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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报客栈传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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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8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回 小牙山遗恨女儿血 中军帐奇遇夜行人

第十六回    小牙山遗恨女儿血    中军帐奇遇夜行人

        次日一早,四人二骑不免继续前行。不多时白日高升,四人便走到一个山脚。那笨嘴笨舌得意洋洋,口沫横飞地比画道:“这座山叫做小牙山。翻过小牙山,前面有个大的,便是红山大哥占下的青牙岭。老子真想快些儿飞了过去,吃他奶奶的个昏天黑地!”书生三人听了皆是一笑,自然早已习惯了他的粗口连篇。
        谁知刚一入山,山路上却突然冲出一队官军骑哨,四人不免惊疑避让。再走不多时,迎面却又遇见一队官军,此番却是主队,战马旌旗齐整耀目,竟有千数人之多。书生疑道:“这里并无战事,如何却有大队骑兵出没?”许沙沙冷笑道:“自然是劫掠百姓粮米来的。”书生却摇头道:“这是作战精锐部队。劫掠的都是些小股步兵,却没有这般齐整的装束军纪。”那马小雨出身富家,笨嘴笨舌却是草莽流寇,自然不懂得这些,四人便都揣着疑惑,继续赶路。
        走到一处山洼,那美驴清风骥鼻子一张,却忽地停下脚步,高叫起来,接着便是许沙沙一声尖叫,却是十分惊恐。书生忙问:“怎么了?”马小雨的坐骑却是高大,早已望见,便挥鞭一指,叫道:“那边,你们快看!”书生便跳到一棵大树之上,张目一望,却大吃一惊,险些晕了过去。那笨嘴笨舌兀自嘟囔着:“什么好西洋景儿?给老子看看!”许沙沙却早已纵驴奔去,书生三人忙也紧跟了过去。
        却见许沙沙奔到山沟底处,早已下了驴,却扑倒在地,双手抓着泥土,大哭起来。那马小雨一边扶了,也在垂泪。笨嘴笨舌大奇,忙绕了几棵大树,快步跑来一看,竟险些儿也晕了过去,却道:“我日他奶奶的!老子山寨五六十号人马,十辈子却也吃作不完这许多人!谁他娘的如此缺德?”原来那边,横七竖八堆积了大片少女尸体,竟似一个小小山丘!书生忙上前察视,却见那些少女皆是被割断喉颈,筋脉枯干,却是被放干了血液!
        书生见四下溅洒的血液无多,自是已被人搜集了去,不免十分疑惑,叹道:“伤天害理,无过于此。只是要这些女子血液,却作何用处?”笨嘴笨舌却道:“这些尸首骨肉还软着哩,凶手却没走远。”许沙沙站了起来,把眼泪一抹,说道:“自然是方才那群官军干的好事!”书生叹息不语,许沙沙却道:“哥哥,你须与我这些姐妹报仇!”马小雨忙拍手道:“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笨嘴笨舌却道:“奶奶的,官军人马那般多,咱们几个男女,如何却是他们对手?”书生听了大是踟躇,心知沙沙外表柔顺,内心却极是倔犟刚强,不论何事,自己向来都拗不过她的。此时她必然想起自己身世,自是痛恨这些官军行径,却不能叫她怀了遗憾。书生见六只眼睛齐齐望着自己,思索一会,便道:“也罢。硬来不行,咱们只好等到夜间,偷偷潜入大营,先杀了将官头领,然后放他一把火,烧死多少算多少。碰上零星逃窜的,再杀他几个!”三人齐声称是。
        却说书生四人下了小牙山,折返行程,却沿着官军行进方向悄悄尾随。到得夜间,见众人皆是望着自己拿主意,书生不免分派任务,因马小雨武功上乘,自要随着自己实施暗杀的。许沙沙却道:“我也要和哥哥一起,杀几个坏人!”书生心道:“叫沙沙伴着那吃人的草寇,我却也不放心。”便应了,自是书生、马小雨、许沙沙三人一路,寻找主营刺杀头领,笨嘴笨舌却带着美驴清风骥一路,只管四下放火。准备妥当,四人一驴分头行动不提。
        此时夜深人静,官军早已安营歇息。书生扶着许沙沙,与马小雨施展轻功,绕过值夜的卫兵,径向大营纵深而去。书生一眼望去,前方却有一个十分高大醒目的营帐,内中隐隐透着火光,知是主营到了。三人蹑手蹑脚,纵跃到大帐顶端蹲下,就着立柱的孔隙向下察看。大帐之内灯火通明,却有两个将官在说话。一个道:“清辉兄辛苦,这两千女儿血弄得可还顺利?”另一个道:“倒没甚大挫折。只是我越某有些疑惑,想向壮飞兄请教。”那个叫壮飞的便问:“何事?”越清辉道:“这女儿血着实伤天害理,小弟险些下不去这手。不知无哲大将军要作何用,却下这样的指令?文兄从京师赶来,想必知道内情。”文壮飞却道:“我只曾听无大将军说过,要用八万女儿血布一个什么阵法,其余却也不知。”越清辉道:“这等酷烈之事,只怕弄得天怒人怨,朝廷江山更是不易维持。难道左右都不劝谏大将军么?”文壮飞道:“怎地不劝?只是无用。无大将军如此倒行逆施,也颇令我等不解。”越清辉叹了口气,文壮飞却道:“无大将军处事分明,待我等向来恩义,此番应是有他的道理吧。我等只管听命行事,倒费这些心思作甚?”越清辉笑道:“文兄说得极是。这些女儿血皆已凝好血浆,请文兄查验带好。”文壮飞道:“如此妥当了。清剿青牙岭之事,清辉兄还须小心在意。兄弟还要连夜前往湘南取血,再向无大将军复命。这便告辞,越兄珍重!”说着,却用手向上微微一指,越清辉点头一笑,目送文壮飞而去。
        此时越清辉却是冷笑一声,道:“上面的朋友想必蹲累了,下来说话吧!”书生三人听了,知是行藏已露,便要跃下。谁知此时却听得一声长斥,一人叫道:“下来便下来,怕你怎地?”却见一个黑衣夜行人翩然而下,手持长刀,与越清辉迎面对立。书生三人自是一愣,却见此人微宽的脸庞,修眉俊眼,浑身上下透着干练俏丽,却是个女子!原来此女,竟是伏在书生三人对面,因有大帐高顶阻挡,却是谁也不曾看见谁来。那越清辉也是一愣,心道:“怎地埋伏了这许多人?”却喝道:“何方游神,不知这是朝廷军营么,敢来滋扰?可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女子冷笑道:“我是谁?却是向你索命的两千冤魂!”便把单刀一摆,刀光翻转,猱身杀向越清辉!越清辉侧身闪过,喝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叫你尝尝越某的绝杀掌!”
        书生三人凝神看去,却见那女子刀法奇快,却是一板一眼,线路分明,心中不免赞叹。那越清辉却是刀枪尖里滚爬出来的将军,自是见怪不怪,足下轻挪,按着两仪四象方位游移,手中只把一双肉掌接应。书生见这越清辉掌势沉重,并无花俏,步法变换却极轻巧迅速,心知是个劲敌。此时越清辉脚步越来越快,双掌招势也不变化,兀自一按一压。那女子只见一双掌心竟密密实实罩住自己,自己左右冲突,那掌心竟是神出鬼没,兀自紧随了自己方位压来,心知自己托大,此番必然无辜,暗叫:“今日只好拼了命去,哥哥必然会给我报仇!”便将刀一横,也不管越清辉双掌,使了一招“鱼死网破”,却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只向着他胸腹斫去!那越清辉见女子拼命,竟不着慌忙,步下一错,双掌早寻了破绽,却是疾疾拍去!
        却说越清辉正待突下重手,背后却忽地听到剑风袭来,便有一声断喝:“住手!”越清辉反手一掌劈空,一掌就便回撤当胸,立个守势。张目一望,帐中却多了一男二女,却都不认得。来人自是书生三人,见那女子吃亏,急忙跃下援手。却见书生横剑摆渡,使了一招八面玲珑杀向越清辉。马小雨左手衣袖一挥,将许沙沙推入帐角闪避,双脚轻移,右手便是一记兰花拂面,戳向越清辉脑后!那女子见了强援,精神立长,拖了单刀便杀入战圈。那越清辉自恃武艺出众,也不甚惧,双掌上下翻飞,分挡三人;却仗了步法怪异,寻空出击。四人此回却是战了个旗鼓相当。
        却说越清辉久战不下,心中不免焦急。只见他足下左右游移两步,却倏地变换折行,直扑向兵器架,抢得一柄厚背阔刀,翻身又入战团。书生三人正为越清辉的步法诡异大是烦恼,却哪里阻挡得及?见他兵器在手,不免更加忌惮,只得小心应战。越清辉手握宝刀,却越战越勇。正在急切之时,营外忽地听见一片骚乱,众军士却是鬼哭狼嚎,纷纷乱喊。便有一名中军冲入帐中,叫道:“越将军,大事不好,走水了!”抬头却见四人战成一团,不免惊疑不已。那越清辉更是吃惊,心道:“不想中了贼寇调虎离山之计!悔不该自负托大,叫文壮飞早早离去!”却把宝刀猛地一挥,分击三人,足下一滑,却冲到帐口,一面舞刀阻挡三人,一面运气高呼:“不要慌!按部就位,各长官率领救火!一营只管戒备,防止匪众乘乱偷袭!”
        却说书生马小雨与那女子见了空当,不免奋力扑杀,无奈越清辉实是骁勇,几番回合皆是无功,只得任他分布了命令。那越清辉却不知来敌多少,自要快些解决眼下三人,足下越走越快,只见一片刀光剑影之间,那女子单刀却“铛”的一声,被阔刀震飞了去。紧接着闷哼两声,马小雨却和那女子皆已中掌,软倒在地。越清辉快步向前,便施辣手。书生只得回剑相救,此时竟忽地听见一声高喊:“雨妹!”便有一人疾冲而来,双掌双腿一齐劈向越清辉,姿势十分怪异。越清辉略一闪身,却把宝刀挡向书生宝剑。却见来人不管不顾,只冲向前去,抱起马小雨,却又倏地飞奔而去。书生与一旁观战的许沙沙皆是一愣,惊道:“深庄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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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9 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回 双兄妹各偿肝胆 众山岭群抱桃源

第十七回    双兄妹各偿肝胆    众山岭群抱桃源

        上回说到行营将佐越清辉正待辣手摧花,那多情的深居简出却不知从哪里冒将出来,四肢齐上,挡了越清辉刀掌,回身救了马小雨便走。越清辉因有书生阻碍,不及追赶,却把足下步法再换,一刀一掌,直挺挺杀向无味书生!书生不免回剑招架,无奈孤掌难鸣,这越清辉武功却远远强出自己,不出三个回合,只听“铛”的一声,宝剑早已被越清辉劈落。书生正待毙命,却惊见一片银光疾过,那越清辉怪眼一翻,双手张合,竟忽地垂头坐倒!书生大奇,抬头一看,却见许沙沙手握银盒,脸孔扭曲,兀自露着狞笑,颤声叫道:“我终于杀了人了!”那越清辉的后背,早已钉了十余枚银针!
        书生见了,奋起吼道:“妹子,杀得好!”书生正说着,外面营帐却忽地更乱起来,便有许多兵器交加战马嘶鸣之声传来。书生心道:“那笨嘴笨舌只身一人,如何却与重兵相争?”正欲出去察看,却听见远远一阵叫喊:“茶儿,茶儿——”那声音甚是焦急,却左右游荡漂移,显是传声之人并不知道这茶儿现在何方,只是四处奔跑呼唤。书生听那声音深沉密厚,四面八方皆能听得清晰,竟是以极强的内力传来,心中惊道:“我却哪有这份内功?”这时却见那个倒地的女子挣扎几下坐起,口中嘶声叫着:“哥哥!”却哪还有气力传声?书生见了,知是这人同伴前来救应,忙与许沙沙一起将她搀扶起来,便朝着那传声方向运气高呼:“在这里!”
        不多时间,大帐忽地奔进一人,口中兀自喊着:“茶儿,茶儿在这里么?”那受伤的女子大喜,忙道:“哥哥,我在这里!”那人见了茶儿无恙,自是大大放心,口中却责备道:“你倒是英雄肝胆,这等险地也是你来的?为救你一条性命,今日却折了多少弟兄!”那茶儿却抗声道:“弟兄们是为铲除奸邪而死,九泉之下自然欣慰!便是今日我死了,也是含笑!”那人骂道:“胡说!”却转身走向大帐门口,运力呼道:“众弟兄!乘此时天火之机,且尽情拼杀!接应队伍,只管抢马!”一面却翻身杀入夜色。那茶儿见了,也不顾身上伤势,拖起单刀,随了兄长一路杀去!
        这时笨嘴笨舌同美驴清风骥放火造乱完毕,已经循声找了过来。许沙沙忽道:“哥哥,咱们怎能落到人家之后?”书生见了那对兄妹如此英勇豪情,早已投怀,此番听了许沙沙的话,更觉得胸胆开张,长笑道:“自然不能!”一面运气向外呼道:“众官军听着!你们越将军已然被我们杀死,尔等无头苍蝇,还不逃命,更待何时!”却拾回宝剑,带着二人一驴,乘着众兵大乱,直杀了个天昏地暗!
        却说众人奋力撕杀,直到天光渐亮,那官军被杀的烧死的战马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只有少数乘乱逃脱。书生等人见那火势渐渐退却,营中早没了军士活动,便停下手来,走到空地歇息,一面观看茶儿兄妹指挥部下,收敛官军遗落的兵器物资,安抚马匹。书生看得清楚,这些部下约有三五百人众,却是始终按部就班,进退有序,绝无一般盗匪哄抢杂乱之致,竟似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书生正在赞叹,一边笨嘴笨舌却忽地大叫:“咳!兀那不是我的红山大哥!”那茶儿兄长早已听见,却向这边微摆了一摆手,仍在指挥部下行事。
        书生心道:“这便是红山?听笨嘴笨舌讲了数百十遍,原只道也是个草莽穷寇,哪里料到竟是这般英雄人物!”不免朝着红山细细观看。却见那红山脸膛宽阔,浓眉漆目,与那茶儿相貌极其相似,只是颔下多了一部短须深如重墨。书生见了大是喝彩。却说那红山指挥人众,排好了军马,驮着各类辎重器物战利品,却向着小牙山渐次退去。红山见布置停当,这才引了妹妹红茶儿过来厮见。
        却见红山抱拳当胸,呵呵笑道:“只为了些须资财,倒冷落了旧友新朋,兄弟着实不该!”书生见了这红山说起话来铿锵震耳,那部短髯却随之颤动张翕,更添了许多威猛气概,不由得大是心折,只恨不得把自己向来自负的俊美容貌,拿去与他更换了去!书生忙还礼道:“事关山寨存亡大计,自要当先。小弟无味书生,这厢拜见红山大哥!”红山笑道:“书生兄弟,我红山只爱直来直去,向来不是转弯抹角的人,如此便托个大了。今日舍妹性命,还是兄弟救得的,愚兄感激不尽!”书生道:“红大哥谬赞。红姑娘侠肝义胆,小弟却是钦佩。不过这越将军武功着实了得,我们几个合起来却都不是对手。只仗了妹子沙沙机灵,用暗器结果了他,如今想来,却是侥幸。”红山兄妹忙又向许沙沙道谢,许沙沙只红着脸儿,微笑不语,神情却极是骄傲。
        五人客套已罢,便随着红山人马,入小牙山而去。红茶儿忽地笑道:“方才想来却是可怕,也多亏了这把火儿烧得及时,不然我们都要吃亏。想是官军多行不义,老天也来惩戒他们。”这时笨嘴笨舌洋洋得意地道:“嘿嘿!那火儿却是我放的,哪关老天爷的屁事!”这时美驴清风骥却又“呸”的一下打了个响鼻,书生心道:“难道放火有甚阻碍不成?亏得叫这草莽带了清风骥去,不然只怕捅了篓子,弄巧成拙!”便抚摸驴头大加安慰。许沙沙却回敬笨嘴笨舌道:“不是我哥哥安排计划,你这呆子知道什么放火?只会躺在野地里睡大觉!”笨嘴笨舌哈哈大笑,却道:“不管怎样说,老子功劳委实不小。没了老子,那丑驴却不会点火!”红山笑道:“笨兄弟说的极是!”
        红山兄妹这才知道,原来那火是书生策划的,不免心中感激,却又暗暗折服书生心计。那红茶儿听见响鼻,这才看见清风骥,不免哈哈笑道:“书生大哥,我看你们不象穷困潦倒的人呀,怎地骑了这么个丑驴?今日缴获的军马众多,书生大哥自去可心地挑选几匹,换了它去!”红山也点头称是。那清风骥听了,驴脸登时拉了老长,“儿啊——儿啊”大叫起来,十分不悦。书生忙道:“我们兄妹却是只有一驴,姑娘能赐匹坐骑自然更好。只是这驴子,却是千金万金不换的。今晚放火之事,也有它的功劳。”红茶儿听了大奇,把清风骥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出一点好来,那清风骥的驴脸不免又拉长了几分。
        行路之间,书生忽地又想起一事,忙向红山道:“红大哥,我在帐顶埋伏时,听见这越清辉和一个将领说话,这些兵马,主要却为清剿你们青牙岭而来。如今被大家闹散了,自然剿灭不成,红大哥却要提防朝廷再派兵力前来。”红山惊道:“有这等事?大约我买兵囤粮、招募百姓流民拓荒耕种之事不曾隐秘,做得过于招摇,不想引来朝廷侧目!”回头却看红茶儿,道:“今日倒多亏你的孟浪行动,却把一场祸事消弭了。”又向书生叹道:“我这青牙岭紧挨长江,却是湖北湖南江西三省交汇之处,原只道是三不管之地,我兄妹便在此处安心经营。谁知江西节度使、湖南节度使对此地皆是虎视眈眈,整日搅得烦恼不断。如今倒添了朝廷一路,只怕日后不好安生了。”
        话说众人一路行去,将过半午,便下了小牙山,入青牙岭而来。直走到傍晚时分,方到了青牙岭中心大寨。书生见这青牙岭四周群峰峥嵘,山路极是狭隘险要,内中却簇拥着大片平地,极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便叹道:“今日我们便不多事,那些官军想来清剿,只怕也是无功。”红山道:“虽如此说,只是伤亡必也不少。那些刚安定下来的流民,受了这等惊扰,怕都想做鸟兽散了。”书生因见岭中水土丰美,田地纵横,许多农人皆趁着春时男耕女织,远处时闻鸡鸣狗叫,儿呼女啼,竟与外界大不相同,却是一派世外桃源的祥和景象。另有许多青壮,却在一片空旷场地上操练演习,呐喊之声阵阵传来。书生心知红山外貌粗豪,心中却极有丘壑,自是赞叹不已。
        却说红山兄妹率领众人入了大堂,自去收藏物资,分派部下,论功行赏。诸事完毕,不免设下酒宴,盛情款待书生兄妹与笨嘴笨舌不提。到了晚间,红茶儿便拉了许沙沙的手,欲去自己房间安歇,却又细细打量着她,笑道:“原先不曾注意,许家妹子的相貌,竟好生秀美!”许沙沙脸儿一红,笑道:“哪有红姐姐好看,又是这般英姿飒爽,叫人敬重!”红茶儿却笑道:“这么一个美貌的姑娘,如何还作孩童打扮?怪可惜的,回房我教你梳起发髻来吧。”
        却说书生听了红茶儿的话,却是一愣,便向许沙沙脸上望去。却见许沙沙身形窈窕玉立,一张脸儿含羞带笑,白中透红,一双大眼仍是顾盼灵活,端的十分娇美。原来沙沙经了自己数月来的呵护调养,虽是旅途劳顿之苦着了不少,心情却是快活,面色早已丰腴白皙起来,身量似乎也长高了一些。书生原先只管操心于饮食住宿等诸般杂务,却是从来不曾注意沙沙的身体变化。此时细看,不免惊讶起来,心道:“沙沙已经长大了,便是亲兄妹,也须有男女大防。以后万不可再有搂抱亲热举动,更不可同睡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本帖最后由 ∵潇湘妃子∴ 于 2006-12-10 11: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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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0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回 人间乐事风前笛 天际孤舟何处家

第十八回    人间乐事风前笛     天际孤舟何处家

        话说无味书生在青牙岭住下,第二日一早,却忽见红茶儿和许沙沙竟携着马小雨一同出房,不免吃惊不小。书生原只道这马小雨被救之后,必然感激深居简出辛苦追随舍命搭救的一番情意,夫妻必已团圆和好,一同还家,谁知竟还是这个结果。书生暗道:“这马姑娘性情着实乖僻无比,不合常情。那深居简出却也是废物,只会一味做小伏低,却连妻子都哄劝不下。”也不知他夫妻二人独自相处之间,究竟又发生了甚样口角,这马小雨却又是如何寻找自己兄妹到青牙岭来的。
        却说红山兄妹性情皆是一样的阔朗豪爽,相待众人十分盛情。无味书生对这青牙岭主人红山的品貌行为十分倾慕,红山也是感激书生搭救胞妹、敬佩他仗义除暴的举动,二人不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那红山自是苦留,无味书生便多住了数日,与红山纵论时事,分剖天下,十分相投。那红茶儿原无女伴,如今有了马小雨许沙沙相陪,也是十分欢喜。三个青春女子年纪皆在仿佛之间,每日一起针线练武,夜间便无话不谈,相处极是友爱欢洽。书生看了马小雨,不免惊异,心道:“这马姑娘待人处事,样样都是得体大方,从无忸怩固执之态。如何偏偏对自己的丈夫,却那般冷酷无情?”自从有了红茶儿帮助,不多几日,马小雨许沙沙的活计都已做起,与书生三人皆换上了春装。红茶儿却又取了各色布匹,与三人另做洗换的备套不提。
        却说这日晚间,马小雨因见红茶儿房中摆布了许多乐器,便笑道:“不想红姑娘也爱这些东西。”红茶儿笑道:“我只是叶公好龙罢了。听马姐姐的话儿,似乎也是个中好手?”马小雨笑道:“一样也是叶公好龙。”便从墙上取了一面胡琴,铿铿锵锵拨了几下,却道:“这音调却正合我手。”左手便以大弦为心,右手疾舒猿臂,轻拢柔荑,铮铮琮琮地弹奏起来。红茶儿喜道:“这是〈塞上〉,马姐姐果然是趣人!沙沙妹子可也会么?”许沙沙只是摇头,心里却道:“我哪里却有你们这些千金的福气?我连字也不曾学得呢。”红茶儿哪里知道许沙沙的心事,也取了一面羯鼓,依着马小雨的节拍,足下打点,合声拍击。
        谁知马小雨〈塞上〉奏完,却横调玉柱,转拨丝弦,换了小弦做主,捻抹勾挑之间,忽然竟变作一曲〈谢秋娘〉。那弦声珠玉错落,调子却是婉转低回,荡人心脾。弹到情浓之处,马小雨早已是泪眼朦胧,只是幸好低着头,无人看见。红茶儿便放下羯鼓,笑道:“这等娇怯怯的调子,我却不是知音,合不来了。”正说之间,房外却忽地幽幽咽咽传来一阵笛声,竟是如泣如诉,正与马小雨的琴调相合。这一琴一笛,配合却是十分默契,竟似早已排演好的一般。管弦之声合着溶溶月色,更加显得悠扬悦耳,曼妙无常。
        红茶儿奇道:“这能解妙音之人,却又是谁呢?”便推开窗户向外一看,惊道:“原来是书生大哥!”许沙沙听了,忙奔到窗口一看,却见月光底下,夜风之中,一人长身玉立,手横长笛,不是书生,却又是谁来?原来无味书生值此春夜,也是良宵无寐。隔墙听了这曲〈谢秋娘〉,直是如此牵人心魄,不免想起许多恩怨往事,便也拿起长笛,走入院中,和声吹奏起来。吹了一时,书生心头忽地掠过云梦心的影子,颦笑之间,历历如在目前。书生暗道:“不知云姑娘此时已漂泊到了何方,那件大事可做成了没有?必已吃了不少辛苦,这些日子,不知她如何熬得来的!”书生想起云梦心,不由得心神一荡,那长笛调子便走了许多。房中的胡琴一振,却是戛然而止。马小雨抬头看着许沙沙的背影,心道:“不想这个书生,却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数日无事。那笨嘴笨舌早已被安排了差使,便在青牙岭安心住下,辅佐红山事业。话说这日,无味书生记着潇湘妃子所指点的因缘之事,便向红山兄妹告辞,欲携了许沙沙渡江南去。马小雨左右无事,却也要跟了书生兄妹,一路寻找乐趣,舒散心怀。那红山一是与书生肝胆相投,二则看中书生的人才文武,只想留下他,襄助自己成就大业。见书生欲走,却挽留不得,只得叮嘱道:“回头之时,必要快些来见!”便包下一条渡船,将书生直送到江边码头,目送了三人引着坐骑登舟扬帆,这才带着妹妹红茶儿返回青牙岭。三个女子也是执手泪别、互道珍重不提。
        却说马小雨许沙沙二人,皆是第一次乘船,不免唧唧喳喳,兴奋不已。书生却也是第一次看见长江,竟是如此阔大苍茫,东西只都连着天际。满眼皆是春潮春风,时涨时落,书生胸襟不免又是一开。书生看着伏在船头栏杆上兀自欢呼雀跃的许沙沙,此时早已换作笄龄装束,却是鸦鬓层叠,长裙曳地,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书生心中十分欢喜,暗道:“妹子大了,也该有个婆家了。红山大哥无论品貌为人,都是极好的人选,只是他自视高远,心怀异志,眼下恐不肯垂顾这些儿女私情。便是肯了,将来不知他结果如何,把沙沙轻许与他,怕是一着险棋。以后少不得还要替沙沙操心,好生谋划终身大事。”
        此时却听许沙沙欢叫道:“哥哥哥哥你看!这鸥鹭为什么都这么雪白?啊呀,水下竟有条好大的鱼!”马小雨却道:“鸥鹭的妈妈是白的,它们自然也要白。这鱼有什么希奇?我深哥那回送我的鱼,比这大几倍还多!”书生见二人都如此高兴,便笑道:“你们喜欢坐船不是?咱们索性把船再包一段日子,逆着长江向西南而行,一直开到洞庭湖去。一路上有的是鱼虾龟蟹,你们只管吃到嘴歪眼斜。”马小雨与许沙沙听了,一齐欢声道:“好啊好啊!你只管破费银子买就是!”书生笑道:“红山大哥临别时已送了我不少银两,吃多少日子都不怕的。宁可水路慢些,也要你们欢喜到底!”
        却说许沙沙自登舟以来,每日除了观看风景、吃饭睡觉之外,便是缠了书生,一会习字,一会吹笛,一会练剑。书生与马小雨在船上左右也是无事,便各各教她。只是许沙沙满脑子贪得无厌,这个还不曾学好,便又恋上那个;初步还未扎得牢靠,便又寻了高深入去。只是生怕自己一事落了别人之后,深恐被人耻笑。书生与马小雨皆是无奈,却都不是良师,只得依了许沙沙的性子乱教一通。幸好江上往来舟船纷沓,带来的新鲜物事风土人情之类可看的极多,许沙沙不免分了许多心去,却让书生马小雨二人得空喘息。
        却说书生三人沿着长江西去,早过了汉口,这日便改道向南。行了一日,那艄公忽然指了江边的峭壁道:“公子,两位姑娘请看,这里便是三国的旧战场赤壁了!”书生三人张目一看,果见两岸岩石之色,斑班驳驳,皆是殷红如血,三人不免惊叹。书生心道:“当年这里帆舰如林,无数英雄风云际会,却是金戈铁马,气概万千。其中只有周郎独领风骚,挥斥方遒,令人好不景仰。可怜我漂泊浪迹,至今略无所获。倘若能得周郎那般事业,也不枉赴了尘世一遭。但不知我的小乔,却在哪里?”书生不由得又想起云梦心来,也不知此生能否再得遇她。许沙沙不知这是古迹,看了一会便就无趣,却拿了书生笛子吹了起来,马小雨不免又宫商角羽地指点疾缓。
        这时书生向艄公道:“老丈,我们想在此处耽搁一天,不知可行?”艄公道:“有甚不行的?是要多呆一日。过了赤壁,前面便是湖南节度使的地盘,朝廷的人马都不敢过界,只有我等平头百姓,可以出入,却须缴纳关税。”书生问道:“我一路听说,天下只有湖南境内大治?”艄公笑道:“甚叫大治?左不过流民略少些儿罢了。”书生道:“我听说这湖南节度使伍见闻,倒是年轻有为,极富才干。但不知却是甚样人物?”艄公摇头道:“却说不好。官家豪强的事,却也不是我们平民所能关心得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者按:胡琴,即琵琶,形状与如今略有不同,与羯鼓等皆从西域波斯等地传来,故名。盛唐以后,琵琶、羯鼓、长笛、短笛等皆是流行歌舞乐器,也是宫廷、官宦、士大夫、豪绅家庭子女以及各等级教坊子弟必须修习的重要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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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15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回 漫把花心连路草 浪疑柳下是登徒

第十九回    漫把花心连路草    浪疑柳下是登徒

        却说无味书生三人连日乘船,颇有些烦闷起来,便向那船家询问:“此处岸边,可有什么好风景人情?”艄公回道:“此地风土,倒也寻常。只是江边有个镇子,镇上有片极大的药行,南来北往的各省药商,皆在这里交易进货。本地的人,多半都靠倒卖药材为生。此时正是交易日期,几位左右无事,过去看看热闹也好。”书生暗想:“潇湘姐姐传我的药物,还有几样不曾配制齐全,正好去药行走一走,明日再登舟起身。”便吩咐船家守好船只,带了马小雨许沙沙,牵了坐骑下船,向那赤壁镇而去。
        三人先是到了药行,果然极大,只在镇子外边,方圆可有数里,却是露天的。其间操着各地口音的药贩讨价还价,嘈嘈杂杂,煞是忙乱。马小雨许沙沙二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只看得眼花缭乱,兴高采烈。马小雨却兴致勃勃地买了许多冰片麝香各种烘焙花草,分给许沙沙一半,又教了她使用调配之法。许沙沙原不肯要,书生知道许沙沙心有耿介,又怕马小雨尴尬,忙加宽慰:“马姑娘白吃了我们这许多天,用她点香料也不为过。”马小雨笑道:“还是你哥哥会算小帐!”许沙沙听了,这才仔细收好。
        书生带了二人,寻了一个贩卖各种毒物之处,问那商贩:“老板,你这里可有黔百脚、土家蛇、食火虫、寡妇蛛、雪蚕几样活物?”那商贩回道:“公子好眼力,这些都是稀贵之物,治疗风湿心痛的效药,只我这里才有。不过黔百脚下了高原,却水土不服,二三日便死,此刻只有焙干的。”书生道:“也罢了,都买下吧。”那商贩点好数目,却将活物用了几个编得极细的小竹笼分类装好,又嘱咐书生:“万万妥当存放饲喂,最好早些杀死配药。若不小心,随便被哪个咬上一口,小命立时便就休矣。”马小雨许沙沙听了,立刻惊退几步,碰也不敢碰一下那笼子。书生自己提了,道了声:“多谢”,又问道:“敢问老板,毒草哪里有卖的?”那药贩道:“毒草要分产地,各在不同之处贩卖。小人这里倒有些云黔草,但不知公子所要的草名?”书生道:“我却不知哪里产的,只知蔓陀花蕊、鸡心胆叶、龙舌根、苦麻枣仁、穿心莲子等几样名字。”药贩道:“蔓陀花蕊小人这里却有,其他几样,要去东北角上的高记百草行去寻。”书生想了一下又问:“有种叫做失心草的,高记可有?”那药商听了,却把一双鼠眼翻向书生,仔细一瞅,再不做声。
        书生暗奇,心道:“怎地我一问起失心草,不管哪里的人,都要这么怪怪地看我?却不知有甚古怪?”书生只得依着方向,一径寻到高记百草行。幸喜这里药草齐全,所需一次尽数买齐,书生不免又打听起失心草来。那高老板听了“失心草”三字,竟不出意外,也把眼睛朝书生翻了一翻,只冷冷地说了声“不晓得”,便再不言语。书生笑问:“这失心草有何名堂,你们一个个都把怪眼看我?”高老板又瞅了书生一眼,忽地发现书生却还携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便“嘿嘿”冷笑两声,更不搭言。书生又去别家药行寻访,所有商贩听了“失心草”三字,竟毫无例外地全部换作一副冷漠表情。书生揣了一肚子疑惑,也不曾买到失心草,只得带着马小雨许沙沙进了镇子闲逛。
        这时三人步入镇中,镇上人家见了书生仪表堂堂,相貌英俊,又带了两个美貌少女,却骑着两匹骏马,一头丑驴,十分惹人注目,不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许沙沙疑道:“哥哥,这些镇上的人,为何这样看待我们?”书生也是不解,心道:“我买失心草之事,这些人并不知道。如何也是这种眼光相看?”
        镇上往来贩卖药材的客商极多,客栈自然不少。三人寻了一家“连升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安顿好行李马匹之后,便在堂前坐下吃饭。这时,书生忽见高记百草行的老板匆匆跑了进来,却向店堂掌柜低低耳语一番。那掌柜也不抬头,只微微瞅了书生一眼,悄声道:“高大哥,你确定是他么?”高老板点了点头,道:“客人少了之后,你去我那里走一遭,一起商议。”说完又匆匆出去了。书生因见这些人行事诡秘慌张,自然留意,便凝神运气,二人后面说的那几句话,却听得十分清楚,暗道:“难道我哪里不同常人么?这些人却要做些什么?”饭后,书生便拉着马小雨许沙沙进了房间,悄悄道:“今晚一定有希奇好玩的事情发生,大家都睡不得了,且听我安排布置。这两个解迷的药丸,你们先服下,以防不备。”
        将至夜半,月朗星稀,外面已是人声全无,万籁俱寂。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书生房间的纸窗已被戳破一个小孔,接着伸进一支细细的竹管,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渗入屋内。
        一盏茶的工夫,外面忽地传来“铛”的一声锣响,屋内仍是声响皆无,显是诸人已经中了暗算。却听“咣铛”一声,书生房门早被踹开,接着跳进十来条大汉,一齐高声喝道:“淫贼!今日也叫你尝尝迷药的滋味!”领头的不是别人,却是连升客栈掌柜与高记百草行的老板!那客栈掌柜手持朴刀,眼珠发红,叫道:“这厮坑害我镇数十少女妇人,早已该死!今日便做了他,与我妻子等人雪耻!”高老板应声道:“正是!除了此害,大家安生!”话语刚落,十余把朴刀竟不分先后,齐唰唰砍向书生床头!
        却说高老板等人朴刀落下,只听吭吭几声,却皆是砍在床板木器之上,不闻皮肉之声。拔起朴刀,也不曾见得一星血迹,翻寻床上,却哪有人在?众人大是吃惊,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这时众人忽听“哈哈”的一声大笑,一人说道:“这么一群村人,干了一件好大的聪明事。当真有趣!有趣!”那人说着话,却是飞奔而去,笑声一路不绝。那客栈掌柜道:“今日断不能叫这厮逃脱性命,大家追!”众人齐声答应,呼拥而去。
        众人离去之后,屋顶却忽地跃下三人,正是无味书生、马小雨、许沙沙。马小雨道:“你这呆书生,几时成了坑害妇女的淫贼?”三人也是面面相觑,疑惑不解。许沙沙道:“咱们跟了去瞧瞧吧,不然一辈子都背着恶名,死了也是糊涂鬼。”三人纵身提气,便向众人行进方向追去。片刻已是追上众人,书生边跑边问:“那贼跑向何方?”客栈掌柜道:“便在前面!这厮轻功了得,我等越追越远,怕要追丢。”书生道了声“多谢”,提气跃起,与马小雨许沙沙甩开众人,急速追赶。那客栈掌柜答话刚完,忽然回味过来,这才发觉这询问之人,竟是自己先前设计谋算、此时正在追逐的淫贼,心中自是惊疑不定,只得继续追去。
        书生三人又跑了片刻,前面已经看见那个奔行的背影。书生运气高喊:“你已跑不掉了,站住说话!”那人听了,知是来了高人,再难逃脱,只得停步,却回头笑道:“今日栽了,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书生携着二人近前,却见这人身量与自己仿佛,眉目俊秀,只是浑身透着股子奸猾淫邪之气。书生喝道:“你是何人,半夜三更,为何奔跑?”那人却笑道:“你们又是何人,半夜三更,为何奔跑?”书生心中好笑,却也不愿斗嘴,便问:“你便是众人追逐的淫贼了?”那人笑道:“好眼力!赞赏,鼓掌!”许沙沙骂道:“你这胆小狗贼,敢做不敢当,害我哥哥背上恶人名声!”那人看了许沙沙一眼,挤眼笑道:“我做了何事,却不敢当来着?你说啊。”许沙沙道:“你,你,你这狗贼!”那人却道:“我不是狗贼,只是淫贼!好可惜的,这么俊俏的妞儿,今晚却没上手。”却把一双色迷迷的贼眼瞄着许沙沙浑身上下,细细探看一番。许沙沙被盯之下,忽觉自己已是浑身赤裸,登时又羞又气,面孔憋得紫胀,只说不出话来。马小雨忙拉住了她,示意叫书生说话。
        无味书生挺身掩住二女,冷笑道:“阁下果然藏头去尾,所行之事见不得人,姓名自然更见不得人了。”那人听了却是大怒,说道:“我囚雪大号千里留香,是个光明磊落的淫贼,哪里见不得人了?我在此处奸淫了数十家妇女,每家都留下字号,哪个也不曾否认。那些村人错认了你,却不关我事!”书生一时语塞,此时才知,那失心草原是配炼迷药之物,自己身材面貌又与此人相似,难怪众人将自己看作淫贼了。囚雪又道:“今日若非盯上这俩妞,竟不知这些村人欲把我的美号转赠与你,真真气杀我也!”
        书生听了更是好笑,正待反唇相讥,却见客栈掌柜高老板等人早已呐喊追赶了来,口中兀自叫着:“淫贼,哪里走!”众人奔行既止,却惊见场中竟有四人,便看看书生,又看看囚雪,心中忐忑不定。这时高老板提了朴刀,上前一步喝问:“你们到底哪个是淫贼?快些上来受死!”书生见问得可笑,也不答话。许沙沙怒道:“我哥哥带我们才下了船来,却被你们污蔑,当真岂有此理!”那囚雪朝许沙沙望了一眼,却把胸脯一挺,傲然道:“我千里留香囚雪便是!你们些许杂毛,想要我的性命,却是不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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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31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回 谁知百恶凝天恨 话有奇峰又一回

第二十回    谁知百恶凝天恨  话有奇峰又一回

        上回却说那千里留香囚雪生性骄傲,只怕被人小瞧,尤其在美貌的女子面前,更不可折了身价,便当众认了淫贼的身份。许沙沙听了,便扬头向客栈掌柜高老板诸人冷笑道:“可听清楚了?你们年老糊涂,我哥哥也不加怪罪。下回认贼,须把眼睛擦亮一些,免得冤枉了有脾性的主儿,不免自己吃亏!”马小雨忙接口道:“冤有头债有主,各位乡亲分剖清楚便好,我们也脱了这件干系好赶路。”
        高老板众人听了许沙沙的刻薄挖苦,都把一腔羞恼发泄到囚雪身上,齐齐喝道:“淫贼,拿命来!”书生三人看去,只见十余把朴刀织成一道寒网,密密麻麻直向囚雪斫去!那囚雪原为夜晚寻欢而来,哪里料到事变突起,却带兵器随身?便在刀网下施展起小巧腾挪功夫,双足一窜,倒身跃起,便在顶心刀网踢破一个圈口。那囚雪原乃探花的老手,身法自然灵活机巧,这一跃却有数丈来高。囚雪在半空中把身形微微一调,却又直身冲下,双足横向兜扫,铛铛铛几声,数把朴刀便已震歪。那擒贼的众人也不气馁,十余把朴刀忽作上下三路,齐唰唰分向杀来。那囚雪正在落势,变身已难,自是躲了上身躲不了下身。好个囚雪,却把足尖向一柄朴刀一踩,腾地就势换了个身姿,双手疾驰众人,却使了分筋错骨手法,只听一片叮当叮当声响,高老板诸人手腕忽觉酸软,朴刀再也握它不住,已有五六把落地,却都未看清囚雪使的甚样手法。那囚雪双足踩了实地,却把双手一拍一扬,喝了声“着!”众人只见一团灰黄烟雾疾疾地扑面袭来,身周四下无处不在,虽然心知是迷药,却哪里躲闪得及?却听得扑通扑通十来声,众人皆已麻软,心中却仍是清楚明白,只得眼睁睁看着囚雪逃脱。
        那囚雪眼见得手,就便腾身逃窜。没跑得几步,却见三柄宝剑冷森森挡在面前。拦路的自是无味书生、马小雨、许沙沙三人,因见众人失手,心中也恨这不体面的勾当,便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一齐上前截杀。无味书生当先冷笑道:“今日你还想走?没那么容易!”书生三人相处日久,心意早已互通,书生话音刚落,三支宝剑齐刷刷却已杀来。那囚雪心中忌惮这三人利害,把双袖一抖,双手向三人又是一扬,却是一股青烟袭向三人。马小雨许沙沙大惊,忙收了宝剑,掩鼻屏息。那囚雪趁此机会,向后急退几步,转身飞奔,一面却回头对许沙沙笑道:“俊俏小妞儿,咱们还有机会再见!”
        无味书生见囚雪施毒奔走,冷笑道:“些小伎俩,也敢班门弄斧!”却把左手衣袖一卷,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那股青烟竟已纳入袖中。书生右手便是一抬,使起弹指神功,却把一个小小弹丸弹向囚雪。那囚雪奔逃之间,耳中听得身后风响,知有暗器,却不是极厉害的,听到暗器近了,便把手向后一拍,那暗器却是一拍即破,囚雪也不管它,双足依旧飞奔不停。谁知那暗器一破,竟忽地化作一缕淡淡的白雾,刹时便笼罩住囚雪全身。囚雪奔得几步,忽然双眼乱花飞溅,头脑一阵眩晕,登时栽倒,昏了过去。
        无味书生见囚雪倒地,便取了些药粉冷水,救转高老板客栈掌柜一伙人。那客栈掌柜怒恨之极,操起朴刀便向囚雪砍去。无味书生忙拦住:“且慢,且叫他死得明白!”那掌柜也不敢违拗书生,只得恨道:“也罢,叫他晚死一会儿!”无味书生取了药,却只唤醒囚雪,仍不让他四肢动弹。书生向囚雪道:“今日为何而死,你可明白?”囚雪点头笑道:“不想小鬼碰到阎王老儿了,我的药敌不过你,合该命丧此地。”书生道:“我倒有些敬服你的胆量气概,只是你的罪已至死,我须饶你不得。你死之前,可还有甚未了的心愿?说与我,只要不碍道义,我定替你了结。”囚雪道:“老兄多情,我千里留香这里谢过。原本倒是有件心事,此时却似乎不在心上了。便还在心上,老兄只怕也了结不得。”囚雪说着,叹了口气,却把眼睛扫了许沙沙一下,便合目道:“罢了,来个痛快的吧!”
        无味书生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不忍起来。又想此人罪大恶极,不可不除,否则必是贻害无穷,只得向客栈掌柜道:“几位是他仇家,自当你们亲自下手。”便转过身去,心中暗道:“待他死了,我须给好好安葬。”众人早巴不得书生这句话来,便齐持刀子,推了客栈掌柜当先动手。那掌柜的不免又抡起朴刀,红起眼珠叫道:“淫贼!看你此番可还不死?!”话音未止,刀早落下,眼见囚雪便要乱刃分尸,不得活了。
        谁知无巧不巧,那掌柜刀子刚一挨着囚雪皮肉,却听当的一声,便虎口痛麻,刀子早已飞了开去。又听当当当十来声,高老板众伙伴的朴刀却也如此这般,各各飞落,却是各人手上都中了一颗飞石子。书生三人大奇,忙回头察看,那囚雪竟还好端端的躺在地上。这时众人却听见一阵厉声尖笑,两个人影倏地闪现出来。书生觉这二人出没直如鬼魅,心道:“这世上怕只有他二人,轻功才能如此了得!”便抬眼一看,果不其然,失声道:“水大侠,糖小哥!”来者二人身材古怪,一个小头巨身,一个脑大肢小,正是水翅膀、糖豆子师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皆在惊疑不已。糖豆子悄悄转头,向书生三人挤了挤眼睛,吐了舌头一笑,便随即敛容木立,一旁垂手不语。那水翅膀却扬着脖子,睬也不睬众人,径直走向囚雪。书生疑道:“这些个人言语行事,皆是古怪出人意料。但不知他们之间,却有何渊源?今日断不能叫走了这淫贼,留下后患。”书生不免暗中戒备,静观其变。水翅膀走到囚雪身旁,却忽地弯腰,左手一把拎起瘫软的囚雪,右手疾挥,批批啪啪反反复复,竟抽了囚雪数十记耳光!那囚雪心中早已清醒,双脸被抽得肿起寸把来高,唇边流下血来,竟仍是闭目,一声不吭。众人原只道水翅膀师兄弟是为救囚雪而来,不想事发突变,皆是不曾料到。
        话说水翅膀见囚雪不理不睬,心中恼恨之极,反手又是十来记耳光打去。囚雪仍是闭目不语。水翅膀长叹一声,却把囚雪望地上一扔,摔落下来。众人看去,那水翅膀转过身去,仰头凝视远方,目光竟似空洞无物,却有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众人正在疑惑,却见糖豆子跑上前去,扶起囚雪坐好,说道:“二师兄,你怎样了?”见囚雪不答,糖豆子便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黄豆大的青绿药丸,喂他服下。众人见了,更是吃惊。
        水翅膀叹道:“为了一个女人,却害自己如此放任。今日倘若丢了性命,却要我以后怎样?”囚雪靠在糖豆子身上,也不睁眼,只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开了口道:“你怎地不骂我辱没师门了?我干的勾当丢了你脸面,你只管逐我出了门户便是!日后我不拘被谁打杀,都不关你事!”水翅膀叹气不语。囚雪冷笑道:“不用假惺惺了,我今日如此,还不是拜了师兄所赐!”水翅膀却道:“你喜欢梧妹,怎地不早说与我知道?”囚雪睁眼道:“说与你,你便能让我?”水翅膀道:“为何不能?我为此已一年多没见梧妹了。”囚雪冷哼道:“人家让的,我却不稀罕!我自己来找,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水翅膀道:“她们哪有个真心对你的?”囚雪道:“真心不真心,又能怎样?梧妹待我,又有几时真心了?只怕待你,也是一般的虚情假意!”水翅膀道:“原来你二人,你二人……”囚雪药劲已解,见伤中了水翅膀要害,便又哈哈笑道:“我二人怎样,你想知道么?梧妹身上哪里有痣,你我一样的清楚!”水翅膀一呆,囚雪又道:“可惜青梧心里喜欢的,却不是我,更不是你这丑八怪!”水翅膀听了,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浇灌下来,脸色立时一灰,却只仰头向天,不叫眼泪再落下来。
        那囚雪见水翅膀伤心绝顶、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是得意,正要再添把油醋,奚落他一下,糖豆子却摇着他的胳膊道:“二师兄,不要说了。你走的这些日子,大师兄想你比想青梧姐姐多得多。”囚雪冷笑一声,却止了话头。水翅膀道:“不管怎样,妻子如衣服,兄弟始终是手足。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囚雪听了,却高声叫道:“我宁可死了,也不回去!”转头却向客栈掌柜与高老板喝道:“你们快些,把我杀了!”水翅膀声音忽地尖了起来,叫道:“谁敢?”身形一晃,竟倏地飘到囚雪身侧,伸手疾点,已是封住囚雪手足各处穴道。那囚雪麻药之力刚解,武功又远逊于师兄,哪里躲得开?水翅膀拎起囚雪道:“回与不回,今日由不得你了!”一面又压低尖细的喉咙,柔声道:“我和师弟这一年多来,为你弄了许多有趣好玩的物事,几间房屋都堆得满满的。你且先去看了,一定喜欢。”囚雪只叫道:“我不去!我又不是小孩子!”却哪里挣扎得了?只得恨道:“同样的贼行当,你这窃贼能四下张扬炫耀,我这淫贼却只好该死?”
        水翅膀也不理会囚雪说话,只拎着他,正眼也不瞧一下环绕的众人,携了糖豆子便要扬长而去。那水翅膀天赋异禀,轻身功夫自是世间罕有,无人能及。只是此时手中却拎了个囚雪,起纵之间,不免大打折扣。这时迎面忽地挡住三人,齐声喝道:“水大侠、糖小哥,你二人要走便走,这个淫贼须得留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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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 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回 魔劫心头生魔劫 荒唐之外有荒唐

第二十一回    魔劫心头生魔劫    荒唐之外有荒唐

        上回说到水翅膀师兄弟正要带着囚雪扬长而去,却被无味书生三人挡住去路。水翅膀这才把一双一直向天的怪眼,朝书生翻了一翻,哼道:“你对我师弟下手,我不来算帐,已是你的造化。如何不知死活?”书生森然道:“江湖道义,不得不然!”水翅膀尖声道:“道义?道义是什么狗屁!就你几个,也想拦我?”书生冷笑道:“水大侠,手底脚底的功夫,我三人自然都不是你们对手。不过要留下你们,却也易如反掌!”糖豆子听了,却道:“你对我二师兄用的含烟弹,却迷不了我大师兄。”书生道:“我这含烟弹,不过是最低等的迷药。倘若我用风林散、酥骨针、五蛊砂等物,你待怎解?我袖中还藏有数十余味药物,可要都尝一尝么?”水翅膀一愣:“风林散、酥骨针……玉容娘子是你什么人,却把这些东西传你?”书生听了,也是一愣,却也没老实回话:“这玉容娘子,却是在下长辈。”
        水翅膀暗奇,心道玉容娘子处收纳的都是女子,如何却把使毒功夫传给一个男人?一双怪眼不免又朝书生翻了一翻,见书生相貌英挺俊朗,心下恍然,笑道:“原来你是玉容娘子的姘头。她的功夫我自然不敌,这些药物却难不倒我。既有故人渊源,我便饶你这番。”书生心道:“我再怎样不济,如何成了一个老太婆的姘头?”也不待他接茬,却见水翅膀与糖豆子师兄弟一左一右,架起囚雪,便要起身。书生大急,便把双袖上下挥舞,霎时之间,只见铁莲子、刺蒺藜、粉、针、砂、弹数十件暗器,裹着各色毒烟纷纷向水翅膀三人身后袭来!
        那水翅膀虽是口说不怕这些毒物,到底嘴硬的成分多些,心中着实忌惮不已。水翅膀只得将囚雪交给糖豆子一人看守,提起一口真气护住心肺脏腑,却从腰间抽出一柄闪电椎,舞成一片银花,叮当叮当几声,打落暗器,一手却使起妙手空空,直向无味书生心头戳去。无味书生横剑一挡,那水翅膀手势一拐,由指变勾,却抓向许沙沙胸前。书生大惊,忙撤剑回身,护住许沙沙。那水翅膀本是空来空去的惯家,身形一晃,一椎一手却又雷风般杀向马小雨。书生只得又撇了许沙沙,却使了一招“围魏救赵”,从水翅膀身后仗剑杀来。水翅膀几招声东击西便如风驰电掣一般,几个起落,书生三人招架腾挪之间,竟渐渐拉开与囚雪的距离。那水翅膀见已得手,长舒了一口气,却忽觉心口一麻,几缕毒烟已然入心。水翅膀暗道不妙,只得强自提气,趁着书生三人喘息之间,与糖豆子左右架起囚雪,纵身便窜。一手却抵住囚雪后心,与他护住心脉。
        书生三人轻身功夫皆落下乘,哪里追赶得及?见囚雪脱身,只得又挥双袖,连发了十余枚金钱镖,却仍不及水翅膀的疾奔。转眼之间,这些金钱镖皆已落在水翅膀三人身后。远远还传来水翅膀尖笑道:“今日我们走脱,回去便管教师弟。日后若有再犯奸淫之罪,便由我来亲自清理门户!你等放心!”那囚雪却扭头喊道:“俊俏小妞儿,你叫什么名字?”书生无奈,只得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许沙沙大恨,却只能跺脚痛骂不已。
        却说水翅膀与糖豆子师兄弟夹着囚雪狂奔,见已脱离险地,速度却迟缓了下来。再行不多时,却听糖豆子说道:“大师兄,我不行了!”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水翅膀疾停下来,上前查视。自是糖豆子内力弱于自己,毒气已然攻心,再也支撑不住。水翅膀见囚雪也已昏迷不醒,只得向糖豆子怀中寻找瓷瓶,双手刚伸了出去,却忽觉眼前金星乱冒,身体内毒气登时四处游走,再也控制不得,也是一头栽到,昏了过去。
        三人躺了不知多少时候,天光已是大亮。却见其中一人慢慢坐起,竟是囚雪!原来事先糖豆子已给囚雪服下解药,却是本门密炼能解百毒的清心玉露丸;脱身之时,水翅膀又以内力为他护心,所以中毒最轻。只是潇湘妃子传与书生的药物十分厉害,书生虽未使出夺命之物,只是三人同时中了数种之多,所以昏迷良久,此时才能醒转。囚雪慢慢起身,调息一会,却从糖豆子怀中摸出瓷瓶,取了两颗清心玉露丸,与他二人服下。囚雪看了他二人一会,却道:“师兄师弟,你们且多躺一会,我这便走了。大家各自保重!”便把瓷瓶塞回糖豆子怀里,头也不回,一径去了。
        却说无味书生三人与追杀囚雪的镇上众人,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皆是垂头丧气。只得各自宽慰,返回客栈歇息。天色渐亮,书生与许沙沙马小雨起身,便向客栈掌柜、高老板等人道别。书生因见众人皆是一夜不曾合眼,知是他们心中不安,害怕囚雪再来坑害,也怕水翅膀师兄弟前来寻仇。书生便道:“那淫贼的师兄已经允诺管教与他,自当不会再来相扰。”众人苦笑道:“大侠说的轻巧,谁知他是不是真心管教?便是真心,那淫贼肯不肯听从约束?大侠自然一走了之,留下我等,不免提心吊胆。”书生道:“那水翅膀、糖豆子师兄弟,此前皆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应是江湖重诺之人,诸位且请放心。”虽如此宽慰众人,书生心里到底也不十分肯定。却又怕事情缠身,又惦记着湖南因缘之事,那行伍将军文壮飞亦是赶往湖南去取女儿血的,须得提早赶去,设法阻止。书生心中着急,便辞了众人,带许沙沙马小雨回到江边,登船起程。
        却说书生三人回到船上,心情却都低落起来,女孩儿们刚上船时的新鲜劲也早已过去,各各无话。这夜,书生已经躺下,却见许沙沙走入自己舱来,沿着床边坐下。书生忙裹了被子坐起,笑道:“夜里睡不着么?”许沙沙点头,却扯开被子,拉着书生胳膊道:“姐姐睡觉磨牙吵人,我要和哥哥一起睡。”书生忙道:“这如何使得?”许沙沙瞪眼道:“如何使不得?”书生道:“男女有别。”许沙沙道:“你不是我哥哥嘛!”书生道:“毕竟不是亲哥哥啊,便是亲哥哥,也使不得的。你看谁家哥哥妹妹一床睡觉的?”许沙沙怒道:“原先那会,你不是夜夜抱着我睡的?如今怎么使不得了?”书生道:“原先你还小,哥哥那时也没想这么多。”许沙沙冷笑道:“哥哥如今心里想起了别的女子,便对妹妹有了弃嫌,起了防备!”书生急了一头汗,道:“哪有此事?”许沙沙却把书生胳膊一摔,站起身来,冲出舱外。书生叹气,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追出,只得重又躺下。
        却说马小雨躺在舱中,半睡半醒之间,却听见耳中分明有人低低叫道:“雨妹,我来看你!”马小雨一惊,叫道:“深哥!”忙坐起身来,四处环视,小小舱房,却哪有半个人影?马小雨呆呆坐着,自言自语道:“深哥,你为何是那般模样?你为何骗了我这许多年?”马小雨这一惊,睡意早已减去,不由自主却想起许多往事,一时是年少时深夜约会,深居简出苦候自己,从无怨言,平日对自己也是百般容让顺从;一时竟是新婚之夜,深居简出解下婚装,露出那副骇人模样。想到这里,马小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正在痴想,舱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悠扬扬的笛声,春夜之下,性情之中,竟显得格外凄清苍凉。
        舱外吹笛的,正是许沙沙。许沙沙自思年幼遭难,零落一身,已是了无生趣。幸好得了义兄无味书生疼爱照顾,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无违逆,生命中这才有了许多光彩。如今这个捡来的哥哥,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早不把自己放在心头第一的位置。自己以后,却不知归命何处?许沙沙心中气苦,满腹的心事,却无从述说。在船头甲板踱了一会,也不曾排泄一点委曲,只得取了长笛,就着夜色星空,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江心中,星光下,飘来一叶白帆。顺着微微的风势,小舟无声无息地靠在无味书生三人座船之侧。座船中的三人,各自怀着鬼胎心事,船家也早已睡死,竟谁也不曾注意。小舟之上,却立着一个颀长的人影,负手凝神,听着风中之笛。
        许沙沙一曲吹罢,放下笛子,暗暗叹了口气。却忽地听见身侧有人抚掌,呵呵笑道:“笛好,音好,曲好!”许沙沙一愣,却见船边不知何时靠了一艘小舟,舟上之人面目看不甚清,却兀自抚掌叫好道:“吹笛之人更好!”许沙沙冷冷地道:“你懂个什么,半夜里乱叫!”那人笑道:“这骂人的模样,却是最好不过!只是教授吹笛的混帐王八蛋,却是个狗屁不通的无趣蠢货!”
        许沙沙大怒,正要相骂,忽觉这人声音十分耳熟,便靠着栏杆,借着星光仔细一望,却大吃一惊,叫道:“是你!你这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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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回 于归有梦知何处 世道非常在匠心

第二十二回    于归有梦知何处    世道非常在匠心

        上回却说许沙沙长夜无趣,临水吹笛。一曲将罢,忽听有人喝彩,却又夹枪带棒,满是不屑。许沙沙大怒,仔细一看,那人却不是别人,正是赤壁镇走脱的淫贼,千里留香囚雪!许沙沙大惊,道:“你这厮,跟来做甚?”那囚雪笑嘻嘻地道:“俊俏小妞儿,你怎地知道我是跟你而来,莫非心有灵犀?”许沙沙怒道:“你想得倒美,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囚雪笑道:“在下早已照过三五千遍,怎么照都是玉树临风!”
        却说无味书生被许沙沙一闹,早已睡意全无,只是躺卧舱中,不敢出来与许沙沙直面。此时听得舱外二人说话,知是淫贼囚雪来了,心中一惊,生怕许沙沙吃亏,忙披衣出来,那马小雨也已闻声而出。
        书生见了囚雪,却也不惊不怒,抱拳当胸,淡然一笑道:“雪兄别来无恙?”囚雪见了书生,忙收起一脸皮相,纵身跃上书生三人的座船,也还一礼,笑道:“在下无恙得很,多谢老兄惦记。”书生便负了手,仰面冷笑道:“不想令师兄水大侠,江湖中那么一个响当当掷地有声的人物,却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竟放了阁下,纵容为害!”那囚雪听书生言及水翅膀,却沉下脸来,正色道:“我师兄师弟,前番中了老兄毒药,昏迷途中。在下脱身,却不关我师兄师弟之责。”书生点头:“原来如此,却是在下小人心胸。只是阁下此番深夜前来,却有何要事?”囚雪见书生释怀,便又挤了一脸嬉笑,道:“老兄携着两个美人,左拥右抱,好不风流快活。在下见了心中羡慕,便来习学几手应付女人的功夫。”
        书生听了,心中大惊,暗道:“沙沙还好,有兄妹名分所定。只是马姑娘跟着自己行路,虽然两心无愧,日后江湖小人传言,她的名节却不免受损。须得早些劝说马姑娘回到丈夫身边。”书生忙道:“这位却是别人的妻子,只是有事同路。”又指着许沙沙道:“这个却是在下小妹。美人虽好,却都与在下无干。”谁知囚雪听了,却脸露喜色,竟扑通一声跪倒,咚咚咚便朝书生磕了三个响头,道:“原来是我大舅子,失礼失礼!”书生赶忙闪身,奇道:“阁下如何如此称呼?”囚雪也不起身,却指着许沙沙一本正经地道:“你把令妹许了小弟为妻,不就是大舅子了?”马小雨听了却噗嗤一笑,书生也不免失笑,暗道:“我沙沙如花似玉的人才,怎能许配你这恶声昭著的淫贼?”
        书生正在思忖怎样相拒,许沙沙听了这话,却涨红了脸,猛啐一口,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什么德行!”那囚雪却膝行转身,面朝许沙沙,叩首敛容道:“姑娘若肯折节下嫁,小人一定奉若天仙皇后,耳提面命,言听计从。便是每日打骂,小人也甘之如饴。从前的勾当,再想也不敢一想!”许沙沙却气得结舌塞胸,说不出话来,只是又啐一口,这口唾沫却直喷到囚雪脸上。那囚雪也不闪避擦抹,竟直挺挺受了。书生见许沙沙越发气恼,倚着马小雨气喘不已,便道:“舍妹之事,在下却不便做主,须得她自己首肯。如今妹子不愿,阁下便请另寻名媛佳偶。”
        那囚雪听了却哈哈大笑,道:“越是如此,我越是喜欢。这个媳妇我娶定了!”便立起身来,向许沙沙一揖,笑道:“日后我定要你心甘情愿的嫁我!”便纵身退回小舟,驾起风帆,就着夜色扬长而去,远远传来歌道:“今夕何夕,遇此良人……”书生听了,却心中一动,暗道:“这淫贼看来认真,不象说笑。”许沙沙心思何等聪明,却瞅着书生,冷笑道:“你想把我嫁他,从此甩掉包袱,是也不是?!”书生忙道:“哪有此事,你不要乱猜!你不愿嫁他,哥哥怎会逼你?”许沙沙却一甩手,返回自己舱房。马小雨嘘了一口气,也跟着回去了。
        话说三人各怀心事,直到天明。许沙沙一早起来,向渔舟买了许多鲜活鱼虾,与马小雨去船头生火烹调。书生自登舟以来,煮饭清洗打扫诸般杂务,皆是二女料理,自己便偷懒闲散了许多,心中自是惬意。书生在甲板练了一趟拳脚,便看着二女忙碌。书生见许沙沙经意打扮了一番,却将书生早已送她的钗环钏镯插戴起来,脸上也擦了些许胭脂,初阳照耀之下,更是美丽动人。书生见许沙沙已忘了昨夜之事,心中宽慰,却道:“可惜了这身新衣裳,小心溅到火星油花。”许沙沙转眸一笑不语,双脸却飞起一片红晕。书生一愣,心头却突地大跳起来。书生脸上一红,忙强自按压鬼胎,心道:“怎可对妹子动此不良居心,我岂非禽兽不如之人?”书生顿时手足无措,只讷讷地返回舱中。马小雨挤了挤眼睛,悄悄笑道:“我教你的办法如何?”许沙沙却捶了马小雨一把,道:“姐姐心眼最坏了!”马小雨笑道:“狗咬吕洞宾,好人没好报。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三人吃过早饭,书生见许沙沙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居然姿态大变,件件皆依着大家闺秀的模样。书生特别留意许沙沙的举动,心中却十分的不自在。这时许沙沙却忽地跳了起来,叫到:“哥哥哥哥,你瞧,那边来了好大的船,还是双层的!”书生见许沙沙猛然间却回到原先模样,心中欢喜,正要答话,却见马小雨悄悄拉了拉许沙沙衣襟,许沙沙立刻站稳,却双手扶栏,斜斜地扭着身子倚去。书生见了许沙沙如此作态,心中大恨,暗道:“原来是马姑娘使的手脚,把好好的女孩儿天然风度,硬教得不伦不类!”
        远处果然驶来一艘大船,锦帆层叠,撸楫无数。大船甲板上,却立着许多跨刀横枪衣帽整齐的兵士,看样子是条官船,却并未亮出旌旗番号。只是船舱中,咿咿呀呀却传出阵阵丝竹之声。大船渐渐驶近,乐音益发响亮,却又杂有男女嬉戏调笑之声。书生心道:“此地尚在湖南湖北交界,乃是十分敏感之处。朝廷与地方兵马皆是小心警戒,相互提防,怎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带兵游逛?此船十分可疑。”书生便命船家悄悄尾随,一面与马小雨许沙沙闲话。许沙沙此时却是不问不答,有问时也必先忸怩半天,方才捏着嗓门回答一两个字,书生大是不耐烦起来。
        这日晚间,书生与马小雨许沙沙结束了夜行衣装,备好兵器,准备夜探官船。书生先把根粗绳索一头系上锚头,抛向官船栏杆挂住,又在美驴清风骥耳边嘱咐了许多话,见清风骥听得不耐烦,这才带着二女,沿着绳索攀向官船。书生三人上了大船,趁着夜色遮挡,轻轻绕过甲板上夜巡的卫兵,来到大殿。大殿一片漆黑,空无一人。四周的舱房,已经鼾声四起,却是众兵所住。书生便带着二女,跃上大船楼上。上层装饰十分豪华,许多房间帘幔层叠,皆是沉睡着年轻女子,房间四周,都还挂着许多乐器,看来都是歌女舞姬之类。书生见其中有一个颇大的房间,似乎是主人卧室,内中还闪着灯光,便带着二女,悄悄摸到窗外。
        窗子却不是纸糊,蒙的都是精细薄纱。书生三人透过薄纱向房内望去,却见门口立着两个兀自点头瞌睡的使婢,房内却有一男一女,坐在床边正在调笑。那男子身材魁梧,年在三十来岁,相貌十分威猛,却与青牙岭的红山倒有几分相似。书生向那女子一望,心头不由得狂跳起来。却见那女子披散一头乌油油的长发,身上只有一袭淡黄轻纱覆体,透出的曲线玲珑曼妙。当中一件大红胸衣紧紧勒住双乳,一抹雪白的酥胸半露,却轻轻擦着那男子赤裸的上身。书生心道:“何样男人,却也经不得这等诱惑!”果然那男子一手揽过女子纤腰,一手却在女子胸前摩挲,口中笑道:“可人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却从哪里来的?”女子低低娇笑道:“伍大人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大人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如何却问小女子的来历?”
        书生心中一动,心道:“伍大人?难道便是湖南节度使伍见闻不成?”书生见那伍大人手脚越发不老实起来,心道:“传说湖南节度使伍见闻胸怀大志,是个年轻有为的人材,许多人杰前去投奔效命,日后天下,多半被此人所得。自己前番,也有投奔的想法。不想却在这种场合撞见,却是不巧!”那伍见闻笑道:“你这可人儿却也是神通广大,如何知道我装糊涂?”那女子回身抱住伍见闻,却把酥胸抵住伍见闻下颌,一手抓着他的头发,笑道:“皇后陛下心思何等细密,怎会派一个傻瓜,来与聪明的伍大人交往?”伍见闻哈哈大笑,却一把推开女子,道:“果然是于皇后的人。你更有保命的聪明,没有撒谎!”
        那女子也不气馁,反身又抱住伍见闻,把酥胸在他脸上摩挲几下,咯咯笑道:“小女子不先保住性命,却如何完成皇后陛下的使命呢?”伍见闻这次却没推拒,只把双手揉搓女子腰肢,笑道:“于皇后有求与我,如何自己不来投怀送抱?”那女子把纤指望伍见闻额上一点,笑道:“大人最会说笑,皇后陛下那般高贵,怎会做此没脸的事来?我难道不合大人的意么?”伍见闻笑道:“皇后又怎地冰清玉洁了?她和大将军无哲那档子事,天下谁人不知?只除了抗着绿帽子装做眼瞎的皇帝罢了!”女子娇笑道:“伍大人聪明天下第一,今日见了,果不其然!”伍见闻大笑,翻身却把女子压在身下,笑道:“说吧,于怀玉叫你来,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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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4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回 宫闱不意恩仇遍 春水难如世道深

第二十三回    宫闱不意恩仇遍    春水难如世道深

        上回说到书生三人夜探官船,无意中撞见传说中的湖南节度使伍见闻,却与一女子幽会,其间竟又隐藏着无数曲折。书生心中好奇,便又打起精神,仔细探听。许沙沙马小雨见房内尴尬,便别过脸去,只是四下警戒,书生更是放心。
        此时那女子仰卧在伍见闻身下,娇哼一声,道:“皇后陛下说,要给伍大人送一场天大的富贵!”伍见闻听了却哈哈大笑,把女子柔腕一扭,摁在床上,道:“我什么富贵没有,却要那个骚娘们来送?”女子忍痛笑道:“皇后陛下要送的富贵,伍大人却是向来没有。”伍见闻冷笑道:“我仓廪丰实,兵强马壮,眼下没有的东西,将来未必没有!”那女子听了,却轻轻推开伍见闻,伍见闻就势起身坐了。那女子掠了掠头发,却向桌边倒了一盅酒,慢慢吸着,这才冷笑道:“大人即如此说,小女子便无话了。”伍见闻见了,忙又揽了她腰肢坐回床上,用嘴唇摩挲女子香腮,放柔了声音笑道:“可人儿莫怪,方才却是我的孟浪狂妄。于皇后到底要送我什么,你倒说说看。”
        那女子却用手推开伍见闻的腮帮子,笑道:“胡子拉碴,扎得人脸疼。”伍见闻心中急切,却笑道:“谁叫你脸蛋如此娇嫩?”那女子笑道:“天下人都知道,大人坐拥湖广大片江山,却内施仁和,外行笼络,吸引大批士人流民投奔。异志之心,昭然于世。”伍见闻变了脸色,道:“于怀玉就叫你来说这个?”女子一笑道:“自然不是。皇后陛下说了,天下正统、人心向背,却多还是在皇帝这边。打仗打的是钱粮,这我小女子也是知道的。伍大人势力再广,兵马再强,眼下仍斗不过朝廷,自然不会很快就明着开战。何况朝廷上还有勇略非凡、天下无敌的大将军无哲,单是他,大人就斗不过。”伍见闻冷哼一声不语。那女子见却是说中了伍见闻心事,便笑道:“皇后陛下却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能令朝廷从此不再向湖南寻衅,大人便可慢慢安心图谋。”
        书生于窗外听了,心道:“竟是一场交易。只是让伍见闻缓得这么几年,朝廷不是更处险境?女子祸国之说,向来不差。但不知皇后为了何等要事,却这样顾前不顾后?”果然伍见闻听了,向女子说道:“这个好处,自然不会白白送我,于皇后她要我做什么?”女子见事情有望,便把盅里残酒向伍见闻唇边一递,伍见闻就势喝了,仍捻着女子腰肢探问。女子笑道:“大人果然聪明。皇后陛下只要大人向朝廷上书,议立恭王为太子。”伍见闻笑道:“恭王是皇后所生嫡子,皇后再不受宠,恭王也该做太子,如何却要我这外臣上书议立?”那女子叹气道:“宫里内务,大人还是不很清楚。林贵妃专宠多年,她的儿子荣王渐渐大了,英武睿智,样样都强过恭王,最得皇帝陛下喜爱。如今朝廷争议,竟是立荣王的呼声大些。只是碍于皇后父亲宰相大人的势力,这才迁延未决。再过几年宰相退位,太子必然是他的了,如此皇后的位子,自然也是不保,早晚要被贵妃娘娘夺了去。”
        书生听了心中一惊,暗道:“原来竟是为了宫廷权谋,却作国事交易!”那伍见闻暗道:“立个聪明太子,对我却是大大不妥。”便笑道:“这个容易,明日我便写奏折。只是皇后如何劝说皇帝停止向湖南滋事?”那女子笑道:“大人上书,措辞不妨严厉些个。皇帝陛下虽然不在乎皇后和恭王,对大人的话,却要忌惮三分。皇后陛下已有成竹在胸,一旦太子确立,立即遣来公主下嫁和亲!”伍见闻听了大喜,却道:“皇后失宠,这件事皇帝会听她的么?”那女子笑道:“本来不会。只是大人招牌过于响亮,皇帝陛下也是十分头痛,正要想个办法与大人化解。这事只要宰相大人出头提议,自然一说便成。”伍见闻听了更喜,却道:“但不知会遣哪位公主下嫁?”那女子笑道:“哪位公主却又如何?不过只要个和亲名头罢了。只怕大人将来得了公主,却忘了小女子一番辛苦牵线!”伍见闻忙把女子抱紧揉搓,笑道:“永世不忘!此事若成,我封你,我封你……”心下一惊,就便打住,暗道:“我怎可得意忘形起来?她究竟是皇家的人,岂可明说册封之语,自己不是把司马昭之心明白告诉?”那女子却点了伍见闻额头一下,笑道:“你们男人家,就算发了什么誓言,过后全当风响。日后大人得意,小女子前来投靠,只盼着大人不要拒之门外。”
        书生见二人开始胶着缠绵起来,心道:“自汉以来,遣公主和亲之事都是在两国之间,平等婚配。如今为止干戈,却向臣下和亲,朝廷无用,竟连脸面都不要了!公主嫁来,自然不受丈夫重视。但不知是哪位公主如此倒霉!”又想到:“我操这些闲心作甚?皇帝自然不会拿自己亲生女儿和亲,自然会册封宗室之女嫁来。便是拿宫女冒充,也是寻常。”这时伍见闻已扯了女子纱衣抹胸,一面喘息一面却道:“如今我却还不知你的名字,将来如何答报?”那女子吃吃一笑,正要回答,却忽听头顶有人大叫:“梧妹!你怎可如此无耻!”却有二人踏破舱顶,跃了下来!伍见闻二人与窗外的书生三人皆是一惊,赶忙细看,竟是水翅膀与糖豆子师兄弟跃入房中!
        书生心中大奇,心道:“不想这个女子,竟是让水翅膀囚雪师兄弟反目的青梧!今日一见,果然手段非凡!”马小雨与许沙沙张眼望去,却见伍见闻与那女子青梧皆是十分慌乱,却又几乎全身赤裸,便暗啐一口,别过脸去。心中好奇,却又支棱了耳朵,细听下文。那伍见闻却不认得水翅膀二人,便收了一脸惧色,回复了霸主姿态,起身喝道:“大胆狂徒!不要命了?”水翅膀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反手一掌劈去,伍见闻急忙一躲,却没躲开,这掌竟热辣辣地直打在脸上,立时便肿起了五个血红指印。书生奇道:“这伍见闻称霸一方,雄立于诸侯之上,竟丝毫不会武功!”
        那水翅膀却红了一对豆眼,盯着青梧的肉身,气喘吁吁,只说不出话来。那青梧见了,也顾不得羞耻,却道:“水哥,你来做什么?”水翅膀道:“我倒要问你,你来做什么!”青梧道:“我自有大事。你快走吧。”水翅膀怒道:“什么大事,却要光着身子来办?”青梧急道:“你不懂得。还不快走,在这里等死么?”水翅膀道:“你杀了这厮,与我一起走!”青梧道:“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水翅膀怒道:“好,好。你不杀他,我来杀!”反身寻找伍见闻,却哪还有个身影?书生却也只顾好奇,只看着水翅膀与青梧二人现眼露乖,也不曾看清伍见闻何时溜走,想必这房内,还有什么机关密道。书生想到此处,心头一凛,暗道:“如此,水翅膀师兄弟处境必然极险。一会倘有不测,我须得帮扶他们一下。”
        那水翅膀正与青梧纠缠,却听糖豆子猛然喝道:“什么人,敢来受死!”水翅膀回头一看,房内却雄赳赳进来一员武将,身后左右,还跟了数十兵将,皆是刀枪在握。那青梧早已穿好衣衫,忙道:“你们退下!”那武将森然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喝命伍大人部下!”青梧大怒,正要发作,却又思起皇后嘱托的大事未成,此时却不可与伍见闻翻脸,便默然退后。水翅膀却抽出闪电椎,纵身杀向首将。糖豆子却也抽出一柄一样的闪电椎,护在水翅膀身侧,截杀四周的兵将。
        却说马小雨许沙沙见事情突变,早已转过脸来细看。三人看那首将,都不免大吃一惊,原来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在小牙山下,被三人及红山兄妹放火杀得稀烂的大将越清辉!书生奇道:“这人不是被沙沙的暗器杀死了么?怎地还活着,却作了伍见闻手下?难道出兵失利,害怕朝廷追究惩处,故来投靠?亦或是原本就是伍见闻的部下,却安在大将军无哲处卧底的?”三人惊疑不定,却深知越清辉武功了得,四周又有众兵围攻,不禁都替水翅膀师兄弟捏了把汗。书生便取了三块黑帕,与三人蒙在脸上,纵身跃入房中,一面叫道:“水大侠,是我们三人!”一面挥刃直入,冲杀众兵。
        众人杀得兴起,身周早已倒下一片尸首。无奈那越清辉着实骁勇,却也要早些报效立功,竟精神高涨,一柄厚背砍刀上下翻飞,足下奇步变幻,越杀越疾。五人便只留下马小雨许沙沙分击众兵,书生与糖豆子招呼一声,一齐变招,与水翅膀并肩共战越清辉。
        众人撕杀正酣,却忽听一旁舱中有人哭叫道:“不好,漏水了!”接着便有许多年轻女子衣衫凌乱,赤脚跑了出来。众人一惊,急忙查看,却是众人舍命撕杀不及相顾之间,大船早已有人下了手脚,渐渐下沉,此时江水竟已没到上层来了。越清辉心中一灰,暗道:“我终究却不是嫡系心腹,竟这般弃之不顾。后悔当时打错了主意!”众人不免皆停了刀兵,正在慌作一团,却听喀嚓一声,大船却从顶心拦腰折段,裂作两截,急速下沉。霎时之间,一个庞然大物便夹着男哭女叫,消失在黑茫茫的夜色江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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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4 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回 一梦萦怀江滩誓死 两心相映劫后余生

第二十四回    一梦萦怀江滩誓死    两心相映劫后余生

        上回却说那湖南节度使伍见闻见势不妙,乘那水翅膀师兄弟与青梧翻醋纠葛之际,悄悄溜走,却暗中将大船凿沉,也不管前来与他接洽的皇后使者青梧的死活。大船转瞬没顶,众人皆是促不及防,慌乱中也无可攀折,一个个不免下饺子般落入江水,听天由命。话说无味书生眼见大船拦腰折段,自己所在的一端霎时倾斜,便再也站立不稳,落水之间,只得将手向许沙沙与马小雨的方向一抓,心道:“救得一个是一个!”却只抓到软软的一缕长发,知是个女子,黑暗中却不知抓住的是谁。
        无味书生天赋聪颖,自幼诸般杂艺皆有习学,水性也是深通。只是早春时节,长江之水异常寒冷。书生手中拖着一个人,又值春潮上涨,功夫自然大打折扣。书生奋力游得一会,却已是精疲力竭,浑身又冻又累。书生咬了咬牙,心道:“宁可同死,断不能将手中女子丢下,落下一世悔恨。”不知过了几时,书生忽觉双足已然点地,心头一松,浑身的气力便如抽丝般卸去,将女子望地上一扔,却一头栽倒,在沙滩上昏迷过去。
        昏昏沉沉之间,书生忽然看见许沙沙浑身滴水,却满面悲伤,提了宝剑走过来,道:“好哥哥,危难之时,只管自己逃命!”书生大喜,忙道:“沙沙!你还活着?”许沙沙冷笑道:“你自然希望我死了,从此快活逍遥!你丢下妹子,却抱着别的女人逃命!从前的誓言,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么?”书生急道:“我抱的不是你么?”许沙沙却哈哈大笑,面孔忽地扭曲狰狞,双目竟滴滴流下血来。书生大骇,忙伸手探摸身边的女子,心道:“慌乱中,难道抱上来的是马姑娘?”书生左右摸不到救下的女子,正在惶急,脖颈却倏地一凉,却见许沙沙剑尖竟已逼到喉头,道:“今日你却活不得了!”
        无味书生大是惶恐,脱口叫道:“好沙沙,你听我说!”却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哼哼!死到临头,还忘不了女人!”书生听这说话之人音调大变,心头一个激灵,忙睁开酸涩的眼睛一看,哪有什么许沙沙?眼前站的人高大魁梧,浑身湿淋淋的,却提着自己的宝剑威逼过来,骇然便是越清辉!方才见到的许沙沙,竟是南柯一梦。书生仰面躺地,自知不免无辜,却冷笑道:“不想我无味书生自负侠名,今日却要死在一个首鼠两端、不忠不义的贼子手下!”越清辉勃然大怒,道:“首鼠两端、不忠不义?我背了旧主,却被新主抛弃,今日的两难处境,都是拜你这小贼所赐!”书生嘿然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富贵威武不可夺其志也。一身持正,虽死不事二主。不忠不义之名,又有谁能强加于你!”
        却说书生原本并非意志十分坚强之人,强敌之下,如何不好言相求,亦或另思妙计脱身,反倒激怒越清辉,速寻死路?原来书生心道:“沙沙托梦前来责怪,此时定然已不在人世。我今日借这越清辉之手死了,方不负结拜之盟。沙沙一生孤苦,黄泉路上,也须有我照顾保护。”书生计议已定,便闭目等死,心中却是一片坦然。谁知那越清辉听了书生一番话语,却如五雷轰顶,登时面如死灰,嗒丧不已。越清辉呆立片刻,却镗啷一声,丢落宝剑,掩面而去。书生躺了许久,仍不见越清辉下手,大感奇怪,忙睁开眼睛一看,越清辉蹒蹒跚跚,沿着沙滩已是越走越远。
        朝阳初起,无味书生身上渐渐活暖,手足气力也一点一点恢复。书生慢慢爬了起来,忽见身旁躺着一个人,方才想起自己昨夜救人之事。那女子兀自昏睡不醒。书生心道:“这究竟是沙沙还是马姑娘?”书生正欲拨开女子散乱披在脸上的头发,仔细看她容颜,却忽地又一个激灵,停下了手。原来这女子身穿浅红心字比甲,葱绿衣裙,竟是昨夜船上的侍婢打扮,却即不是许沙沙,也不是马小雨!书生失望之余,心中一时大恸,直带得五内翻涌,却伏在地上大吐起来。半日书生方才止住呕吐,抹了抹脸上,却早已一塌糊涂,分不清挂的是眼泪鼻涕还是吐出的江水。书生按着胸口缓缓坐下,两眼空空荡荡,一时竟已神魂俱失。
        过了不知多久,书生依稀听到几声焦急的呼唤,却有人拉着自己胳膊不住摇晃:“书生大哥!书生大哥!”书生慢慢将眼睛转向这人,眼前恍恍惚惚,却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满是关切。那人见书生目光渐聚,神色也略有回应,大是放心,忙道:“书生大哥!你不认得我了?”书生分明听得清楚,这声音极其耳熟,竟似魂里梦里勾着的一般,哪刻都不曾放下。书生心神一凛,忙揉了揉眼睛,向那人脸上一望,失声道:“是你!”
        你道书生夜里救下的究竟何人?却是巧极又巧,正是书生无日不念的云梦心!书生还道自己眼花,忙捧了云梦心脸庞,凑近自己眼前细细一瞧,不是她,却又是谁来?书生顺手将手指放在口中,使劲一咬,热辣辣地十分疼痛,云梦心却还好好的依旧坐在眼前,并未如梦般消失。书生大悲大喜之下,忽地把云梦心拥向胸前,紧紧搂住,口中却是呜呜咽咽,顷刻便已号啕大哭起来。直哭了半日,书生心中方觉好受了些。云梦心却轻轻推开书生,扭了脸不语。书生却生怕云梦心又平空飞走,只拉了她的手不肯放松。云梦心脸儿一红,却任他握着,没再挣脱。
        无味书生拉着云梦心,别后日久,满肚子的话,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嗫嚅半日,书生方道:“云姑娘,果真是你么?”云梦心吃吃一笑,道:“自然不是我。”书生道:“那你是谁?”云梦心笑道:“我是鬼。”书生心中突地大跳,忙掩住云梦心的口,道:“不要乱说。”云梦心望了书生一眼,道:“书生大哥,你在船上蒙了脸,我没认得出你来,你不会怪我吧?”书生道:“自然不会,我也没认出你来。对了你怎会这样装扮,那时你站在哪里?”云梦心道:“说来话长了。那时我却在门外,你自然看不见我。”书生道:“难道是为了你那件大事?可做成了么?”云梦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谈何容易,以前是我太大意了。我这次本想冒充狗贼无哲的手下,去刺杀伍见闻。如此便可以挑起事端,让伍见闻起兵报复。纵杀不了这个狗贼,也要挫折他的威风,让他灰头土脸,心烦意乱!”
        书生听了,点头道:“却是个极好的计策,只是太冒险了。我一路走来,四处听的都是这个无哲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怎地与你也有过节?”云梦心恨道:“血海深仇,岂止过节而已!我的家乡,一夜之间血光遍地,鸡犬不留!”书生叹气道:“这狗贼恶贯满盈,将来自然不会有好结果。只是他如今身居大将军高位,执掌兵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报仇,却也不易。”云梦心道:“这个湖南节度使伍见闻狡诈阴险,昨夜我纵使得空行刺,他也未必不起疑心。只是不如此,我再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书生道:“我听说伍见闻怀仁布德,是个极有胸襟抱负之人。”云梦心撇了撇嘴巴道:“哼,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却是重征暴敛,穷奢极欲,以作乱天下为乐,哪管黎民百姓死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这伍见闻和那个女子……”云梦心脸儿微微一红,又道:“我都看不下去,所以才迟迟没有进去下手!”书生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贵为一方诸侯,多纳几个女子姬妾,不算什么罪过。”书生便道:“以你所说,为何许多士人流民却又纷纷投奔湖南?”云梦心冷笑道:“士人读了几本子之乎者也,便都忘了大节大气,只想去做开国功臣。流民却不过因为朝廷更加无道,没了活路罢了。”书生听了默然。
        过了良久,书生方强笑道:“天下兴亡,关我等什么事呢。云姑娘奔波了这么久,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辛苦。看你脸色,这么苍白憔悴。”云梦心低头叹道:“委屈辛苦倒没什么,只是一事无成,却让人羞愧。”书生道:“以后我帮你。”云梦心抬眼瞅了书生一眼,脸儿又是一红,慢慢低下头去,却也没再回绝。云梦心忽道:“书生大哥,你原本要到哪里?昨夜与你同伴的两个姑娘,却又是谁呢?”书生听了,又想起许沙沙,心头一酸,便欲落泪。恰在此时,二人忽听一阵“儿啊——儿啊——”的叫声从江面远远传来。云梦心奇道:“江上怎么还有驴叫?”无味书生听了,心头一振,却拉着云梦心一跃而起,沿岸向叫声跑去,一面呼道:“骥兄——我在这里!”
        座船缓缓靠岸停住,那艄公战战兢兢地道:“这里没有码头,靠不到水边。就请公子趟水上船!”话音未落,那美驴清风骥却扬起后腿,将艄公踢了一个跟头,一面蹿下船,向无味书生奔来,水花四溅,全不在乎。书生迎上前去,揽住清风骥脖子道:“我就知道,骥兄不会抛下我的!”那清风骥把张驴脸埋入书生怀中,狠狠地亲热几下,却又仰面高呼:“儿啊——儿啊!”书生听这声音已有几分嘶哑,料来呼喊寻找了许久,心中大是感动。云梦心一旁忽道:“咦,好丑的驴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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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5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回 苦鱼龙偏失风潮信 痴儿女得遇浪行人

第二十五回    苦鱼龙偏失风潮信    痴儿女得遇浪行人

        上回却说美驴清风骥找到主人,却被跟来的云梦心一顿嘲笑。那清风骥此刻心中欢喜,驴脾气也未发作,只侧着脸瞅着云梦心,暗自佩服书生手段:“我这主人果然了得,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已看腻了的两个女子,换作这么一个新面孔,想必还落下不少银两!”
        沙滩岸浅,清风骥只得驮着云梦心,与无味书生趟水上船。书生不免向艄公施礼道:“多谢老丈搭救!”那清风骥却狠狠地“呸”了一声,猛地尥起后腿把艄公踢了一脚,跌坐在地。书生忙欲阻止,却见艄公扑通跪倒,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拉着自己衣襟哀恳道:“小人知错了,但请公子约束尊驴,不要加害!”书生听了顿时恍然,原来这艄公见大船沉没,自己三人落水,定是起了一走了之、贪没财物坐骑的歹心,却被清风骥识破。也不知清风骥使了什么手段,制服艄公,又逼迫他沿江寻找自己。书生叹了口气,只得道:“罢了,你也不必害怕。只是我与两个同伴失散,须得麻烦老丈再找一找。”那艄公听了如释重负,忙道:“使得,使得!”
        那艄公自不免殷殷勤勤,驾起座船,在大船沉没之处附近往来逡巡。书生运气提声,呼喊许沙沙马小雨的名字,向四面传送。那美驴清风骥也是放开喉咙,高声呼叫:“儿啊——儿啊——”直到向晚,除了捞起几个溺水而死的军士使女,却不见许沙沙马小雨半点踪迹。书生大是着急,便命艄公扩大搜索范围。却说无味书生盼着寻到二人,却又怕见到的是二女尸首,左右为难,心中极是烦闷焦躁。如此过了二三日,二女仍是踪影全无,书生原本尚存一息的侥幸,渐渐早已化作泡影,只得含悲忍痛,命艄公停止搜寻,向南赶路。
        书生因到舱中,检视包裹行李,皆是一样不少。书生又走到许沙沙马小雨的舱房,却见一件长裙斜搭在床沿,却是那日与红山兄妹分手登舟时,许沙沙特意穿上的新衣。几件钗环,横七竖八地散放枕边,却是那夜换上夜行装时卸下的。转眼数日,竟倏忽已作隔世,物是人非了。书生捧起长裙,许沙沙一喜一怒,便历历如在目前。书生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双泪不由得纷纷落下,只是践约同死之心,却因云梦心的意外到来,早已淡化了不少。书生又想起马小雨一路所为,性情肝胆,早相映照,心中也是酸楚,暗道:“你跟着疼爱自己的丈夫安心度日,如何不好?偏要跟着我兄妹浪荡江湖,吃苦受罪,如今连性命也搭上了。”
        无味书生正在痛心落泪,却有一双温润的小手一旁探了过来,握住书生的手。一双妙目,紧紧看着书生,却又满含疑问。书生心道:“天幸云姑娘来到身边,不然自己哪有活望!”心中却想:“倘若并无夜探官船之行,妹子和马姑娘自然不会死,却也碰不到云姑娘。一得一失,冥冥中似有天命。只是平白无故,若拿妹子交换云姑娘,我肯还是不肯?那日二人倘若都在身边,我该救谁?”心中犹豫,却是左右不定。回看云梦心,头发早已梳得光洁,只是并无饰物,强笑道:“我送你的钗儿,也落水丢失了。”云梦心却向怀中摸出一个绢包,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各位看官,你道这许沙沙和马小雨果真死了么?诸位定然不信,倘若真死了,也不免骂这笔者没心没肺,索然无趣。况且真死了,后面的故事又从何而来?只是不死,书生苦心寻找数日,如何踪影全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书先生的话。回到那夜官船沉没之时,许沙沙不会水性,大是着忙,却不免随着众人扑通落水。许沙沙慌乱惊恐之中,手足乱蹬,竟将头倏地蹬出水面。许沙沙分明看见,无味书生正向自己游来,心中一喜,张口呼道:“哥哥——”话音未落,身子一松,头口复又沉入水中。待再蹬出头来,身边一片呼喊嘈杂,却尽是落水呼救之人,黑暗中又哪里看得到书生?许沙沙连蹬连喊,无味书生也再未寻来。江水冰冷,又呛了几口,支撑片刻,却再无力气,只得悠悠沉没,心中暗道:“罢了!我本早是死人,多活数月,也多了许多快乐烦恼,造化待我已是不薄。我死之后,哥哥必会想我,如此足矣!”
        许沙沙正在昏沉待死之际,忽觉一双手分别托住自己腰间颈后,将自己口鼻托出水面。一个声音在耳边柔声说道:“别怕,没事了。”许沙沙透了一口气,心中一阵清凉,道了声:“哥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却又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许沙沙醒转过来,却是睡在一块大石之上,身下还垫着一件布袍。许沙沙抬头四望,黑暗中似是在一个不大的岩洞之中,转角处点着一小堆柴火,上面烤着什么东西。许沙沙摸了摸兀自胀痛的头,忽有食物香气阵阵袭来,这才发觉自己已是饥肠碌碌。这时,一阵笛音从转角处幽幽传来,却是前数日书生才教自己的《蒹葭》。许沙沙大喜,刚叫了声“哥哥!”却又凛然一惊。原来这笛音虽熟,只是转折变化、抑扬顿挫之际,却与书生教授自己的多有不同,音调竟也好听得多。许沙沙低头看看布袍,颜色陌生,也不是自己针线。许沙沙心中惊道:“这,这是何人?哥哥却在哪里?”
        笛音戛然而止,一人歌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呵呵!如今这个伊人,却是溯水而得!”许沙沙听那歌声促停,却又忽地化作嘲讽,声音却十分耳熟,立时能辨。许沙沙大怒,立刻跳起,骂道:“你这厮!为何还不快死,却跟我来到这里!”那声音笑道:“我死了,谁来救我媳妇?却是我带你来到这里的,并非是我跟你。”转角处慢慢悠悠,踱来一人,却是嬉皮笑脸,竟是赤壁镇采花的淫贼,千里留香囚雪!许沙沙怒道:“我宁可死了,也不用你救!哥哥,哥哥——”囚雪笑嘻嘻地道:“你那哥哥,如今却正在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哪里还能想起你来?”许沙沙骂道:“你放屁!”囚雪笑道:“沉睡三日,终有力气骂人了,很好,很好,我很欢喜。”
        许沙沙听了此话大惊,暗道:“我怎么昏迷竟有三日,却和这个淫贼待在一起?”低头查看衣服,虽是整齐,却早已干透,衣带却结在右边,定是囚雪动过手脚。许沙沙急怒交加,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瞪眼道:“你,你这厮……”囚雪见状,忙收了皮相,一脸正色道:“我只替姑娘烤干衣服,姑娘的身子,却好好的原封未动。”许沙沙顿时放心,却骂道:“你敢!”囚雪一本正经地道:“未经姑娘许可,自然不敢。他日姑娘许可了,小生自然勇往直前,决不退缩!”许沙沙啐道:“此生休想,你死了这条心吧!”囚雪却笑道:“姑娘莫非是要把来世许我?”许沙沙又是一啐,心知斗嘴自己必落下风,只是此贼替自己更换衣服,却看过自己身体,一定还摸过,这可如何是好?无论如何,自己须得先咽下这口恶气,快些离开此地此人。许沙沙便含羞忍怒,快步向洞外走去。那囚雪见了只是笑眯眯地,也不阻拦。
        出了洞口,阳光十分刺眼。许沙沙闭目适应一会,便张目查看路径。这一看不要紧,心中却腾地升起一片冰凉。原来洞外,只有小小一块天地,皆是岩石,草木全无。三面峭壁,耸入云天,迎面对着的,却是一片阔大江面,又在转折之处,烟水茫茫,不见对岸。便是见着对岸,自己又如何过得去呢?难道还叫囚雪托着?许沙沙倚着悬崖,暗道:“死在这里,倒是无妨。只是伴着这个讨厌之人同死,做鬼却如何甘心!”一阵心灰意冷之间,手中却摸到一物。许沙沙转头一看,却是崖边生的一棵小树,枝桠参差零落,自是被囚雪折下,做了柴火的。
        囚雪晃晃悠悠踱了出来,指着江面笑道:“那夜是潮水把我们推到此处,如今再叫我游出去,便是单身一人,也无可能。况且此处浪急,鱼虾都游不过来的。”许沙沙听了更是失望,也不理他,折身走回岩洞,囚雪便也无声跟入。许沙沙走到火旁,却见火上烤着两条极小的鱼儿,冷笑道:“鱼虾游不过来,这鱼是从树上摘下的?”不由分说,早把两条鱼儿吃下肚内,却还意犹未尽。囚雪肚子咕的一声,只得苦笑不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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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6 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回 柳暗花明本虚事 水深火热却多情

第二十六回    柳暗花明本虚事    水深火热却多情

        上回却说许沙沙赌气之中,两条小鱼儿下肚,却如泥牛入海,仍是十分饥饿。猛地却听见囚雪腹中咕的一阵叫唤,显然也是饿了。许沙沙怒道:“你为何不多捉几条,却在这里装作可怜?”囚雪苦笑道:“捉不到,鱼太少了。”许沙沙冷笑道:“江那么大,怎会少了鱼?这两条怎地又能捉到?”囚雪道:“江中的鱼虽多,却游不到岸边急流。这鱼不是江里的。”许沙沙大疑:“难道真是树上摘下的?”囚雪道:“自然不是。你随我来看。”
        许沙沙迟疑片刻,却见囚雪取了一支尚在燃烧的树枝,在洞中一拐,竟跫进一个岔道。许沙沙心道:“这里竟别有洞天?或者还有出路!”精神为之一振,便随了囚雪跟去。岔道却是个蜿蜒小洞,只容一人弯腰而行。行了不多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大洞。许沙沙借了囚雪火把微光看去,洞中前方,却是个极大的水潭,水面微晃,波光荧荧,显是与外面长江暗连。那潭水却比江水清澈许多,其中偶有一两条鱼儿游来荡去,却都和方才自己所吃的一般大小。许沙沙这才恍然,原来囚雪是从这里捉的鱼儿。许沙沙蹲身拣了一颗石子,向一条鱼儿用力掷去。石子方一落水,却方向立变,速度也慢了许多,那鱼儿一个闪身,早已逃之夭夭。囚雪道:“这潭中鱼儿极怪,性情多疑机敏,很难捕捉。”
        许沙沙因见前面深潭尽处,依旧还是洞壁,上下四边,皆是封得严严实实,哪有出路?失望之余,忽见囚雪稀里哗啦,竟迅速除去身上衣服,转眼已近精赤,只留一条底裤。许沙沙大惊,正要喝骂,却见囚雪从衣堆里捡出匕首,唰地钻入水中,一面探头向许沙沙笑道:“如今杀鱼,却要使用牛刀!”一面早已潜下,四处搜寻。许沙沙顿足,也不管他,自行转回原处,坐下来大生闷气。
        过了许久,囚雪方才回来,衣裤自然已经穿好。囚雪手中,只提了两条小鱼,鳞脏却已洗剥干净。囚雪将小鱼放在火上烧烤,一面出洞,又折了几根树枝续火。许沙沙见了小鱼,却也无可奈何。待鱼儿烤熟,也未自专,只取一条略小些的吃了,将另一条让给囚雪。囚雪见状十分欢喜,把鱼儿仔仔细细吃了干净。吃罢,二人皆是对坐无话。
        如此五六日过后,二人只靠了囚雪每日捉些小鱼,半饥半饱,勉强活命度日。许沙沙本是穷苦出身,并不十分在意吃食,只是不得书生与马小雨消息,心情却越来越是焦躁。原本许沙沙每日出洞,到江边呼唤船只,许下重诺,求带自己离去。无奈此处礁石林立,水流十分湍急惊险,那些船只不论大小,皆靠不到近前。再过数日,江上竟船影全无,想是朝廷与湖南皆已被此事惊动,封锁了长江。许沙沙望眼欲穿,却毫无办法,急切之下,只向囚雪撒火。那囚雪虽是百般忍耐,好言宽慰,也无济于事。渐至愈演愈烈,拳打脚踢,二人皆是十分烦闷。那囚雪每日俯首帖耳,逆来顺受,却是甘之如饴,往日叱咤风云的采花豪情,早已化作云烟飞去。囚雪心中只道:“定是我以往罪过太多,却在这个女子身上得到报应。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今日信矣。”心下却也好笑。
        这日,许沙沙又大发脾气,一顿拳脚相加,囚雪却也不敢闪避,只得道:“你拿我泄气倒是无妨,只是也泄不出你哥哥的命来。不如安心听命,与我一同死在这里吧!”许沙沙一个耳光掴去,厉声道:“我哥哥好好的怎么会死?你再敢说一句,我活劈了你!”囚雪捂着脸,却道:“你哥哥若是没死,如何不来寻你?况且这几日你也看见了,顺风飘来的都是男女尸体,哪里还有活人?就是你我得命,也纯属侥幸。”许沙沙听了,也知所言不虚。这几日自己只幻想着有朝一日与哥哥团圆重逢,心中从不敢往坏处去想,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许沙沙默然良久,忽地起身冲出洞外,暗暗对天祷告:“倘若天可怜见,须将我尸首与哥哥冲在一处!”便再也不想其他,双眼一闭,向江中纵身跃下。
        却说囚雪见许沙沙面色大变,急忙跟着出来,见许沙沙欲寻短见,忙探手去拉,却只拽住裙角。囚雪七手八脚将许沙沙拖了上来,道:“生死有命,你却何苦!”许沙沙黯然道:“你虽救了我的命,我却不会感激与你。”囚雪道:“我要的却也不是你的感激。”许沙沙道:“我自然知道,却是没有可能。如此苟延残喘,也是无趣。你终不可能日夜不合眼地守着我,我终归还是要死的。”囚雪心下一寒,心中却道:“你也终不会想一些儿我的感受。如此与你厮守同死的愿望,却永难实现了。”囚雪叹道:“罢了!强扭的瓜儿不甜。实话告诉你吧,你哥哥还活着,并没有死。你如今先死了,岂不吃亏?”许沙沙冷笑道:“你编这鬼话,我会信么?”囚雪道:“我并未骗你,你听我说。”
        原来自那日江上囚雪露面求亲之后,却并未远离,只是一路悄悄跟着书生三人船只。江上舟船繁多,三人自然也不曾注意。那夜书生三人探访官船,囚雪也是暗中跟去。看见水翅膀与青梧纠缠吵闹,心中忽觉十分好笑,也为水翅膀不值。囚雪这才明白,变情前后,心中对前番爱得死去活来的青梧竟已毫不在意。直到大船沉没,却正好得机,救了许沙沙。囚雪仗着精通水性,也存了一个私心,便不往江边开阔处停留,只冒险向悬崖礁石游去。到此绝佳之处,费尽气力,九死一生,方带了许沙沙登陆。先前几日,书生驾舟呼唤寻找,囚雪分明听见看见,却躲在洞里,不曾照面吭声。许沙沙昏迷沉睡之中,自然也无法知道。因此书生数日来往返多次,皆是失之交臂,直至绝望而去。
        囚雪把话说完,却向后退了几步,满心警戒,防着许沙沙震怒,再来施暴殴打。许沙沙听了,却毫无动手之意,只是喜上眉梢,道:“哥哥果然没死,果然没死!”一时忽又黯然神伤,喃喃地道:“如今已无出路,你告诉我这些事,却有何益?”便颓然坐下不语。囚雪暗道:“看她这副模样,自然不会与我半点情义,强留何用?不如叫她开心些也罢!”主意打定,便道:“你想出去么?”许沙沙眼睛一亮,却又灰暗下来,道:“你不必安慰与我,这里已是死地,如何出得去呢。”囚雪咬了咬牙,道:“我知道有个出路,至于前面是否通畅,通向哪里,我却不知。姑娘若想出去,只此一途。出不出得,却看天意。”许沙沙听了大喜,一跃而起,道:“最多通向地狱,与这里也不差什么。咱们快走吧!”
        许沙沙一个“咱们”脱口而出,竟毫无察觉戒心。原来许沙沙出身贫苦,些须认得几个字,还是无味书生与马小雨所授,从无任何女训之类教育,对于贞操节烈之事,向无概念。加之年幼,并未经过男女天伦,想来淫贼之名,不过因为此人贫嘴滑舌、惹人羞愧烦恼得来的,与窃贼山贼无甚分别。因此对囚雪自来只是厌恶,也是因无味书生为他遭受冤枉、以及他向自己求亲之事而来——却向无憎恨之心。至于囚雪探看触摸过自己身体,也只是感到羞窘而已。数日里囚雪低声下气百般讨好照应,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对囚雪的厌弃之心已然大减,又听囚雪吐露出路秘密,愿意帮自己离开此地,好感立时大升。只是自己恋慕书生,虽再无情义可与囚雪,却已将他视作同伴了。囚雪听得许沙沙口气已变,心中欢喜,却也不愿就此动身,只拖得一时是一时,也好多些时间来与许沙沙共处说话,哪怕吃打受骂也好。囚雪便道:“此路甚险,几日来我也疲累饥饿交加,须得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许沙沙无法,虽是心中急切,也只得依他。至于出路在哪,到底如何险法,心中虽然好奇,却也忍住不问。
         二人胡乱睡了一夜。第二日,许沙沙早早起来,叫醒囚雪道:“你可歇息好了?咱们这就走吧。”囚雪伸了伸懒腰,却向通往深潭的那个岔洞走去。许沙沙心中疑惑,暗道:“那里我早已探察多次,并无路径。难道这厮耍弄与我?一会定要他的好看!”便不吭声,只跟着囚雪走去。囚雪走到潭边便停下脚步,许沙沙冷冷地道:“你要飞过去么?便真的能飞过去,也不免撞个头破血流,我是不会给你疗伤的!”囚雪道:“不是飞,是要潜水。”许沙沙奇道:“潜水?”囚雪道:“正是。这些日子我下水捉鱼,发现水底有一处暗流涌动,便探了过去,水底果然有一个暗道。”许沙沙忙道:“是通向哪里?”囚雪摇头道:“不知道。水底压力巨大,我却没能探过那么远去。”许沙沙喟然道:“那如今带着我,却如何走那么远呢?”囚雪笑道:“身上系块大石,拿命去搏罢了。你不是说过,最多不过通向地狱?”许沙沙一振,道:“好,搏便搏!只是这暗道千万莫通向江底。”囚雪道:“不是通向江底的,水流方向却好相反。但愿此路不要太长,不然你我都挺不过去。”
        许沙沙听了笑道:“最多不过一死,我是不怕的。我去找石头来。”囚雪忙道:“且不着忙。”许沙沙道:“怎么说?”囚雪笑嘻嘻地道:“在下是要拿命来奉陪姑娘的,下水之前,却有一个小小要求。”许沙沙一愣,冷冷地道:“何样要求?你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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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7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回 耽迷途空有连枝愿 问天物何如烈士心

第二十七回    耽迷途空有连枝愿    问天物何如烈士心

        上回说到许沙沙正问囚雪有何要求,囚雪却侧了脸似笑非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许打我。”许沙沙急着出去,便道:“我为何打你?你快说吧!”囚雪便把双手一拱一揖,笑嘻嘻地道:“但求姑娘一吻。”许沙沙听得明白,却把脸儿一红,猛啐道:“美的你!”那囚雪原本以为此话一出,必会遭来一顿暴殴。闭目等了一时,却不见身上疼痛,大是奇怪,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许沙沙面露微红,薄怒之下,嘴角竟似隐含笑意。囚雪心神一荡,笑道:“罢了,为美人一死就是!”那许沙沙心中虽恨囚雪言语轻薄,听他不时称赞自己容貌,却也欢喜。况且此时若要出去,还须仰仗于他,因此也未十分震怒,只是催他快走。
        囚雪托起许沙沙双臂,道了声:“走吧!”许沙沙道:“不是还要石头么?”囚雪道:“昨天我已备好了。”许沙沙疑道:“在哪呢?”囚雪道:“一会自知。”便托了许沙沙入水,径自游向深潭对面。一时到了尽处,囚雪却命许沙沙把扶洞壁稳住身子,自己却松开许沙沙下潜,倏地已无踪迹。许沙沙大急,忙叫道:“你去哪里?快回来!”话音刚落,一阵水响,囚雪却已倏然返回,一手扶了洞壁,一手抹了抹脸,笑道:“媳妇儿,如今一刻都舍不得离开老公了?”许沙沙见囚雪不是自己溜走,大大放心,便只啐一口,道:“你下去作什么?”囚雪却倏地在水中翻了一个身,倒立起来,双足之间,却夹着一块大石。许沙沙这才知道,为了缩短水底潜行时间,囚雪昨日却把大石安在深潭尽头,只等此时再取。许沙沙心中暗道:“他的细心,倒不下于哥哥。”不免暗自感激。
        囚雪喘息一会,便取出早已备好的长带,将大石系于腹下,一面将许沙沙紧缚后背,笑道:“你我倘若死了,尸骨也是缚在一起,不能分开。如此却是天意,黄泉路上,你不可责怪与我。”又取出闪电椎递给许沙沙,道:“一会若挺不住,便用它刺痛皮肉,却能多支撑一会。只是却是我师门遗物,死了也要做陪葬,不要丢了。”见许沙沙点头,囚雪命许沙沙大口调息之后,便取了几粒小石子,二人塞住耳鼻,入水而去。
        倏忽便至水底,潭水十分清澈,许沙沙却能睁开眼睛观看。水底怪石遍布,果有一处暗流,却从一个孔洞溢出。囚雪驮着许沙沙入洞,愈潜愈下,孔洞却是十分漫长,不知何处才是尽头。许沙沙气弱,不一时便觉憋闷,继而五心烦躁,只欲用手撕扯衣服,抓挠肌肤。许沙沙记起囚雪嘱咐,便用闪电锥狠刺大腿,疼痛过后,果然清醒许多。
        潜了不知多久,囚雪却游到一处略为开阔的水底,忽地便有一股潮流袭来,将二人猛地向上推起。囚雪暗道:“侥幸,有望得命了!”便扯掉大石,却借了潮流之力,双足猛蹬,身子快速上升,不一时竟窜到水面。囚雪大舒了一口气,四下观看,却又是一个岩洞,只是十分宽敞高大。
        却说囚雪驮了许沙沙游到水边落地,笑道:“媳妇儿,还是没能出去!”一时听不到许沙沙回话,囚雪暗道不妙,忙解下许沙沙平放地上,抠出塞住耳鼻的石子,许沙沙却早已昏厥过去。囚雪见许沙沙面目青紫,显是憋气太久,手中却紧攥着闪电椎,生死之间,也未撒手。囚雪更是动容不已,暗道:“怎么也不能叫媳妇儿如此死了!”不免手忙脚乱,推胸按臂,与许沙沙通气活血。
        过了良久,许沙沙嘤咛一声,终于悠悠醒转。才一张开眼睛,却见囚雪撅着嘴唇,正向自己吻来。许沙沙大是惊怒,猛一抬头,却砰地撞到囚雪头上,竟是嘴对着嘴,自送了一吻。许沙沙更怒,劈脸便是一记耳光,却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囚雪忙捂着脸闪开,道:“好心没好报,刚弄活了你,便来打我!”见许沙沙醒转,却也欢喜,只不敢再靠前去说话讨打。许沙沙喘息待定,兀自大生闷气。囚雪因见许沙沙浑身滴水,瑟瑟发抖,十分心痛,却也不敢前去搂抱送暖。二人默坐一会,许沙沙忽然开口道:“我饿了。”
        囚雪见许沙沙开口说话,更是放心,肚子竟也跟着咕噜一声。囚雪不免复又潜入水中,搜寻许久,却是满含愧色,空手而回。许沙沙白了他一眼,四下张望,只有钟乳嶙峋,一派寒气森森。洞壁却闪着些微磷光,才使眼能视物。许沙沙叹了口气,心道:“冒死一搏,却从一个死地,搏到了另一个死地。便是捉上鱼来,此时也无物可以生火烧烤。”一时囚雪忽然唤道:“这里有个洞口,或许还有出路!”许沙沙听见,精神不免为之一长,立刻起身,随囚雪走去。洞口蜿蜒曲折,似乎很长。阴暗潮湿之中,许沙沙女孩儿家,心中不免恐惧大升,只得牵着囚雪手臂行走。囚雪大喜,却默不作声,只引着许沙沙磕磕绊绊向前探路,心中暗祷这路再长些,再长些,最好永无尽头。
        二人走了不知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两条岔路。许沙沙道:“该望哪条路去?”囚雪苦笑道:“我哪里知道?胡乱一走,撞大运吧。”心中一动,却拿出闪电椎在入口石壁做了个记号。二人走了良久,前面竟又见岔路,却是三条。囚雪不免又做记号,引着许沙沙胡乱选择一条,继续前行。再望前走,岔路竟越来越多,再走一会,却又回到初时分岔之处。二人歇息一会,耐起性子,又向另一条路探了过去。谁知此处,竟是一个天然造化的岩洞迷宫,一时途径陌生,七扭八转之下,却时不时走到曾经路过之处。
        却说囚雪与许沙沙如此瞎摸乱走,黑暗中不记时辰,也不知走了几日,二人只靠了岩顶滴下的水来维生。这日,许沙沙又累又饿,双足疲软,忽地望地上一坐,垂泪道:“不走了,就死在这里吧!”囚雪也已是虚弱之极,心中却道:“同死之说,不过没奈何的选择罢了。但有一线生机,也要挣他一挣。我是男子,终不可如她意志薄弱。”便提气喝道:“天地生你养你,须耗多少生灵米帛,难道只为了叫你半途夭折?起来,跟我走!”许沙沙听了囚雪呵斥,知他是为了自己求生,却也没了力气发怒反驳,只得强自振作,扶着囚雪起身,寻了一条洞路继续探寻。
        二人走了一时,前面忽地传来一阵悉梭之声,接着便有一团亮光唰地照射过来。二人一惊,却听悉梭之声越来越近,似有一物正在逼近。那团光也越来越亮,艳红如火,之下竟还有两小团绿光幽幽射来,闪烁不定。二人略略镇定,向那光来之处细看,却愈加惊恐。原来来物,竟是水桶般粗的一条巨蛇,两只碧眼熠熠生辉,诡异之极。巨蛇双眼当中,顶心之上,却嵌着火焰般的一物,那团耀目红光,竟是此物发出。囚雪忙将闪电椎递入许沙沙手中,自拿着匕首,奋然道:“有物生存,必有通路,杀了它!”
        许沙沙闻言,心神大振,却与囚雪一左一右,挥刃齐上。谁知这巨蛇身子虽重,却极机敏,蛇身一扭,竟闪开二人刺杀。蛇尾却就势一甩,腾空竟向二人横扫而来!二人自是纵跃闪过,变招分杀。那蛇却不慌不忙,疾收蛇尾,探头来袭。囚雪纵身跃过巨蛇身后,挥匕便刺,却正中皮肉。那蛇吃痛,却把蛇头一扬,张开大嘴向许沙沙咬来。许沙沙见那蛇信子一吐一缩,唰唰作响,大恐之下,兼之数日来累饿交加,足下虚软,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巨蛇见机,身子一扭,却把许沙沙倏地卷起,再扭一扭,蛇身转了几圈,竟将许沙沙密密实实缠绕起来。许沙沙“啊”地尖叫一声,那蛇却把身子一缩,缠得更紧。许沙沙一口气既出,却再也透不回来,浑身巨痛胀闷,骨骼竟咯咯作响,直欲根根断裂。
        囚雪见状大急,呼道:“休伤我媳妇!”匕首一转,合身斩向巨蛇。那巨蛇正在缠绕许沙沙,变招不及,却未躲开这一击,匕首狠狠刺入蛇身。巨蛇狂怒,却不舍许沙沙,只张嘴吐信,探头向囚雪咬来。囚雪急忙闪头,见是机会,左手由掌变指,戳向蛇目,右手匕首拔出一挥,认准七寸,急速刺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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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8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回 对神龙枉顾首尾 逢玉女怎主罗浮

第二十八回    对神龙枉顾首尾    逢玉女谁主罗浮

        上回说到囚雪眼看许沙沙被巨蛇缠绕,已是危在悬钧,心中大急,左手变指,戳向蛇目。巨蛇将头一闪,恰恰躲开,囚雪右手匕首顷刻刺到,正中巨蛇七寸。鲜血倏然而下,那蛇浑身一颤,头颈一甩,却已甩向许沙沙。垂死之际,血盆大口哗然开张,一团热气却向许沙沙扑面袭来。许沙沙正被巨蛇紧缠窒息,只也张着口,奄奄待毙之间,忽觉一团火似之物,竟从蛇口喷出,向自己迎面飞来。许沙沙此时早是无力合口,只得眼睁睁看着此物飞入口中,倏忽竟已落下肚中。那蛇却一如大厦将倾,轰然而倒,头尾却已散开。许沙沙重缚初解,再也支撑不住,随着巨蛇软倒在地。囚雪急忙蹲下查看,幸喜气息犹存,筋骨也无大碍,便将许沙沙扶到一边,倚着洞壁歇息。
        那囚雪自是疲累已极,只得强自支持,使匕首划开蛇皮,割下几块蛇肉,又割作十数小块,递给许沙沙,道:“想要活命,硬吞也须吞下!”许沙沙喘息已闭,接过蛇肉,将要入口,却见那肉块兀自突突抽搐乱跳,胃肠立时一顿翻涌,几欲作呕,只是腹中,却已无物可吐。许沙沙深知囚雪所言不虚,只得合上双目,将蛇肉一块一块塞入口中,嚼也不敢咀嚼一下,硬生生囫囵吞枣。囚雪见许沙沙吃了,心中大石落地,又割了几块,自己吃下。二人歇息片刻,囚雪忽道:“这个宝物,不可丢下。”便又取匕首,却将蛇头劈开,挖出一个鸽蛋大小的珠子,递与许沙沙。许沙沙细细观赏,此珠通体火红,内中却极是酥润。略转动一下珠子,却似火光大起,红艳艳地射向四周,整个岩洞,霎时便亮如白昼。许沙沙大喜道:“真是好宝贝!”却从衣上解下细细一根丝带,正要将火珠系起,忽地手抓胸口,大叫一声:“我要死!”直挺挺便倒了下去。
        囚雪忽见许沙沙倒地翻滚,一张俏脸变得赤红肿胀,就连汗珠竟也滴滴如血,面色极是痛苦。囚雪复经奇变,也是大惊失色,忙扶起许沙沙。手指刚一触及,却忽如碰在火炉铁板之上,惊得立时缩回。囚雪心念一动,忽地问道:“你方才吞下的是什么?”许沙沙呻吟中却只回道:“我哪知道!”囚雪又道:“可是浑身火烫?”许沙沙应了一声,却又翻滚呻吟起来。囚雪忙道:“我有一套《冰心诀》,你先跟我念一遍试试。”许沙沙又翻滚挣扎一阵,方能说出话来:“我……念不了……”
        囚雪盘膝坐下,双手摆了一个调息姿势,道:“那你先听我念,须得尽力收拢心神。”见许沙沙应了,方缓缓念道:“潜龙在渊,天地惘极。遂收其尾,复掩其翼。月为之亏,日为之昃。风波不卷,岩盐不蚀。”便又解释道:“潜龙为丹田,天地为百汇;尾为足三里,翼为手三里;月为脑,日为心;风波为外侵,岩盐为内邪。你且依此法运气一周,再将气息散于手足之末。”便将本门内功心法,择简洁的絮絮说来。许沙沙依言运气,果然躁热四散,一缕凉意徐徐而入,身子立时轻松不少。许沙沙扶着岩壁慢慢坐起,也照囚雪姿势盘膝坐好。囚雪又续道:“其蛊也明,其微也式。一转而除,再转而塞。霹雳行空,风云如墨。楚山之阳,冰石于侧。”复又细细解释一番。许沙沙心思灵慧,却也一点既透,不过半个时辰光景,一套《冰心诀》便大致领会。气息完整运行下来,凉意更增,心下大为受用。
        谁知二人才歇手一会,许沙沙却又是一声尖叫,倒地狂呼不止。囚雪只得从头再来,与她引领调息,却又好了许多。不出片刻,许沙沙热毒重来,竟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发作。《冰心诀》调息之功,作用却渐渐变小,几近于无。囚雪因见许沙沙痛楚,却毫无办法,也不能将自己身子代替,只是手忙脚乱,不免心如刀割一般疼痛。
        却说许沙沙大痛之下,双手却在地上乱抓。抓得一会,许沙沙忽觉地上有处坑凹有致,竟似有字迹。挣扎着抬头看去,果然有字,笔画却如蛇扭,一个不识。许沙沙便唤囚雪道:“你可识得?与我念念。”囚雪闻言,赶忙低头细看,道:“这是汉篆。”许沙沙又呻吟几下,有气无力地道:“谁叫你卖弄?快念!”囚雪便读那题头道:“火龙神功心法。”许沙沙道:“是了,这个一定管用。”囚雪不免细细鉴别,一一说与许沙沙听了。笔者手懒,读者无趣,却也不必将原文细说,只道其意罢了。
        那囚雪将地上字迹一一念与许沙沙,却见许沙沙依旧盘膝坐好,却是足心向天,双手一上一下,手心俱是向地,摆了个极怪的姿势运功。囚雪暗道:“这些字里,并无用功姿势交代,她如何知晓?”再看许沙沙,脸孔仍是赤红,却痛意大减,双目微合,面色十分平静。心念一动,想道:“莫非这心法与她方才所吞之物有关?怪道我也暗自如法运气,却对这套心法半点领悟不进。”心下不免艳羡,却也知是天意不在己身,便安心叙述,再无妄念。念了一会,囚雪忽道:“这下面字迹,已给滴水穿透,模糊不清了。”许沙沙闻言,睁开眼睛一看,果然如此,心中大是失望,又怕热毒再袭,便将前番的功法,从头运行一遍,身上更是畅快。二人直至此时,方觉俱已身心交瘁,便都不约而同,一头倒下,胡乱睡将起来。
        黑甜之中,许沙沙忽地听有脚步声近来,还道自己听错了,忙去推囚雪。谁知囚雪睡死似的,竟一动不动。许沙沙心中疑道:“这个绝境如何会有人呢?恐非善类!”却不敢动弹,只是闭目,静听其变。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有两个青年女子声音说话,一个道:“到底是何显要人物,姥姥竟让穗穗姑娘亲自来接?”那个想是叫穗穗姑娘的女子笑道:“我也疑惑呢。姥姥的交代,必有她的道理吧,咱们只管接就是。”许沙沙听是女子到来,惧心大减,好奇之心却又大升,悄悄睁开眼睛一看,来的却是一个紫衣少女,携着一个青衣小鬟。那紫衣少女穗穗长发飘飘,说话之间,笑靥横生,眼角眉梢,尽是妩媚。许沙沙见了,却暗暗撇了撇嘴巴,心道:“这副妖娆模样,只好去勾引囚雪那般货色。”心中忽又想到:“她说起话来,却能酥软到人的骨头里,举手投足,尽能夺人魂魄,与前番大船上的青梧姑娘故作的媚态截然不同。若是哥哥见了这等狐媚之人,只怕也经受不住引诱!”想着书生见了这穗穗姑娘,一定还会主动大献殷勤,许沙沙不免怒气妒恨油然而生,只闭目佯睡,却暗祝她们接人之行落空,白白跑腿。
        却说穗穗姑娘带着小鬟,径自走到囚雪与许沙沙睡卧之处停下。那小鬟却踢了囚雪一脚,道:“这贼天数早尽,怎么却还没死?”许沙沙大怒,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立时跳了起来,喝道:“他死不死,与你何干?他又没得罪与你,为何踢他?”不由分说,照脸便给那小鬟一记耳光。谁知一掌劈去,竟落了一个空,那小鬟轻轻盈盈,早已闪过一边。穗穗笑道:“妹妹好大的脾气哟。”许沙沙怒道:“谁是你妹妹?”那穗穗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道:“那么,姑娘,请随我来吧。”许沙沙道:“我认得你么?为何要随你去?”穗穗道:“姑娘自然不认得我,却是姥姥相请。”许沙沙道:“我也没什么姥姥!”那穗穗姑娘大是头痛,只得耐着性子笑道:“自然也不是姑娘你的姥姥,却是此地之主,辛摇姥姥。”许沙沙道:“那又与我何干?我不去!”穗穗却挽了许沙沙胳膊哄劝道:“你随我去便知道了,左右不是坏事。”一面唤小鬟道:“青儿,快扶着许姑娘走吧。”那穗穗才一接近许沙沙,许沙沙便觉一缕幽香,竟向自己周身绕来,呼吸之下,遍体舒泰。许沙沙细思,却也不是冰麝花草之香。
        许沙沙心中暗惊,心道:“她们如何知道我姓许?这香气也透着古怪!”便不欲去,左右挣扎几下,却被穗穗和小鬟青儿架住,挣脱不开,只得随她们而去,却道:“要我去,却不可伤我同伴!”穗穗笑道:“放心!你的同伴已得添寿,谁敢违拗天命?”那穗穗青儿便引着许沙沙,在岩洞尽处一块凸壁一拍一扣,洞壁竟轰然大开,却是一道隐秘的石门。过了石门,前面豁然开朗,却是一处豪华壮丽的府第。许沙沙心中奇道:“不想此处,竟隐藏如此富丽所在。我同囚雪找了那么些天,竟没找到这里。”
        这府第层层递进,屋宇纵横,几无穷尽。两侧奇花夹道,美石峥嵘,皆非俗物。许沙沙出身贫苦,以往所见的豪宅,不过是马小雨新婚时的深简山庄,与此相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到大巫,不免乍舌不已。走过几重殿堂,许沙沙才见人迹走动,却皆是少年美貌女子,都与青儿一般,作使婢装束。众婢见了穗穗,莫不弓身道乏,有几个看见许沙沙,却笑道:“这便是南陵仙……”穗穗却以指加唇,作势止住,许沙沙心中不免更添疑问。众使婢便道:“姥姥已在那边等着呢,穗穗姑娘快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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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9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回 说前因授书老母 迷后继指路灵狐

第二十九回    说前因授书老母    迷后继指路灵狐

        上回说到紫衣少女穗穗引着许沙沙来到一处殿堂,穿过重重楼阁,方到了一处大殿。许沙沙正在疑惑,却见大殿上立着个白发老妇,却是满面笑意,道:“南陵儿,我可等了你数百余年,今日终算重见!”许沙沙愈发惊疑,心道:“南陵儿却是谁来?”抬头观那老妇,却是宽袍大袖,发髻梳法甚是奇特,簪环衣纹,十分古朴,皆不是本朝式样。许沙沙因对穗穗姑娘殊无好感,连带着也不喜这老妇,冷冷地道:“你们找错了人,快放我回去!”那老妇却笑道:“怎地六七百年过去,你的脾气还是这么着?往后路途,须有多少不如意处,如此火躁,怎能挨得过去?”
        许沙沙心中忽地一动,却向老妇面上仔细一望,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细细思索,平生亲人本就了了,路途遭遇,也无此人。那老妇却走来,牵着许沙沙的手,引到胡床上坐下,笑道:“你与哥哥,不日便将重逢,你尽可放心。”许沙沙听得话有由头,暗道:“莫非是个能知过去未来之人?”便也不再推拒。这时一个小鬟托着一个托盘,上来道:“尊姥姥吩咐,赤琼浆来了。”却将托盘举到许沙沙面前侍立。那姥姥笑道:“南陵儿,你且饮了此浆。”许沙沙见托盘之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盏,盏上文饰,平生未见。玉盏中盛的,却是满满的血色浆液,正发着阵阵幽香,沁人心脾。许沙沙迟疑片刻,道:“姥姥,只怕你们寻错了人。我不是什么南陵儿,只是个贫苦薄命的孤儿。”姥姥笑道:“出身算得什么?不经困苦,如何成就大事?你但饮了此浆,身上火龙丹之毒立解,又能诱引火龙丹与你身体合一,大增功力。”许沙沙奇道:“那蛇吐入我腹中之物,可是姥姥所说的火龙丹?”姥姥微笑点头。
        许沙沙因见那姥姥面色慈和,不似歹人,心道:“如是不饮,她们人多,灌也给我灌下去了。最多不过毒死,何苦另招折磨?倘若这姥姥所说是真,却是我的福分。”便暂释疑怀,举起玉盏,将赤琼浆一饮而尽。初饮之时,但觉芬芳甜美,稍待一会,也不见身体异样,只觉浑身轻松舒展,连日来的饥饿困累,竟一扫而空。许沙沙心中大是欢喜,警戒之心,却也放松了不少。
        那姥姥见许沙沙戾色大减,也十分喜悦,便道:“穗穗,你把那幅功卷和芙蓉剑拿来。”穗穗笑着应了一声去了,不时间便取回一柄连鞘短剑并一本薄册,递与姥姥。姥姥将剑与册子递与许沙沙,道:“你须小心护管,勤加练习。此册所载之功与火龙丹相辅相成,练成之后,自可纵横人世。这柄芙蓉剑,乃是上古神兵,它的好处,你日后便知。”穗穗却挨着姥姥坐下,拉着姥姥胳膊左右摇晃,笑道:“姥姥好生偏心。我求了姥姥百来年了,也不曾与我。”姥姥便转头向着穗穗,满脸升起的尽是柔和爱怜,抚着穗穗头发笑道:“痴妮子,我与你的东西,还算少了?又来贪心这个!”穗穗一笑,却把脸埋入姥姥膝头,道:“便是姥姥偏心!”姥姥呵呵一笑,道:“南陵儿此后还有不少艰险,我老了,须得你届时照应。”穗穗笑道:“偏不依姥姥!”
        却说许沙沙看在眼里,心道:“这个穗穗姑娘,看来不仅能引诱男人,也会迷惑老妇人。”却因姥姥待己和悦,也未便出言刻薄与她。姥姥复转头对许沙沙道:“险些儿忘了。你们自蛇头所得的那颗火龙珠,不仅可以照明,却还有大用。你练这套功法时,须将火龙珠合于掌心,便能事半功倍。”见许沙沙点头,便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日后却还有再见之日,但不知要到何年。穗穗,你送南陵儿去吧。”许沙沙正待辞别,忽又问道:“敢问姥姥,我哥哥现在何处?却要几时得见?”姥姥低头一喟,道:“你的哥哥眼下爵高位显,富贵无边,心却难测。相见之日,不过数月之后,我只忧心你的脾气,唉!”许沙沙心道:“我哥哥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志大才疏的浪子,几时爵高位显了?看来她们果然寻错了人。此时不可便露声色,免得她们恼了,使自己吃亏。”
        却说许沙沙正在思谋,那穗穗姑娘却轻笑一声,道:“我们岂会错认了人,不叫各界笑掉大牙?”许沙沙一惊,暗道:“她如何知道我心中所想?”穗穗姑娘笑道:“我自然知道,我也不会去迷惑你的书生。你快去吧!”说着竟将许沙沙用力一推,许沙沙一个踉跄,绊倒在地,不免张口“啊”的惊叫一声。睁眼再看,自己竟仍是睡在方才的岩洞之中,身旁的囚雪兀自鼾声大作。许沙沙暗道:“原来做了个梦!只是梦中人事,怎地如此清晰?”许沙沙把手望地上一撑,便要起身,忽地一愣,一手却已摸到冰凉的一物。许沙沙取出火龙珠一照,手里摸到的,赫然竟是姥姥所赠的芙蓉短剑!剑旁,静静地却躺着一本薄册。许沙沙拿过薄册,封面便是《火龙神功》。翻看之下,首页竟是《火龙神功心法》,一行行看去,皆与方才地面所印字句无二,而后面被滴水磨穿的部分,册上却历历在目,完整无缺。再往后翻去,依次是《火龙指法》、《火龙剑诀》、《火龙凌虚步》,幸喜都是小楷写就,字也多半认得。方才之梦,竟不是虚幻。
        这时囚雪忽地伸了一个懒腰,醒了过来。许沙沙也不理他,只呆呆想着心事。囚雪却起了身,拿匕首又割几块蛇肉递与许沙沙。许沙沙摇头道:“我此时不饿,你自己吃吧。”囚雪道:“已睡了好些时候,如何不饿?勉强吃吧,不然身子受损,我却心疼。”许沙沙怒道:“你少罗嗦,我说不吃就不吃!”一面却悄悄把功谱短剑收入怀中。那囚雪丝毫不疑,却也不敢再触霉头,只得自行吃肉,心道:“一会饿极,她自会吃的。”囚雪吃罢,许沙沙忽道:“咱们出去吧。”囚雪笑道:“你发烧呢,还是沉睡未醒,乱说梦话?”许沙沙道:“我自有办法,你不爱出去,就在这里坐着吧!”说完手持火龙珠,抬腿便走。囚雪大是吃惊,心道:“莫不是困系太久,把她变疯了?”却怕许沙沙再出不测,只得跟着。
        谁知许沙沙走到洞壁尽头,将火龙珠照得一照,却在一处轻轻一扣一拍,洞壁轰然大开,竟是一道石门。囚雪更是意外,见许沙沙已走入石门,急忙跟了进去。二人入了石门,却有一股阴潮之气扑面袭来,不觉激灵灵都打了个冷战。火龙珠所照之处,却是一副巨大棺椁,大椁之旁,依次罗列了百十小棺。二人所在,竟是一处巨大的古墓主室。囚雪定了定神,方道:“看这些陪葬器物,竟是汉墓。建制规格,却在帝之下,王之上,着实令人不解。殉葬奴婢,似也太多了些。”许沙沙心中一动,四下查看起来,却在椁前找到一块汉白玉碑,碑上刻着弯七扭八三个大字,依旧是古篆。许沙沙不识,便叫囚雪来读。囚雪认了一认道:“妾辛摇。这里所葬的,是个叫辛摇的妇人。汉代葬制,夫妇分居二穴,彼此不在一处。”
        却说许沙沙听囚雪说出“妾辛摇”三个字,正与方才梦境相合,心下豁然明白起来。许沙沙便走到大椁正前跪倒,端端正正拜了九拜。起身望着那些小棺,心道:“不知那个穗穗姑娘,却安睡在哪个棺中?”却向那些小棺一一注目,环环作了三个揖。那囚雪放浪形骸,本是个从不拘泥俗世礼法之人,只是对鬼神之敬,却也如孔夫子一般无二。因见许沙沙跪拜,便也依样画葫芦,拜了九拜,起身又作三揖。
        二人拜罢,许沙沙查视四周,皆是摆满冥物,墙壁却封得严严实实。许沙沙心中忽又疑惑起来,暗道:“辛摇姥姥交代那般明白,如何却不告诉我出路在哪?”正在焦虑,忽听“吱”的一声脆叫,便有一物跳窜而出。二人一看,那物双目漆黑闪亮,灵动非常,周身覆着深紫皮毛,动颤间光滑柔美,却是一只紫狐。囚雪见了喜道:“这是极罕之物,待我捉了来,与你做件围领!”纵身便追。许沙沙慌忙拉住,急道:“不可!”却见那紫狐向囚雪眨了眨眼睛,竟面露嘲笑之色,身子一扭,却窜到一面墙壁之下,将狐尾在墙边一扫,倏忽却又窜起,眼错不见,便已消失在群棺之中。许沙沙暗道:“原来她却是姥姥收养的仙狐,难怪深受宠爱,不与群婢同列!”便恭恭敬敬向群棺一揖,口中道:“多谢姐姐指引!”群棺中只听“吱”的一叫,算是回应,便静悄悄地再无声响。
        许沙沙走到穗穗方才扫尾的那面墙边,上下查看,墙上果然有一个铜环。许沙沙用力将铜环一拉,只听吱扭扭几声巨响,墙壁渐渐裂开,愈裂愈大,不多时间,裂缝便大可容人出入。许沙沙与囚雪心头一松,快步走出墓室。二人方出,忽听身后吱扭扭又是几声巨响,墓墙却已缓缓合上,顷刻之间,再无痕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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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 1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回 神龙啸傲横空出世 赤凤披羽炼火新生

第三十回    神龙啸傲横空出世    赤凤披羽炼火新生

        上回说到许沙沙囚雪二人得紫狐穗穗指路,离开古墓。二人双足一出,猛然间双眼刺痛,竟是许久不见自然光线,眼睛早已不适应起来。二人不免闭目一会,却大口享受久违的新鲜干燥空气。片刻之后,二人缓缓睁开眼睛,观看四周,却又吃了一惊,将获重生的欣喜,忽又如缀入冰窟一般,半是僵死。你道为何?原来二人所在的,却是一处极大的洞坑,纵深皆可十来丈,那光线空气,却从洞顶一个二三尺宽的圆孔透入。洞中杂乱生着些荒草,却并无流水走兽。
        囚雪回身,那墓墙早已合拢,墙壁却与周围洞壁一般,皆是岩石泥土,所覆的只有斑驳青苔,哪里还见裂缝踪迹?囚雪用力去推,也如蚍蜉撼树,那墙除了落下几块碎石泥巴,竟纹丝不动,就连扣击的空洞回声,也是不闻。囚雪颓然坐倒,道:“生路近在眼前,却眼睁睁地无计可施。此地水也没得,咱们不几日便作干尸了!早知如此,该带些蛇肉出来。”许沙沙冷笑道:“蛇肉当得几何?不过二日便馊了!”许沙沙说完,也不理囚雪,却只在洞中踱步,往来测量,忽而又抬头目视洞顶的圆孔,低头思索起来。
        囚雪见状,心道:“这等高度,就是我天赋轻功异禀的大师兄水翅膀前来,也无法跃上。何况你的功夫还远不如我,此地又无支撑攀爬之物,你却能想出什么办法?”许沙沙思索一会,忽地盘膝坐下,足心向天,手心上下相对,却握着那颗红珠,运起功来。囚雪道:“也是,你运功吧,不然一会热毒上来,却又难过。”心里却道:“却是饮鸩止渴,活活饿死不更难过?倒不如受毒而死,落个痛快。”虽如此,将死之际,却不忍拂她心意。谁知此次运功时间甚长,许沙沙面上赤红之色,越升越浓,头顶热气蒸蒸而上,大汗却如雨而下。囚雪大是骇异,心道:“难道她又别中奇毒?”却哪里料到,许沙沙方才梦中,经历奇遇?
        囚雪因见许沙沙浑然不觉万物,已入无我之境,心道:“可不能让她如此死了!”便伸出右掌抵住许沙沙后心,欲以冰心诀辅助驱毒。手掌方一接触许沙沙身体,却又立即缩回,所触之处,仍如火炉铁板,灼炙无比。囚雪无法,只得一旁守着,暗中喟道:“罢了!一会她死了,尚可有我为她埋葬。只是届时,须挖个大坑,待支撑不住了,我便一起躺入。”不知过了多久,洞顶之光,渐渐暗淡,倏忽已是漆黑一片,自是夜晚到来。许沙沙兀自运功不歇,外界外物,一丝不觉,却毫无垂死之象。渐渐蚊虫聚来,却皆向囚雪叮咬不休,一个也不去骚扰许沙沙。囚雪暗暗奇道:“她这毒得倒好,能驱赶蚊虫。”囚雪不堪其苦,只得向许沙沙靠拢一些坐下。许沙沙身周散发之热,竟把囚雪全身围住,暖意融融。囚雪伸了个懒腰,困意上来,倒头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已亮,许沙沙犹在运功。囚雪忽然发现,许沙沙面上赤红之色,却在渐次消隐,大汗也已止住。待得片刻,许沙沙身体一动,收功站起。走动之间,熏风微带,面上却是神采熠熠,双目之中,精光湛湛,寒气逼人。囚雪看得清楚,心中大是惊奇。却说许沙沙收功以后,忽觉自己身轻如燕,每一寸骨肉,竟皆有凌空欲飞之意,心中也是惊喜。许沙沙似笑非笑,转头却向囚雪凝视起来。囚雪不知何意,心中正在突突,许沙沙忽道:“你站过来!”
        却说囚雪见她神色古怪,大是骇异,却不敢违拗,只得踮脚怯怯地走近两步,便又停下。许沙沙喝道:“再走近些!”囚雪心道:“她果然疯了!”心中不免叫苦不迭。许沙沙却把他前襟一揪,囚雪一个踉跄,已被揪到洞顶圆孔正下,许沙沙喝道:“站好了!”身形一晃,也不知使了什么身法,瞬目不及,便已跃上囚雪头顶。用力再将囚雪头上一踏,凌空却又飞了起来,这次却飞向右上。许沙沙看得真切,见近了右上洞壁,便伸出右掌,在壁上一拍。许沙沙借这一撑之力,身形猛地上窜,再换一掌,又飞起三四丈之高,却已渐近洞顶。许沙沙提着一口真气,身子又上窜丈余,却探出右手,恰好撑到顶孔边缘。再一使力,一个身子,轻轻巧巧,早已跃出洞外,终于见了天日。
        却说囚雪被许沙沙一踏之下,促不及防,竟被踩翻在地。起身之后,只见许沙沙一片衣角,在洞口一晃而过,转瞬便连人带影,消失得干干净净。囚雪愣得一刻,忽然恐惧缠身,尖声大叫道:“媳妇儿,别丢下我!媳妇儿,媳妇儿——”洞口之外,除了几片树叶落将下来,哪里还有回音?囚雪恐惧更深,不免上窜下跳,连声呼唤,许沙沙却音响绝无。囚雪大急,呼唤之声,竟已变作泼骂,恶毒淫秽之语层出不穷,渐至许沙沙祖宗十八代,无一幸免。骂得一会,囚雪已然绝望,忽地仆倒在地,号啕大哭。
        过了不知多久,洞顶忽地飘来一缕青烟,接着便是一股肉香,随风而入。囚雪惊喜交加,肉香入鼻,胃肠却猛地抽搐痉挛起来。囚雪忙一跃而起,叫道:“好媳妇儿,你果然不会丢下我不管。我饿了,饿死了!”洞口上盈盈露出一张笑脸,自是许沙沙。许沙沙笑道:“你骂啊,骂得我高兴了,便给你吃的!”囚雪忙作揖打躬,连声道:“不敢了,不敢了,但求开恩!”许沙沙的脸霎时消失,洞顶却扑地丢下一物。囚雪慌忙接住一看,竟是一串杨梅。囚雪此时性命握在她手,也不敢挑剔,只得苦笑着将杨梅一颗颗塞入口中。适值暮春,杨梅又是野生,远未成熟,入口便觉酸涩无比,登时津液大生,囚雪的肚肠,不免饥饿抽搐更甚。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上面丢下了,却是数十颗青杏。囚雪哭笑不得,百般哀求,许沙沙只是不理,连着五六日,许沙沙虽仍守在洞口不走,每日丢下的却皆是酸果。忽有一日许沙沙高兴,竟丢下一个烤熟的兔头,两只野鸡爪子,囚雪不免大喜过望。
        却说那日许沙沙跃出洞外,却在一个不见人迹的大山之谷。密林幽深,山泉淙淙,野花遍地,鸟兽四奔,极似仙境一般。如此轻松脱身,许沙沙却也大出意外,不免以手加额,暗自庆幸。许沙沙深感辛摇姥姥恩德,心中思谋道:“不想这套功法竟如此神奇,不过才练一日一夜,便至如此境界。姥姥那日指示,与哥哥相见还须数月之久。与其在外颠簸风尘,倒不如在此清净之地住下,修炼功夫。”便取芙蓉宝剑斫木割草,搭建一个小小茅屋栖身;又不免钻木取火,烧土为瓮,渔猎而食。那芙蓉剑果是神器,剑鞘初开,便有霞光隐现;剑指之处,中者立断,所向披靡,许沙沙心中更是欢喜赞叹。只是心恨囚雪以往的轻薄狂妄,便将他留在洞中,每日练功之余,便把他取笑泄愤。沐浴清洁诸事,倒也方便许多。数日后,许沙沙心道:“折磨得他也差不多了。囚雪虽坏,毕竟对自己有恩,不可太过。”便收起刻毒,将捕来的鲜鱼鸟兽之肉烧熟,分许多扔下,又砍了竹管与他送水。只是怕囚雪言语罗唣,却不救他上来。
        如此日夜苦修,待过了月余,这神龙功的内功心法,许沙沙渐已练毕。许沙沙挥手拍击,磨盘大的巨石应声粉碎;纵身而跃,便可行走于树杪之巅。神龙剑法也已初具规模,那芙蓉剑竟大有灵性,渐与许沙沙心意相通。许沙沙欢喜之下,心道:“这等内外力修为,怕已世间罕有匹敌。这数日进益渐渐缓慢下来,怕是到了慢磨的阶段。何不到外界走走,试验一番?途中晚间,自可寻机熟谙剑法,行走睡梦中也可调息,慢慢修炼内功。指法步法却要推后再练。”主意打定,却又踌躇起来,心道:“下面这个人,却要怎生处置?取他出来,他一定会跟在身边,自己徒生烦恼,也多有不便。只是他对我那般好,数次舍命相救,丢下来任其生死,却又如何忍心?”
        却说囚雪在洞中苦挨,许沙沙虽不再加羞辱欺凌,究竟仰人鼻息,十分难忍。那许沙沙每日只管丢下食水,却从不在洞口露面。囚雪大是想念,心中也始终忐忑不安,生怕她哪日忽地凭空消失,一颗心便从此再无寄托。只是多次上窜下跳,左冲右突,只是无功,每日除了躁急徘徊,却无他法。渐渐听那许沙沙吟啸之声,虽是清脆柔嫩,声力却已穿林入石,激荡无比。内力之深,闻所未闻,不免十分诧异惊骇。
        这日,许沙沙破天荒地丢下一头烤熟的整山羊,却把脸露在洞口,笑嘻嘻地看着囚雪。囚雪见许沙沙颜面红润,大是放心欢喜,却奇道:“怎地丢下这许多肉来?没两日便馊了,岂不可惜?”许沙沙笑道:“馊了也得吃,不然就等着饿死。从今后,没人再服侍你了!”囚雪一愣,忙道:“你要走了?”许沙沙笑道:“自然要走,难道还一辈子待在这里?”囚雪大是惶恐,忙道:“带我一起走!”许沙沙笑道:“你倒说说,我为何要带你一起走?”囚雪又是一愣,挖空心思,却也寻不出一条让她带走自己的理由来。许沙沙便把笑脸一晃,随即消失。囚雪急道:“你回来,你回来——”洞外鸦雀无声,许沙沙想已走远。囚雪急怒之下,心头猛地一紧,魂魄便似抽去了一般,悠悠昏厥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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