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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翰访谈2009年11月23————24日记录汇总如下:
潮音陈水问:老朽何德何能,焉敢指教毛教授?!
老朽只求毛教授看在祖国语言的一份薄面上,放汉语语言一条生路,不要再提什么“多媒体诗歌”了,这样使用和介定概念,实在是对语言的伤害。语言及其使用具有约定俗成的性质,多媒体是个有固定含义的概念,毛教授何苦折腾它?再说了,您尝试的又不是什么新东西,有个小品的台词说得好:小样,你以为你换了个马甲,我就认不出你了。
老朽告罪了。
毛翰答:毛先生言重了!难道汉语诗歌只能是白纸黑字,黑字躺在白纸上,一配上音乐、画面等,就是折腾?
吴思敬先生主编的《诗探索》2007年第二辑理论卷,发表两位文学博士的专论,论及在下的“多媒体诗歌”。其编者按云:“运用多媒体手段制作的超文本诗歌,是近年诗坛的新生事物。本辑发表的《虚拟诗歌文本的现实审美和传播意义》和《超文本诗歌联合解码中的张力》二文,结合诗人毛翰的超文本诗歌创作实践,解析了超文本诗歌的特征,展望其发展前景,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话题,值得关注。 ”
《虚拟诗歌文本的现实审美和传播意义》:
http://epub.cnki.net/grid2008/de ... amp;dbname=CJFD2007
《超文本诗歌联合解码中的张力》:
http://www.xslx.com/htm/kjwh/yywx/2008-10-12-23198.htm
先生自称“老朽”,但愿只是身体老朽,思想没有老朽,精神没有老朽!
木中巷问:谢谢毛教授!那么再请问毛教授,您是如何理解诗歌的洞察力?或是从作者角度又或从读者等角度?
毛翰答:洞察力,包括对社会历史的洞察力,和对人生的洞察力吧。洞察社会历史和人生的诗很多,如一些禅诗,如《三国演义》卷首诗。关于历史,鲁迅说:“有更其直截了当的说法在这里: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这也显示了非常痛彻的洞察力!
许多时候,我们不需要太强的洞察力。什么都洞察了,我们还怎么活?
方悄问:孙绍振先生说过:“一切的诗歌天才都不仅由于个人禀赋,而且也得益于本国、外国诗性文化的滋养”;王国维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是否可以说不博览群书并同时经过这“三种境界”就不可能成为大诗人?
毛翰答:曾有“作家应该学者化”的说法,诗人也应该学者化吗?
我想,不读书肯定成不了诗人(打油诗人除外),读太多书恐怕也成不了诗人。
严羽《沧浪诗话》云:“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道理已经说透了。
方悄问:您说“让我们一起去创造网络时代诗歌的辉煌吧,别的先不去管它!”看来您对网络诗歌还是有好感的,那么你自己编《新诗100首》时会不会用平等的眼光对待网络诗歌,符合标准的也照样入选?您那20个编委是不是全是教授学者?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选一百首?您这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因为要选出100首好诗是比较困难的,从我个人的眼光看,好诗也不过40至60首(我这不包括歌词)。
毛翰答:《新诗100首》,100当然是个概数,没有必要死守100。
当然会用平等的眼光对待网络诗歌,网络只是一个载体,如今《诗经》《楚辞》以降,历代名篇,已经都在网上了,都是网络诗歌了。
20个编委也是概数,当然不必全是教授学者,应该有几位活跃的诗人。
百年新诗,好诗不过40至60首,我想不止。
应该包括优秀的歌词,否则,洛兵那首《晚钟》怎么办?
问题是,还没找到一位有出息、有气魄的出版家。
问题十一:请毛老师开列一份必读书好不好?
方悄问:“我想,不读书肯定成不了诗人(打油诗人除外),读太多书恐怕也成不了诗人。”
我想问的是读多少书才是“读太多书”?上世纪三十年代,那些大作家们,比如鲁迅、周作人等,都喜欢给青年人开一些必读书,最有名的是鲁迅的单子,他劝青年人对所有的古书都不要读。您这“读太多书”不好界定,不如您也开一个单子,把文学、历史、哲学、心理学、美学和自然科学几个领域中的必读书开列出来好不好?我最感兴趣的是您开列诗歌必读书时会不会劝人们所有的外国诗都不要看,正好与鲁迅相反?
毛翰答:大人物开列的“必读书”往往不可信,鲁迅开列的最不可信,他自己饱读诗书,却叫年轻人不要读中国书。
我刚刚在百度里搜索了一下“必读书”,居然找到相关网页约961,000篇!实在有太多人开列必读书了,我就免了。
外国诗当然还是应该读一点,但不必读了几首,就来装假洋鬼子唬人,拿蹩脚的翻译当时尚,做圭臬。
现代诗真的比古诗还难懂吗?
这里有阳光问:1、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国文明和精神,以及这些现代人的情感意识、怀疑、质问、辨析、反思能力,能够推动现代诗歌的表现形式和内容的变化吗?
2、现代人的生存现场,与这个现场相对应产生的新的生存感、生命感,和与其匹配的灵魂和价值。这对诗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内心进步吗?当下的诗歌能够使这些心灵真正自由开放吗?
毛翰答:不必过于忧虑。只要还有一个天才诗人在,世人皆醉而我独醒,足矣。
当年,还有一个屈原在,楚国的精神就没有滑坡,还有一个聂卫平在,中日围棋对抗,中国就没有败!
方悄问:《庄周梦蝶》是诗吗?《百家姓》不是诗吗?
您说过《庄周梦蝶》虽然无韵不分行,但仍然是书诗;《百家姓》有韵而分行,仍然不是诗。这就牵涉到什么是诗的问题。我个人觉得确定一件事物是此物而不是彼物,只能从形态特征上区分,再根据内部特质确定其优劣,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只长得很好看的马,我们只能说是骏马,而不能说是人;一个长得难看的人,我们只能说是丑人,而不能说是马。同时按照童庆炳先生在《文学五十元》中所说,文学有五十种功用,只要具备其中一个条件,就算文学作品。那么,我认为《庄周梦蝶》是散文,而且是优秀的散文,但不是诗;《百家姓》是诗,是一种实用的诗,不是审美的诗,但不是散文,其他如汤头歌诀也是这样。您认为我这种说法对吗?如果不对,请说出理由。
毛翰答:我对诗的理解比较狭隘。我以为,有诗意(诗意包括情理美)曰诗,无诗意曰非诗。《庄周梦蝶》诗意盎然,是诗,是散文诗。一段不具诗形的文字,检验它是不是诗,就看能不能将它译成诗。我曾把《庄周梦蝶》译成五言诗和自由诗,所以我相信《庄周梦蝶》就是诗。
散文体、格律体、自由体的《庄周梦蝶》,分别相当于豆浆、豆干、豆花。而《百家姓》徒有豆腐干的外形,实则是一方不具诗质(豆质)的石灰块。
《庄周梦蝶》原文:“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译成五言诗如下:
庄周曾有梦,梦中化为蝶。
蝶出红尘外,烦恼都抛却。
美梦不长久,尘网千千结。
百年蝶梦周,一夕周梦蝶。
天地有大道,物化为世界。
同在梦中游,蝶与周有别。
自由诗如下:
庄周我梦见了一只蝴蝶,
庄周就是那梦中的蝶。
世俗的烦恼解脱后,
生命真是一份好感觉。
蝶儿翩舞在梦境中,
已记不起庄周为何方的客。
可惜美梦不长久,
尘网依旧千千结。
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谁正躺在这个黑夜。
究竟是蝴蝶梦庄周,
还是庄周梦蝴蝶?
庄周与蝴蝶应有缘呀,
蝴蝶与庄周也有别。
大道化育了天和地,
万物都在其中相约。
这亦真亦幻的存在里,
你分不清你流寓在哪个世界。
方悄问:您在《魏晋玄言诗与新诗现代派》一文中说:“我却总也弄不明白,现代诗为什么要写得比古诗还难懂?为什么现代人写的诗给现代人看,还要借助于冗长的注解导读?”真的古诗不需要注解吗?诗经、楚辞、汉赋如果没有大量的注释,我敢断定没有一个文科教授读得懂,就甭提理科教授了,他们之所以能读懂全靠老师教和读了大量的注释。就是唐诗、宋词、元曲,没有注释的话,有多少人能读懂呢?所以随着时代的变迁,现代诗需要注释也是很正常的,我认为能读懂现代诗的人大大的多于能读懂古诗的人,您认为呢?
毛翰答:我对诗的定义是:
诗是以具有乐感、借重意象的语言抒写情思和美的艺术。
旧诗、新诗都是诗。
旧诗是文言时代的格律诗,
新诗是白话时代的自由诗,以及半格律半自由诗。
孙国福问:毛翰老师,请问您认为我国现代诗歌是应该继续走西化的道路,还是应该更多的回归传统呢?2、是应该让现代诗歌更加的大众化还是应该继续高雅下去?
毛翰答:1、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不悔锦城行,锦绣扛回家。
2、我希望有一种大众喝彩的高雅,高雅引领的大众化。
木中巷问:不知道在您心中,诗歌的性别是怎样的?
您是如何理解汉诗的出走与回归?
毛翰答:我写情诗的时候,觉得诗是女性的,写《狼与狗》《自杀方式大全》《9.11三周年祭》的时候,觉得诗是男性的。
出走是负气的,冲动的,回归是理性的,冷静的。
方悄问:毛老师,请您说说“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到底用“推”好,还是用“敲”好?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希望您答详细点。
毛翰答:如果是与之相好的尼姑的门,用推为好;
如果是你所敬畏的高僧的门,用敲为好。
孙国福问:请问毛教授,现代诗歌的音乐美和建筑美与其给人的共鸣和回味哪一方面更为重要?(我指的是在二者不能兼得和统一的情况下)
毛翰答: 我想,音乐美更为重要。
我甚至想,闻一多先生的三美之说(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未必妥当。
对于诗歌,音乐美、绘画美足矣。音乐美付诸听觉,绘画美付诸视觉(经由想象的视觉),视听都得到了满足,何必再用建筑美?
建筑美是属于格律诗的,新月派是倡导新诗格律化的。格律化新诗仅仅是新诗的一种。所以,建筑美没有普遍意义。
方方正正的建筑体,未必比参差错落的自由体更美。
孙国福问:请问毛教授,现代诗歌的题材是应该直击现实生活的软肋,剖析阴暗还是应该唱响主旋律?是应该以小人物的生活为切入点还是应该以大方向为视点来写?
毛翰答:想做时代的良知,为人民代言,就应该直击现实,揭露社会的阴暗面;想以诗歌谀上邀宠,就去唱所谓主旋律。
杜甫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成为诗圣,唐朝的主旋律诗人的大作,好像没有流传下来。
贺敬之就是以所谓大方向为视点的,可惜其诗,做了反右、大跃进、反右倾等的“大方向”的殉葬品。
墨西哥大臣问:问好教授,诗歌到底是要深奥些好,还是简明的好,请指教。
毛翰答:我喜欢的诗是:以简明练达的语象(语言、意象),表达深沉的情感,深刻的思想,深长的意味,让人读一遍就懂,读许多遍还不全懂,百读不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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