里面经常会有镇影剧院人去放电影。华子与其他男孩一样,喜欢看电影时热闹的氛围。可以边吃香喷喷的瓜子边欣赏电影边说好看或不好看的话。
每次知道朱庄有电影的消息,华子都会与伙伴们早早地来到放电影的地方。
其中有一个叫二牛的,与华子最铁。有一次,二牛在课间竟带着华子到他们家去偷吃剩下的猪肉饺子。就冲这点,华子早已在心里把二牛当作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有一天傍晚,夜幕降临,放电影的人还在调试机器。趁这个当隙,华子被二牛拽到了一个地方。华子忙问去向。二牛小声地说:去英子家。华子很是激动,虽然他听说二牛也喜欢英子。
他们悄悄地来到了英子的家门口。英子与她的姐姐正在院子里洗头。二牛突然叫了一声英子姐姐的大名就溜之大吉了。华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晾在了那儿。英子边梳头边问是谁边走出大门。
华子再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傻傻地站在那儿,对着英子嘿嘿地笑了。英子也笑了。
华子与英子小升初的考试成绩非常理想,他们一同考进了重点中学。华子报名回来的时候,天空突降大雨。他没有带雨具,只好干淋着。等他骑车到村外一处失修的房子时,华子发现英子和她的好朋友小萍也在躲雨。
华子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房外的雨。小萍逗趣地说:怎么刚上重点中学就不认人了?华子慌忙说:不是,不是,我……我的嘴……
华子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时性急,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的嘴被风刮歪了,开不了口。英子立刻笑了起来。这笑声很明显能够听出英子是强压着的。但在华子听来,这笑声可是最好听的了。
初中三年,华子与英子,一个在三班,一个在四班。
华子是班长兼团支部书记,英子仍然是学习委员。华子选班长时,票数超出班级人数十几票。英子的人缘很好,人气指数也很高。
放学回家时,华子总是在前面,英子总是在后面。前后也不过五米罢了。他们在路上几乎是不说话的。即使说了些,也只是废话中的废话。
他们的成绩旗鼓相当。每次开总结大会,他们不仅榜上有名,而且是年级前两名。领奖时,英子总是在前面走,华子总是在后面走。年级前十名合影的照片,他们总是在相片的中央位置。华子在左边,英子在右边。
他们之间没有万语千言,没有惊天动地,没有曲折连环。但他们的心是靠近的,似乎有一根线在默默地相连。他们彼此都在平凡的日子里编织那根线。
高中三年,华子与英子又分在了一班。成熟的思想打磨着未来的光环。华子很注意谈话的分寸。在教室,他不会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让别人看出破绽的。
当英子到走廊晒太阳时,华子也会不动声色地来到另一个方向。英子习惯在右边,英子习惯在左边。只看对方一眼就好。
在学校里,这层关系一直无人知晓。华子行事非常谨慎。他怕如果走露风声,消息让他家人知道。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父亲“不准谈恋爱”的准则始终在华子的脑海转悠。他害怕如果家人知道这事,一定会大失所望而致伤心的。这是华子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但还是有人知道点的。一天,华子放学回家。刚出校门,一个男孩问他:我姐姐在哪?华子有点疑惑:你姐姐是谁呀?那个男孩说:叫英子呀。
华子有点不好意思:英子的弟弟竟然知道自己,简直不可思议。他连忙回答:噢,她在教室里。英子的弟弟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华子怅然若失。没有细想,他就骑车回家了。
现在华子才明白:英子的弟弟之所以认识他,也许是英子常常提起自己的缘故吧。
(后面已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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