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扫一扫,访问微社区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常见问题回答论坛建设基本法案《诗歌报月刊》在线阅读
查看: 17714|回复: 155

诗歌报客栈传奇(连载)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6-11-22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回    乱糟糟人间涂炭  坦荡荡大路难行

        话说某朝某代年间,天下大乱,潘镇纷纷割据,各自为政,朝廷已是形同虚设,再也号令不着。这些诸王节度使见自己势力已成,心便又大了些,相互争夺地盘,劫掠百姓,战乱连年不止,大有春秋时诸侯林立之风。兼之旱涝三年,百姓更是捐赋杂役沉重,苦不堪言,纷纷逃离家乡。可这乱世当中,哪里又有桃源乐土?自是不免没头苍蝇似东西乱窜,乃至十室九空,生业荒芜,饿殍遍野,哀号动天。有些胆气壮大些的,便纠集成群,舞弄些已用不着的铣镐锄耙,胡乱占个山头,干起掳掠的生计来了。
        却说这日,正有一群灾民走得累了,在一个山脚下歇息。天上忽然飘来一片奇云,一时间祥光满眼,那些愚昧百姓见了,忽然都觉这祥光深入骨髓,遍体舒泰,登时都忘了冻饿辛酸,便朝那祥云膜拜起来。却说祥云上头竟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仙人,那老仙姿容甚是奇伟,眉发通白似雪,只有唇上一抹髭须漆黑如墨;那青年仙人头发火红向上挽起,只当额一缕发稍金黄灿烂,眉目丰润,神情极是俊朗。二人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那些凡俗百姓自是无法看见。那老仙人望了望人间百态,叹了口气道:“只因祭奉上界供品略有不足,便向人间连年降下这等灾难,这律条实是过于严苛些了。杂毛狐,你道这人间可还有救么?”那被称作杂毛狐的青年仙人冷笑道:“人间哀乐,关你我甚事?你莫忘了自己杂牌军的出身,当心多管闲事,被上界发现了打回你黑嘴獐的原形!”老者听了这话低头不语,只是叹息。杂毛狐便道:“心力不逮,看着也是白操心,咱们不如回去,下他三日三夜的棋,忘了这些事吧。”
        原来这二仙皆是住在在北海之东长仙岛上的长仙山,原本一个是八百年灵狐,一个是千年老獐精,因机缘巧合,也是造化眷顾,偷吃了长安东门外护城河底老龙王隔夜的涎水,一起便入了仙籍,后来移居辽海。只因做妖精的时候便相友好,成仙后更是形影不离。那獐仙因唇上的黑毛始终修炼不掉,索性便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做黑子,狐仙也因与东门的因缘,便自称东门之池。只是私下口气,还是杂毛狐、黑嘴獐的老话儿。只因二人仙道得来的途径颇有些不妥,天庭又无有权势的亲贵协助扶持,便都自敛守份,不求闻达攀升,只占了长仙岛默默修炼,数百年来倒也无甚是非。这黑子与东门之池二仙却皆有济世怀仁的心肠,后来更为天下太平出了不少气力,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仙人去后,那些膜拜的灾民百姓见祥云渐渐散去,一时病痛劳顿之苦重又上身,不免继续哼呀哭号起来。此时却听得远处马蹄声响,一人缓缓歌道:
                不堪烟火漫无边,乱世何辞死马前。
                只是风云难识我,惟将方寸裹尘眠。
        那歌声马蹄声愈来愈近,众百姓自听不懂歌中意思,只是想到:这种慌乱不羁的年月,倒有心情纵马歌唱,必是饱暖餍足溜达散心的官家衙内,必不是什么好人,但愿上天可怜见,叫前面的盗匪把他劫了,夺了马匹剥了衣衫,看他还唱不唱了!原来困窘之人,最见不得别人的好处境,只盼着都和自己一样痛苦,天道方才公允,这也是世间常情种种之一,自不在话下。说话间那一人一马已自行到近前,只见马上那人年可二十五六,身背长剑,头戴浩然巾,一身青布棉袍,不俗不媚,十分干净爽利。向颜面望去,却是长眉入鬓,丰唇隆鼻,脸廓分明,虽着了些风尘,仍不减倜傥之色。众逃难的灾民哪管他相貌好看不好看,只见他身上的棉袍针线细密,绝无补丁破绽,仍是七八分新,定是暖和的,心里的恨意便多加了几分,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却无胆量上去抢夺,只得各各在心里想象着这青年如何被前面黑松林的盗匪拦截,抢了坐骑,剥光衣袜,精赤条条扔他在冰天雪地里的场景,心下的恨意倒也松减了一二。
        那青年哪里知道众人心思,自下了马,径行到众人跟前道:“敢问众位老小,此处可有打尖投宿的所在,相烦告知。”众人却没有一个答言的,那青年十分奇怪,暗道:难道是一群哑子不成?只得打起精神,又向一个妇人问道:“敢问大嫂,此处可有打尖下榻的所在?”那妇人已是饿了两三天的,哪有气力说话,只把头微微摆了一摆。那青年见了,更是疑惑不解。那妇人的丈夫在旁忽然插嘴道:“你径往前行,过了那片黑松林,前面二三里处便有客栈了。”那青年道了声“多谢大哥”,便上马自去了,却不曾回头看一看那些难民,皆在冷笑不已。
        你道这青年是谁?他原是开封一处望族子弟,自幼饱读诗书,弓马歌弦诸般杂艺无不精通。平素又是心胸极大的,因见天下不平,政务混乱,便存了为官的心,立志辅佐君王,安抚天下,日后搏个封妻荫子,成就一代名臣。他又无家室牵挂,打听得京中可以用钱财买官,便把房屋地产折卖给族中长者,自带足了钱帛,径往长安求索门路。谁知到了长安,只见衙门林立,要钱的花样百般,却无一个肯给实信儿的所在。白花花的银子水一般扔了半年,眼见行囊日空,也未曾钻营个一官半职。渐渐心也灰了,为官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了下来。又见了这许多朱门酒肉歌舞欢笑的朝臣,更见惯了无处不在的饥饿冻困乃至易子而食的百姓模样,心知朝廷已是无望,便收捡了余资离开长安。只是当初信心满满,大话已是说了十足,如今灰头土脸,实是无颜回见父老,况且田产房屋已是卖尽——纵然不卖,如今也是无人耕种——回乡后如何安身立命呢。因思索道:如今天下无道,日后必当有名主代之,趁着现在还薄有余钱,何不云游四海?倘若天可怜见,被我访着真主,为他奔走效命,图个日后出身岂不是好?主意打定,索性便将名姓也一概抛了,自取个号叫做无味书生,一路信马,向东向南,尽由着马儿做主。沿途所见,各处光景皆是一般无二,寻访名主的心愈发坚决了。
        这日正行到黑松林一带,没头没脑的不妨遭了这些难民的忌讳,纵马直向黑松林而去,却不知正着了人家的道儿。行了约么三四里路,这无味书生见前后还是黑忽忽都是松林,望也望不到头,哪里有个客栈的边影?天也渐渐暗了,心里正疑惑着:难道那难民记错了路?忽听得林边一处有人大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哇呀呀呀呀!”接着跳出四五条精猛大汉,手持棍棒粪叉菜刀钉耙各样家伙,呼啸着直奔而来。那马儿吃这一惊,咴溜溜登时直立了起来,书生冷不防便栽倒在地,双目一合,暗道:我命休矣!
        欲知无味书生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者按:古时北海乃指现今渤海及黄海以北,与广西南面沿海的北海市不同;另,北海以东有长山列岛,其最大者名曰大长山岛,隶属辽宁省大连市瓦房店县(如今是瓦房店市,县级),此处附会为“长仙岛”,岛上虽是丘陵,却无名山,此处又附会一个“长仙山”,原乃小说家惯常手法,不必苛责。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3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回 黑松寨公子机缘遇巧 白月天风火铺卷离人

第二回    黑松寨公子机缘遇巧    白月天风火铺卷离人
        话说这无味书生中了那些灾民圈套,在黑松林遭逢强人打劫,不妨被惊马掀翻在地。此时书生已是摔得骨痛筋麻,枉有一身好武功,却全然使不出来,心道:谁知我一身框扶天下的本领,今日竟要命丧这些无名小子之手,果然天妒英才,冤枉哀哉!却毫无办法,只得合了眼睛任由这些草寇摆布。这时却觉得脖颈忽地一凉,惊得啊呀一声,忙张开眼睛一看,却是一柄粪叉早已叉了过来,夹了脖子钉在地上。众匪见书生竟然不死,十分奇怪,纷纷拢了来探看究竟,却原是粪叉年久失修,中间两个叉齿早已锈烂,一挨着书生脖颈便已折断,所以不曾伤着书生。却听那执粪叉的匪头子呵呵笑道:“奶奶的,多时没有生意开张,竟不曾料到被这家什丢了老子脸面!也是合该这厮不当死在山下,罢了,拖回山寨再行屠宰不迟!”便回头喝命喽罗“小的们,叉起来!”只见棍棒叉耙锄柄纷纷齐上,架起无味书生,那匪首自拉了书生马匹,轰隆隆地呼拥而去。
        却说书生被众匪劫掠,架着一路上山,耳中听的尽是怎样把他脔割蒸炒乃至烧烤生食,三魂登时去了二魄,心里更惊,道:不料这些匪人竟然吃人!一面思索如何脱身活命,却因手脚无力,平日虽有万般聪明才智,此时竟无计可施。
        说话间众匪架着无味书生已到了山寨,却听到匪首断喝道:“兀那小厮,你今日合该葬于老子肠脾之间,临死之前,可还有何话说?”无味书生张开眼睛四下一望,自知已到了山寨大堂,猛然间又见了堂上悬的匾额,上书“黑松寨”歪歪斜斜五个大字,竟是赤红夺目,那字下空白各自淋漓点滴,皆是鲜红,不必说定是用人血写就。书生看了心胆俱裂,裤裆里粪尿齐流,此时竟毫无感觉。听得匪首喝问,稍稍乍了胆子,略稳了稳哆嗦的唇齿,战战兢兢地回道:“只求大王饶命,行李坐骑听凭留下!”那匪首呵呵笑道:“老子吃了你,那些财物难道还不是老子所有?”书生见求命无望,心中倒忽然安稳了许多,便勉强笑了一笑,问道:“合该死在大王手下,也是命数,小的如今也无甚话说。只求问得大王名姓,叫小的做个明白鬼罢了。”那匪首竟极是豪迈,呵呵一笑道:“老子一生吃人无数,以这罪孽将来自是免不了下油锅地狱,倒不怕你向阎王老儿再添一状。便叫你死得明白,你且听好了!”
        却说那匪首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须,得意洋洋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字便是笨嘴笨舌,乃是个大大的坏人,你可记好了?”一面吩咐喽罗:“这厮没种,屎尿都拉在裤裆里,臭也臭死了,如何吃得?拉出去洗刷干净,便在堂上绑了开膛,先挖了心肝和弟兄们吃酒取乐!”众匪早巴不得这一声,齐声答应,便七手八脚将无味书生剥了干净牵走,自有喽罗打了水上前刷洗,不时间便拾掇完备拖回堂上,在大柱上稳稳捆住。这时一个喽罗执了一把菜刀,明晃晃直向无味书生胸膛劈来,无味书生大叫:“罢了!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正仰面等死,又听得匪首笨嘴笨舌喝骂喽罗道:“狗杀才!老子平日怎地教你的,要泼了冷水浇一浇,这心肝生吃才脆鲜,你奶奶的竟全不记在心上!”劈脸便是一记耳光。那喽罗吃打害怕,一溜烟跑向外边打水。笨嘴笨舌却拎过书生的包裹解开翻看,喜道:“今日好大的富贵来了,够老子去三面坡寻个婆娘快活一个月的了。”
        却说无味书生几次要死,几次却都死不成,只落得七上八下提心吊胆,不免有些气恼。自知死是死定的,倒减了几分惧怕,向笨嘴笨舌怒道:“你要杀要剐听凭尊便,只是何苦来回折腾?便来个痛快的吧!”这时冷水已经打来,笨嘴笨舌自己拎过桶劈头盖脸一顿浇灌,一面笑道:“老虎不发猫,你当老子病危呢?啊不,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不用急,痛快的这便来了!”一边呼叫着喽罗“快端盆子过来接血,回头都灌了血肠,留待过年炖酸菜”,一边飞起臭脚顶住书生肚腹,操起菜刀当胸劈落,正是正宗屠户本来手法。书生暗道:这回完也!
        却说那笨嘴笨舌菜刀将落未落,忽听得大堂之外众喽罗一片鼓噪,便有一人叫道:“兀那婆娘厉害,我等吃打不住,大王快来!”笨嘴笨舌骂道:“一群废物,一个婆娘怎地支应不下?待俺前来,拿她一并做了下酒菜!”近前一个喽罗笑道:“大王想岔了,现在做下酒菜儿岂不可惜?待捉了她做个压寨夫人,等生下十七八个孩儿,个个白嫩肥胖,不是更好吃,又能多吃?”笨嘴笨舌听了点头赞道:“此计大妙。”忽然又觉不妥,啪的便给了那喽罗一记耳光,骂道:“蠢材,倘若这十七八个孩儿里头有儿子,你岂不是要叫老子绝种?亏得不听你的,险些儿坏了我大事!”当胸又是一脚踹过去,便丢了菜刀,向堂角寻得粪叉杀了出去。余下的喽罗们各各也寻了兵刃家什,一股脑全出去了。这时堂外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姑娘出门身边乏了盘缠,来和众位相借一些儿!”那声音娇嫩清脆,显是极年轻的。笨嘴笨舌哪里把她放在眼里,便毛手毛脚上前要将她拿下。立时外边大乱,兵器相交之声大起。正是:娇斥共怒喝兼杂,刀光与木柄齐飞。
那无味书生大是奇怪,眼见暂时已无性命之忧,也顾不得身上精赤寒冷,偷眼往堂外一望。只见院中月光皎洁明亮,月下一个女子,身量甚是苗条,一身上下皆是红衣,结束十分精巧,面上却罩着一幅黑纱,看不清楚颜面。那女子手舞两把短刀,上下翻飞,寒光四面,显是武功十分了得。那匪首笨嘴笨舌十来招过后便招架不住,呼哨一声,四下的喽罗顿时纷拥而上,和那女子杀了个难分难舍。
        无味书生自是会家子,瞧那女子武功路数极是高明,匪众虽多,终不是对手。此时堂内无人看守,正是良机,便又寻思起脱身逃命之计。书生一眼瞥见匪首笨嘴笨舌丢落的菜刀,恰在脚下不远,苦于双手被缚在柱上,只是摸它不着。正急切间,忽生一计,好个无味书生,只见他咬牙挣命身子望下一拽,呲着牙伸了一脚,恰恰勾着菜刀,轻轻再望回一带,身子随之立起,便用脚一勾一踢,刀子便飞起稳稳地横落在了肩头。书生把肩头一耸一缩,刀子顺势向下滑落,刀把儿可可的落在手心里。这几下子干净利落,自是平日苦练的结果。书生握住了刀,反手割断绳索,轻轻挣开,又不敢朝外面走,瞥见堂角正有一个小小门户,便取了自己背囊衣服,向那门户溜了过去。过了这门,竟是一间内房,书生喘息一会儿,摸到床边坐下,平定了心绪,便要将衣裤穿上。谁知棉袍还好,只是裤子却穿不得了,原来前面拉的粪尿却仍在裤裆里,脏臭倒好说,只是潮湿冰冷,无法上身。书生正没个计较,手中忽然摸着一物,借了月色看去,正是一条棉裤,不觉大喜,立刻穿上。转头又见床角一个包裹,拎了来十分沉重,自是黄白之物,心道:定是不义之财,如今不取更待何时?便和自己背囊做在一处,顺手又在墙上摸了一件裘衣,卷了自己的脏裤子和包裹,翻了窗户逃了出去。
        却说书生越窗逃出,也不认得路,只借了月色在墙边夹道悄悄溜走,此时竟走进一个马厩。书生黑暗中见了许多马匹或立或卧,都在睡觉,也未上栓锁,心道:我的马儿可在其中?便蹲在墙角,也不敢大声,只轻轻撮了一个口哨。书生那马是骑的惯熟的,听了旧主口令,竟也悄悄跟了过来。书生暗自侥幸,心道这回性命是撕掳下来了。正要骑了马儿快快逃离这是非之地,忽又念道,自己无端受了这一夜折辱惊吓,若不回报他一下,天也不容我。自取了火折子,向一个草垛子放起火来。却还未解恨,便乘着匪众忙于和那女子撕打,无人防卫的空儿,扯了那些着了火的干草挨处房屋丢放,直到心满意足,这才跃上马背溜之大吉。
        话说无味书生在黑松寨逃得性命,也不管东西南北,一路只管信马狂奔。奔了好一阵子,料那笨嘴笨舌及匪众无法追赶了,方才松了缰绳,由着马儿慢慢溜达,节省体力。此时回头望去,只见山那边火光冲天,原是火借了风势,越发狠烧了起来,直向周边松林蔓延而去。无味书生惊魂已过,也不知那闯山的红衣女子死活,此时也顾不过来。眼见天边渐已发白,却感觉肚饿起来,便放了马匹自去吃草啃雪,自拿了弹弓打了一只野鸡,寻了路边一处背风无雪的平整之地,拢了些野草点了去烤那野鸡。自拿了在黑松寨偷取的包裹拆看,却是金灿灿整整一包钗环铒钏。书生从中捡了一只白玉扳指,见这扳指浑白无瑕,通体圆润。无味书生出身名门,自认得美玉,知是和田玉中上品,心下喜爱,便套在拇指上。包起金饰,又看了那件皮裘,却是件玄狐大氅,极其名贵,心里更加喜悦。折腾了一夜,实在困累极了,也未等野鸡烤熟,便觉眼皮沉重,裹了玄狐大氅昏昏睡去。
        正在黑甜之间,忽听那边马蹄疾响,那响声越来越近,直变得十分震耳。无味书生知是追兵赶来,沉睡中又是一惊,醒来便道:天亡我也,不想今日始终逃不过命去!
        欲知马上来者何人,无味书生此后命运如何,诸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4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回 险中夷名花能解语 聚复散浪子枉留情

第三回    险中夷名花能解语    聚复散浪子枉留情
        上回说道无味书生乘夜逃离黑松寨,正在山下歇息,忽然间听见马蹄声音传来,心中不免着忙。却又想道:前番乘我不备,加上牲口受到惊吓,这才着了道儿。这会子被我提前得知,我便多加防备,再不得遭了毒手。主意打定,用脚踩灭了余火,摸了摸背上长剑,准备妥当了,便向着马蹄声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山路那边,一匹花斑白马裹了一团烈火般的红衣风也似卷了过来。那马行到近前渐渐慢了下来,无味书生凝目望去,马上那人红衣红裙,面罩黑纱,腰里别了一对短刀,不是别人,正是闯了黑松寨罗唣一番,却无意间救下书生性命的女子。
        书生见不是山上匪人追来,大大松了一口气,又见这女子安然无恙,心里倒是喜欢。那女子见书生一个人坐在路边,不免有些奇怪,在马上向他望了一眼。书生只见那女子蛾眉弯弯,眼光如水一般清湛湛向自己射来,登时手脚酥麻,半边身子就便瘫软,一颗刚平定的心儿横七竖八突突乱跳起来。
        那女子见了书生如此模样,“嗤”的一声轻笑,便问道:“如此不太平的所在,你倒敢一个儿大喇喇坐在这里,就不怕强人劫了?”这无味书生听见此话,知是女子并不知道自己昨夜尴尬之事,便放下了一万个羞愧的心,笑嘻嘻地道:“姑娘大喇喇地骑马,胆儿不是更大?”那女子见书生面孔清秀,说话又风趣,倒也欢喜,便跃下马来,笑道:“我也饿了,便借你这野鸡吃吃。”说着也不待书生回话,径在书生旁边坐了下来,自取了野鸡,撕下一半,将另一半丢给书生。正要吃时,书生忽然笑道:“姑娘如今安然无恙,就不向恩人道个谢?”那女子奇道:“你怎地会是我的恩人?”书生笑道:“你今日借我野鸡倒是不妨,昨个儿借盘缠只怕大有烦恼。”那女子更奇,张大了一双妙目,问道:“昨夜之火,难道是你放的?”
        原来那姑娘昨夜和众匪缠斗不休,虽然自身武艺不俗,无奈匪众越聚越多,虽不甚怕,只是女儿之身十分娇嫩,时间拖久了越发疲累。正没奈何时,忽然山寨四下火起,众匪大乱,纷纷丢了女子去救火。那女子得了空闲喘息一会,乘着火烟各房内窜了一番,也没寻到什么财物,只得下了山来。那火却越烧越旺,众匪一时手忙脚乱,自顾不到捉她,任由她轻轻松松走了。女子见书生所说,正合了印证,自是这书生不定在房梁瓦沿哪里埋伏,见了自己吃紧,暗中相助,不免感激之心大起,便问道:“你既知我处境不妙,怎地不出面帮我一下?”书生笑道:“姑娘武功如此高强,一时半刻自然把那些草寇收拾了,我若出手,岂不显不出姑娘本领?只是随手放把火儿,为姑娘凑个趣罢了。”那女子便道:“你也知道我必然要从这里路过,所以先来烤了野鸡在此等我,是也不是?”书生见女子如此天真烂漫,更加欢喜,便笑着点了点头。那女子见了,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低头看着手里的野鸡,幽幽地道:“难为你等了这么久,这野鸡都冷了,自己也没舍得吃。”眼泪儿在眼眶里晃了一晃,便微微侧了身,揭开面纱下边一角,吃起野鸡来,那眼泪儿却早已一滴滴掉了下来。
        那无味书生听了,不由得大感惭愧,暗道:“这姑娘如此单纯,心地必是良善。我不得已骗了她,之后须得待她好一些才成。”这时那姑娘问道:“受了公子这许多恩典,还不知公子怎地称呼?”无味书生忙道:“我叫做无味书生。”将自己出身来历一一说了明白,便问:“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的?”那女子听了,脸儿在面纱下红了一红,笑道:“我不告诉你,我姓云,叫做云梦心,你千万莫要记得。”书生自然不知面纱下面的勾当,笑道:“果然人如其名,美丽非常。”云梦心忙道:“你怎地知道我相貌美丽不美丽?你几时偷看的?”书生笑道:“我自然不知道,只是云姑娘眉目如画,脸儿自然极其美丽。只是这面幕遮将起来,不免暴殄天物了。”云梦心笑道:“我脸上左边三个刀疤,右边十个麻子,口歪鼻斜,丑陋非常,生怕吓了路人,所以才遮的。”书生笑道:“鬼才信呢。”一边猴过身子去抢那面幕,云梦心咯咯一笑闪了过去,道:“死书生,心眼大大的不好。你要看,我偏不给你看。”书生忙肥肥地唱了一个大喏,笑嘻嘻地道:“是小人孟浪了,小人该死。但求云姑娘赏脸,给小人看上一看。”云梦心本不欲给他看的,想到书生救命之恩,说话又温柔有趣,心中却又不忍,见书生来缠,只得背了身子,轻轻摘了面幕,轻声道:“你要看便看,只不要告诉别人。”
        无味书生早巴不得这一声,忙转到云梦心面前仔细一瞧,但见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微微泛着羞红,下边端端正正一张小口似笑非笑,娇艳欲滴,哪里有甚刀疤麻子?呆得一呆,便笑道:“这等美人若还称丑陋,那嫦娥织女便是嫫母无盐了。”随口边捡了那半野鸡撕吃,边细细问起云梦心家乡出身诸事。云梦心低低地道:“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所在,那里叫做诗歌报。在那里人人只有快乐,整日吟诗作赋,再没有烦恼的。”说着抬起头来,一双美目望着远方,渐次迷离起来。书生忙问:“既有这么好的家乡,为何又单身漂泊在外,况是到了如此慌乱的世界?”云梦心道:“我的家乡,诗歌报,如今已经没有了,不存在了。”那声音渐次凄凉,之后竟然哽咽起来,停了一停又道:“我自家乡出来之后,一路上所有人不是打我的主意,便是要抢劫我的马匹财物,见到的都是丑恶仇恨的嘴脸,只有你肯待我这么好……”
        书生正欲问她诗歌报怎样不存在了,却见云梦心站了起来,慢慢拢上面幕,道:“书生大哥,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不得久留,这就要相别了。”书生大急,忙道:“什么大事?我帮你一起去做。”云梦心摇了摇头道:“道不同啊。大哥的救命之恩我记在心上的,日后若有机会再见,一定相报。”说着便跃上马去,见书生一脸不舍,便叹了口气,忍着心纵马而去。不一时云梦心忽然转了回来,那无味书生正在失魂落魄之际,见了大喜,以为云梦心回心转意,肯带自己一起做那大事了,忙迎了上来。却见云梦心说道:“大哥,此处往前不远,便有一个镇子叫做三面坡,镇上有家客栈可以投宿饮食。不过……”书生忙道:“不过怎样?”云梦心顿了顿道:“你去食宿自然无妨,只是……”说着那脸儿在面幕下又红了一红,道:“只是那里的酒水万万喝不得的,大哥切记。”说着纵马欲走,书生忙问:“且慢,云姑娘是不是也要在三面坡打尖的?”云梦心摇头道:“不同路的,不同路的……”书生道:“那也且慢。”说着便在包裹里摸了一只金钗,道:“云姑娘,你且拿了这钗儿。这钗儿……”这钗儿到底怎样,却也说不下去。云梦心见了,只道是书生心中难过,所以说不出话来,眼圈儿又是一红,接过钗子道:“大哥且记住我的话。大哥的好儿,我自然不忘。”说着向无味书生望了一眼,狠下心肠,双腿一夹马匹,便飞也似离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5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回 醉醺醺妖姬辣手 惶惑惑双面疑魂

第四回  醉醺醺妖姬辣手  惶惑惑双面疑魂
        却说那无味书生得这可爱美貌的人儿相伴半日,正热辣辣的云梦心忽地走了,魂儿便仿佛被抽去了一般。却是无力相留,只得骑了马,依着云梦心指引的方向一路行去。一路上昏昏沉沉,脑子里尽是云梦心巧笑轻颦,再也挥抹不去。
        天色渐晚,再行不多时,无味书生便行到一个镇子,正是三面坡。书生见这镇子人烟倒是稠密,往来行旅也是不少,与别处荒凉景象颇有不同,心里自然放了许多轻松。向人打听了客栈所在,便一径去了。刚到客栈门口,便见一个妇人笑吟吟地迎道:“客官辛苦!”不由书生分说,这妇人便自命小厮们牵马喂料、打水洗尘、安排客房。
        书生见店家殷勤,店中也轩敞,进出客人极多,自然心里放心满意,径向房间梳洗休息。一时那妇人进来问道:“客官可要酒饭?”无味书生记着云梦心的嘱咐,便道:“我自来不会饮酒,来一斤熟牛肉,再随便添些小菜米饭就是。”妇人笑道:“不会饮酒?多半是推辞罢咧。小店的酒水可是远近有名的,诨名叫做九里香,只吃上两杯儿,命都不要的。便尝一尝如何?”书生抬头望了那妇人一眼,却见这妇人年纪也不十分大,容长脸儿,双侧微微的布着十来点雀斑,吊眼睛,口鼻生得十分秀丽,头上乌发斜挽,横插一簇新开腊梅,衣履干净鲜明,倒也清新可人,并不似一般店妇邋遢模样。便笑道:“小生着实不会饮酒。倒想问问店家大姐名姓,可否方便告诉?”妇人笑道:“奴家的贱名如何怕说?倒是怕污了客官尊耳。奴家便叫做∵潇湘妃子∴,因这脸上天生的雀斑,来往客人取笑儿,给起了诨名叫雀斑妃子,倒把真名儿多忘了。”说着一笑出去了。
        一时饭菜来了,却是店仆服侍。吃罢收拾了,正要上床歇息,却见店主雀斑妃子一闪身进了屋子,手里却提着一个酒壶,一副杯箸。那雀斑妃子自斟了一杯递过来,笑吟吟地道:“客官太扭捏,便吃奴家一杯酒水,又能费得几何?”书生忙推道:“小生真的不会饮。”雀斑妃子抿着嘴儿一笑,将一只手顺势搭在书生肩头,却把身子倚将过来,把嘴儿凑在书生耳边低低娇笑道:“莫非嫌奴家的酒水肮脏不成?”说着斜了眼儿一瞥,一只手儿早把酒杯凑了书生唇边。饶是无味书生见多识广,又几曾经受过这等阵仗?不觉身子都软了,便涎着脸笑道:“吃便吃,只是要叫我摸一下手儿。”雀斑妃子把根纤指戳了书生脑门一下,笑道:“原是个没正经的,你先吃了奴家的酒再说。”无味书生此时哪里再管死活,早把云梦心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直仰着脖子一口把酒饮尽。雀斑妃子又笑道:“再吃一杯儿,好事成双。”无味书生又自吃了,酒劲上来,便也乜斜了眼笑道:“这回可让我摸了吧?”谁知那雀斑妃子却脸子一变,冷笑道:“让便让,只怕你摸它不着!”便跳将起来,立起两个俏眼,指着无味书生高声叫道:“倒也,倒也!”
        那无味书生正在心甜意美之时,冷不防听了这一句,心中不由得一凛,正要提防,却觉天旋地转,手脚再也不是自己的了,不由得闷哼一声栽倒在地。这时雀斑妃子嘿嘿冷笑,便把两个手儿轻轻一拍,便有三四个大汉应声进来。雀斑妃子吩咐道:“牵去暗室好生剥洗了,都细细剁做肉馅儿。”便把手在书生腿上掐了一把,笑道:“一身好肉,便有两三日包子好卖了。”又吩咐道:“这酸贼骨肉丰满,肚内板油必是不少,一会仔细剔剥了,过年咱炸果子吃酒。杂碎肠肚,便丢给狗子吃罢。”那些大汉齐声答应便自动手。雀斑妃子取过书生包裹,道:“倒是沉重,不知都是何物件?”打开一看,几锭大银之外,竟别有许多金玉首饰,皆是打造十分精巧的,喜道:“真好爱巴物儿,明日都做一头戴了,叫来往客官喝彩则个!”也不管她一个头能否插下这许多沉重之物,又唤来两个心腹杂役吩咐道:“这贼的马匹若牵出去卖了,太也扎眼,只怕有苦主亲朋认出,寻了来罗唣不休。虽然官府无能为管束裁制我们,到底有些烦恼。便也宰了,另备锅屉蒸烧,多放些儿盐卤大料,明日好做酱牛肉卖。”
        却说无味书生,虽是手脚麻软,那眼鼻倒能视听,心里却还明白。只见那些大汉又将自己剥除干净,拖到一个黑忽忽的所在,暗道:“苦也,哪里料到这方水土,尽生养些吃人肉的主儿?”一边痛悔不听云梦心的嘱咐,只为贪图妇人美色,到底枉送了小命。那书生耳边听的尽是磨刀霍霍之声,只苦于四身无力,知是此番再无活望,只好直躺着,耐心等死。这时黑暗中听到一个汉子低声说道:“这厮只好先在肚腹破开,若直先斩脖项,血溅得太高,喷到墙上肮脏,倒惹得娘子不快活。”另有汉子应道:“哥哥说的甚是。”便有一个提了砍刀走向无味书生。无味书生此时虽怕,只是四肢酥麻,连屎尿竟也无力屙出,到也省了汉子们一顿戾诟折辱。
        却说书生黑暗中只觉刀光寒凛凛当面劈来,也不待多想,只是等死。这时耳边忽地听见嗑啷一声,显是砍刀落地之音,脖项却又无疼痛,显是未死,不免大感奇怪。书生张开眼睛一看,只见黑皲皲一个巨大身影兀自立在身前,一臂高举,一臂当胸,姿势甚是奇特,却是一动不动。又听见低低一声娇斥,接着便有扑通扑通两声,自是两三个屠宰的伴当摔倒。书生中了药酒,头颈无法转动,也不知身边发生何事,只知房中另有人来,还是个女子。难道是云梦心知道自己临危前来相救?想到云梦心,心中愧悔更深,暗想即便被云姑娘救活,有甚面目再去见她?倒不如死了干净,或许还能赚得她几滴眼泪,但愿不是她才好。只是除了她,还有甚样女子有这交情救命?只觉得自己冥冥中似乎命大福深,随处都有救星前来,便不再多想,只安心等待死活分际。
        这时一只手扯了书生发髻,书生便觉身上轻飘飘地似是飞了起来,转瞬便飞出客栈几层窗子院墙。书生知是这救命之人轻功极其了得,心道自己自幼苦练,方能够翻墙越脊,已自相当得意了;这人提着自己竟还能如此疾速,显是强过自己千百万倍,不知如何练就的,不免暗暗乍舌不已。只是寒冬腊月天气,书生身上精赤,这样极快的奔行,冷风免不了利刃般割向肌肤,直痛入骨髓。好不容易奔到一处空地,那人将无味书生望地下一扔,见他浑身赤裸,不免皱了眉头一跺脚转过身去。停了一顿,那人忽地竟又飘走。书生大急,心道这人救命怎不到底?这样寒冷深夜,即便不被那雀斑妃子捉回剁碎,在这旷野冻也冻死了。如何扔下我一个,自己倒撒手走了?
        却说无味书生正在胡思乱想,不多时那人倏地便又飘回,却把后背立在书生面前,把手中物事向后望书生身上一扔,冷冷地道:“穿上。”无味书生听那声音仍是嫩脆,只是声调十分冰冷陌生,不似云梦心那般娇憨绵软,自是疑惑不解。那人许久不见书生动弹,不禁奇怪,便扭头望了一下,这才想起原是书生麻药之力尚未解得,便自走到河边,掬了一捧水望书生身上脸上一洒,书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叫道:“好冷!”便自坐起。那人自背了身,任由书生自行穿衣着裤,也不吭声。
        却说无味书生穿戴停当,一眼望见包裹行李宝剑等物也好端端地放在身旁,知是这人方才又冒险折返客栈,为自己取回衣物,不免感激此人心思周到细密。活动一下药软冻麻的手脚,书生这才慢慢起身,借了月色向四边一望,却是一片凄凉旷野,四边满是斑驳未化的积雪。旁边不远却有一条小河,上面薄薄覆着一层冰,月光里微微泛着银光,那人方才自是用这河水救醒自己。书生忙走到那人面前,深施一礼道:“多谢姐姐救命大恩。”礼罢便直身抬头,向那恩人面上一望,登时唬得“啊也”一声。这一望不打紧,却望掉了书生七魂八魄。却是为何?原来这恩人面目神情,不是别人,宛然便是设计毒害自己的雀斑妃子!
        欲知这雀斑妃子行径为何这般匪夷所思,各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6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回 花非花雾里终难测 怨中怨女儿不共天

第五回    花非花雾里终难测    怨中怨女儿不共天
        上回却说无味书生朝那救命恩人面上一望,竟活脱脱便是使药加害自己的雀斑妃子,这一惊吃得非同小可。心里却百般疑惑:既要杀我怎地此时相救,难道指望我会感激于她?便是傻子也不会设下这等拙劣圈套;若要救我,当初惊吓却又为何?百思不得其解,不免朝这妃子面上偷偷又看一眼。那无味书生心思何等聪明灵动,便这一眼却看出破绽来了,眼前这个女子面貌虽与雀斑妃子极似,简直毫无二致,只脸儿却光洁润滑,并无半点雀斑,这才知道原是二人,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惊慌既定,书生大为高兴,不免又向这女子深施一礼。那女子见了,并不做声,一张脸儿便如夜色般冰冷,见书生礼数,只往旁略略一避,就便淡淡还了半礼。书生见这女子冷若冰霜,面上隐隐竟罩着一层光辉圣洁的颜色,十分庄严,心中不知为何忽然自惭形秽起来,竟不敢逼视于她。书生便把一肚皮的风流俏皮硬生生收了起来,心里不免大恨:“往日里枉是自诩倜傥出众,如何今日如此胆怯,竟连句轻薄话儿都说不出来?”虽是如此,究竟还是不敢过分,只得没话找话道:“敢问恩人姐姐姓甚名谁?日后若得机缘,也好相报。”那女子听了,神色依旧冰冷,却是答了话:“倒用不着你报,你那武功,嘿……”却换作一脸鄙夷之色。书生自幼苦练文武,剑术又经当地有名的武师细加点拨,十里八乡早无一个对手,平日极其自负的,听了这话急道:“姐姐并未见过我出手,如何便加轻视?”那女子冷笑道:“哼,这等七八流下三滥的蒙汗药都能麻翻,武功可想而知。”那书生听了大是羞惭,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心道你轻功自是比我高明,原是女子原本灵巧机敏,不算什么大本事,如何便敢小瞧我的武功?只是这女子说的却是实情,不好反驳,只得道:“原是中了圈套,所以不防的。”想到自己和那雀斑妃子的勾当,这恩人女子自是看得清楚,一张皮脸倒是难得地红了一下,再没敢往下解释。
        那女子也不理会,自顾说道:“我的名字倒没甚怕说,便叫做潇湘妃子。”书生又是大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便是那雀斑妃子?”谁知这潇湘妃子听了,一张冷脸忽然变作一片怒容,喝道:“我自是潇湘妃子,她自作她的雀斑妃子,我怎地会是她?”无味书生原不知这潇湘妃子因何发怒,见听说不是一人,却也放心,正要再找话搭讪,忽见远处无数火把,一片打杀声震天动地席卷而来。无味书生战战兢兢地道:“不好了,是那雀斑妃子追杀来也,咱们快逃。”这潇湘妃子怒喝道:“她有何可怕,直便逃命?”无味书生听得呵斥,心中大惭。想到方才潇湘妃子的鄙夷之色,不由得胆气上升,心道:“也罢,今日倒叫你瞧瞧我这把剑稀松不稀松,免得被你瞧我不起。”主意打定,便拔了长剑,摆开架式,直等雀斑妃子众人前来撕杀。那潇湘妃子见了,却噗嗤一声笑了,哼道:“收起你的破铜铁,免得一会吃打,倒费我分心。”书生向来只是被人尊崇的,哪里经受得住如此直言挖苦?听了此话怒气胆气一发上涌,只打定一会叫潇湘妃子见识一下的主意,又素知来者不善,因并不答言,只是凝神戒备。
        渐渐那打杀声由远而近,无味书生望去,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要命的冤家雀斑妃子!无味书生不免强自稳住颤栗的双腿,却把架势拉得更足。扭头去看潇湘妃子,只见她神色淡然,却背着雀斑妃子杀来的方向,一动不动。无味书生心下便在嘀咕:“这妃子却不知那妃子利害,也不取兵刃好生防备,直便恁地托大。”这时夜风徐徐吹来,只见潇湘妃子发端随风掀起,衣袂却在上下翻飞,月光下整个人儿飘飘曳曳,竟恍若素娥仙子,越发不沾一丝尘气,冷艳非常,只把双眸凝视远方,倒似在思索什么。书生看得痴了,这才发觉,原来这潇湘妃子衣衫皆是纱绡所制,即便参差数层,却都极是单薄的,却想:“数九寒冬,如何便不怕冷呢?”
        这时雀斑妃子率领众伴当早已奔近,立住斥道:“什么人,敢劫了老娘财路!”无味书生胆气已自壮大,见了雀斑妃子更是双眼发红,当剑一横,直要杀她个瘫软在地,跪着向自己求饶,最好还似方才那般捏着酒杯儿送入自己口里,这酒里自然是没有麻药的。却说无味书生缓缓拉开长剑,由上而下斜斜滑过,就便挽了一个剑花,那剑招走势却倏地一变,登时疾如奔马,只见那书生上下左右身周全是剑光闪耀,却有无数个剑尖杀向雀斑妃子!这一招正是无味书生当家绝技,叫做十面埋伏!此招原是无味书生曾经奇遇,得一个过路的大侠传授,便只此一招。后来苦练十年,终于炉火纯青,连教无味书生学剑的武功师傅,竟也不是此招之敌。书生在外虽漂泊经年,却不曾碰到一个象样的对手,此招一直蓄势未出,直到今日。你道无味书生为何这一出手便是杀着?原来无味书生自存了一个小心,虽不曾和雀斑妃子直接过招,却也心知必然厉害,深恐缠斗时手脚遭了压制使不出来,因此乘她还未取出兵刃、未曾防备之时,一记绝招便将她拿下,其余伙众自然投鼠忌器,不在话下了。心中却也存着只一招便拿下对手,好叫潇湘妃子看一看自己本领,从此再不敢轻视自己的意思。
        却说无味书生一记绝招将出未出,却见雀斑妃子冷笑一声,也不甚作势,右手随便抬起一挥,书生耳中只听得轻轻一声“嗤”,手中长剑却再也握它不住,直挺挺飞了出去,半日也不闻落地之声,更不知落向哪里。书生正在发愣,只觉得眼前一花,左脸便啪的一下火辣辣地剧疼,接着右脸啪的又是一下。两记耳光吃过,书生犹是呆立,眼睛却也没眨一下,竟不曾看清雀斑妃子弹剑扇耳的三下如何出手收势,倏地竟已立回原处。书生大羞,再也顾不得什么,只红裂了一双眼睛,“啊”的一声张牙舞爪便向雀斑妃子扑来,直要把雀斑妃子当场咬烂撕碎。那群伴当却似没看见般全无惊惧,只漠然伺立雀斑妃子身后。却见雀斑妃子罗裙微微一动,无味书生顿觉胸口登时便若巨锤重击,早已中了雀斑妃子一记飞脚,哼也没哼一声便横飞了起来,直撞到一棵巨大树干,这才摔倒在地,咽喉一甜,“哇”的便吐了一口鲜血,再也动弹不得。
        却说那雀斑妃子三两下料理了无味书生,此时倒从腰间拔了一件兵器,无味书生远远中见那兵器在月光下晶莹闪亮,非刀非剑,只是小巧轻灵,也看不清是何物件。只见雀斑妃子持了兵器,缓缓向犹在背立不动的潇湘妃子走了两步,便就停下,长舒了一口气,神色竟极是凝重,全无方才踢打书生的自信挥洒。却听雀斑妃子缓缓道:“你是谁?”潇湘妃子语调也是缓缓,却是冷笑道:“便是你的前世对头!”慢慢转过身来。这雀斑妃子一见,面上竟忽然掠过一缕慌张,便强自隐住,骂道:“贼贱人,又是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潇湘妃子∴ 于 2006-11-26 10:45 编辑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7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回 挥金难买青梅好 折节偏成陌路人

第六回    挥金难买青梅好    折节偏成陌路人

        上回却说雀斑妃子见了潇湘妃子,不免大怒,骂道:“死贱人,三番两次坏我之事,到底意欲何为?”潇湘妃子冷笑道:“我意欲何为,你自然清楚。”雀斑妃子道:“却是休想!你便管得这一次半次,还能管我一世?”潇湘妃子道:“自然管不了你一世,便管得一次,你的罪业便少了一分。”雀斑妃子却道:“怕是你的罪业少了一分吧?”
        却说无味书生受伤倒地,尽自站立不起,一旁却将二妃情景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书生心中大是不解,心道这二人原是大有渊源,却是结了十分大的仇恨的。但不知雀斑妃子最后那句话儿,是个什么意思?无味书生原只道这二妃是双生姐妹,却疑道:“谁家会把姐妹二人同时取作一个名字?便是再无知无识的乡下父母,定也不会如此;若不是双生姐妹,如何二人面貌如此相象?”又听见二人仇视对骂,在一旁尽自疑惑不提。
        这时却听见雀斑妃子喝道:“我自不会听你的花言巧语,便兵器上见个高下吧!”说着把手中那物轻轻一摆,便自当胸收回,却是个守势。潇湘妃子道:“也只好如此。”便也摸出一物微微一摆,也自当胸收回。无味书生一旁只见潇湘妃子拿出那件兵器,月光下一片银光灿烂,尖上弯弯一勾,却向内弯曲,头柄之间竟还有一个小勾,皆是十分细锐,却是一件十分奇特之物。无味书生自是不识,却大疑道:“怎地二人手中兵器,却是一副模样?”却说二人手握奇勾,对立相视,半日却都不曾抢先动手,书生一旁看得自是大急。
        却听雀斑妃子道:“你我还何必客气,你便先出手吧。”潇湘妃子道了声“也好”,便把奇勾一错一扬,书生但见银光闪过,却是飘飘忽忽,左右游移,竟不见一点杀气。雀斑妃子勾子一滑,不紧不慢就便还了一招,竟是同潇湘妃子招数一般模样!却听潇湘妃子说道:“这是第一招,叫做女儿学步。学这招那年,我才七岁,刚刚被师父带回家门。”雀斑妃子怒道:“是我才七岁,如何成了你才七岁?”潇湘妃子柔声说道:“自然是你才七岁。那时也是这般天气,却是下着大雪。师娘见师父捡了一个俊俏女孩儿回来,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赶着三日三夜,做了一套浅绿色花布棉衣裤给你。那时你多么欢喜,小脸儿胀得通红。众师哥师姐也是喜爱你,整日把你抱在怀中,总是因抢夺抱你而吵闹不休,你可还记得?”雀斑妃子道:“我自然记得。”手中勾子却是一拖一带,变了一招。潇湘妃子竟依样也是一拖一带,口中说道:“这是第二招,叫做七扭八歪。学这招时已经过完了年,师傅因你第一招尚未练得纯熟,故而不肯教。你却缠了师娘,师娘疼你,便偷偷教了。却因你人小剑大,把持不稳,所以众师哥师姐取笑,起了这个招名。”
        二人口中说话,手底却一直不停地换招,出手竟全是一模一样,倒似同门练习一般,只是喂招接招,不见一星儿杀伐之气。倏忽已是三五十招过后,潇湘妃子一路诉说,尽是她们年幼往事。书生心道:“她二人原是师姊妹,怪不得招势路数相同。只是如此打法,如何分得出胜负?”这时却听潇湘妃子说道:“这一招叫做小怜驰猎,学这招时,你十二岁了。大师哥却不知从哪弄来了罩云铁,费了一个多月工夫,为你打造这把罩云勾。”书生心道:“原来这兵器叫做罩云勾,倒是好听。”潇湘妃子又道:“这一招叫做钩弋盘云,是你十三岁那年春天学的。”雀斑妃子听了,心中大动,禁不住悠然神往,一颗心儿早已飞回儿时时光。雀斑妃子却清楚地记得,那时春光烂漫,满院桃花正在盛开。为贪着捉那只漂亮的蝴蝶,一直玩到天黑,却耽误了练武,被师父罚跪一夜。自己心里委屈,一面跪一面哭。二师姐拿了点心来哄,一直陪自己到天亮。那时二师姐和大师哥已经成婚,二师姐肚内还怀有身孕。
        雀斑妃子哼了一声不语,二妃转眼又是数十招过后,却听得潇湘妃子语气更柔,轻轻地道:“这一招叫做夏姬翘首,学这一招时,你已经十五了。”雀斑妃子腾地想起,刚学这招时,师娘告诉她这夏姬不是个好女子,叫自己将来不要学她。那日初把招势领会,自己便抱了大师哥和二师姐的孩儿出去玩,却看见三师姐和四师哥躲在房屋后面说话。当时年少好奇,不免藏在大树后面偷听,直到孩儿尿了自己一身。那天晚上,自己却忽然梦见村里一户人家的同岁男孩,正抓着自己头发望河岸上拖。等第二天那男孩来玩时,自己一见到他,忽然一阵脸儿火烧心儿鹿跳,双手紧捂着脸一溜烟撒腿就跑,这奇怪无礼的举动,倒弄得师娘师哥姐们十分尴尬。想到这里,雀斑妃子不禁心里啐道:“这小子小头长颈,粗手大脚,说话都向来不敢大声儿,走路还一跳一跳的,哪有我五师哥半点英俊潇洒?为何那夜梦见的,却不是我五师哥?”
        这时无味书生早已调息停当,慢慢坐了起来。二妃过招时快时慢,书生自然不能记得,只是觉得二人你来我往,衣裙飘飘,姿态曼妙,一时看得痴了。却想着听她二人故事,便强自凝神,心道:“她们这勾子招数皆取了古代后妃的称呼,倒是很和她二人名字相配,她们师父师娘自是有心之人。”便向二妃脸上望去,但见潇湘妃子早失了前番的冰冷,只一脸的慈和愉悦,一面循循柔声说道,竟似母亲教导女儿一般。却看雀斑妃子,书生不免吃了一惊。却见雀斑妃子虽仍是手舞罩云勾,却是双目微合,唇边含笑,一张脸儿微微泛红,竟满是祥云,再不见一些儿戾气。书生大奇,忽又惊异地发现,雀斑妃子脸上的雀斑竟在慢慢淡化,直甚于无,那片光辉圣洁的颜色,直欲从潇湘妃子脸上,渐渐移过这雀斑妃子脸上!
        这时无味书生却听见潇湘妃子继续说道:“这最后一招,叫做齐姜无爱……”书生心道:“这个齐姜,却是个苦命的人儿。”这时却见雀斑妃子神色忽地大变,声音猛然尖利了起来,叫道:“这最后一招,这最后一招……”那声音竟渐次凄紧,潇湘妃子暗道不妙,正要另行劝诱,却见雀斑妃子紫胀了面孔,声嘶力竭地道:“学这一招那年,师父死了,师娘死了,五师哥也死了,众师哥师姐,连同那个小娃娃大家都死了!大家一起都被砍作数百十块,也分不清楚哪个是谁的手臂,哪个是谁的眼珠!”潇湘妃子听了却是一呆,想到那时惨状,双泪早已滚滚而下。
        书生见雀斑妃子神色突变,大是摸不着头脑,只是觉得决非好事,心里不免慌张起来。却见雀斑妃子披散了头发,面色狰狞,双眼暴突,直欲滴出血来;那脸上的雀斑,突然间个个鼓出面皮之外,黑亮刺目,诡异非常。却听见雀斑妃子桀桀怪笑,道:“五师哥头颅的上半截,你还记得挂在哪里吧?”潇湘妃子闻言,心中忽地大恸,此时却更加忍耐不住,只是放声痛哭。
        雀斑妃子冷笑道:“还惺惺作态呢,今日我险些儿着了你的诱骗!你从不想着找那无哲狗贼报这灭门血仇,却只是阻挠我的大事,你说,你是何心肠?!”潇湘妃子收了泪,长叹道:“你我一心,我心里的事自然瞒不过你去。我几时不欲报仇了?只是这仇是无哲一人结下的,与这些行客何干?何必走那左道途径?”雀斑妃子厉声道:“我杀的自是该死之人!你我武功远不如无哲,不用这个办法,还能如何报仇?你说!今日除非我死,你再也休想阻拦于我!”说着罩云勾招势陡变,登时万点寒光,阴森森直向潇湘妃子铺天盖地而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回 一颗心儿分作天涯隔 万里前程却伴蹇驴行

第七回    一颗心儿分作天涯隔    万里前程却伴蹇驴行
        上回却说潇湘妃子劝引失算,那雀斑妃子招势突变,罩云勾登时化作万点寒光杀向潇湘妃子。无味书生一旁自看得清楚,却见那银光再不似前番那般飘逸好看,却是星点乱窜,直如野坟磷火,十分诡异恐怖,心中大惊,忙看潇湘妃子如何应对。心道:“原只道二妃是为争夺五师哥结下怨恨,却不料竟隐着一段血海深仇。”又道:“这二妃武功已是如此厉害,她们师父师娘众同门岂非更加了得,如何便被那无哲一窝杀害?难道也是中了蒙汗药酒?这无哲又是甚等样人?但不知这二妃当日是如何脱身的。”
        却说潇湘妃子见雀斑妃子忽地变了怪招,心知与邪魔又近了一层,不免暗自叹息,手中勾子却只是以往日章法往来接递,只望再唤起雀斑妃子旧时情肠。谁知这雀斑妃子邪招一瞬一换,竟是层出不穷,却都极是怪异难当。数十招之后,潇湘妃子便觉渐渐吃力,只得东遮西挡,强自支应。无味书生初时只见二人身影勾法极快地变换,已自看得眼花缭乱,到后来便身影也分她不出谁是谁来,眼前一片模糊如麻,却间杂无数的星光闪耀。
        书生正看得头昏脑胀,却听潇湘妃子说道:“不想你的千脑毒心功已到了这般地步。”雀斑妃子冷笑道:“若不厉害,我岂肯为它伤了三二百条性命!”潇湘妃子道:“便不说忍心伤阴骘的话,就是你每日涂抹这些脑浆人心在手上身上,便不恶心肮脏?”雀斑妃子道:“已顾不得那些,我将来便只靠它报仇!”口中说话,手中罩云勾忽地一闪一刺,左手忽然亮开,却把拇指蜷起,四指微曲,直向潇湘妃子面门抓来!潇湘妃子一惊,疾身闪过,那雀斑妃子四指早已深深插入潇湘妃子身后的树干,倏地便又拔回。无味书生大惊,却看那树干已是青烟卷起,不多时竟火烧了起来。雀斑妃子冷笑道:“我这一抓,却只使了四分气力。若不为着那件烦恼,此时定取了你性命!”潇湘妃子微微一笑道:“却不见得。”
        却说潇湘妃子此时微立片刻,竟把手中罩云勾望腰里一别,双掌一合一分,足下却随便一个姿势立住。雀斑妃子喝道:“你当真便不要性命?我却不想同死!”潇湘妃子笑道:“也不见得。”雀斑妃子大疑,却也不管许多,右勾左爪分别一错,猱身而上。这时潇湘妃子抬起双掌,也不甚作势,就便一前一后望雀斑妃子缓缓拍来。雀斑妃子起时忽觉一面大墙密密实实地将自己挡住,勾爪便再也前进半分不得;这时潇湘妃子后掌却已递到,雀斑妃子登时便觉狂涛似排山倒海般压来,胸口一阵痛闷,却再也透不过气去。潇湘妃子忽地又换一掌,只听嘭的一响,那雀斑妃子早是无力躲闪,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口中慢慢竟渗出一缕鲜血。
        无味书生自是不知这几招如何变换,只见一片昏乱之中,雀斑妃子竟已倒地不起,正疑惑是何缘故,忙向潇湘妃子望去。却见潇湘妃子手捂胸口,面色竟极是痛苦,竟也有滴滴鲜血从口中渗出。这时雀斑妃子嘶声说道:“你也去学新武功了。”潇湘妃子点头不言。雀斑妃子道:“我受多重的伤,一样也要受在你身上,你今日自然不能杀我。”潇湘妃子默然。雀斑妃子道:“我的千脑毒心功才只修炼二成,将来不信便不及你。”喘息一会又道:“我是不会走你的路的,这便要回去了!”便慢慢起身,也不看一眼潇湘妃子,自扶了一个伴当,率领众人折返客栈而去。
        却说无味书生见雀斑妃子连同伙众一并退去,心中大喜,赶忙走来,欲向潇湘妃子道贺。却见潇湘妃子睬也不睬自己,只擦了一下唇边血迹,目光幽幽,竟凄然望着雀斑妃子离去的方向。无味书生却听潇湘妃子喃喃自语道:“你的路便是好么,千脑毒心功又能怎样?从前一心一意的日子多么快活,那时还有五师哥相伴。五哥死了,一颗心儿便碎了,分作两半,你行我素。到底几时才是尽头?”书生自不知潇湘妃子说的什么意思,但见她神色凄楚,泪光莹莹,心中不由得升起无限怜爱,不知不觉地便走近前去,握住潇湘妃子的手,心中却是杂念全无,只盼着把自己一片温暖,分一些给这柔弱的人儿。
        半日潇湘妃子方回过神来,书生忙松了手道:“这恶妇走了,一时怕不能再坑害行人了,你只放心。”潇湘妃子却道:“她恶么?”书生恨恨地道:“下药害人,自然极是恶毒。”潇湘妃子却冷笑道:“你若是个行止端正的,不受她诱惑,不喝她的酒水,她心里便敬重你,自然不会加害。”书生大羞,忙道:“从今我改了。”潇湘妃子哼了一声不语。书生道:“你方才说她给我用的是七八流下三滥的蒙汗药?”潇湘妃子点头,书生又道:“我却疑惑,若是碰见功夫如姐姐这般厉害的,行止却又不端,她的蒙汗药不管用,那时岂不反而自受其害?”潇湘妃子却道:“看人下药,原是她的拿手好戏。对你自然只好用七八流下三滥的了。”书生由是大窘。
        这时书生心中一动,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便朝潇湘妃子磕了三个响头。潇湘妃子愣道:“却是为何?”书生道:“一是多谢姐姐救命大恩。”潇湘妃子道:“难道还有二?这二却是什么?”书生道:“二则恳请姐姐收我为徒,也好日后再不必受人欺辱歧视。”咚咚咚便又是三个响头。潇湘妃子只是摇头,书生道:“头也已受了,师父不可推辞。”潇湘妃子皱眉道:“我要一直在这里守着的,不得空闲。”书生听了,知是潇湘妃子还欲守在这里监视那雀斑妃子,便道:“我帮师父一起守。”潇湘妃子听了,冁齿一笑道:“罢了,有不如无。”书生大是失望,却听潇湘妃子道:“你的资质却也不坏,也罢,左右这几日应是无事,便教你几手以攻代守的防身疾招。倒也不必立下师徒名分,只当随缘。”
        倏忽十余日过后,潇湘妃子身上伤势已自大愈。却说书生寻了一处茅草小屋将潇湘妃子安顿下来,夜里便守在门口安分度日。书生自是每日买米打猎,殷勤侍奉,闲了便苦练新功,十分勤奋,幸而那雀斑妃子也不曾着人前来骚扰。原来潇湘妃子心知时日苦短,不能从头学起,所以这些日子教授书生的,十几路却尽是闪电招数,只是要快,打着叫书生遇到紧要关头一击便中的念头。
        这日潇湘妃子却道:“我便有正经事要做了,你的功夫也已初成,日后再苦练熟悉不迟。你自去吧。”书生听了,也知早晚必有此日,心中依旧依依不舍。潇湘妃子叹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前面自有你的因缘。我便送你一件宝贝,日后你或用得着。”说着便从腰间一个荷包里摸出一物。书生一见,却是个掌心大小的银盒,十分轻巧精致,却不知有何用处。潇湘妃子道:“这是个机括,里面须放有暗器。只是你须发誓,只在紧要救命关头,方可使用,不得胡乱伤人。”书生忙跪地对天盟誓,潇湘妃子这才又从荷包中摸出一包银针,约有百十枚,见他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便教了他安装使用拾捡之法,又递过一本薄薄的册子道:“这是数十种毒药解药配置方法,我见你根骨,不是那行事歹毒之人,所以赠你。你须记得,若违了你的誓言,将来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必能取了你性命!”书生心中一凛,面色愈加恭谨,连声称是。
        却说潇湘妃子交代事完,对无味书生说道:“那日我返回客栈取你衣物行李时,见你的马匹已被宰杀。此后路途甚远,行走大是不便,我便再送你个代步之物吧。”书生大喜,前后张望了一下,也不见甚骡马,正在疑惑,却见潇湘妃子从那荷包里又摸出一物。书生暗奇,却见那荷包刺绣针线十分精巧,却是极小的,如何装得下这许多物事?不知这荷包里头,还有甚样宝物?书生一见潇湘妃子取出那物,却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肉乎乎的焦黄黯淡,更是不解。却见潇湘妃子将那物望地上一放,右手便朝着一指,道了声“起!”,却见那物迎风长大,刹时便有半人多高,咴溜溜叫了起来。书生凝神一看,不免大吃一惊。却见那物蔫头缩脑,却是尖耳阔嘴,眼大肚圆,四肢短细,灰土土一身皮毛满是疤癞,竟是一头叫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9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回 吃轻慢神驴无赖 当死地弱妇成城

第八回    吃轻慢神驴无赖    当死地弱妇成城

        上回却说无味书生见潇湘妃子所赠代步之物,竟是一头没精打采的瘦小孱弱之驴,不禁大失所望。潇湘妃子见了已是了然,知道无味书生心有不足之意,便笑道:“你休要小看这驴儿。它的祖先,原是西域大宛国的野驴,与汗血宝马乃是表亲。当日汉武帝派了嫖姚大将军霍去病西征,夺了汗血宝马,顺便也将这野驴带了回来,与中原土驴杂交,便产下这精美后代。如今倒是便宜了你。”
        书生心道:“便是皇帝的嫡系子孙,经这千百来年,恐早已沦落为乞丐倡优了,何况是野驴?我宁可不要这便宜。”却又不忍拂了潇湘妃子的美意,只好称谢受了。却问道:“潇湘姐姐,敢问这美驴,可有甚名号?”潇湘妃子笑道:“自然是有,便是叫做清风骥。”书生笑道:“却是个马名儿。”便把那驴子清风骥牵来细细观看,本指望能看出一些半些前番看不到的好处来,谁知它除了丑陋却还是丑陋,书生心底自然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也不知这丑驴能否载得动自己,便是勉强载得动,一路上也不免被行人看了耻笑。想到这里,书生不免长叹一声。
        潇湘妃子却道:“此地望南三四百里,过了长江洞庭便是湖南境内,那里却有你的因缘。你须自去,路上虽有些磨难,你只心存善念,终是无甚大碍。”书生问道:“但不知是何样因缘?”潇湘妃子道:“你去了自见分晓。岳阳的南边,有一座凤凰山,山上有座红袖堂,有个玉容娘子便住在那里。若能见到她,却大有你的好处。只是这山颇有些蹊跷古怪,须得有缘之人方可进入。你是否有这缘分,如今我却不得而知。”书生听了玉容娘子四字,自是美人无疑,心中大喜,暗道:“便吃尽多少苦难,也要设法进这凤凰山!”谁知潇湘妃子看破了他心思似的,只笑道:“这玉容娘子,却是我现今的师父。”书生暗道:“原来是个老太婆。”自是怅恨不提。
        却说无味书生洒泪别了潇湘妃子,便牵了美驴清风骥一径南去。书生原见清风骥瘦弱,也不忍骑它,只把些行李物品叫它驮了,随了自己行走。一路上不免时时回头探看,生怕这美驴劳累狠了,就此倒地不起,倒是对不住潇湘妃子一番好意了。谁知这清风骥竟一路紧跟,不离不弃。书生走得双脚都酸了,这清风骥虽还垂头丧气,竟还似大有余力。书生心道:“不想这牲口倒还健蹄,或者也能乘坐?”便把驴背上的物事一推,便要试骑。
        却说书生方一跨上驴背,只见清风骥驴脸一低,前腿忽地打了个闪失。书生冷不防的一下,便一头栽到地上。书生心道:“猛然间重物上身,便人也经受不得,何况是驴?我便再试一次。”这次却是轻轻慢慢爬上驴背,小心坐好。谁知这清风骥突地撒了个欢儿,前腿向上一蹦,两条后退就势一尥,便把无味书生尥将下来,此番却是一跤坐到地上。书生心道:“竟是个皮驴!”却看清风骥已自站稳,咴咴叫了两声,竟在一旁斜睨自己,一张驴脸满是得意,那叫声竟似在嘿嘿冷笑。书生大恨,骂道:“你这犟驴,竟是故意使坏摔我!”便一巴掌抽向驴头。谁知这蔫了吧唧的病驴,此时竟极是机敏,一下便闪了过去,两条后腿又是一尥,竟向书生面门蹬来!书生自是闪过,却见清风骥尤是立在一旁斜睨,驴脸高扬,竟似嘲讽自己无能,不免恼恨诟骂不已,却是无计可施。却说清风骥整治了无味书生,不免自鸣得意,忽地仰面向天,兴奋地大叫几声。书生听那声音,竟似“儿啊——儿啊”的呼唤,便恨得咬牙切齿,直欲抽了剑来,一下剁掉驴头!
        这时无味书生心下忽地一动,暗道:“不想这是个能解人性的神物!”立时便收了怒容,换作一脸恭敬,向那驴子深施一礼,口中却道:“骥兄,前番我不合瞧你不起,这便向你道歉。”抬头再看,那驴面色却已是和缓下来,知是驴子明白自己说话,便笑道:“你修理了我这半日,也该解了恨了。这便和好如何?”那清风骥竟深知人意,却把驴头点了一点。书生大喜,便牵了清风骥欲往前行。却觉得身后一紧,回头看去,却是清风骥衔了自己衣角,一脸期待之色。书生便问:“却是何意?”那驴略把头回摆一摆,仍是口衔书生衣服。书生道:“骥兄,可是要我乘坐?”那驴头却是深深一点。书生更喜,却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爬上驴背,幸好这回驴脾气并未发作。
        却说无味书生骑了清风骥前行,心道:“此后一路,须得看了驴子脸色行事。”心中不免好笑,却也怕累着坐骑,只是勒了缰绳,一路慢行。谁知这清风骥性子甚急,行不多时便不耐烦,口中咬着缰索,不免前蹦后蹶起来。书生自觉颠簸,却也未曾摔落下来,心道:“难道缰绳紧了,牙口疼痛?”便把缰绳松得一松。这清风骥松了一口大气,不一时却又蹶将起来。书生又把缰绳松了一松,清风骥顿觉心胸舒畅,奋起四蹄,竟飞也似跑了起来。无味书生但见耳边飕飕风过,身边小径树木疾电也似向后退去,不由得大是惊讶:“不想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丑驴,竟比神驹还快!”心中对清风骥的敬畏不免又深一层。
        话说一路数日,人驴倒是各行其责,相安无事。只是沿途人烟绝少,寻不得食粮,书生只得打些野味果腹,不免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这日行到一个略有人烟的村子,村上之人,却多是面黄肌瘦。书生心道:“这一路驴子不甚吃食,必是冬草枯干无味,难以下咽。也难为它忍饥受饿,竟也不曾慢了半分。”便对清风骥道:“一会我寻个人家,多给些银两,换些豆面麦麸,好叫骥兄饱食。”
        却说这清风骥也不理会书生说话,却面朝着一个方向,忽地儿啊——儿啊高叫起来。书生心中起疑,不免向那边望了一望,却有一带草屋遮挡,也看不清甚事发生,只远远听见一片哭喊,竟都是妇人小孩声音。书生赶忙拍驴近前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只见一伙穿戴不甚齐整的官军,圈着十余个少女,一群妇人上前拼抢争夺,哭闹不休,只是一片乌烟瘴气。无味书生却见那些少女,皆是只有十四五岁,多在孩提之间。而且个个不是黑瘦便是浮肿,身体也未发育,更不见一些颜色,心中疑道:“官军抢夺妇女取乐,倒是常有之事。此时抢这些孩童,却作什么?”
        这时一个官军头目喝道:“我等是奉了大将军无哲之命,征索这些处女。尔等妇人,不得抗命吵闹!”书生心中惊道:“怎地又是无哲,却是什么大将军?”却听那官军头目又道:“尔等头发长,见识短。只管不舍女儿,留在家中不是等着饿死?跟了我们去,将来服侍官人富豪,却都有饱饭吃!”这时一个妇人哭道:“休要哄骗我们!我娘家侄女也是你们征讨去的,不几日便被猎人发现尸体,却和一同去的伙伴都被杀死在山沟里,身上都被抽干了血!”这时一群妇人围拥上来撕扯,越发哭喊道:“便是在家饿死,也强似割颈放血!”
        书生听了这些妇人话语,不禁惊怒万分,只觉一阵血气腾地上涌。正要上前理论,却见那头目已自不耐烦起来,怒道:“这些妇人私通江西节度使,传递消息,叛乱朝廷,被我等察觉,就地正法!”便喝命属下:“杀!”谁知那些妇人全然不惧,竟极是勇悍,叫道:“我们丈夫儿子已经被你们捉去,打仗的打仗,劳役的劳役,多少年都不知死活。前番江西兵夺走粮食,如今你们朝廷兵又要来杀我们女孩儿,我们还活着何用!左右也要饿死,今日索性便陪了女儿一同去吧!”也不知哪来的这些气力,便个个红眼直脖,张牙舞爪,直向那些官军咬去抓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潇湘妃子∴ 于 2006-12-10 11:23 编辑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1-30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不平可待英雄气 芳草谁知儿女心

第九回    不平可待英雄气    芳草谁知儿女心

        上回却说一群官军抢夺处女,被一群妇女吵骂撕扯,场面登时大乱起来。无味书生正欲上前理论,因见这些官军皆是凶猛强悍,况且人多势众,心中暗忖:“这些粗暴之人,杀人且不眨眼,如何却听我道理?”正在犹豫之间,这时却忽觉后腰猛地一痛,回头看去,却是那美驴清风骥撩起腿来,狠踢了自己一脚,却还“噗”地打了个响鼻。书生听那声音,竟似“呸”的一声,当下又愧又窘。再看那些妇人,虽然拼命抓咬得几个官军面破血流,终究瘦弱乏力,却哪里争得过那些勇兵悍将?只听一片昏乱之中,啊哟哎哼几声,已是血光四溅,早有几个妇人躺倒在地。书生心道:“今日再不到得被驴子嘲笑了去!”便再也不顾许多,冲上前去,厉声喝道:“住手!”
        那些官军已是杀得性起,早有两三个挥刀扑来。无味书生心道:“潇湘姐姐新教我的功夫,今日却正好派上用场!”当下亮剑一挥,正是发硎新试,其快无当,那几个官军咕咚咕咚几声,便即倒地气绝。其余官军一愣,便纷纷弃了妇人,操刀齐向书生杀来。那些妇人见了机会,纷纷扶起受伤同伴,拉了各家女儿,登时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干净净。书生见没了后顾之忧,大是放心,挥剑又解决得三五个官军。
        却说书生鏖战正酣,只见官军们越杀越多,却都是身怀武功的。书生虽自恃技艺左右招架,终是势单力孤,渐渐吃紧。心道:“后悔不曾把潇湘姐姐赠我的暗器装备妥当。”正在惶急,忽见官军身后大乱,只听爷呀妈呀几声,便有几个应声倒地。书生不禁大奇,抬头一看,却是美驴清风骥神气活现,兀自张嘴尥脚,逢人便咬,遇人便踢,倏忽间身边已是倒下一片官军,直是威风凛凛,神勇难当!书生见了顿时勇气大增,呼啸一声,便同了清风骥并肩奋力拼杀。
        却说顷刻之间,那些官军皆已被人驴料理完毕。无味书生抚了清风骥脊背,大加感慨道:“今日多亏了骥兄。不想我平日自负栋梁脊柱之才,如今胸襟胆气一现,竟不如驴!”清风骥听了此话大是得意,不免把驴嘴伸向书生挨挨擦擦,十分亲昵。这时书生却忽地听到一阵哭喊:“妈妈,妈妈——”那声音极是凄惨,书生抬头一望,竟是一个女孩,扑倒在一个妇人身上。书生赶忙过去,见那妇人满身血迹,伸手探了探鼻息,却已是气绝,心中恼恨自己不曾早些出手,只得长叹。书生扶起犹在哀哀不已的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有亲戚在此?”那少女摇了摇头,只是哭泣。书生发愁道:“这可怎好?”
        书生正在惶惑不已,却说方才那些妇人皆是躲在一旁,见官军都被杀死,便又一齐跑了出来,纷纷向书生跪倒磕头,口中只道:“多谢大侠仗义出手,救回我等女儿!”却说书生打一出娘胎,被人称作公子、官人、相公乃至穷酸、无赖、小厮的比比皆是,却是头一遭被冠以大侠尊号,便觉得这一身气力出得大是值当,心中不免飘飘然起来,便含笑还礼道:“路见不平,自当相助。诸位大嫂请起,不必介怀。”便向那些官军尸体怀中,找了些金疮药来递给众人,命她们自去救治同伴,心中却道:“这数十官军尸首明摆在此处,将来被人发觉,这些妇人少女还是不免一死,今日侠义之事却是白做了。怎生想个办法遮掩才好?”正在焦虑,却见那些妇人早把些柴草架起一顿猛烧,却又拿了锄镐,就那火烧后雪化松软之地挖了一个大坑,将官军焦骨推入,深埋踩实,不时间便全无痕迹。书生失笑道:“不料这些妇人竟如此泼辣,想是被逼得急了,常干此事!”
        却说那些妇人手脚十分麻利,又在一旁另挖一个小坑,却将那死去的妇人用茅草仔细裹好,这才含泪将其埋入其中。那少女自是伏地痛哭。顷刻拾掇完毕,众人纷纷拢了来,拉了书生七嘴八舌地道:“大侠去我家吃饭!”“去我家!”“去我家!”书生见众人说得十分殷切诚恳,知是情义难却,肚中却也饥饿起来,便随了一个傅姓妇人去了。那傅氏见了方才失去母亲的女孩,不免叹息一声,道:“许家姑娘,你也随我来吧。”便拉了那少女和自己女儿一同还家。路上书生方才得知,这少女名叫许沙沙,爹爹和哥哥早被抓走,七八年来全无一些音信,如今已是孤儿了。
        进了傅氏家门,书生心中不由得一凉,却见两间低矮的茅草破屋之内只有一盘矮炕,竟是家徒四壁,冷冷清清。书生坐了炕沿,拉了兀自垂泪的许沙沙,抚着头发不断安慰。却见这许沙沙同其他少女一般,极是瘦小,只有一双眼珠漆黑闪亮,乌溜溜的十分聪明灵秀。再看傅氏女儿,也是一样的黄瘦,不由得叹息起来。却见傅氏自拿了一个碗,向角落一个罐子里装了一碗物事,却又把碗倾斜,把那物事倒回罐子一些。待要立起身子,想了一下,却咬了咬牙,向罐中又抓一把放入碗中。书生起疑,便走过去向碗中一看,却是满满一碗黑豆。再看罐中,也统共只有半罐,不够十来斤。四下一望,空空荡荡的一眼无余,再也无甚可吃之物。书生心内大是酸楚,便道:“我不甚饿,便只歇一下就好,大嫂不必忙碌。”便问:“这些东西,也支持不了几时,往后却要如何度日?”傅氏苦笑道:“姐妹们便相互安慰鼓励,若侥幸能活到春天不死,便有野菜树叶可吃了。”
        正在此时,屋外忽有人声嘈杂。书生与傅氏出去一看,却是方才那群妇人聚拢前来,各人手中,却都捧着一捧黑豆,纷纷道:“不该叫傅姐姐一人烦难。我们米麦都叫各路兵马抢了干净,只剩下这些他们不稀罕之物。虽然不堪,却也是我们心意。”书生见这些妇人孩子,个个无不衣衫蓝缕,面有菜色,便眼中含泪,只向各人手里抓得几颗,聚作一捧,道:“傅大嫂,相烦你煮一煮,给这两个孩子吃吧。”又抚了驴头苦笑道:“骥兄,今日我便是搬座银山来,恐也买不到你的吃食。”那些妇人听了,却都把余豆放在驴子跟前,道:“驴公也是我们恩人,便请不要嫌弃寒薄。”谁知那清风骥只是摇头,并不动嘴。书生道:“驴兄不忍夺你们口食,便都请带回,我自有主意。”
        却说书生见了这些妇人如此艰难,竟还极是周到恳切,心中大大不忍。心道:“这周围都是山岭,或者天可怜见,能够觅得到食物。”便骑了驴子,径入山中寻来。谁知这日运气极好,不多时便打得一头野猪回来。书生见这野猪极其肥壮,约有三四百斤,正要一锅煮了,唤那些妇女同食,忽又想到:“她们平日紧缩惯了的,那里舍得一顿吃了?”便命傅氏和二女烧水脱去猪毛,自把皮肉剔剥下来,割作十余份,分给众人。书生见傅氏却把心肺肠肝油脂等物,皆洗刷干净,细细切作等份,自留一份,余者也都分与众人,心中大是赞叹。
        却说书生与三女自把猪骨烧了一大锅汤,各人饱餐一顿,心中暗道:“这些猪肉却也管不了数日,索性帮助她们到底。”便在傅家住了几天,做了许多竹木机关安放野地各处,却命许沙沙和傅家女儿每日前去查看,自带了清风骥进出山林,寻找大物。幸喜此处田野荒芜,衰草极多,狐兔却繁衍不少,那些机关每日皆有夹套住的野兽,书生自己也时有斩获,每日不免细细分派。傅氏见有了活望,心中不免欢喜,也自每日剥洗腌晒收藏,四人一驴皆是十分忙碌。却说傅氏感念驴子恩德,生怕它饿坏了,也曾把些豆子放在它跟前,那清风骥却从来不曾吃过一口,不免十分疑惑。书生心道:“这驴子原有些古怪神奇,它不肯吃食,自有它的道理。”便不再管它,只摸透了驴脾气,每日把些好话称赞一番。那清风骥听了之后,自是驴颜大悦,便往来驮载,任劳任怨不提。
        却说这日,书生见猎物积攒颇丰,足够支应春后;那些竹木机关仍在,往后自是还有猎物上门,大是放心。又早已教会了众女机关制作之法,便向傅氏告辞。那些妇人得知消息,纷纷带了女儿前来相送,皆是泪眼模糊,口不能言。
        却说无味书生辞别众人,正要跨了清风骥离去,却见一人牵了自己衣角,兀自依依不舍。书生一看,却是那日救得的少女许沙沙,把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正泪汪汪的不忍撒手。书生心道:“傅家大嫂已是艰辛无比,如今又多了这个女孩儿,却如何抚养度日?”便问道:“小妹子,你可愿跟了我走?”许沙沙双眼一眨,竟是喜上眉梢,用力把头点了一点。书生心道:“也罢,便带了她前去。路上倘若遇到良善富裕人家,寄养了去,却也是她的好处。”便命她拜辞母亲坟墓,却把许沙沙抱上驴背,自己步行,一路南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道寂寞时当除夕 人多情处是金兰

第十回    道寂寞时当除夕   人多情处是金兰
        上回说到无味书生带了许沙沙南行,一路上许沙沙也不甚言语,只是乖巧听话。书生因见许沙沙衣衫甚是单薄,一双鞋子还露着脚趾,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便从行囊中取出那件久不曾穿的棉裤——此时粪尿自是早已清洗干净——给许沙沙套了,又解下玄狐大氅,披在许沙沙身上。那玄狐大氅本是为身材巨大之人所做,书生穿着已是相当肥阔,如今倒把许沙沙连同双脚周身裹得十分严密,却还是臃肿可笑。这时清风骥已经不耐烦起来,便咬着书生衣服,命他一起骑上背来。书生无法,只得依了,幸好也不曾把这美驴压趴在地。
        却说美驴清风骥载着二人一路南奔,这日向晚,却是到了一个人烟早已绝迹的荒村。无味书生寻了一处家什尚算齐全的空屋,砍了些树枝,向锅灶中添水点火,便对许沙沙道:“我须得出去寻找食物,你等火炕烧热了便去歇息,不要害怕。”见许沙沙点头,心中忽地又想起一事,便从怀中摸出潇湘妃子所赠银盒,装了十几枚银针,说道:“倘若遇到野兽歹人,只须如此使用。”刚要出去,又回头叮嘱道:“记得把门窗闩好,大氅盖在身上。”见许沙沙一一答应了,这才略略放心,出门而去。
        谁知天色此时已晚,天光昏暗,野物难寻,直走了半天才打得一只獾子。书生见已是星空满点,心中记挂许沙沙年幼胆小,只得回来。许沙沙开门迎接,自是十分欢喜,便递来一碗开水。书生喝了,却见那碗已是洗刷十分干净的。向屋中一看,却四处洁净整齐,自是许沙沙赶着打扫,不曾睡觉。书生心中欢喜,却道:“明日便要起身,何苦累了自己?”便迈入屋去。谁知刚一走到锅灶跟前,脚下却被什么拌了一下。低头一看,不免大吃一惊。却见自己的棉裤和那件玄狐大氅,已是剪得零零碎碎,东一条西一块,散放灶膛外面。书生惊道:“你这孩子,这可不是劈柴,不可烧的。明日你却穿什么?”许沙沙却咯地一笑,道:“我会变戏法儿。”书生无可奈何,心道:“到底小孩儿家,没甚可玩的,便喜欢恶作剧。”只得隐忍无言,自去剥洗毛獾,向锅中烧煮,只命许沙沙添柴看火。
        书生心道:“我须得给这孩子些言语教训。”便思谋着如何说法,才能叫许沙沙听得进去,还不伤她的心。却忽地想到她父兄生死不明,又刚失了母亲,心里一软,一时怜悯疼惜上来,这些话儿便再也说不出口,只向她深望一眼。谁知这眼,却又让书生吃了一惊。只见许沙沙借了灶膛火光,正把那些碎布皮裘拼凑缝补,也不知她那里翻寻来的针线。书生心中一酸,知是刚才自己责备于她,小孩家心中难过,便赌气起来。书生忙道:“剪碎便剪碎了,只你玩得开心便好。缝它却作什么?改天找个集镇,我替你再买就是。”许沙沙却抿嘴一笑,并不罢手。书生无奈,只得随她。
         一时獾肉煮熟,二人吃过,许沙沙却又坐在灶前缝补,书生道:“夜已深了,便睡吧。你若喜欢,明日带在路上补。”许沙沙却道:“你自去睡,不要管我。”书生只得躺下,却哪里睡得安心?一时便数次醒来呼唤,许沙沙只是不依。到得夜半,许沙沙已是头昏脑胀,疲惫不堪,便推醒书生道:“书生哥哥,我们明日便再住一日可好?”书生叹气道:“依你就是。”许沙沙听了,便欢欢喜喜在书生一旁卧倒,不一时便睡着了。书生只见许沙沙小小的身子蜷缩一团,却左右翻腾,睡得十分不稳,一时便向自己怀中钻来抱紧,直如小鸟依人。书生知是她梦里将自己当作了母亲,心中更加怜惜。
        却说第二日无味书生一早醒来,却见许沙沙兀自酣睡,心道:“昨夜折腾晚了,便让她多睡一会。”自掩了房门,却在外面锁上,便带了清风骥出门寻猎。一时打得两只野鸡回来,却见许沙沙还在沉睡,不免心中生疑,便向炕前探视,却又是吃惊不小。只见许沙沙双颊赤红,满脸汗珠,摸摸额头,却是滚烫发烧,睡梦中兀自“妈妈,妈妈”不断呼喊。书生知她染了风寒,心中不免凄惶起来。只是左右并无人家药铺,书生也不识得药草,却是无计可施,只得找块碎裘,沾了冷水与她敷上。如此一晃便是七八日,书生自是停驻下来,每日胡乱服侍。因无药物米汤调理,书生只得向雪下寻点返青的野菜,每日熬些肉汤,喂许沙沙服食。都道贫苦人家的孩儿命硬,一来二去许沙沙竟是逐日好转,渐能起身。见了书生每日辛勤奔忙,仔细照看,心中自是感动。
        这日书生打猎回来,进了门便兴冲冲地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许沙沙笑道:“什么好东西,是野猪?”书生一笑摇头,“野羊?”书生摇头,“野鹿?”书生笑道:“野鹿倒是打到一头,却不是我要给你的好东西。”许沙沙笑道:“却猜不着了。”却见书生把两边护腕解开,衣袖一抖,袖中却忽地滚出一堆圆溜溜的细小物事,竟是许多榛子。书生笑道:“你喜欢不喜欢?”许沙沙道:“自然喜欢,怎会不喜欢?”心中一酸,暗道:“妈妈也喜欢榛子。”却忍了眼泪,换作一脸笑容,道:“我也有物事给你。”书生奇道:“敢是外面捡了小鸟?”许沙沙笑道:“自然不是。你看——”便从炕里推出一堆物事。书生一看,大是惊奇,只见那些皮裘碎片,竟已做成轻轻盈盈一个小皮袍,外加一件宽松外套,那条棉裤,却已变得十分小巧,多出的布棉,却做成一大一小两双棉鞋。书生试了狐裘外套和棉鞋,皆是十分合体,喜道:“不想你这孩子,竟有这样的本事!”这才知道,许沙沙原先剪碎裘衣棉裤,却不是为了好玩。
        这时许沙沙小脸一红,嘴中嗫嚅,似是欲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书生正待相问,却见许沙沙迟疑片刻,却忽地走到书生面前,盈盈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书生惊道:“这是怎生话说?”许沙沙哽咽道:“你待我那般好,两番救了我的命。我已没了一个亲人,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哥哥。”便抬起头来,一双大眼闪着泪花,满是企望之色。书生心头腾地一热,暗道:“不想我也有了亲人!”便把许沙沙寄养之事早抛在了九霄云外,想也不想,就便跪倒,也向许沙沙磕了三个头,道:“我也与你一般,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子!”二人拜罢,一时四手相握,四目相对,皆是心头滚烫,暗道:“从今日起,便都有了温暖依靠!”
        这时许沙沙忽道:“哥哥,我躺了共是几日?”书生道:“八日,怎么?”许沙沙眨眼一笑,却道:“哥哥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书生愣住,掐指一算,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不想竟把这等重要之日险些忘却!”原来今日,却是除夕。书生连日混沌忙乱,许沙沙大病初愈,竟差点儿都没想起来。兄妹二人便个个欢天喜地,洒扫庭除,准备过年。书生自在堂屋中央拢起大堆柴火,架上野鹿烧烤。一时间肉香四溢,书生一旁看去,却见许沙沙喜笑颜开,坐在火边嗑着榛子,一张小脸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不由得心中更是喜悦宽慰。
        这时许沙沙自去扯了一块鹿腿,却忽闪了眼睛道:“过了明天,我便十六了。有件事儿,哥哥须得依我。”书生一惊,暗道:“原以为妹子只有十三四岁,不想已这般大了。自是日子困窘乏食,身子不见长大。往后自要好好待她。”便道:“什么事?哥哥无不依你。”许沙沙笑道:“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以后,不许再叫我‘你这孩子’了,如今我却是大人。”书生笑道:“自然不叫,以后只叫你好妹子。”许沙沙笑道:“也不好听,肉麻兮兮的。”书生道:“却要怎生叫法?”许沙沙道:“只叫我沙沙便是。”书生点头一笑。
        却说书生与沙沙二人义结金兰,皆是欢喜无限,兄妹之间,自有许多往事话说。直在这荒村内住到初三,这才携了清风骥动身起程,一路上自然也是话语不断。这日,路上前前后后忽然出现了数百灾民,皆是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书生思忖道:“往日所见各路流民,皆是一小拨一小拨东奔西走,从无这许多人一同赶路的。”心道:“这不平世界,万事皆有陷阱。如今妹子幼小,我更须百分在意!”书生不免暗中提防,大加戒备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潇湘妃子∴ 于 2006-12-1 18:04 编辑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歧途有幸耽樽酒 一笑重逢是故人

第十一回    歧途有幸耽樽酒    一笑重逢是故人

        上回却说无味书生兄妹二人行路途中,却看见数百十流民扶老携幼,从各方汇集而来,皆是纷纷南去,心中不免诧异惊疑起来。这时书生看见一伙人坐在路边歇息,自是腿软走累了的,便向其中一个老者垂问。那老者竟恍若未闻,周围人等也是只把冷眼看着书生,哪个也不曾答话。再问其他路人,却也是如此那般,皆是讳莫如深,直弄得书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自走。谁知刚一转身,后面却听得恶狠狠“呸”的一声,接着一口浓痰险些上身,也不知是哪个啐来的。
        虽说无味书生历练江湖时日不短,大小惊险也已遭遇无数,却从无困饿滋味,哪里知道这些流民心思?却说那些流民看见书生面色红润光洁,已是十分反感厌恶,却还携了一个少女,身上皆是穿戴华贵,竟骑着这样一个丑驴,心中更增痛恨,不免又思谋起各样故事来了。一个妇人悄声与同伴嘀咕道:“诱拐女子盗窃衣物潜逃,倒也罢了。如何两个人同骑这一个又病又小的牲口赶路?敢是到了前面累死,却不怕伤了阴德。”同伴回道:“自然是要快着些赶到集镇,好把拐来的女子发卖。”
        却说书生哪里听得见这些说话?见众人虽是各路口音,却皆是一般心思,都不肯告诉自己前面发生何事,却也无法,只得自行疑惑。这时沙沙忽然说道:“哥哥你瞧,那个人身材那般魁梧,衣裳也穿得齐整,不象这些逃难的人呢。”书生便向那边一望,果然人丛中一人高大突兀,十分醒目。书生暗忖:“这人身形好生熟悉,却在哪里见到过他?”这时那人却转过脸来,书生张目一看,竟大是惊恐,暗道:“不妙!”赶忙别了脸去,拍着清风骥,便要躲开。谁知此时人流竟是拥挤繁杂,半日也没挪动几步,那人却早已看到了书生,高声喝道:“站住!兀那不是险些儿被我吃下的小厮?”
        你道这巧遇之人是谁?原来不是别人,却是黑松寨的大王笨嘴笨舌!原来那日无味书生火烧黑松寨之后,众喽罗见没了房屋居住,大是抱怨。那大王笨嘴笨舌岂是服软之人?自是不肯把好话柔情安慰,每日只是打骂镇压。渐渐地人心离散,众喽罗们不免三五成群,纷纷投往别处山寨。到得后来,便只剩下大王笨嘴笨舌光杆一人,商旅行客却也不甚怕他的粪叉,连日生意难做,生涯便吃紧起来。那笨嘴笨舌见了这番光景,实在无法继续活命,也只得洗手从良,收拾些没烧尽的细软,下了山来,投奔亲友而去。这日走到此处,却是冤家路窄,竟与无味书生迎面相遇。
        却说无味书生见笨嘴笨舌认出自己,更是惊慌,便要立刻纵驴逃命。只是一来人多难走,二来却怕清风骥再加嘲弄耻笑,只得硬了头皮,听天由命。却也仗着新学武功壮胆,又有美驴清风骥护驾,心道:“难道今日还能叫你吃了去?”却见笨嘴笨舌已是从人群中硬挤了过来,却朝着书生呵呵笑道:“兀那小厮,你竟不是鬼吧?我只道那日之火,早已把你烧作灰炭了!”原来这草莽大王,竟不曾疑过那火却是书生放的。书生听了由头,却也不知这大王心中是何算计,只得强笑道:“大王别来无恙?小可却是命大,被火烧断了绳索,这才脱身。”笨嘴笨舌笑道:“却好却好。老子如今已失了山寨,正愁着独个走路无聊,不想却遇见了故人。便陪了老子吃酒去也!”书生疑道:“荒郊野外,哪里却有酒肆?”笨嘴笨舌笑道:“要酒肆作甚?老子随身带得。”却从腰间取下一个极大的鹿皮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皆是酒水。
        书生见了这草头王胸无城府,却极是豪爽阔达,倒是盛情难却,只得随了他来至路边一处空旷之地。书生却暗暗嘱咐清风骥道:“倘若这厮有相害之意,或是酒水有毒,快来相救。”见清风骥点头应允,这才带了沙沙放心坐下。笨嘴笨舌却道:“怎地多了个小丫头?”书生忙道:“这是我的妹子沙沙。”也不明说沙沙姓氏结拜等事。却见沙沙从驴背取了两个碗,自向皮袋倒了酒水,又取出许多肉脯摆开,道:“只当佐酒。我却不会喝,两位自便。”只坐在一旁相伴。
        却说书生见笨嘴笨舌先是一口饮尽,接着又满满倒上,这才放心喝了。却听笨嘴笨舌抹着嘴唇笑道:“打了这许多交道,竟不知你的名称来历,倒是好笑。”书生忙道:“我叫做无味书生,要往湖南寻个亲戚。笨大王如今要去哪里?”笨嘴笨舌道:“如今却不是什么大王了。老子有个乡党叫做红山,在江北青牙岭开了片好大的山头,前日着人来信唤我。老子反正已是孤家寡人,这便投奔红山大哥入伙。路倒是不远,再有五六日便到了。幸好遇着你这厮可以同路,不然这许多日子,怕要淡出鸟来!”这时笨嘴笨舌忽然道:“咦,你这衣裳,倒是有些眼熟。”书生一惊,忙道:“却是年前打到一窝子野狐,便和妹子各做了一身。”心中暗自庆幸:“亏得沙沙手巧,已把衣裳修改了。”笨嘴笨舌却也未起疑,也不想这新打的皮毛却去哪里硝制,只笑道:“你这穷酸,运气倒是极好。”
        却说书生疑虑渐去,也是许多日子不曾沾酒,,便放心痛饮起来。那笨嘴笨舌见了,大是开怀。酒至半酣,书生忽地想起一事,便问道:“笨大哥,我见这许多灾民,却都是向着南方行走,心中疑虑,不知何故。那些路人却都不肯告诉我实情,笨大哥可否知道?”笨嘴笨舌呵呵大笑道:“你问我倒是问对了。那些饿鬼生怕多了一个人,他便少吃一口饭!”书生奇道:“如何多了我一个,倒叫他少吃一口饭了?”笨嘴笨舌道:“你自是不知。前面有个深简山庄,庄主便叫做深居简出,乃是个大大的财主。”书生笑道:“深居简出?好罗嗦的名字。”笨嘴笨舌却道:“有叫笨嘴笨舌的,自然就有叫深居简出的。便是你的名字,难道不罗嗦了?”书生心道:“我这是号,却不是名字。便说与你,只怕你也听不明白。”便笑道:“笨大哥说的正是。这个庄主深居简出,却要怎样?”笨嘴笨舌道:“明日却是这深居简出成婚的大喜日子。因新娘子发愿要赈济穷人,庄主便向各路灾民发下帖子,都邀请来深简山庄,管饱三天的饭食。”书生失笑道:“原来如此。我哪里却到得和这些灾民争食了?”笨嘴笨舌却笑道:“不吃白不吃。老子酒囊子也瘪了,只等着明日好去装满!”
        无味书生哈哈大笑,却把碗中之酒一口饮尽。这时沙沙却悄悄拉了书生衣服,轻声道:“哥哥,明日咱们也去吧。”书生道:“可是野物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沙沙笑道:“自然不是,便是一辈子也不会吃腻。咱们去瞧瞧新娘子,看她相貌生得美丽不美丽。”书生笑道:“你们女孩儿家,偏是喜欢这个。那咱们便去吧。”沙沙听书生允了,大是欢喜,便拍起手来。这时笨嘴笨舌听了,却乜斜了醉眼,瞅着沙沙说道:“这小丫头倒是不错,只是瘦了点。”说着却把喉咙咯咯一响,两片嘴唇竟吧嗒吧嗒上下活动了起来。书生见状大惊,忙道:“笨大哥酒醉了,这可是我的妹子,吃不得的!你要吃肉,我这便替你去寻新鲜野味。”那笨嘴笨舌听了,大是失望,望地上一倒,便道:“罢了。老子也累了,这便睡也。你也不要走,明日一同去吃酒席。”只听吧嗒吧嗒两下,笨嘴笨舌兀自磨了磨嘴唇,却已是鼾声大作,熟睡起来。
        却说无味书生见笨嘴笨舌已自睡去,心道:“却不能叫这厮夜半醒来,偷吃了沙沙!”只在远远一旁,升起一堆篝火,扯了许多枯草铺垫,却把沙沙紧抱在怀中,又嘱咐了清风骥夜里须得警醒,这才渐渐睡去。到得夜间,却忽地听见“啊”的一声大叫,书生听见了,登时大惊失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合欢夜潜来轻薄子 尴尬地遭逢梁上君

第十二回    合欢夜潜来轻薄子    尴尬地遭逢梁上君

        上回却说到无味书生夜里紧守着妹子许沙沙,生怕那吃人肉的大王笨嘴笨舌夜里醒来,将她作了醒酒药偷吃,不免睡得十分不稳。这时忽地听到“啊”的一声大叫,书生大是惊恐失色,赶忙起来查看。却见沙沙好端端的睡在自己身旁,再一瞧,原来是那笨嘴笨舌梦里说话,兀自舔嘴缠舌,也不知梦见的是他吃人还是人吃了他。书生不免好笑,知是自己头脑过敏,便又一头倒下,睡将起来。黑甜一觉,起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三人胡乱把些肉脯果腹,便随着一起灾民们一路向深简山庄而去。
        所幸路途也不甚遥远,不到傍晚便来至山庄大门之外。书生放眼看去,却见一带高大围墙,内中鳞次栉比,露出的皆是红砖碧瓦,却是峥嵘壮丽一处豪宅。书生心里暗暗喝彩,自是羡慕不已。这时身边众灾民“嗷”的一声,却蜂拥前奔。书生望前一看,心底大是发毛。原来山庄大门口处,却站着衣帽齐整的十余条大汉、三四个虞侯在那里迎接宾客,挡着灾民;大门之外,道路两旁,竟一对一对散放着百十口大铁锅,一个锅中盛满了鸡鸭鱼肉各类菜肴,一个锅子白花花的却装的都是米饭,竟全无碗筷瓢勺。却有十数个人往来奔跑添菜,看模样皆是长工佃户之类——竟是一堂混装的流水席。那些灾民猛地见了这许多美味,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纷纷抢到各个锅子面前,双手抓了饭菜,径往嘴里填送。书生看得清楚,多半人竟是嚼也不嚼,只是囫囵吞枣,生怕吃得慢了,那锅便空了。那些灾民的涎水菜渣,不免四下狂喷,多半皆又落回锅子。却另有许多男女挺着肚腹,横七竖八地躺在筵席周边。原来竟是前番已经撑得饱胀,再也吃不下去的,却歇在那里消化,好等着一会空了肠胃再吃。
        这时笨嘴笨舌径自挤开几个灾民,向一口锅中捞起一个狮子头,油汪汪地张口便吞,一面大嚼一面却道:“这财主好生小气,却不预备酒水!”书生见了这等肮脏模样,不免皱了下眉头,道了声:“笨兄且慢。”便向怀中摸去,心道:“此时不可过简,却也不便露富。”只拿了四五两一锭银子出来,走到一个虞侯面前施礼道:“大管家辛苦!我兄妹三人投亲途中,遇见贵处大喜之日,便来随喜些酒饭。若有方便房屋,请借两间,只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走。”那虞侯见了三人衣饰不俗,自是不敢怠慢,又见了银子,忙笑着还礼道:“客官哪里话来,谁家顶着房子走路?客房尽有,便请进去,里头自有安排。”便有一人唱念喜银名姓,一人却引着三人进了大门。
        大门之内,却是十来亩一个极大的院子,石木摆置十分精巧,院后皆是一进一进的许多房屋楼阁。院中的甬路两旁,竟也都摆着数十桌子,上面杯盘罗列,却还未上菜肴。这时引路的虞侯笑道:“今日客人着实不少,堂里堂外尽都摆满,酒菜却皆是一样的,并非分等慢待。三位不管里外,且请自选一个位子,待会庄主自会出来拜客。新人到后,却才开席。三位歇息的客房,小人也已经预备下了。”书生道了声“多谢管家”,那虞侯便引退而去。这时沙沙忽道:“哥哥,这里却好。”书生一看,却是一株老梅树下的一张大圆桌,上面那一树红梅当头盛开,暗香频吐,煞是可人,便笑道:“沙沙却会找地方。”因见天气和暖,晚阳袭人,三人就便坐了下来,安心等待。
        渐入黄昏,院内堂中客人已是越来越多,桌椅大半坐满。笨嘴笨舌等得大是不耐烦起来,若不是书生按着,只怕早已发作性子,当场挖开几个人的心肝吃了。这时众客忽地一静,顿时鸭没悄声,三人不免抬头看视。却见堂中走出一人,抱拳团团一揖,见众人纷纷起身还礼,这才慢慢说话:“兄弟今日娶亲,承蒙各位父老亲故拨冗,前来道贺,兄弟不胜感激。若不嫌酒菜粗淡,便请尽了意去。”书生等只见那人身高八尺有余,身披花红,帽插金翅,却是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仪表堂堂,见之忘俗,只是肚腹微微胀大,不仔细却也看不出来。此人原来不是别人,便是深简山庄的庄主,今日的新郎深居简出。
        书生和那笨嘴笨舌此时已是看得呆了,却听见沙沙悄声说道:“咦,好生奇怪,这新郎倌儿说话,嘴巴怎地不动?”书生听了大奇,只是方才却并未注意新郎的嘴巴,心下不免疑惑。这时酒菜纷纷齐上,却是水陆具备,十分精美。新郎深居简出不免走到各个桌前,一一相劝。书生惦记着沙沙的说话,待那深居简出行到自己桌前,便站起施礼道:“小生恭贺庄主大喜。”却抬头细细观看。那深居简出只略还一礼,说了声“同喜”,便又向别桌而去。书生见了深居简出说话,果然嘴唇动也未动,那话语竟是从腹间传出。书生大是吃惊,暗道:“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腹语之术?不想这么一个豪富,竟是武林中的顶尖好手!”却又疑道:“我听潇湘姐姐说过,习练腹语之人,皆是口唇有些腭裂之类残疾的。这深居简出庄主形貌如此修伟,几无瑕疵,哪里却象?”
        这时客人们忽地一阵欢呼雀跃,十来挂鞭炮纷纷炸响,鼓乐却已是高高低低,吹打起来。只见新人红花大轿已至,却径自抬进院子中央。一个傧相高声唱道:“吉时到,新人行大礼!”此时早有喜娘铺设好步毯红毡,扶了新人下轿,袅袅娜娜,就着院中与深居简出拜了天地,便把新人拥入洞房歇息。那许沙沙见新人并未当众揭下盖头,心中大大不满,腮帮子不免高高鼓了起来。
        却说书生兄妹酒饭已罢,便与笨嘴笨舌分头歇息。一进了房中,沙沙便拉了书生央求道:“哥哥,你带我去洞房,让我瞧瞧新娘子吧。”书生忙道:“这那里却能胡乱看得?况且你小孩儿家,更是不便。”沙沙扁了扁嘴巴,怒道:“你又说人家是小孩儿。”书生道:“便不是小孩儿,是个姑娘家,更不可看的。”沙沙却道:“有什么不可看的?我只要悄悄的看一眼就是。”便拉着书生胳膊,却将身子左右扭了起来。书生被缠得无法,只得叹气道:“只好找找机会罢了,能看不能看,却靠天数。”心道:“便带她去一遭儿。我须得先看一眼,若是到那不堪的时节,却万万不可叫沙沙看见。”沙沙见书生应允,大是欢喜,心中却又焦急,生怕书生一时变卦,便使劲催促起来。
        却说书生被缠无奈,只得抱了沙沙,施展起轻身功夫,径向山庄正房溜来。且喜正房的大窗并未关严,窗内隐隐透着烛光。书生知是新人并未歇息,便把大窗轻轻启开一缝,用手沾了唾沫,却把里面的纸窗粘破一孔,悄悄向里一望。却见洞房内灯火明亮,暖意融融,那新人坐在床边,却已是掀了盖头,满脸皆是羞喜交加,盛装艳饰之下,越发显得面如满月,瞳若秋水。却见那庄主深居简出眉花眼笑,兀自揽了新人腰肢,柔声说道:“雨妹,十多年来,总算有了今天!”却仍是腹中说话,便是满脸笑容,那唇边仍是纹丝不动。书生见了没甚大碍,便把沙沙推到唾孔前面观看,心里却道:“新娘子待会倘若要求亲吻,他嘴唇却是动还是不动?”
        这时沙沙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声:“好美。”书生正要拉着沙沙离开,却忽地觉得肩头有人微微一拂,心中大惊,忙转过身来,却忽觉肚腹之间,竟似有微风掠过,再张眼一望,身周哪里却有个人影!无味书生历练江湖自是日久,心知已遭了高人暗算。只是周身上下,却也没甚损伤,便是沙沙也是好端端的在那。那新郎深居简出兀自在房中与新人调情,却不知这暗算的高人是谁,却要意欲何为?
        无味书生心中惊疑不已,赶忙携了沙沙,奔回客房而来。刚至门口,却忽见迎面一人,手中拿着一件东西,朝着书生一晃,口中“嗤”的一声笑道:“你看,这是何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4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回 缘来大喜何曾喜 道是无情偏有情

第十三回    缘来大喜何曾喜    道是无情偏有情

        却说无味书生带着沙沙偷窥新人之后,返回客房,不想却在门口迎面遇着一人,手中竟拿着个物事朝他一晃。冷不防之间,书生却是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见那人身负一个鼓鼓囊囊的极大口袋,年可十七八岁之间,头如巨瓮,四肢短小,绿衣白裤十分鲜明,却打着一双赤足,竟是个形貌怪异的少年。这少年手中所拿之物,骇然便是潇湘妃子所赠的暗器银盒!书生心中大是惊恐,已知方才却是此人偷袭自己,一拍一拂之间,不知怎的竟把银盒摸走,自己却是毫无察觉。若是此人想取自己二人性命,岂非易如反掌?书生想到此时,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寒意,方知江湖鱼龙出没,险恶万端。
        此时却见那个少年笑嘻嘻地道:“这个物事煞是好看,却不知如何打开,里面有些什么?”书生忙道:“小哥有礼。这只是个银盒,不值得多少钱的。”少年笑道:“我却不信,不值钱的东西,你如何那般惊慌?”书生心知此人年纪虽轻,功夫必在自己之上,那美驴清风骥此刻却不在身边,硬抢定然失算,忙和颜道:“只因小哥身手了得,在下竟不知如何做的手脚,所以吃惊。这个盒子委实无用,却是在下故人相赠之物。只请小哥割爱,在下愿以行囊相换。”少年却指着自己所负大袋,笑道:“我今晚已是得手,摸到这许多宝贝,谁还稀罕你的行囊?这物事必是好玩,却不舍得还你。”书生大惊,正欲再以好言相求,谁知那少年眼珠一转,笑道:“罢了,今夜找到的好玩物事已是不少,此时我妙手儿糖豆子,便不做那夺人所爱之人了。”说着把手一扬,一片银光倏地便向书生飞来!书生大骇,急欲闪身,却哪里闪得过来?正在惊惶,书生竟忽觉手中多了一物,拿起一看,却是自己的银盒!却见妙手儿糖豆子还了盒子,忽地向后退却,身形一晃,霎时便掩入夜色,没了踪影。
        却说无味书生经此遭际,半日尚未回过魂来,那妙手儿糖豆子早已失了踪迹,书生兀自手握银盒,呆立当地,一颗心突突突狂跳不已。这时许沙沙却是醒转过来,拉了书生轻声道:“哥哥,他走了,咱们进去吧。”书生想着方才形状,犹是痴痴呆呆,只应了声:“便进去吧。”谁知此时,二人却忽地听见一阵叫喊“救命!”那声音竟极是恐惧凄厉,便有一人慌不择路,竟飞也似向这边蹿来。书生兄妹大惊,暗道:“难道有人遭了那糖豆子毒手?”把四只眼睛张开一望,却见奔来那人一身歪歪斜斜的凤冠霞帔,却是披头散发,凌乱不已,口中兀自叫着“救命,救命!”竟是方才合卺的新娘!远远之后,竟还奔着一人追来,叫道:“雨妹,雨妹,你停下!”却是新郎深居简出!书生兄妹连着遭遇奇事,此时却见一对方才还亲亲热热的新人,竟是一个逃一个追,早把嘴巴张大,再也合不拢去。
        疏忽之间,那新娘雨妹已是奔到近前,只把手拉住沙沙,一张花容满是气急败坏,兀自说不出话来,只呼呼喘着大气。顷刻新郎深居简出却已追到,叫道:“雨妹,你回来!”那雨妹喘息将定,却恶狠狠回了一句:“我偏不回去!”深居简出伸手欲拉,雨妹只道了声:“你敢碰我!”深居简出便倏地缩了手去,跺脚道:“雨妹,你究竟为了何故?”那雨妹却道:“你说我却为何故?”书生兄妹听了二人这番说话,更是一阵晕眩,直找不到北去。只见新郎深居简出满面皆是慌张羞愧之色,一身新衣却是上下搭错了扣子,书生兄妹不免把嘴巴又张大了一些。书生心里思忖道:“这深居简出身家富贵,相貌又好,新娘究竟哪里看不上他?方才两人明明好好的,此时为何却要逃婚?难道只为了新郎不会亲嘴儿?”
        这时深居简出略略平静一阵,便柔声相求道:“雨妹,你只看在十多年青梅竹马的份上,便跟了我回去吧。”雨妹回道:“青梅竹马?哼,你却骗了我十来年!想要我回去?除非我马小雨死了!”口气竟是十分决绝。深居简出却道:“我怎地骗你了?”马小雨道:“你,你,你说你怎地骗了我!”书生只听得一塌糊涂,更是摸不着头脑,心道:“骗身子却也说不过去,明明你是愿意嫁他的;他此时又娶了你,便先占了身子,也不能算骗。他又有钱财,却还骗你什么?既是骗了,如何却不说出来?”
        这时马小雨却一把拉了书生道:“我看你是会武功的,想必了得。快帮我把这厮赶走!”深居简出朝书生面上一望,见书生相貌竟十分英俊,不由得大是气恼,道:“雨妹!难道你和这厮有了私情,所以躲我?”马小雨却啪的一声,竟狠狠抽了深居简出一记耳光,啐道:“你放屁!你明明知道,我和这人第一次见面!”谁知那深居简出吃打,竟把一肚皮的怨怒发向书生,不由分说,便啪的一声,却是抽了无味书生一记耳光,腹中却骂道:“你这厮,竟敢勾引我的雨妹!”那马小雨见了,却啪的又给深居简出一记耳光,骂道:“你胡吣什么?!”那深居简出见马小雨竟是回护书生,更坚定了私情的想法,便啪啪啪,连着抽了书生三记耳光,腹中骂道:“我叫你勾引雨妹!”
        却说无味书生在恍惚痴呆之间,竟连挨了四记耳光,却一记也不曾躲开,便一跤摔到在地,直跌了个发昏章第十一。书生不免摸了摸脸颊,只觉得火辣辣地胀痛,一时惊怒交加,心道:“这等无理混人,难怪新娘要逃婚!”便爬了起来,哗的一声抽出宝剑,喝道:“我只是过路客人,往日与你无冤无仇,如何便羞辱于我!”嚓嚓嚓便是三记快招,直向深居简出上中下三路杀来!
        那深居简出原是新婚喜夜追索新娘而来,哪里料到遭逢强敌,会随身带得兵器?却也不着慌忙,只是双手分错,一手作掌,径劈向书生上路剑背,一手作勾,却向中路剑招抓去。却说书生这三式原是虚实交错互换,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乃是潇湘妃子所授绝招之一,名作三羊开泰。书生见深居简出双手已是俱出,却把力道猛地向下沉去。旁人只见三个剑尖同时杀向深居简出头胸腹三处要害,却有谁知当中只有一剑,却是奔着他下腹而来?好个深居简出,只见他双手掌勾未变,犹在劈抓,双足竟已腾起分花,前后却向书生踢来!却说书生三剑正待得手,冷不防只听“铛”的一声,却见深居简出一足已是踢中下剑,待得剑尖一歪,另一足却趁势撩向书生双腿!书生不由得大骇,心道:“此人竟能一心四用,四肢同时变化出招,莫非竟是鬼怪化身?”
        却说无味书生三剑受制,二人正待变招争斗,耳边却忽地传来一声断喝:“都住手!”二人回头一望,却是新娘马小雨。那深居简出听得一呆,手足早已垂下不动。书生却哪里理会于她,剑花一换,便使了一招四世同堂,四支剑尖唰唰唰齐齐斩向深居简出四肢。却说深居简出正自垂手,只待毙命,无味书生却听脑后呼呼风响,却是有人偷袭,急忙收剑侧身,纵跃闪开。书生扭头看去,竟是新娘马小雨挥指戳向自己后脑要穴,心中惊道:“这新娘却也如此了得!”忙道:“你不是要逃婚么,怎地却帮起他来?”马小雨却道:“我与他的事,你却管不着!”书生暗恨道:“一对不讲道理的蛮人,当真天作绝配!只是没头没脑的,何苦把我牵连进去,弄到左右都不是人?”
        却说新郎深居简出见马小雨竟偷袭书生,相助自己,不免大是欢喜,说道:“雨妹!我知道你,究竟是丢不下我的!”却见马小雨深深望了深居简出一眼,眼圈儿已是发红,幽幽地道:“深哥,你以前待我是好,可是如今……”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如今,你却已不是原来的你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违碍天理,去做你的妻子!”深居简出听了,大加绝望,腹中只叫道:“雨妹!”便伸手拉扯马小雨。却听马小雨厉声喝道:“我意已决,你莫再逼我!”身子一晃,却倏地抢向书生。书生正自听着发愣,哪里料到景况突变?自是措手不及,手中宝剑,却早被马小雨夺了过去。只见马小雨凄然叫道:“深哥,咱们来世,再做夫妻!”便把宝剑一横,当颈抹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回 比翼翻成南北雁 仲昆忽作往来风

第十四回    比翼翻成南北雁    仲昆忽作往来风

        上回却说新娘马小雨洞房之夜逃婚出来,与那新郎深居简出言语不合,竟忽地夺了书生宝剑,当场自刎!那深居简出与无味书生见了,自是吃惊,只听“不可!”“雨妹!”两声叫喊,二人已是一左一右,腾身飞起,同时争夺宝剑,却哪里来得及?那许沙沙虽也曾和书生学过三招二式,到底年幼,日子又短,哪得精熟?只是呆立当地,瞠目结舌。只见宝剑早已挨着马小雨肌肤,立时便要桃花染地,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只听“呵呵”一声长笑由远而近,却有一物早早飞来,“铛”的便打在剑上,书生三人眼睛一花,只见马小雨手中宝剑早已飞落,场中却忽地多了一人,那笑声兀自未绝!
        却说书生三人惊魂待定,却把六只眼睛望那人一望,又是呆住。却见那人绿衣白裤,却是头大身小,四肢短细,一副面孔嬉皮笑脸,满是得意,竟是方才施展空空妙手,偷袭书生窃取银盒的少年,妙手儿糖豆子!只是他身上所负大袋,已是不见踪影,也不知藏在何处。那新郎深居简出自是不识糖豆子,却望地上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叩首连连,腹中只道:“多谢恩公出手,救回我娘子性命。”糖豆子摆手笑道:“胡乱赶上了搭把手,谢个什么?”深居简出顿首道:“自然要谢。我房屋田产财帛,听凭尽取。我的雨妹却是无价!”糖豆子笑道:“罢了。方才我偷了你家诺多物事,此番却救得一人性命,两厢消抵,便谁也不欠谁的人情。”
        这时糖豆子把眼睛四下一溜,却拾起一物,口中笑道:“幸好不曾裂了,我却还没玩够。”便把那物望拇指一套。书生眼尖,却是看得清楚,失声叫道:“兀那不是我的白玉扳指?小哥何时摸了去的?”原来那妙手儿糖豆子,方才却是用这扳指击飞长剑,救下马小雨性命!糖豆子听了书生说话,叹气道:“却露了马脚了。若被翅膀师兄得知,定要骂我丢了师门脸面,回去不知怎地折磨于我。”这时却忽地传来一阵尖声尖气的怪笑:“嘿嘿嘿嘿——已经知道了,我没影儿水翅膀来也!”那糖豆子听了,面色一变,大是惊恐,忙欲寻个所在躲了起来,却哪里来得及了?糖豆子忽觉耳朵一痛,却早是被人扭住!众人眼前又是一花,倏忽之间,场中竟又多了一人!
        书生等人听那来人声音十分刺耳难受,不免注目起来,这一细看,只是更添希奇。却见那来者没影儿水翅膀,竟生着一个极小的脑袋,才可饭碗大小,耳鼻五官,不免皆是挤到了一处;那身子四肢却十分粗肥长大,竟与妙手儿糖豆子形貌截然相反。却见水翅膀弯腰扭了糖豆子耳朵,尖声斥道:“手脚如此粗笨,偷了东西却被事主发觉,辱没师门,你羞也不羞!”那糖豆子却早已收起一脸嬉笑,战战兢兢,大气也未敢出他一下,只是听训。
       书生心道:“他们师门倒也奇怪,竟是教授偷窃,失手暴露的,却要受罚。只是这水翅膀身子如此巨大肥壮,怎地行动却比糖豆子还迅捷许多?”这时深居简出听了糖豆子吃训,忙向水翅膀施了一礼,腹中道:“水大侠且请息怒。令师弟却才为了救我娘子,这才显露失误。扳指但请尊驾带走,所值不论多少,自当在下赔偿。”书生也道:“救人要紧,些小物事能值几何?便送与令师弟耍玩,我却不要了。”那没影儿水翅膀听了,只是仰面朝天,爱搭不理,口中却冷冷尖笑道:“我师门规矩自来如此。要与不要,赔偿不赔偿,却毫不相干。再说了,我没影儿水翅膀只是窃贼一个,不是什么鸟大侠!”却朝着糖豆子喝道:“还留这东西做甚,等着丢人不成?”不由糖豆子分说,便一把抹下扳指,朝着书生一扬,叫道:“去也!”便拉了糖豆子忽地腾起,众人只觉一阵风过,那水翅膀师兄弟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没了踪影,果然是个“没影儿”。
        这时无味书生忽觉手中又多了一物,知道必是扳指,心中不免一片茫然,只是乍舌。却说深居简出向前探视,却见马小雨委顿在地,竟已昏晕了过去。深居简出见马小雨颈中已是勒了一道血痕,心如刀割,抱起马小雨,腹中已是哽咽,叫道:“雨妹,雨妹!你怎地如此短见!”却见马小雨嘤咛一声,便悠悠醒转了来,眼波如丝,只望着深居简出,轻声说道:“深哥!这是在哪儿?”那深居简出见马小雨醒来,双泪早已纷纷落下,只把马小雨紧搂在胸前,腹中叫着:“雨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谁知马小雨却忽地记起前事,一把狠狠推开深居简出,恶声叫道:“你走开,休要碰我!”那深居简出听了,犹如迎头棒击,登时面如死灰,只得忍心撒手,却把纷飞的泪眼望着马小雨,眨也不眨一下。
        却说书生兄妹二人见了这番情景,心里都道马小雨的不是,暗想:“夫妻之间,便是吵嘴争斗也是常有之事。这丈夫又如此情深,低声下气地百般温存疼惜,做妻子的再有天大委屈,也该化解了。如何便如此任性绝情?”因见深居简出兀自立在一旁垂泪,不敢伸手,二人不由得可怜起这倒霉的新郎来了。许沙沙不免上前扶起马小雨,柔声劝道:“马姐姐,庄主原先做了错事,现在已经知道后悔了,你便原谅他吧。”那马小雨只是摇头不语。许沙沙又道:“马姐姐,这么冷的夜晚,你穿得又如此之少,要是把身子冻坏了,庄主岂不心疼?便是把庄主冻坏了,等明天你气消了时,不也是心疼?”马小雨却还是摇头,只道:“宁可冻死了,我是不会再和他回去的。”
        无味书生见马小雨口气十分坚决,心知一时半会不能劝解,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向深居简出道:“庄主,如今只好委屈夫人先在客房住下,由我妹子相伴劝解。在下自会另去旁屋,与伙伴同睡。庄主只索放心。”那深居简出也是无法,只得允了,却朝着书生恶狠狠地道:“我今晚便守在这里。倘若你这厮……你这厮胆敢碰我雨妹一根毛发,我定会把你剁做廿八三七肉块!”书生听了,不免大是好笑,心道:“当真好心无好报。我却还不过瘾,又做一回猪八戒!”也不理会于他,只看着沙沙扶了马小雨进房,便走入旁室,将兀自呼噜鼾睡的笨嘴笨舌推到一旁,就着床边歇下不提。
        却说第二日一早,无味书生便推醒甚事不知的笨嘴笨舌,带了许沙沙辞去,却并不理会兀自坐在客房赌气的新娘马小雨,和呆立门外死守一夜的新郎深居简出。出得山庄大门外,书生打了一个口哨,唤来美驴清风骥,驮了沙沙,三人一驴便寻了大路,把一概闲事尽都忘却,径自望南而去。
        三人行不多时,忽听一阵马蹄声响传来,便有人喊道:“且慢,等等我!”三人大大吃惊,回头一看,却是昨夜的新娘马小雨!却不知她何时已换了行旅衣装,身披斗篷,竟骑着一匹快马,沿路追赶而来。大路那头,竟还立着一个人影,却并不追索。书生见那人影兀自伫立,痴痴凝视这边,骇然便是新郎深居简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6-12-6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回 路迢迢谁把情根深种 心切切由来扁食初尝

第十五回    路迢迢谁把情根深种    心切切由来扁食初尝

        却说无味书生见了那昨日的新娘马小雨竟然跟了自己上来,不免诧异万分,只得百般劝说,谁知毫无用处,那马小雨主意却是十分坚定。书生叹气道:“马姑娘,如今你要去哪里呢?”马小雨道:“我已没了家了,走到哪里,便是哪里。”那笨嘴笨舌却向二人望了一望,却寻思道:“这个穷酸果然十分好运,不知使了什么妖蛾子,如今竟然连人家的新媳妇儿都拐了来!”书生却更是烦恼,心道:“若是我也进了洞房,难道你还跟着么?”便道:“我们只有一头驴子给妹子乘坐,我二人只好步行,定然十分缓慢,跟不上马姑娘的快马。”马小雨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此时心乱得很,也不知要去哪里,走快走慢无甚分别。路上便有个说话的伴儿也好。”书生无法,也怕马小雨再寻短见,只得由了她跟随。许沙沙却道:“马姐姐,你不和庄主道别么?”马小雨道:“方才已是道过了。”便向兀自呆立注视的深居简出遥望一眼,咬咬银牙,催马便行。
        却说四人一路南行,不免饥餐渴饮,十分辛苦。因有二人步行,又要照管两个女子饮食休息,自是缓慢无比。只是越望南去,人烟却越是繁盛,虽不是十分清平,也略有几分安定景象。渐渐离了长江越来越近,路边也已有了些许桃杏花开,春光入眼,诸人倒也不甚寂寞。只是一路上却忙坏了美驴清风骥。你道为何?原来这清风骥一路上不论行止,皆要紧贴着马小雨的坐骑,时刻挨擦那马儿,大是留情,倒把无味书生给冷落了。四人见了,皆是不免好笑,那马小雨脸上也渐渐露了笑容。这日笨嘴笨舌忽道:“过了这道山,再有一日便到了青牙岭。你们几个男女,自然也要随了老子,去叨扰红山大哥几天!”
        眼看天色向晚,却到了一个人烟稠密的集镇。书生等人不免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安顿好坐骑,四人便来到堂前吃饭。这客栈的堂前,却是一处改装的饭铺,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买卖煞是红火。见天色还早,便要了些酒菜,四人说说笑笑,吃得极是高兴。正在此时,堂口却忽地群言喧哗起来,便有 “哎呀妈呀”几声叫喊,几个人跌跌撞撞冲进堂来。四人一愣,赶忙向门口看去,却皆是大大吃惊!
        这时马小雨惊道:“哎哟,这不是书生的驴子?”原来惊扰客人的,不是别人,竟是清风骥!马小雨正对书生说着“你快牵了出去”,却见美驴清风骥昂首腆肚,目不斜视,径直走上堂来。便有几个跑堂上来欲牵,早被清风骥一通踢咬,直搅得人仰马翻,堂前一片大乱!那美驴清风骥睬也不睬正在诧异不已的书生四人,只大模大样地在堂内巡视一番,忽地走到一个桌前,对着一盘水饺张嘴便吞。那桌的客人早被吓起,张口结舌,只在一旁呆视。顷刻那盘水饺早被卷入驴肠,却见清风骥舔舔舌头,又巡视起来。一旁却还有个吃水饺的客人,见驴子来了,慌忙推了盘子站起。清风骥自是不肯放过,谁知这回几个水饺刚一入口,却见清风骥大皱眉头,“噗”的一声,却吐出一地碎渣!
        这时堂内众客早已忘了吃饭,跑堂的也皆忘了招呼生意,瞪着百十只眼睛,齐齐盯着这头怪驴。书生最先回过味儿来,忙走来拉了清风骥道:“骥兄,不可惊扰行客!你要吃水饺不是?”清风骥听了,便把驴头用力一点。书生便招呼道:“小二,来上水饺!”众人正自面面相觑,却有一个机灵些的伙计跑了过来,笑道:“来了您呐。敢问尊驴,是要什么馅儿的水饺?”书生自是一愣,忙走到第一个吃水饺的客人跟前,施礼道歉,便问:“足下方才要的是何样馅料?”那人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羊肉茴香馅的。”书生又问第二个吃水饺的客人,这回却是猪肉韭菜的。书生忙向小二道:“只要羊肉茴香的。”清风骥听了,自是驴颜大悦。这时小二却又问道:“敢问尊驴,是要几斤哩?”书生瞅了瞅清风骥的肚子,便问道:“五斤可够么?”那清风骥却大大摇头。书生道:“八斤?”“十斤?”“二十斤?”清风骥仍是摇头晃脑不止,直加到八十斤,这才把驴头勉强一点。
        却说那些客人伙计,见了驴子抢吃水饺,已是惊奇不小。此时却见驴子主人,竟和颜悦色地哄问这么一个丑驴,不免更是讶异,个个看得呆若木鸡,只险些儿没把下巴拖到地上。待到看见驴子面露喜色,心满意足地点头时,方才略略回过了神儿,“哗”的一声,登时哄堂大笑起来,却有几个客人已笑得跌翻在地。却说那听叫的小二高喊一声:“上水饺哇——羊肉茴香馅,八十斤哩!后堂儿的嫂子们,手快着些包哇!”便手捂着肚子一溜烟跑入厨房,寻了一个墙脚蹲下,放声大笑,直笑得肚子抽筋、眼泪狂喷,也没能罢了。那堂后的妇女手脚倒也麻利,也为了早些看这稀奇,不多时竟把水饺包好煮好,抬了上来,却是用两个极大的澡盆子装的。众人不免放下诸事,纷纷围作一圈,看那驴子风卷残云不提。
        却说书生等四人一驴用罢晚饭,却听许沙沙道:“哥哥,我和姐姐要去集市里逛逛。”原来许沙沙这些日子与马小雨同起同卧,已是混得极其相好,早把姐姐前面的“马”字去掉。书生心道:“沙沙有了这个伴儿,能说些体己女儿话题,这些日子开心不少,自是马姑娘的功劳。”心中对马小雨不免增了许多好感,便笑道:“哥哥酒吃了不少,此时只想歇着。你们便带了驴子做伴自去,银子尽拿就是。”
        却说马小雨和许沙沙两个欢欢喜喜,买了许多物事从集市回来,书生与笨嘴笨舌却早已睡着。二女回了房内,也不睡觉,只点亮了灯,拿着才买的衣料针线,一面说话,一面做起活计来了。两个女子一起,却有甚话说?无非都是些你扎的花儿精巧、你的针脚工整细密之类的话题。
        这时许沙沙忽然笑道:“姐姐,有句话儿我一直想问你,却始终不敢说。”马小雨道:“有甚不敢说的?”许沙沙道:“我想说……其实你心里一直记挂着深庄主的,对不对?”马小雨冷不防猛地把针扎进肉里,却道:“你这小鬼头,就会瞎说。”许沙沙笑道:“骗得了别人,你却骗不了我。那些夜里,是谁在偷偷哭的?”马小雨叹气不语。许沙沙也叹了口气,却道:“深庄主那般爱你,姐姐却忍心丢下他走了。别人都道姐姐的不是,我却知道,你是极和气良善的人,定然不会那样不通情理。这其间,必有天大的原委。”马小雨停了针线,口中只道:“你这鬼灵精,倒是人小鬼大。”却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脸上忽悲忽喜。
        这时马小雨忽地想起一事,却瞅着许沙沙,笑而不语。许沙沙便问:“姐姐这么看我,却做什么?”马小雨笑道:“我在奇怪呢,你怎地不先给自己做衣裳,倒给哥哥先做了?”许沙沙道:“哥哥怕热,须得快些换上春衫。”马小雨笑道:“你便不怕热了?”许沙沙道:“我不怕的。”马小雨一笑,却道:“哥哥待你倒是真好,亲哥哥也没这般仔细周到的。”许沙沙道:“是啊。哥哥说了,以后要把我当作亲妹子照看的,他也没有亲人,所以待我好。”马小雨笑道:“所以你也把书生当作亲哥哥看待?”许沙沙道:“是呀。”马小雨却道:“等哥哥娶了嫂嫂,还会待你这般好么?”许沙沙一愣,道:“嫂嫂?……哥哥怎地会娶嫂嫂?”马小雨一笑,便搂了许沙沙肩膀道:“所以呀,哥哥会不会娶嫂嫂,那得看你答不答应了。夜已深了,咱们睡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诗歌报 ( 沪ICP备05009012号-2沪公网安备31011702001156号

GMT+8, 2024-11-26 12:04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