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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故乡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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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9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我已许久没有回到故乡了。时光剥蚀着沉淀的记忆,故乡已如一幅陈年的写生般模糊,而我对故乡而言却如一页离岸的帆越飘越远。不是路远,回乡只消半天的时光;也不是无颜,混了这么多年,大小也有顶官帽;更不是没有时间,闲暇的时候很多,许多黄昏许多傍晚许多夜间乃至许多闲暇的白天都在散步嬉戏以及觥筹交错里被挥霍,但就是想不起来近在身边的故乡。从前老在吟诵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句子已经成了一道咒符箍在我的心上。
已经忘了故乡是什么模样。
我必须回到故乡了。因为迫在眉睫的腾迁,故乡的那几间老宅就要被拆除,再不回去,就再也见不到故乡了。那曾经养育我的老宅院,那曾经负载过我童稚脚步的大街,还有那曾经让我在落日的余晖里没有目的没有节制地奔跑的田野,还是以前的样子吗?前屋的婶子,西邻的本家三哥,以及南河边上的五爷爷,这么多年了,你们都好吗?
借着节日放假,我回到了故里。
车是在村边铺了沥青的马路上停下的。我不知道竟然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回到了故乡,我以为还和从前那么慢腾腾要用上大半天的时间,而那条只有白沙子的公路一旦风起就会飞沙走石迷人眼,那些长得高矮不一粗细不一的白杨树下总有飘落的黄叶和旺盛或枯萎的草丛,堆积在寥落的白杨树下的红色或者青色的屋顶上的烟筒在日坠天暗时分就会把一缕缕青色的煤烟或柴烟送出来,送到正暗淡着的天空,然后和天色浑然一体,终于在天黑以后,在沉寂下来的村落里迎来一个同样沉寂的夜晚。
这便是我记忆里的故乡了。
但我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时刻回到了故乡,我当然无法看到存放在陈旧记忆里的故乡。我也许要在故乡度过一个夜晚,和我那座已经苍老了的记录着我年少时光的老宅院一起度过一个夜晚,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氛围里再次回到我的年少时光。
我就这样盘算着进了村。
进村的大街竟然也是水泥路了,宽敞而结实的路面会让走在上面的人去想象矗立在路两旁那些围着高墙的结实的瓦房以及在结实的瓦房群里偶露峥嵘的两层三层小楼的里面该是多么的利落和漂亮,大街上时而有摩托车粗哑地吼叫着从我身边绝尘而去,时而又有自行车慢悠悠地行来,而车子的主人大多已经中年或者老年,但没有我所认识的。我想或许是我离开得太久了,或许是村里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太多了,怎么就看不见我所认识的老面孔呢?我不过是中年而已,乡音有改但改动不多,两鬓略白但还没到全衰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认识我了呢?真的到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时候了吗?
我的脚步有点沉重起来了。我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找得到自家那几间老宅。如果找不到,那就得找个人打听一下,可是已经路过和正在路过的我怎么就一个也不面熟呢?
在一阵踌躇之后我决定谁也不问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找。
我知道我还是徘徊在村庄的边缘,但村庄的边缘早已不是我离开时的那种破落和寒酸,似乎越是外围的房子建得越好越漂亮,我当然记得我家那幢老宅的模样,但我穿行在那些新建的两层或者三层的小楼的环围的时候感觉就象进入迷宫,这些漂亮的楼房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有我认识的吗?我要怎样绕过它们才能找到我自己的家?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旁边一家的门开了,走出的一个人见到我猛地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似乎有一些影影绰绰的痕迹在他身上显示着一个我曾经熟悉的人,这个人是谁呢,我一下说不出来,但一定是熟悉的。这样的相互打量没过多会,最后还是他喊出了我的名字,听到声音我知道了,这应该就是我家的西邻三哥了。
三哥,你认出我来了?
哎呀,你怎么回来了呢?你多少年不回来了?还记着回家的路啊?
我让三哥这样抢白了几句,有点不自在起来。但我所认识的那个三哥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如果不被这样抢白倒会让我觉得奇怪。
我被三哥硬拉进了他的家里,家里的装潢装饰让我恍如走进一家星级酒店。
三哥,好漂亮的房子啊。
三哥只是笑着:怎么,迷路了吧?找不着老地场了吧?
是啊是啊,三哥,你怎么住这里了,我家那几间老房子在什么地方啊?
我就知道你回来肯定是为了老房子。你先坐吧,我过会就带你去。
坐在三哥星级酒店一样的家里,我想问的话题很多,可是当一杯清香的绿茶在我面前热气缕缕时,我还是感叹了。
三哥啊,日子过得不错啊,不比我这城里人差啊。
不能和你比啊,你是当官的,老婆又是什么教授什么讲师的,我们是将就着过,过一天算一天吧。
三哥好象有什么心事,但我没问出来,我想就是不问,像三哥这样心直口快的人过不了多会就会对我倒出来。而且人家藏在心里的事情也不能随随便便开口就去打问的。
我还是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
我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的变化可真是天上地下啊三哥。
是啊,你忙啊,现在当官的都忙啊。
三哥你别笑话我了,我算是什么官啊,小队长,跟着别人混口饭吃。
那也比我们这些有了今天没了明天的强。
三哥的话越来越让我觉着有什么不快不满甚至是愤懑掩藏在他的心里,我想不会是家庭的什么事情吧,三嫂是很贤惠的女人,也是很能吃苦很勤快的女人。我印象里三哥好象是两个孩子,都是女孩。也不会是三哥自己本身的什么事情吧,他会有什么事情呢?我一向是了解三哥的,即使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山难迁性难移,三哥的性格就是直来直去的那种,不会有大的改变。我不能让他心里的这些看起来好似委屈的情绪再继续掩埋下去,或许我的到来就是他倾吐这些内心的不快的机会。
三哥,怎么你这个老弟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三哥沉吟着,然后抬头看我,我看见三哥的眼睛里弥散着的是迷茫。
其实,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你不回来我也要去找你。
有什么事情你给我说说啊,别这样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叫我迷糊。
我领着你看看我的房子吧。
好啊。
我随在三哥的身后上上下下把这栋房子看了个遍,房子是上下两层的小楼,楼下有四五个房间,楼上也有四五个,合起来得近三百个平方。楼上楼下全装修了个遍,楼上像是两个姑娘的闺房,楼下能吃饭,也能休息也能住。我有点纳闷,一个四口之家要这么多房间好像有点浪费,但我不能这么说,也许这样是对的,谁不想住大房子呢。
怎么样?挺好的吧?
好,好,三哥,我混了这么多年,还号称是处级干部,公家才给了我100多平方。
可是好景不长啊,这不马上就要拆了吗?
拆了也得补给同样面积的楼房啊。
咳,你这就不知道了老弟,假使能给我补一样的面积,我还不愁了呢?
怎么这么说?
你看见了,我这房子挺新的,我这是拿旧房子换的。
那旧房子呢?
卖了啊。
卖给谁了?
三哥又沉吟了,我想这可能就触到了他的心事了。
咳,说这些干什么?不说了,不说了。
三哥我这正听得有滋有味的你怎么不说了?说说啊,你不是还要去找我吗?我这回来了,省了你的功夫和腿了,你反倒不说了。
卖给一个外地人了,这外地人啊,是前几年从东北迁过来的,人家家里有人啊,城市户口,可是就能在咱这里落下户,咱这里规定只要有户口就可以买宅基地盖房子,人家有这个条件,正好那时候我想着把旧房子卖掉,就卖给这家人了,可买了以后人家一天都没来住过,现在好,这一拆迁就能换两套90平方的楼房。
     你也没亏了呀三哥。
说是这么说了,可我还没告诉你哪,上边那层是我前年才摞上的,花了三万多块,可这次拆迁根本不认帐,说这没有批准,是违章建筑,我只能按下面的面积分,这样和我那旧房子就一点差别都没有了,算算帐,我还不如当年不卖旧的,现在照样也能分两套楼房。
那你当时这么折腾干什么呀?
咳,这不也是为了老婆孩子吗?当时想得很好啊,咱这里刚划成工业区,来这里打工的人多,办公司的人也多,我和你嫂子商量了一下,就把这原来的四间平房改成了楼房,刚装修好,一个办公司的人就过来把整个底下的一层全给租下了,一年给两万。我和你嫂子那个高兴啊,我就两个女孩,不像儿子还得再盖房子娶媳妇。我盘算着这一年两万的房租,她们两个将来就是上大学也够了啊。我就天天拿你做榜样给她们说,一定要学你那个本家叔叔,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去当城里人。爹娘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这房租也够你们上学用的了。谁想到这一拆迁把我这好梦全给黄了,咳……
我明白了,堵在三哥心里的原来是这件事情。我一时说不出什么来。我听清楚了三哥说上面的那一层是前年刚摞上去的,如果没有经过批准,当然是违章的,违章的是不能得到补偿的,这个道理三哥可能当时不明白但现在肯定知道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三哥。
三哥,你要是当时找找我就好了,我肯定会给你出出主意指指门路的。
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啊。可是这不叫人生气,叫人生气的是同样是加盖的两层,人家就能办下证来,人家现在就能分四套楼房。
谁啊三哥?
你还记得那个薛同华吧?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不是咱们从小学到中学一个班的同学吗?出了名的二混子。
人家现在可不是二混子了,人家混成了咱村的书记了。
他?当了村书记?
是啊。
三哥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沉重,好似把一声长而深的叹息给咽在了喉咙里。这回轮到我沉吟了。我眼前突然就闪过了一张时常浮着狡黠的微笑的脸和那脸上一对眯缝着好象一直在瞄着什么的眼睛。那就是那个叫薛同华的人,那个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欺负比他年龄小比他学习好以及不和他合群的同学的人,竟然当上了一个镇驻地的大村的村书记。我似乎只有苦笑。是啊,人谁知道自己或者他人哪一天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时世造英雄,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人都在改变着,每天每时都在改变着,让这个世界改变着,也让自己改变着。
我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好啊,三哥,咱们同学当了咱们领导,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是啊是啊。
三哥也笑着,但我看出来那笑和我一样,有苦涩的味道。
那我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这位父母官啊三哥?
人家成天忙得不在家,连自己老婆好多时候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哦。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是三哥说起这位当年的同学现今的村书记的房子和三哥的房子同一种情况但不同的结果,同病不同命。其实不用三哥再多说,我也能猜到,书记的房子肯定是有证的,有证当然就是合法的,就能得到同等面积的补偿,刚才三哥也说了,书记的房子拆迁就可以换到四套楼房。我应该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奥秘,我不想问三哥,我想他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但我不想问,问了又能改变什么?只是徒增三哥内心的烦躁和愤懑而已。
三哥啊,很多事情我们只能在我们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我也是这样。因为我们的能力有限有些事情做不了,达不到目的,我们就不和别人去比。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
说完这番话,我看着三哥的脸,三哥的脸上依然是苦笑,但或许是听到这话是从我这个多少还有点职位的本家兄弟的嘴里说出来的,或许也想到了我这样的人也同样有着无奈和不快,就点了点头。
然后,三哥站起来。
你今天还回城里?
你说让我回我就回,你说不让我回我就不回。
不回了,就住我这里,人家公司的人都已经搬走了,下面都空出来了,你今晚就一个人住这一大层了,我叫你嫂子弄几个菜,咱哥俩好好喝几盅,还有,你也替我教导教导你那两个侄女。
好啊,三哥,我就不走了。
那咱这就去看你的老房子。


                            二


       我和三哥一起走在大街上。
有了三哥的引领,我的内心不再那么慌张,我想即使遇见认识但我已经不记得了的乡亲,三哥也会对我说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我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忘性和疏失而不安了。
但是和三哥打招呼的人很多,而招呼我的却没有。
三哥,怎么没人和我说话呀。
    我悄声问。
是不是觉得你做官做得挺大的,不敢和你说呀。
刚说完,三哥又嘿嘿一笑。
你没看这些人看你时的表情吗?人家都不认识你呢。这些人基本都是这几年外地迁过来的,所以你也不认识。
迁来这么多?
人家啊,要么是有当官的亲戚,要么是有脑子,都知道咱这里划成了工业区,早晚要拆迁,就拖家带口地从外地过来了。你看现在都是拆迁户了,只要有房子的,那一家都是两套楼房,好几十万。
三哥放低了说话的声音。
你可不知道,那些看着你的人里头说不定有一个就是咱们镇上或者区里那个领导的亲戚。
我点着头。其实这些事情我是明白的,这些事情的背后隐藏着的那些事情和那些不成道理的道理我也是明白的。这样一个村子不就是一个小社会吗?这样一个小社会所折射出的那些光影放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是一样的,但是,一些人的到来一些人的加入势必给另一些人和这些人所在的这个地方带来影响,而这影响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呢?我现在说不清,也许很久以后还是说不清,但人自我改变的力量一直是存在并一直是在持续着的,就是有了这样改变的力量,社会才在进步着,许多事情你如果不能解释得很透彻很清楚,那就让他模糊地存在下去。
我走着,这样想着,在那些向我投来的陌生的目光里,我看到几年以后故乡的样子,看到在一片片林立的楼群中间,这些目光一定是欢快而悠扬的,因为他们的日子比现在好得多了,因为他们所追求所希望的已经或者正在成为现实。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心就轻松起来,脚步也就轻松起来,有三哥的引领,不知道拐了多少弯也不知道串了几条胡同,我终于站在了我的老宅的门前。
刚刚还在悠扬着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两扇黑黝黝的大门锁住了那个并不怎么宽敞的院落,这让我看不见院落里的样子,但我知道我的心是在那里面的。这是祖父遗留下来的房子,这房子在这里已经有五六十年的时光,黑色而厚重的大门,青色的砖瓦,以及这个时候正在洒落下来的班驳的阳光,让我看到已经仙逝的祖先的面庞。而悬在两扇门中间的那把已经生锈了的锁头又提示我,那些流逝的时光已经被锁定在另外一个世界。
锁都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
我摸出那把硕大的铜钥匙的时候这样咕哝了一句,我想我本来应该是说给我自己的,但却被三哥听了去。
锁绣了不要紧,就怕心锈了,心锈了就打不开了。
我知道三哥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是能听懂的,三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有话总是放不住。而且三哥说的也是对的,锁锈了不要紧,钥匙开不了可以撬开,可是人的心锈了那就真的是锈了,真的是没法开了。
三哥说完这话,就从我手里拿过钥匙,走近两扇门,把钥匙轻轻地探进锁里,然后轻轻地抖几下,锁就开了。看上去已经绣得很重的锁在三哥手里开得那么轻松那么灵便。
    这锁还能打开啊。
三哥笑了,摇着头。
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我不大明白三哥的话,所以有点惊诧。
三哥什么真的忘了假的忘了的?
你不记得我手里有这房子的一把钥匙?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家婶子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啊。
那大概是她忘了。
门让三哥轻轻推开了,在我的想象里一定长满了青草并散发着草香的院落就像一座被打扫过无数次的小操场那样宁静而安详,在这青草本该旺盛生长的季节竟然不见影踪,那棵茂盛得有些张扬的木香花已经过了花期,但好象还在挣扎着,把许多细长而柔曼的枝蔓伸展到墙头,伸展到了邻家,邻家曾经是三哥啊,但现在已经易主他人。这房子收拾的这么干干净净自然是三哥的功劳,但不知道每次三哥来收拾这院子里杂七杂八时看见自己的老房子心里会想到些什么。
三哥,真是难为你了。
我这样说着心里却在埋怨起我那一向待人亲切的老妈了,来这屋子一次,不就让三哥心里难受一次吗?当然也许老妈并不知道三哥已经把房子卖了,可就是知道,谁又能走进三哥的心里去探知三哥这些怨尤呢?
三哥随后又开了堂屋的门,我进了堂屋,嗅着了一股陈腐的气味,这可能与门窗长时间紧闭有关,但这陈腐的气味却让我回到已经流逝了的过往,我就是这屋子里长大的啊,这屋子的地面上有我的脚印,墙壁上曾经印过午夜我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照下读书的身影,还有那张小木床上有过我联翩的梦,那些梦里有我喜欢的女同学的眼睛和脸庞……
这个时候我真得很想喊一声,在这有着陈腐的气味阳光稀落的屋子里喊一声,我回来了,老家。但有三哥在身边我喊不出来。
从屋里走出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有轻微的晃动,是在屋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吗,没有多长时间啊。我不住地看着这在我面前静默无声的老屋,品着它深蕴了无数去日包容着的沧桑,想到不久以后的某日将在众人麻木的注视里轰然倒下,眼睛一阵阵的潮湿。
被那倒下的废墟埋葬的不仅是我那些叠印在土砖地面的脚印,还有我在这老屋里的生长。
三哥,什么时候拆啊?
新楼都盖好了,过几天就要分了。分了楼,就该拆了吧。
拆了以后这地方是个什么地方?
我听说好象建很大一片厂房,要和那边那些厂房连起来。
三哥指了指一个地方。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回乡的时候曾路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是机声隆隆人声鼎沸一片热闹,可是这些祖辈居住在老村的人却寥落而沉寂,这些人的心却失落而迷茫。
我把钥匙给了三哥。
三哥,拆房子的时候我就不回来了,如果需要什么你替我照看一下吧。
我不能想象拆迁时的情景,我不能在这里看到这已经立了几十年的老宅在我的面前轰然倒下,那一定会让我心痛,就像我自己倒下一样。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数码相机让三哥给我在老屋前留下了几张照片,然后在心里和老屋默默告别。再见我的老屋,再见我的童年少年,再见那些让我怀恋的美好时光。
我和三哥走回到大街上。
心里有一股无名的躁动,好象惦记着什么事情,走到一个拐弯处,能看见村南那条小河时,一个清晰的影子突然就涌上我的心头。
我惦记着的是一个人,一个曾经对我有再生之恩的人,就是我那住在南河边上的五爷爷。三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的中午,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一群同龄的孩子一起去发着洪水的河边戏水,那时候河里在雨季的时候常常会发起洪水,而我们都知道洪水好玩,都知道洪水冲下的那些树枝和树根可以从洪水中捞上来拿回家中晾干以后做柴禾用,但我们都不知道洪水在奔泻的时候的威力,我们都不知道洪水在肆虐时会威胁到我们这些幼小的孩子的性命,我们都不知道洪水不会一直平缓地流动当上游的水流迅猛的时候也会有旋涡和浪头。我和我那些对这些全然不知的小伙伴一起在没过两腿的洪水里蹦跳着的时候,大人们正下工走过河边,河水当然不能没过他们的双腿但也已经没过了他们的小腿,那时候的五爷爷年纪并不大,也就五十左右,我从没见过我的五奶奶,只知道他是一个人拉扯着他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儿子,儿子那时候已经将近三十但没有姑娘愿意嫁他为妻。但那儿子却是花痴一样爱追逐姑娘,我不知道五爷爷的名字,但我知道他那个我应该叫叔叔的儿子的外号叫花花。我平常是怕水的,从不敢到水库或者水深的河流里玩耍。但这一次我看见所有的小伙伴们都下了水我也跃跃欲试地下到正撒着欢的洪水中,我清楚地记得我已经捞到了一棵肯定是被洪水从山上冲下来的小树,而我身边不远的水中还漂流着另一棵,我没想到洪水可以把生长在山上的小树连根拔起而一个正在他的怀抱里走动着的小孩子对它来说简直是小菜一蝶,我也没想到这时候正有一股洪水打着旋涡向我冲来,我只想到要去捞到那棵近在咫尺的小树拿回家中,这个时候如果不是我的五爷爷正从我身边经过,不是五爷爷那双粗大有力的手,我将会和洪水一起流向哪里……还有我的爹娘也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我小小的身体……
对我有着再生之恩的五爷爷,还是我十几年前结婚回老家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再也没见过,那次见面我和我新婚的妻子都对我这有救命之恩的五爷爷充满了感激和尊崇,五爷爷作为座上宾和我那时候还健在的奶奶姥姥坐在了一起,我记得妻子恭恭敬敬地给五爷爷敬了三杯,然后和我一起双膝跪下给五爷爷磕了三个头。
对我有着再生之恩的五爷爷,我有点太不象话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再没有回来看一次?
我想去看看我的五爷爷,我必须去看看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五爷爷。
我对三哥说了我的想法,并问三哥哪里有卖好酒好烟的地方,我知道五爷爷不好别的,就好一口烟酒。
三哥怔怔地看着我。
怎么了三哥?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五爷啊。
五爷怎么了?
死了。
啊?!怎么死的?
病死的。
我的泪没有停留,哗哗地流出来,我也没有顾忌是走在大街上,我放声地哭出来。我已经不能见到我那救命恩人了是吗?我的五爷爷再也不能喝我敬的一杯酒抽我点的一支烟了是吗?
三哥拖着我,使劲地拖着我,甚至有点像背起来一样地拖着我往家走,我就是那么放声地哭着,其实我知道哭不能怎么样,我也不是要哭给什么人看,我就是想哭,哭能让我一泻自己的悲哀。
我被三哥拖回了家。三哥倒了一脸盆水让我洗把脸,我呆呆地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呆地坐着。许久,我觉得我的记忆才恢复到正常。
什么时候死的?
三四年了。
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三哥知道五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因为五爷爷救我的时候,他也是我的小伙伴之一,也在发着洪水的河里。
咳,我们怎么告诉你啊,一不知道你的电话,二不知道你家住哪里。
那也可以告诉你婶子啊。
我对三哥说这话的意思是指可以告诉我的妈妈。
咳,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你们了。
三哥说完这话的时候点着了一根烟,我在三哥这话里听到了我的乡音,也看到了我的故乡的情怀。乡风淳朴的三哥还有我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就是在这样的情怀里守着他们还远远没有富裕起来的日子,他们这样说,他们也这样做,他们真的不愿意给我们这些所谓的有头有脸的人添什么麻烦,他们只想这样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们不想惹麻烦,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是我们这些所谓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就从没想起过他们?
我的愧疚在心里涨得厉害,胸口堵得慌。
    三哥,无论如何我得看看五爷爷,你带我去他坟上给他烧把纸吧。
今天就别去了,等来年清明的时候你能回来最好,不回来我也替你去为他烧把纸,告诉他一声你回来看过他了。
我的泪又不能自禁地流出来。
那三哥你和我一块去看看咱那花花叔叔吧?
不用了。
怎么了?
也死了。
天哪!?
我把自己的脸扎进脸盆的水里,我的泪和水混在了一起。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让我在心里累加这本不应该的后悔啊,一次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再加上一次啊?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看看他们,那样我的后悔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驱除无处卸掉。
三哥,他不是还不到六十岁吗?
你先别哭了,你老这样哭我就是告诉你你也听不明白。
我从水里抬起脸,拿毛巾擦干,坐回到沙发上。
三哥,你说吧,我听着。
三哥又接上了一根烟。
才死了没几天。
怎么死的?
唉,怎么说啊,死得窝囊,死得也掺啊。
    三哥抽着烟,烟从三哥的嘴里鼻孔里冒出来,在周围徘徊,把三哥一团团地包围起来。
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憨头憨脑的,少心眼儿,可从不做坏事,也没别的喜好,一辈子没娶上个媳妇,但就是稀罕女人。前两年,我还正儿八经地给他介绍了个女的,这女的唯一的毛病就是腿瘸,可没过上多久就跑了,跑的时候把他全部的家当都卖得干干净净,本来就是光棍儿就给他剩下了个光杆儿。咱这地方啊,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打工的人多了,是非也多了,就这么个小地方光那歌舞厅就有十来家。那叫什么歌舞厅啊,那里面的那些小姐还不都是些鸡呀。可这花花叔啊偏就好上了这一口,只要兜里有个百八十块的就想上那里去。去就去吧,你别一个人去啊,你多找几个人一块去啊。兴许是以前和别人一块去的时候,那些一块去的都不想掏钱,都欺负花花一个人拿。死那天晚上,就一个人去了。去的时候是个大活人啊,可是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了,浑身是血,手指头和两条胳膊都断了……
三哥说不下去了,竟然呜呜地哭起来。
我反而冷静了,我劝慰着三哥,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知道,是我和咱们几个兄弟把他抬回来的,我实在看不下去,我的叔叔会这么死,说是玩了人家小姐不给人家钱,我知道,花花叔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不吃不喝也愿意攒着钱去那些地方,没有女人疼他啊,他也只能去那些地方,什么不给钱啊,说不定是被那些鸡和养鸡的给讹了,我去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剩了一条裤衩,那裤衩也都血淋淋的,去的时候还是个大活人,怎么回来就是具死尸了,我的那可怜的花花叔啊……
三哥已经泣不成声。我不能劝住他。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时候却显得极度的冷静。是不是我的眼泪已经流尽,还是我的心突然之间被冷冻起来。我再没有一滴泪。我只想知道那个结果。
那些打他的人呢,抓到了没有?
上哪里去抓啊,当天晚上就跑得一个也没有了……
公安立案了吗?
人家说他这是嫖娼,还说是流氓斗殴,到现在还在那里撂着呢……
三哥,他这会在哪里?
已经埋了,就埋在五爷的旁边……


                          三



       三哥还在哭着。
我没有办法再在三哥身边呆下去。我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依然还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依然还是那些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眼神。
我去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一些烟酒和烧纸还有一包香。我就在路边找了个小孩子,对他说只要他领我去找那个前几天被人打死的人的坟墓我就给他十块钱,那小孩子满心高兴地就上了我招呼来的那辆小面包车。
现在,我站在五爷爷和我的花花叔的墓前了。
那一大一小一旧一新一高一低两座坟墓像两把刀戳到我的眼里我的心里。
这个时候,我的眼泪就像五爷爷救我那天的洪水一样奔流出来。我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没有眼泪,因为我要留给我没有报答的五爷爷和他的痴儿子我的被冤屈死的花花叔叔。
我在这里屈下双膝嚎啕大哭。
我知道哭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也知道他们已经听不到我的哭,但我还是哭了,如果上天有灵,那就让上天告诉他们我的歉疚我的悔意吧。
我把酒撒在五爷爷的坟前,把烟一支支地点燃,放在五爷爷的坟前。
我把烧纸点燃,看着纸灰一片片在风中飘旋,然后飘向远方。
我无语,只有哭。在我的哭里,我的眼前不住地浮现我的五爷爷那只从洪水里把我捞出来的大手和我的花花叔叔那总是吃吃笑着的脸。
风渐渐地起了,有风的声音掠过我的耳边,还有一些松树的清香随风灌进我的鼻孔。我只是在这里呆呆地跪着,我不知道要在这里跪到什么时候。
身后有索索的声响,我知道是三哥来了,他也一定猜到我来了这个地方。
三哥把我扶起来。
回家吧。
我漠然地跟在三哥的身后回家,山风像呜咽像哭泣一阵阵掠过我的身边,我不住地回头,那两座小小的坟丘在我的眼里就象是秋后两朵枯萎的山菊花。我的泪依然不听支配地从眼里溢到脸上。我想我还会回来,那一天,我会在这里跪下,告诉我的五爷爷我的花花叔叔,你们可以瞑目了,因为那几个残害花花叔叔的人已经抓到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问走在我前边的三哥。
三哥,五爷爷和花花叔是不是还留下了四间房子?
三哥不回答,只是闷着头走路。
我又问了一句。
三哥还是闷着头走不回答。
我紧赶几步冲到他的前边,不让他这样继续闷头走路不回我的问话。
三哥看着我,脸上满是已经风干的泪痕,眼睛空洞而无神。
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总得让我知道吧?你让我去问别人吗?
那房子已经不是五爷爷和花花叔的了。
三哥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看得出他两腮一鼓一鼓的,那是在咬牙。
为什么?
是薛同华的了,是书记的了。
为什么?
花花叔死前从他那里借了一万块钱,把房子抵给了他,花花叔死了之后,人家拿出了借条给大家伙儿看了,那上面有花花叔的指印。
借钱干什么?
你想想啊,能干什么?
我沉默了。
继续这样走了一阵,快进村的时候,我问了一句:
那借条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我这里。
是真的吗?
花花叔识不了几个字,字肯定不是他写的,就看那手印是不是真的了。
可人已经火化了。
这个你放心,我在火化前已经把花花叔十个指头的指印都按下来了。
三哥回过头,看着我。
放心吧,老弟,你三哥别的本事没有,这点心眼还有。
我不能不佩服我这个看上去憨厚其实足智多谋的三哥了。
三哥,千万要保存好了。
我知道。
我突然觉得不想跟三哥一起回村了,我得回城,我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总还混出了点人脉,公检法都还有几个认识的朋友,我得找这些朋友帮忙把我屈死的花花叔叔的事情弄个明白,我不会为难他们,我从不是难为朋友的人,但我要一个说法,一个平头百姓被人害死就没有人管了吗?即使他是死在了那样一个不雅的场所,即使他在被人害死之前确实做了不好的事情,就可以死了白死吗?
我对三哥说了我的想法。
三哥点了点头。
那就回吧。
    那好三哥,给嫂子问个好,就说老弟对不起她了。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和你嫂子都等你快点回来。
我知道三哥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家庭电话和办公室电话都留给了三哥。
知道,三哥,我一定早些回来。
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我想进城去找你,不是为我的房子,就是为了花花叔的事情。
我知道,三哥。
你多出力吧,需要家里人做什么就说。
我知道。
就指望你了,老弟。
我的泪在这一瞬间止不住地流出来。
三哥,放心。
老弟,三哥放心。你若能把花花叔这个事情弄好,三哥就给你跪下。
三哥!
我抱住三哥失声恸哭。
我走了,三哥一直送着我,送我到车站,送我进候车室,再送我上车。这一路,我和三哥再没有一句话。车开了,三哥追着开着的车,一直追着,我只是流泪,只是看着三哥追着车的身影,车越开越快越开越远了,三哥的身影却越来越明晰起来,就像天边一朵凝固了的云

[ 本帖最后由 风雨如磐 于 2012-1-1 10:54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9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早前完成的一篇小说,大概有三四年时间了。
自己觉得还有些现实意义,既然是原创区版主,那就发出来给自己壮一下胆吧。
请心情文字的各位版主读者批评。

[ 本帖最后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12-30 00: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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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9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特别请妙妙仔细地阅读,给老哥一些中肯的意见。
你是行家,高手。
因为之后我会发到纸刊上。
这里先谢谢妙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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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9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稍过几天还会发一个从没在任何地方发过的《山音》,因为里面有些敏感字眼先处理一下。
妙妙,老哥等你!
谢谢!

[ 本帖最后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12-29 23: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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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9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已如一幅陈年的写生般模糊,而我对故乡而言却如一页离岸的帆越飘越远。





诗质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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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9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12-29 19:04 发表
故乡已如一幅陈年的写生般模糊,而我对故乡而言却如一页离岸的帆越飘越远。





诗质的文字

谢谢杨版主前来赏读。
向您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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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30 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青草本该旺盛生长的季节竟然不见一棵一根,



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可算是上乘之作。但这句似乎有点不顺。最后六字可否改成“不见-根草的影子。”?亇见,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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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30 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12-30 00:29 发表
在这青草本该旺盛生长的季节竟然不见一棵一根,



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可算是上乘之作。但这句似乎有点不顺。最后六字可否改成“不见-根草的影子。”?亇见,供参考。

谢杨版主指正。
可见阅读之仔细。
完全可以的。
问候杨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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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30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风雨如磐 于 2011-12-30 00:53 发表

谢杨版主指正。
可见阅读之仔细。
完全可以的。
问候杨版主!

-时疏忽是难免的,我是错别字大王, 简繁体混杂,发上的贴第二次审阅时总有错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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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30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该文其实是一部改革进程中的悲剧,是揭露社会底层时弊的解剖刀,在反腐倡廉中有教育警示作用

[ 本帖最后由 杨望远 于 2011-12-30 19: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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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30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章结构严谨,文字叙述和对话简洁,使人想起马克,吐温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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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30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长,真的要静心才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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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31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12-30 18:54 发表

-时疏忽是难免的,我是错别字大王, 简繁体混杂,发上的贴第二次审阅时总有错字的

首先感谢杨版主高亮风雨的这篇拙文。
这是几年前的文字,不足之处在所难免,请多批评。
问候先生,新年愉快,全家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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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31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12-30 19:03 发表
该文其实是一部改革进程中的悲剧,是揭露社会底层时弊的解剖刀,在反腐倡廉中有教育警示作用

虽然是几年前完成的,但现在来读,自我感觉还有些积极的东西,有些现实意义。
农村拆迁过程中的种种丑相,可谓多矣,闻所未闻。
我的文字还很肤浅。
先生鼓励,风雨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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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31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1-12-30 19:09 发表
文章结构严谨,文字叙述和对话简洁,使人想起马克,吐温的小说

还是有片段之感,捉襟见肘。
先生的精读让风雨深为感动,谢谢先生。
马克吐温是美国现实主义大家,风雨一直的拜读偶像。
再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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