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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4 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莱瑙诗选



莱瑙(1802-1850)奥地利大诗人。1832年出版了《诗集》,获得成功。他的作品中虽流露出“人世痛苦”的情绪,被称为“德国的拜伦”,但他也是具有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的诗人。

爱的佳节  邮车马夫  给忧郁  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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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佳节

靠着它那各样的歌声,
云雀快乐地攀上高空,
歌手们的欢呼的合唱
响彻充满花香的林中。

只要是视线所及之处,
都隆重地建好了祭台,
千万颗心在高声欢唱,
庆贺爱情的良辰佳节。

教堂里绿宝石烛台上,
春天点起了蔷薇之火,
每个人全都心潮泛滥,
注入奉献牺牲的大河。
             钱春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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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车马夫

五月的夜色多么可爱,
天上的银色的云,
被壮丽的春光吸引,
怡然自得地飞行。

草地和森林进入睡乡,
道路是一片寂静,
除了月光,没有任何人
还在大街上夜行。

只有微风在轻声说话,
它显得更加温和地
吹过一切春之娇子①的
静静的香闺卧室。

①春之娇子指花。
只有小溪在暗暗流动,
因为百花的梦乡
正向沉寂的一切空间
愉快地散出幽香。

我的马夫却比较粗鲁,
劈啪地挥击马鞭,
起劲地吹响他的号角,
翻山越岭往前赶。

还有四匹迅捷的骏马,
响起得得的蹄声,
穿过繁花烂漫的地区,
洋洋得意地飞奔。

森林和原野风驰电掣,
刚见到——已经闪开,
和平村庄象梦影飞驰,
它们消逝得多快。

就在五月的幸福当中,
里面有一片墓地,
勾住旅人迅捷的眼光,
使人作严峻的深思。

靠着山脚的下边砌着
它那苍白的围墙,
在默默的哀愁之中
高耸着十字架像。

这时,驾车奔驰的马夫
显得沉默而忧伤,
他喝住他的马匹停下,
向那边十字架遥望:

“我得在这里停停车马,
请你们不要害怕:
我有个同事躺在那边
阴凉的土地之下!

“一个非常可爱的朋友!
先生,真是个损失!
他吹号角是那样嘹亮,
没有人能跟他相比!

“我总要在此停留一下,
为草地下的友人
吹起他的爱唱的歌,
致以兄弟的慰问!”

他就向墓地那边送出
快活的行旅之歌,
让它传入在坟墓之中
长眠的弟兄的耳朵。

那号角的响亮的声音
从山壁传来回响,
好象那位死去的马夫
也在应和着合唱。——

我们又驰过原野丛林,
纵马全速前进,
在我耳边还久久听到
那山壁上的回音。
             钱春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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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忧郁

专好沉思默想的忧郁啊,
你陪伴着我一生一世!
不管我的星粲然升起
或是坠落——你从不背离!

你常领我到那处悬崖,
那儿孤寂地栖息着老鹰,
枞树笔挺地耸向云天,
林中的小溪哗哗低鸣。

那时,我就想起了死者,
我的眼泪不住地涌流,
我把被黑夜包围的面庞
低下来靠紧你的胸头。
             钱春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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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怨

可爱的春天,你消逝了!
无处可永驻你的芳踪!
我见你繁花盛开之处,
尽是秋天不安的骚动。

秋风是多么悲恻地吹过
灌木林中,它象在哭泣;
大自然的垂死的叹息
在凋零的树丛中战栗。

一年又已经匆匆而去,
多么迅速!多么迅速!
林中飒飒地传来问话:
你的心可曾找到幸福?

林中的喧嚣,你奇妙地
打中我的心,使我哀伤!
每一年都忠实地带来
枯萎的叶子、枯萎的希望。
             钱春绮译
    选自《德国浪漫主义诗人抒情诗选》,
           江苏人民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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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献给我的祖国

作者:莱瑙



啊,祖国,你离我

多么遥远,多么遥远!

你可爱的容颜在我心头消失

如同我青春幸福已经消逝!

我独自站立思念你,

我向大海眺望,

我的梦境混合着

夜晚的喧闹声。

我认真细听涨潮,

欢愉几乎侵袭我的全身:

当我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我的心绪变得如此思念故土。

我听到你神圣的橡树叶子

在风中飘荡,此时思念

寂静无声地掩盖了

可爱的已经逝去的岁月。

在波涛汹涌中

我听到你山崖溪流在翻腾,

它以低沉的、责备的声音

从后面呼喊它的朋友。

你的牧群的铃声

向我这边袭来,

还轻轻伴随着已经遗忘的

你那阿尔卑斯山民歌的音响。

鸟儿在枝头歌唱,

树林发出悲哀的声音,

每一片树叶都在作响,

呼喊着:“思念我吧!”——

当我站在陌生的界河边

默默地看着你的边缘,

当我忧伤地辞别

拥抱最后一棵树的时候,

我的泪珠带着分离的羞怯

掉落在树皮上:

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向你发誓永远忠诚。

现在我想起你,是那样的思念眷恋,

我的心感到分外亲切,

我为你而流的热泪

涌进了深沉的大海!



(孙坤荣译)

莱瑙(1802-1850),奥地利诗人。一生十分坎坷,曾离开祖国住在德国施瓦本地区。1832年又去美国,在那里住了一年,失望而归。这首诗是他在美国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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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4 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杀花,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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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冯至诗30首

以下皆选自《冯至选集》(四川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


 你

一天我委委曲曲地
向着你的明眸泣告——
人间是怎样的无情,
我感受的尽是烦恼。

你殷殷勤勤地劝我,
忧思能够令人衰老;
你更问我能不能
向着你的明眸微笑!

你的话是雨后的南风,
将我的愁云尽都吹散;
但我仔细看你的眼眶里,
也是汪汪地泪珠含满。

               
  琴声

绿树外,小窗内,
是谁家肯把
这样轻惋的幽思
缕缕地写在静夜里?

夜色随着琴声颤动,
颤动得山上山下的树
都开遍了花,
微风吹着花儿细语。

最后那弹琴人
情愿把沉逸的哀音
变为响亮,
好惹得远远近近
都泪琅琅
滴满了襟裳!


  我是一条小河

我是一条小河,
我无心由你的身边绕过---
你无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儿
投入了我软软的柔波。
我流过一座森林,
柔波便荡荡地
把那些碧翠的叶影儿
裁剪成你的裙裳。
我流过一座花丛,
柔波便粼粼地
把那些凄艳的花影儿
编织成你的花冠。
无奈呀,我终于流入了,
流入那无情的大海---
海上的风又厉,浪又狂,
吹折了花冠,击碎了裙裳!
我也随了海潮漂漾, 漂漾到无边的地方---
你那彩霞般的影儿
也和幻散了的彩霞一样!


  蛇

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
冰冷地没有言语---
姑娘,你万一梦到它时,
千万啊,莫要悚惧!

它是我忠诚的侣伴,
心里害着热烈的乡思:
它在想着那茂密的草原,---
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

它月光一般轻轻地,
从你那儿潜潜走过;
为我把你的梦境衔了来,
像一只绯红的花朵。


  桥

“你同她的隔离是海一样地宽广。”
“纵使是海一样地宽广,
我也要日夜搬运着灰色的砖泥,
在海上建筑起一座桥梁。”

“百万年恐怕这座桥也不能筑起。”
“但我愿在几十年内搬运不停——
我不能空空地怅望着彼岸的奇彩,
度过这样长,这样长久的一生!”


  春的歌

丁香花,你是什么时候开放的?
莫非是我前日为了她,
为她哭泣的时候?

海棠的花蕾,你是什么时候生长的?
莫非是我为了她的憧影,
敛去了愁容的时候?

燕子,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莫非是我昨夜相思,
相思正浓的时候!

丁香,海棠,燕子,我还是想啊,
想为她唱些“春的歌”,
无奈已是暮春的时候。


  孤云

我对望亭亭的孤云         
凄惶欲泣

它来自北方的
那座灰色的城里

在那座城里
事事都成陈迹.

我怎能把它
也撕成千丝万缕?


  怀友人 Y.H

  一

当燕子归来的黄昏,
我一人静静悄悄
在你旧居的窗前,
梦游一般地走到。

寂寂静静,
我轻轻地叫着你的名儿,
窗内仿佛有人答应。

我傍着窗儿痴等,
但是窗儿呀总是不开,
一直等到了冷月凄清,
朋友啊,你那时在哪里徘徊?

  二

那夜风雨后,
正象是我们去年的一天,
满院嗅着柳芽香,
满地踏着残花瓣。

寂寂静静,
我轻轻地叫着你的名儿,
云内仿佛有人答应。

我靠着树干痴等,
但是阴云呀总不散开,
一直等到了夜阑更深,
朋友啊,你那时在哪里徘徊?

  三

我象是古代的牧童,
失掉了他的绵羊;
我象是中古的诗人,
失掉了他的幻想。

寂寂静静,
我轻轻地叫着你的名儿,
远方总仿佛有人答应。

我望着凄艳的夕阳,
我望着幽沉的星海,
望得我心滞神伤,
朋友啊,你那时在哪里徘徊?


  在郊原

续了又断的
是我的琴弦,
我放下又拾起
是你的眉盼——
爱啊,我一人游荡在郊原,
将恋情比作了夕阳淹淹!

它是那红色的夕阳,
运命啊,淡似青山;
青山被夕阳烘化了
在遑遑的暮色里边。

我愿彷徨在空虚内,
化作了风丝和雨丝——
雨丝缀在花之间,
风丝系在树之巅,
爱啊,你应该是个采撷人,
花叶都编成你的花篮。

花篮里装载着
风雨的深情——
更丝丝缕缕的
是可怜的生命!

爱啊,我一人游荡在郊原,
将运命比作了青山淡淡——
续了又断的
是我的琴弦,
我放下又拾起
是你的眉盼。


  风夜

“也是这样的风夜
也是这样的秋天
我把生命酿成美酒
频频地送到你的唇边
一盏 两盏 三盏……”

我屈指殷殷地暗算
恰恰满了一年
我沉埋在这座昏黄的城里
像海上被了难飘散的船板
一片 两片 三片……

我今宵静息在秋星下
如船板飘聚到海湾
它们再也当不起海上的汹涛
我也怕望见那风中的星焰
一闪 两闪 三闪……


  什么能够使你欢喜

你怎么总不肯给我一点笑声,
到底是什么声音能够使你欢喜?
如果是雨啊,我的泪珠儿也流了许多;
如果是风呢,我也常秋风一般地叹气。
你可真象是那古代的骄傲的美女,
专爱听裂帛的声息——
啊,我的时光本也是有用的彩绸一匹,
我为着期待你,已把它扯成了千丝万缕!

你怎么总不肯给我一点笑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使你欢喜?
如果是花啊,我的心也是花一般地开着;
如果是水呢,我的眼睛也不是一湾死水。
你可真象是那古供的骄傲的美女,
专爱看烽火的游戏——
啊,我心中的烽火早已高高地为你燃起,
燃得全身的血液奔腾,日夜都不得安息!


  南方的夜

我们静静地坐在湖滨,
听燕子给我们讲南方的静夜。
南方的静夜已经被它们带来,
夜的芦苇蒸发着浓郁的情热。——
我已经感到了南方的夜间的陶醉,
请你也嗅一嗅吧这芦苇中的浓味。

你说大熊星总象是寒带的白熊,
望去使你的全身都感到凄冷。
这时的燕子轻轻地掠过水面,
零乱了满湖的星影。——
请你看一看吧这湖中的星象,
南方的星夜便是这样的景象。

你说,你疑心那边的白果松,
总仿佛树上的积雪还没有消融。
这时燕子飞上了一棵棕榈,
唱出来一种热烈的歌声。——
请你听一听吧燕子的歌唱,
南方的林中便是这样的景象。

总觉得我们不象是热带的人,
我们的胸中总是秋冬般的平寂。
燕子说,南方有一种珍奇的花朵,
经过二十年的寂寞才开一次。——
这时我胸中觉得有一朵花儿隐藏,
它要在这静夜里火一样地开放!
               

  无花果

看这阴暗的、棕绿的果实,
它从不曾开过绯红的花朵,
正如我思念你,写出许多诗句,
我们却不曾花一般地爱过。

若想尝,就请尝一尝吧!
比不起你喜爱的桃梨苹果;
我的诗也没有悦耳的声音,
读起来,舌根都会感到生涩。
                 

  暮春的花园

  一

你愿意吗,我们一道
走进那座花园?
在那儿只剩下了
黄色的蘼芜没有凋残。

从杏花开到了芍药,
从桃花落到了牡丹:
它们享着阳光的照耀,
受着风雨的摧残。

那时我却悄悄地在房里
望着窗外的天气,
暗自为它们担尽了悲欢:

如今它们的繁荣都已消逝,
我们可能攀着残了的花枝
谈一谈我那寂寞的春天?

  二

你愿意吗,我们一道
走进那座花园?
在那儿有曲径一条,
石子铺得是那样平坦。

我愿拾些彩色的石子
在你轻倩的身边;
我曾做过这样的游戏,
当我伴着母亲走到田间。

那时我的天空是那样晴朗,
白云流水都引起我的奇想;
从她死后,却只有黯淡的云烟。

如今的云烟又仿佛消散,
但童年的一切都已不见;
广大的宇宙中,你在我的面前。

  三

你愿意吗,我们一道
走进那座花园?
我也不必穿着外套,
你也不必带着花环。

让春风吹进我们的胸脯,
荡荡地拂着我们的心田,
在心田上我们静静地等候
Amor跑到这里来游玩。

我想,在你温暖的怀里
比一切的花园都要美丽;
我的,却是沙漠一样地枯干。

我愿多多地落些泪珠,
来浸润我的心田,象是雨露
准备着一条彩虹显在天边。
                
               
  湖滨

眼前闪烁着天国的晴朗,
心里蕴积着地狱的阴森;
是怎样一种哀凉的情绪,
把我引到了这夜半的湖滨!
凝聚着这样深沉的哀曲,
是这样一片宁静的湖心。

世界早已不是乐园,
人生是一座广大的牢狱;
我日日夜夜高筑我的狱墙,
我日日夜夜不能停息,
我却又日日夜夜地思量,
怎样才能从这狱中逃去?

心里的火熊熊地燃起,
眼前的光又点点地逼近,
它们也不肯随着落月销沉,
纵使我把满湖的湖水吸尽。
“朋友,你不要焦闷,
来日啊,还有更强烈的烧焚。”


  芦苇歌

       译莱瑙(N.Lenan)诗 (1802-1850 奥地利诗人)

落日向那边辞去,
疲倦的白昼已经入寝,
这里的弱柳垂入平池,
这样地寂静,这样幽深。

我却须离开了我的爱人;
流吧,泪珠儿,如雨涟涟!
这里哀惋地柳叶轻盈,
风中震荡着,震荡着芦管。

你天涯的人儿!明亮而轻柔地
闪照我寂静的,深沉的苦恼,
仿佛长庚的星象闪铄着
透过了苇丛,穿过了树梢。


  迟迟

落日再也没有片刻的淹留,
夜已经赶到了,在我们身后。
万事匆匆地,你能不能答我一句?
我问你——
你却总是迟迟地,不肯开口。

泪从我的眼内苦苦地流;
夜已经赶过了,赶过我的眉头。
它把我面前的一切都淹没了;
我问你——
你却总是迟迟地,不肯开口。

现在无论怎样快快地走,
也追不上了,方才的黄昏时候。
歧路上是分开呢,还是一同走去?
我问你——
你却总是迟迟地,不肯开口。


  我只能……

我只能歌唱,
歌唱这音乐的黄昏——
它是空际的游丝,
它是水上的浮萍,
它是风中的黄叶,
它是残絮的飘零:
轻飘飘,没有爱情,
轻飘飘,没有生命!

我也能演奏,
演奏这夜半的音乐——
拉琴的是窗外的寒风,
独唱的是心头的微跳。
没有一个听众,
除了我自己的魂灵:
死沉沉,没有爱情,
死沉沉,没有生命!

我怎样才能谱出
正午的一套大曲——
有红花,有绿叶,有太阳,
有希望,有失望,有幻想,
有坟墓,有婚筵,
有生产,有死亡:
欢腾腾,都是爱情,
欢腾腾,都是生命!


  希望

在山丘上松柏的荫中,
轻睡着一个旧的希望。
正如松柏是四季长青,
希望也不曾有过一次梦醒。
它虽是受伤的野兽一般
无力驰驱于四野的空旷,
我却愿长久地缓步山丘,
抚摸着这轻睡的旧的希望。


  思量

我要静静地静静地思量,
象那深潭里的冷水一样。
既不是源泉滚滚的江河,
不要妄想啊去灌溉田野的花朵;
又没有大海的浩波,
也不必埋怨这里没有海鸥飞没。

我要静静地静静地思量,
象那深潭里的冷水一样。
如果天气转变得十分阴凉,
自然会有些雨点儿滴在水上;
如果天上现出来一轮太阳,
水面也不难沾惹上一点阳光。

我要静静地静静地思量,
象那深潭里的冷水一样。
尤其是当那人寂夜阑,
只有三星两星的微芒落入深潭;
我知道我的一切是这样地有限,
不要去渴望吧那些豪华的盛筵!

我要静静地静静地思量,
象那深潭里的冷水一样。


  等待

在我们未生之前,
天上的星,海里的水,
都抱着千年万里的心,
在那儿等待你。

如今一个丰饶的世界
在我的面前。
天上的星,海里的水,
把它们等待你的心
整整地给了我。


  如果你

三春将尽,K.从海滨寄我樱花残瓣,作此答之。

如果你在黄昏的深巷,
看见了一个人儿如影,
当他走入暮色时,
请你多多地把些花儿
向他抛去!
“他”是我旧日的梦痕,
又是我灯下的深愁浅闷;
当你把花儿向他抛散时,
便代替了我日夜乞求的
泪落如雨──


   雪中

感谢上帝呀,画出来这样的图画,
在这寂寞的路旁,画上了我们两个;
雪花儿是梦一样地缤纷,
中间更添上一道僵冻的小河。
我怀里是灰色的、岁暮的感伤,
你面上却浮荡着绯色的春光——
我暗自思量啊,如果画图中也有声音
我心里一定要迸出来:“亲爱的姑娘!”
你是深深地懂得我的深意,
你却淡淡地没有一言半语;
一任远远近近的有情无情,
都无主地飘蓬的风里雪里。
最后我再也忍不住这样的静默,
用我心里惟一的声音把画图撕破。
雪花儿还是梦一样的迷朦,
在迷朦中再也分不清楚你我。


  给亡友梁遇春二首

  一

我如今感到,死和老年人
好象没有密切的关联;
在冬天我们不必区分
昼夜,昼夜都是一样疏淡。
反而是那些乌发朱唇
常常潜伏着死的预感;
你象是一个灿烂的春
沉在夜里,宁静而黑暗。

  二

我曾意外地认识过许多人,
我时常想把他们寻找。
有的是在阴凉的树林
同走过一段僻静的小道;
有的同车谈过一次心,
有的同席间问过名号……
你可是也参入了他们
生疏的队伍,让我寻找?


  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

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
我们都让它化作尘埃:
我们安排我们在这时代
象秋日的树木,一棵棵

把树叶和些过迟的花朵
都交给秋风,好舒开树身
伸入严冬;我们安排我们
在自然里,象蜕化的蝉蛾

把残壳都丢在泥里土里;
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
未来的死亡,象一段歌曲,

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
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
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


  鼠曲草

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
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祷。
你一丛白茸茸的小草
不曾辜负了一个名称

但你躲避着一切名称,
过一个渺小的生活,
不辜负高贵和洁白,
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

一切的形容、一切喧嚣
到你身边,有的就凋落,
有的化成了你的静默:

这是你伟大的骄傲
却在你的否定里完成。
我向你祈祷,为了人生。


  原野的哭声

我时常看见在原野里
一个村童,或一个农妇
向着无语的晴空啼哭,
是为了一个惩罚,可是

为了一个玩具的毁弃?
是为了丈夫的死亡,
可是为了儿子的病创?
啼哭的那样没有停息,

象整个的生命都嵌在
一个框子里,在框子外
没有人生,也没有世界。

我觉得他们好象从古来
就一任眼泪不住地流
为了一个绝望的宇宙。


  给一个战士

你长年在生死的边缘生长,
一旦你回到这堕落的城中,
听着这市上的愚蠢的歌唱,
你会象是一个古代的英雄

在千百年后他忽然回来,
从些变质的堕落的子孙
寻不出一些盛年的姿态,
他会出乎意料,感到眩昏。

你在战场上,象不朽的英雄
在另一个世界永向苍穹,
归终成为一只断线的纸鸢:

但是这个命运你不要埋怨,
你超越了他们,他们已不能
维系住你的向上,你的旷远。


  鲁迅

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黄昏
你为几个青年感到一觉;
你不知经验过多少幻灭,
但是那一觉却永不消沉。

我永远怀着感谢的深情
望着你,为了我们的时代:
它被些愚蠢的人们毁坏,
可是它的维护人却一生

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以外——
你有几回望出一线光明,
转过头来又有乌云遮盖。

你走完了你艰苦的行程,
艰苦中只有路旁的小草
曾经引出你希望的微笑。


  杜甫

你在荒村里忍受饥肠,
你常常想到死填沟壑,
你却不断地唱着哀歌
为了人间壮美的沦亡:

战场上健儿的死伤,
天边有明星的陨落,
万匹马随着浮云消没…
你一生是他们的祭享。

你的贫穷在闪铄发光
象一件圣者的烂衣裳,
就是一丝一缕在人间

也有无穷的神的力量。
一切冠盖在它的光前
只照出来可怜的形象。


  歌德

你生长在平凡的市民的家庭,
你为过许多平凡的事物感叹,
你却写出许多不平凡的诗篇;
你八十年的岁月是那样平静,

好象宇宙在那儿寂寞地运行,
但是不曾有一分一秒的停息,
随时随处都演化出新的生机,
不管风风雨雨或是日朗天晴。

从沉重的病中换来新的健康,
从绝望的爱里换来新的营养,
你知到飞蛾为什么投向火焰,

蛇为什么脱去旧皮才能生长;
万物都在享用你的那句名言,
它道破一切生的意义:“死和变。”


  画家梵诃

你的热情到处燃起火,
你燃着了向日的黄花,
燃着了浓郁的扁柏,
燃着了行人在烈日下——

他们都是那样热烘烘
向着高处呼吁的火焰;
但是背阴处几点花红,
监狱里的一个小院,

几个贫穷的人低着头
在贫穷的房里剥土豆,
却象是永不消溶的冰块。

这中间你画了吊桥,
画了轻盈的船:你可要
把那些不幸者迎接过来?


看这一队队的驮马

看这一队队的驮马
驮来了远方的货物,
水也会冲来一些泥沙
从些不知名的远处,

风从千万里外也会
掠来些他乡的叹息:
我们走过无数的山水,
随时占有,随时又放弃,

仿佛鸟飞翔在空中,
它随时都管领太空,
随时都感到一无所有。

什么是我们的实在?
我们从远方把什么带来?
从面前又把什么带走?


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
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联,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
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原野的小路

你说,你最爱看这原野里
一条条充满生命的小路,
是多少无名行人的步履
踏出来这些活泼的道路。

在我们心灵的原野里
也有几条宛转的小路,
但曾经在路上走过的
行人多半已不知去处:

寂寞的儿童、白发的夫妇,
还有些年纪青青的男女,
还有死去的朋友,他们都

给我们踏出来这些道路;
我们纪念着他们的步履
不要荒芜了这几条小路。


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

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
在一间生疏的房里,它白昼时
是什么模样,我们都无从认识,
更不必说它的过去未来。原野——

一望无边地在我们窗外展开,
我们只依稀地记得在黄昏时
来的道路,便算是对它的认识,
明天走后,我们也不再回来。

闭上眼吧!让那些亲密的夜
和生疏的地方织在我们心里:
我们的生命象那窗外的原野,

我们在朦胧的原野上认出来
一棵树、一闪湖光,它一望无际
藏着忘却的过去、隐约的将来。


  别离

我们招一招手,随着别离
我们的世界便分成两个,
身边感到冷,眼前忽然辽阔,
象刚刚降生的两个婴儿。

啊,一次别离,一次降生,
我们担负着工作的辛苦,
把冷的变成暖,生的变成熟,
各自把个人的世界耕耘,

为了再见,好象初次相逢,
怀着感谢的情怀想过去,
象初晤面时忽然感到前生。

一生里有几回春几回冬,
我们只感受时序的轮替,
感受不到人间规定的年龄。


有多少面容,有多少语声

有多少面容,有多少语声
在我们梦里是这般真切,
不管是亲密的还是陌生:
是我自己的生命的分裂,

可是融合了许多的生命,
在融合后开了花,结了果?
谁能把自己的生命把定
对着这茫茫如水的夜色,

谁能让他的语声和面容
只在些亲密的梦里萦回?
我们不知已经有多少回

被映在一个辽远的天空,
给船夫或沙漠里的行人
添了些新鲜的梦的养分。


  歧路

它们一条条地在面前
伸出去,同时在准备着
承受我们的脚步;
但我们不是流水,
只能先是犹疑着,
随后又是勇敢地
走上了一条,把些
其余的都丢在身后——
看那高高的树木,
曾经有多少嫩绿的
枝条,被风雨,被斤斧
折断了,如今都早已
不知去处。
朋友们,
我们越是向前走,
我们便有更多的
不得不割舍的道路。
当我们感到不可能,
把那些折断的枝条
聚起来,堆集成一座
望得见的坟墓,
我们
全生命无处不感到
永久的割裂的痛苦。
               

  我们的时代

将来许多城都变了形体,
许多河流也改了河道,
人人为了自己的事物匆忙,
早已忘记了我们:万一
想到我们,便异口同音地
说一声:“那个艰苦的时代。”
这无异遮盖起我们种种的
愁苦和忧患,只给我们
披上一件圣洁的衣裳。
我们从将来的人们的口里
领来了这件衣裳,也正如
古人从我们口里领去了——
我们现在不是还常常
提起吗,从前有过一个
洪水的时代。

一个海边的
热闹的市镇,在前几天还挤满了人,
市集散后,满街上还撒遍了鱼鳞。
但现在忽然这样寂静了,
街上遇不见一个行人,
家家的房屋都空空锁起,
好象是刚刚发掘出来的
一座古城。“是一个结束,
是一个开始,”正这样想时,
对面出现了一队兵士,
他们把这个市镇接过来,
象一个盛得满满的水盆,
象一块散开便收不起来的
水银,他们无时不在准备
抵御敌人的最初的来袭。
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姿态,
化成一个身体。如今六年了,
那市镇化成无数的市镇,
无论我想到地球上哪一块
地方,便感到那市镇的寂静,
同时在我面前也走来了
那一队兵士。

一座偏僻的
小城,承受了从未有过的
繁荣,从大都市里来的
人们给它带来了鼓舞,
也带来了惊慌和恐怖。
在一个熙熙攘攘的清晨,
欢欣正浮在人人的面上,
忽然在天空响起沉重的
机声,等到人们感到时,
四五个死者已经横卧
在街心,他们一样的面容,
一样的姿态,化成一个身体。
惊慌和恐怖从一切隐秘的
角落里涌出,立即湮没了
这座城市,繁荣也随着
商店里陈列的物品收敛。
六年了,这小城化成无数的
小城,只要我想到地球上
任何一个城市,我就仿佛
看见在它的街头横卧着
那几个死者。

如今六年了,
我们经验了重重的忧患,
无限的愁苦,还有一些人
表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
丑恶的面目,让我们的心
这样狭窄;但我们一想到
那一队兵士,那几个死者,
他们便圣水似地冲洗着
我们的心,让我们感到
无边的旷远。

在这一次的
洪水里我们宁愿沉沦,
却不愿意羡慕有些个
坐在方舟里的人,我们
不愿让什么阻住了我们的
视线,不要让什么营养着
我们的抱怨。有多少生命,
多少前代的遗产,它们都
象树叶一般,秋风来了
便凋落,并没有一声叹息。
我们珍惜这圣洁的衣裳,
将来有一天,把它脱下来
折好,象一个兵士那样,
正直地经过许多战阵,
最后把他的军衣脱下,
这时内心里感到了饥饿——
向着眼前的休息,向着
过去的艰苦,向着远远的
崇高的山峰。

我们到那时
将要拥抱着我们的朋友说:
“我们曾经共同分担了
一个共同的人类的命运。”
我们也将要共同欢迎着
千百万战士健壮的归来,
共同埋葬几千万死者,
我们却不愿意听见几个
坐在方舟里的人们在说:
“我们延续了人类的文明。”
               

  那时……
  ——一个中年人述说五四以后的那几年

那时觉得既然醒了,
就不该
关着阴暗的门窗;
那时觉得既然醒了,
就应该
放进窗外的光明。

处处看见新绿。
处处看见阳光。

那时象离开马棚的
小马,
第一次望见平原;
那时象离开鸟巢的
小鸟,
第一次望见天空。

前面是旷远。
前面是清明。

那时我们抛下许多的
事物,
不管是好还是坏;
那时要去追求许多的
事物,
不管是远还是近。

有的在眼前。
有的在明天。

那时我们用简单的
文字
写出简单的诗文;
那时我们用幼稚的
文字
写出幼稚的思想。

写的很幼稚。
想的也单纯。

那时父母看见了
我们,
常暗地为我们担心;
那时邻人看见了
我们,
常在我们背后冷笑。

我们却不管。
我们却不顾。

那时无论如何,
要跳出
窒闷的家庭;
那时无论如何,
要舍弃
狭窄的家乡。

外面在招手。
外面在呼唤。

那时我们爱谈论
历史上
新发现的诗人;
那时我们相信
一个
俄国的革命者。

一切为了真理。
一切为了正义。

那时谁也不会想,
在前途
有无限的艰难;
那时谁也不会想,
艰难时
便会彼此分手。

如今走了二十多年,
却经过
无数的歧途与分手;
如今走了二十多年,
看见了
无数的死亡与杀戮。

那时追求的
在什么地方?

如今的平原和天空,
依然
照映着五月的阳光;
如今的平原和天空,
依然
等待着新的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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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唉,他的资料好可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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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马拉美(Stephane Mallarme)诗选


太空 夏愁 天鹅 叹息 回春 撞钟人 牧神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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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

永恒的太空那晴朗的嘲讽
慵美如花,压得无力的诗人
难以忍受,他透过悲痛
贫瘠的荒漠,咒自己的才能。

逃跑,闭上眼睛,我感到太空
带着震惊的内疚在把我注视,
我心空空。往哪逃?什么惊恐之夜
能把碎片,甩向这令人伤心的轻蔑?

雾啊,升起来吧!把你们单调的灰烬
和褴褛的长雾全都倾倒在
被秋季灰白的沼泽淹没的天庭
筑起一个巨大宁静的华盖!

你,来自忘河的亲爱的烦恼
沿途找了些淤泥和苍白的芦竹,
以便用从不疲倦的手,把小鸟
恶意穿出的蓝色大洞一个个堵住。

还有!愿悲秋的烟囱不停地
冒烟,炭黑如飘浮的牢房
拖着可怕的黑色雾气
遮住天际垂死的昏黄太阳!

——苍天已死。——朝着你,我奔跑。
哦,物质,
让他把罪孽和残酷的非分之想忘掉,
在殉难者来这里分享
幸福的牲口般的人卧躺的垫草。

既然我空空的大脑最终象
扔在墙角的化妆品盒子,
不能再打扮我哭泣的思想,
我愿在草上悲伤地打着哈欠,面对黑暗的死……

有何用!太空胜了,我听见它
在钟里歌唱。啊,我的灵魂,
也出了声,那可恶的胜利更使我害怕,
它来自或活泼的金属,披着蓝色的钟声!

它穿过雾气,仍象从前那样
如一把利剑,刺穿你本能的苦痛;
在这无用的罪恶的反抗中逃往何方?
我被纷缠。太空!太空!太空!太空! 

飞白 小跃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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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愁


太阳,在沙滩上,哦,睡着的女斗士,
烧热了疲倦的浴水,你的金发
晒去了你敌意的脸上的香气,
还把爱泉和眼泪互相混杂。

这白色的光芒又暂为减弱
使你忧伤地说,哦,我胆怯的吻,
“我们决不会只是古老的沙漠
和幸福的棕榈下躺着的死人!”

可你的头发是条温暖的小河,在那里
缠得我们不宁的灵魂漠然消逝
你不熟悉的死也浮在水上!

你泪水冲涮的脂粉我将品尝,
看它是不是能够让你的心
变得象蓝天和石头一样无情。


飞白 小跃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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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


纯洁、活泼、美丽,它今天
是否将扑动狂醉的翅膀,撕破
这被遗忘的坚湖,百霜下面
未曾飞翔透明的冰川,在那踯躇!

旧日的一只天鹅想起自己
曾那样英姿勃勃,可如今无望逃走
因为当不育的冬天带来烦恼的时候
它还没有歌唱一心向往的天地。

这白色的飞鸟痛苦不堪
它否定太空而成囚犯,
它抖动全身,却不能腾空飞起。

它纯净的光辉指定它在这里,
这幽灵一动不动,陷入轻蔑的寒梦,
无用的流放中天鹅拥有的轻蔑。


飞白 小跃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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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


我的灵魂,安静的妹妹呀,飞向你的额头,
铺满雀斑的秋天在那梦思悠悠,
飞向你天使般的眼睛,飘动的云天,
就象忧郁的花园里白色的喷泉
忠诚地,向着太空叹息!
——向着苍白纯洁的十月恻隐的天空,
太空无边的委靡映照在巨大的水塘,
它让昏黄的太阳在死寂的水上
拖着长长的光芒,枯叶在那儿
随风而漂,划出一道冰凉的梨沟。


飞白 小跃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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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


病怏怏的早春忧伤地把冬天
驱走,明净的冬天,明朗艺术的时季,
在我被忧郁的血管主宰的身体里
无力伸着懒腰,打着长长的呵欠。

苍白的黄昏在我面前温凉
铁圈如古老的坟墓禁锢着我的头
悲哀地,我在朦胧的美梦后漫游,
踏着田野,一片生机在那荡漾

然后,我无力地跌入树香,厌倦地,
用脸挖一个洞穴,去装我的梦,
我咬着长出丁香的温暖的大地,

我茫然地,等待着烦恼升起……
——而太空在篱笆上笑着,还有
许多醒来的鸟儿,正对着太阳啁啾。


飞白 小跃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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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钟人



在早晨纯净,清澄而深厚的大气里,
当晨钟苏醒过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飘过孩子的头上,孩子欢欢喜喜地
在熏衣草和百里香中念起三钟经,

撞钟人头上掠过映着朝阳的小鸟,
它骑在系着古老的钟绳的石头上,
忧心忡忡地哼著古拉丁文的祈祷,
听到的只有那遥远的丁当的声响.

我就是这种人.唉!在希望的黑夜中,
我徒然拉那敲响理想之钟的绳子,
忠实的羽翼在冷酷的罪孽中嬉戏,

传来的声音只是断续而空空洞洞!
可是,有一天,等我白白地拉得倦了,
哦,撒旦,我将搬开这块石头而上吊.

钱春绮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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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



牧神:
林泽的仙女们,我愿她们永生。
多么清楚

她们轻而谈的肉色在空气中飞舞,
空气却睡意丛生。

莫非我爱的是个梦?
我的疑问有如一堆古夜的黑影
终结于无数细枝,而仍是真的树林,
证明孤独的我献给了我自身——
唉!一束祝捷玫瑰的理想的假象。
让咱们想想……

也许你品评的女性形象
只不过活生生画出了你虚妄的心愿!
牧神哪,幻象从最纯净的一位水仙
又蓝又冷的眼中象泪泉般涌流,
与她对照的另一位却叹息不休,
你觉得宛如夏日拂过你羊毛上的和风?
不,没有这事!在寂静而困倦的昏晕中,
凉爽的清晨如欲抗拒,即被暑气窒息,
哪有什么潺潺水声?唯有我的芦笛
把和弦洒向树丛;那仅有的风
迅疾地从双管芦笛往外吹送,
在它化作一场旱雨洒遍笛音之前,
沿着连皱纹也不动弹的地平线,
这股看得见的、人工的灵感之气,
这仅有的风,静静地重回天庭而去。
啊,西西里之岸,幽静的泽国,
被我的虚荣和骄阳之火争先掠夺,
你在盛开的火花下默认了,请你作证:
“正当我在此地割取空心的芦梗
“并用天才把它驯化,远方的青翠
‘闪耀着金碧光辉,把葡萄藤献给泉水,
“那儿波动着一片动物的白色,准备休息,
一听到芦笛诞生的前奏曲悠然响起,
惊飞了一群天鹅——不!是仙女们仓皇
逃奔
“或潜入水中……”

一切都烧烤得昏昏沉沉,
看不清追求者一心渴望了那么多姻缘
凭什么本领,竟能全部逃散不见
于是我只有品味初次的热情,挺身站直,
在古老的光流照耀下形单影只,
百合花呀!你们当中有最纯真的一朵。

除此甜味,她们的唇什么也没有传播,
除了那柔声低语保证着背信的吻。
我的胸口(作证的处女)可以证明:
那儿有尊严的牙留下的神秘的伤处,
可是,罢了!这样的奥秘向谁倾诉?
只有吐露给向天吹奏的双管芦笛,
它把脸上的惶惑之情转向它自己,
在久久的独奏中入梦,梦见咱俩一同
假装害羞来把周围的美色逗弄,
让美和我们轻信的歌互相躲闪;
让曲调悠扬如同歌唱爱情一般,
从惯常的梦中,那纯洁的腰和背——
我闭着双眼,眼神却把它紧紧追随——
让那条响亮、虚幻、单调的线就此消逝。

阿,狡诈的芦笛,逃遁的乐器,试试!
你快重新扬花,在你等待我的湖上!
我以嘈杂而自豪,要把女神久久宣扬;
还要用偶像崇拜的画笔和色彩
再次从她们的影子上除去裙带。
于是,当我把葡萄里的光明吸干,
为了把我假装排除的遗憾驱散,
我嘲笑这夏日炎灸的天,向它举起
一串空葡萄,往发亮的葡萄皮里吹气,
一心贪醉,我透视它们直到傍晚。

哦,林泽的仙女、让我们把变幻的回亿
吹圆:
“我的眼穿透苇丛,射向仙女的颈项,
“当她们把自己的灼热浸入波浪,
“把一声怒叫向森林的上空掷去,
“于是她们秀发如波的辉煌之浴
“隐人了碧玉的颤栗和宝石的闪光!
“我赶来了;啊,我看见在我脚旁
“两位仙女(因分身为二的忧戚而憔悴))
“在冒险的手臂互相交织间熟睡;
“我没解开她们的拥抱,一把攫取了她们,
“奔进这被轻薄之影憎恨的灌木休,
“这儿,玫瑰在太阳里汲干全部芳香,
“这儿,我们的嬉戏能与燃烧的白昼相
象。”
我崇拜你,处女们的怒火,啊,欢乐——
羞怯的坎乐来自神圣而赤裸的重荷,
她们滑脱,把我着火的嘴唇逃避,
嘴唇如颤抖的闪电!痛饮肉体秘密的战栗:
从无情的她的脚,到羞怯的她的心,
沾湿了的纯洁同时抛弃了她们,——
不知那是狂热的泪,还是无动于衷的露?
“当我快活地征服了背叛的恐怖,
“我的罪孽是解开了两位女神
。纠缠得难分难解的丛丛的吻;
“当我刚想要把一朵欢笑之火
“藏进一位女神幸福的起伏之波,
(同时用一个手指照看着另一位——
“那个没泛起红晕的天真的妹妹,
“想让姐组的激情也染红她的白羽,)
“谁料到,我的双臂因昏晕之死而发虚,
“我的猎获物竟突然挣脱,不告而别,
“薄情的,毫不怜悯我因之而醉的呜咽。”

随她去吧!别人还会把我引向福气,
把她们的辫子和我头上的羊角系在一起。
你知道,我的激情已熟透而绛红,
每个石榴都会爆裂并作蜜蜂之嗡嗡,
我们的血钟情于那把它俘虏的人,
为愿望的永恒之蜂群而奔流滚滚。
当这片森林染成了金色和灰色,
枯叶之间升起一片节日的狂热:
埃特纳火山!维纳斯恰恰是来把你寻访,
她真诚的脚跟踏上你的火热的岩浆,
伤心的梦雷鸣不止,而其火焰渐渐消失。
我捉住了仙后!

逃不掉的惩罚……
不,只是,
沉重的躯体和空无一语的心灵
慢慢地屈服于中午高傲的寂静。
无能为力,咱该在焦渴的沙滩上躺下.
赶快睡去,而忘却亵渎神明的蠢话,
我还爱张着嘴,朝向葡萄酒的万应之星!

别了,仙女们;我还会看见你们化成的影。

(飞白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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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


肉体真可悲,唉!万卷书也读累。
逃!只有逃!我懂得海鸟的陶醉:
没入不相识的烟波又飞上天!
不行,什么都唤不回,任凭古园
映在眼中也休想唤回这颗心,
叫它莫下海去沉湎,任凭孤灯,
夜啊!映照着清白色掩护的空纸,
任凭年轻的女人抚抱着孩子。
我要去!轮船啊,调整好你的杭植桅樯,
拉起锚来,开去找异国风光。
一个厌倦,经希望多少次打击,
还依恋几方手绢最后的告别!
可也说不定,招引暴风的桅杆,
哪一天同样会倒向不测的狂澜,
不见帆篷,也不见葱芜的小岛……
可是心,听吧,水手们唱得多好!

卞之琳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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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扬·聂鲁达诗选



扬·聂鲁达(1834-1891)捷克十九世纪现实主义诗人和小说家。主要作品有诗集《墓地之花》、《宇宙之歌》、《歌谣集》.《平凡的歌》、《星期五之歌》,小说《流浪汉》,《小城故事》等。聂鲁达的诗歌题材广泛,既继承了民间诗歌的优秀传统,又具有深刻的社会内容和时代特征。

命运,你如果还想要  一八四八年春天的故事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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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你如果还想要

为了我国人民的自由,
命运,你如果还想要
苍白,枯萎的牺牲晶,
好吧,你就把我丢进监牢。

执掌权力的命运啊,
如果你还想要生命,
好吧,就在我的心里,
把你血淋淋的手洗净。

我情愿亲爱的母亲饿死,
坟墓中的父亲受人嘲笑,
只要自由,唉,自由,
快快地属于我的同胞,

你可以从我生活的神话中
夺去爱情一它的王后,
只要自由,唉,自由,
能让我的同胞享有!
      杨乐云,孔 柔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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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八年春天的故事

时间把帷幕扯去——世界改变了!
老朽的人们呀,你们沉落到
  什么地方?
啊,探询的目光无论飞向哪儿,
一切都是新的,这样年轻,漂亮!
空气中轻轻地讲着奇妙的神话,
花园和茂密的树林向我们歌唱,
他们也歌唱了,山谷和山峰,
整个辽阔的大地也歌声高响,
“自由——自由!”
  我们自己也在唱。
前额如今那么亮堂,嘴唇那么灵活,
眸子那么晶凝,眼角笑起了绉摺,
一个个变得多么美丽,多么高尚,
年轻的血象红宝石,肌肤好似花朵!
  黑夜和白天对我们没有差别,
  白昼尽是理想,梦里充满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尽在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欢畅,——
  唉,这一切都是初恋时的征象!

好象去参加婚礼,人群闹闹嚷嚷,
同伴们彼此手携着手,
先锋的队伍在前进,欢唱,
谁管命运在大炮的响声里怒吼。
  军帽上插着羽毛,腰上挂着短刀,
  准是暴君就逃吧,小心啊,小心,
  谁嘲笑勇敢的人,谁就要遭殃,
  高呼着“为了民族,
  为了全人类!”
人人都会一百次地把生命献上。

大自然也到处辉煌照耀,
蓝天象个宠儿一样,
披着浅蓝色的外衣,
处处闪灼着金光。
  灿烂的景色仿佛是个舞厅,
  地下也有个地方乐声悠扬,
  谁走过那儿谁就想跳舞,
  上帝频频点着头,
    呼唤着我们舞蹈,
  并且高兴地俯视着,向我们微笑.
  “啊,我们到底是人了!”
        杨乐云,孔 柔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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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颗心啊——唉,上帝,
  我的上帝——
你可以抑制愤怒,要爱却由不得你!

人们说,你,我的民族,
  在这个世界里,
犹如荆棘在大道上蔓衍,
犹如婴儿诞生在穷苦人家,
在艰难不幸的时期。
困苦是他的摇篮,
人人都远远地回避,
谁走近他,就觉得羞耻,
“你还是死了的好,
可恶的小吉卜赛!”

嗨,这些话管什么用!算什么呢
  这一切的咒诅!
我飞跑着来迎接你,亲爱的民族,
就象那小鸟儿似的姑娘,
唱着火热的歌迎接她的情人:
“我寻求你的眼光,即使它高傲地
  望着世界。
我抚摸你的双手,即使有蛇
  躲在你的手中。
我的嘴唇饥渴地紧贴着你的嘴唇,
即使你的唇上有着毒涎。
我的双臂狂热地搂着你的脖子,
即使你的脖子上生着恶疮。”

而你并不,并不象人们所诽谤的。
你的手和颈都雪一样洁白,
你并非,象人家说的,穷得憔悴。
我在母亲的怀抱里就常常听到你,
妈妈的心轻轻地颤动,
恰似小鸟儿复盖在绒毛里。
你并不象人家说的堕落了,
  因为受着奴役。
我在母亲的眼里常常读到你:
关于亲爱的人的动人故事,
愿上帝保佑他,世世代代!

在这茫茫的世界上我爱谁呢?!
心呀,唉,你永远都象在
  儿童时期——
直到老年,直到临终,
  都呼唤着母亲。
我的母亲去世了,只留下记忆,
我的爱情过去了,是那么短暂——
为了这一切我都曾痛哭流涕,
  但又归于平静——
可是你,我的民族,我不能失去你!
           杨乐云,孔 柔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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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塞弗尔特诗选


塞弗尔特(1901-1986),主要诗集有《信鸽》(1929)、《维纳斯之手》(1936)、《妈妈》(1954)、《铸钟》(1967)、《身为诗人》(1983)等。198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每当我们的桑树……” “那些轻轻的亲吻之前……” 天上的纽带 故乡之歌 你,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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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为了做你的百合花,玛丽
它们比小羊的脚爪更害羞
并惧怕每一次风暴

当我想睡去的时候
青草可以闭上我的眼睛
并对着那上面的你
再见,再见

柔软而安慰的雨洗去你脸上的光辉
明天的醒来会很美
在棺材那么黑的天空下
躺着。

(贾佩琳 欧阳江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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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们的桑树……”


每当我们的桑树开花
它们的气味总是飘飞起来
飘进我的窗口……
尤其在夜晚和雨后。

那些树就在拐弯的街角
离这儿只有几分钟的路。
夏天当我跑到
它们悬起的树梢下
吵闹的黑鸟已经摘去了
幽暗的果实。

当我站在那些树下并吮吸
它们丰富的气味
四周的生命仿佛突然塌下
一种奇异而奢侈的感觉
如同被女人的手所触摸

(贾佩琳 欧阳江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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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轻轻的亲吻之前……”


当那些轻轻的吻
在你额头干涸之前
你弯着腰去喝
水晶清明的水
从来没人怀疑
你是否将接触那些嘴唇

某些时刻
不耐烦的血
从内部模铸你的躯体
比雕塑家的塑泥上
跑动着的手指更迅速

也许你会将她
年轻的头发放在手掌里
让它们掠过双肩
就像打开的鸟翅
你将沉重地追逐它们
那儿,
在你眼前
并且在空气之下的深处
是那倾斜的,恐怖的
和甜蜜的空虚
渗透着点点滴滴的光。

(贾佩琳 欧阳江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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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纽带


在临终前的最后几秒
母亲的脸转向我们
哽咽而沙哑地说
“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的嘴唇默默地永恒地闭上。

她那被亲吻过一百次的玫瑰花圈
落到怎样的深渊?
她所有的祈祷
和年轻时唱过的悄悄的歌
飘到哪儿去了呢?
那些小小的事情引起的恐惧和忧郁
又到哪儿去了呢?
一切罪孽都有清晰的定义
对的或错的
并且那些对的和别的一样好!

在短短的一刹那
当我们蹦跳着离开土地的脚
又掉落下来
她经历了怎样的黑暗?

我静静地来到阳台
并从母亲的破损的椅子
往上看
向那高处的某种阴郁。
在我们漫长的一生中
它们一直从窗口瞪视我们
不提任何要求,
也不向我们索取任何东西。
随你怎么想
它们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那么我们尝试着泯灭它们
用常青藤的种子,
玫瑰花的种子,
词和眼泪!

并且最后我们想要撕开
它们的发光的锁
用我们最后一次呼吸
那是,(甚至在我们强有力的喉咙里)
最弱的。

(贾佩琳 欧阳江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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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之歌


她像细瓷花瓶中的鲜花一样美丽,
我的祖国、我的故乡;
她像细瓷花瓶中的鲜花一样美丽,
又像你刚刚切开的、
香甜可口的面包瓤。

尽管你一百次地感到失望和沮丧,
你还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尽管你一百次地感到失望和沮丧,
你还是回到了富饶、美丽的故乡,
回到像采石场上的春天一样贫穷的故乡。

她像细瓷花瓶中的鲜花一样美丽,
她也像自身的过失那么深沉,
她便是我们无法忘记的祖国!
当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
我们将长眠在她那苦涩的泥土之中。

(何雷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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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战争!


宁静的流水
仍然在秋日的小河中歌唱,
歌声仍然像古里斯琴一样清越。
可是这歌声能否久长?

战争呀,我们仍然在追求爱情和春光,
仍然漫步在洁净的田野上,
把你破碎了的可怖的战袍踩在脚下。
可是我们的追求能否久长?

路边,一辆辆坦克仍然在用它们
没有了脑髓的钢铁的颅骨吓唬着行人,
它,比黑夜还要黑的战争,
仍然在用它的发源地威胁着世人。

母亲喜悦地铺开襁褓,
坚信必有光明的来朝。
去吻她的手吧,但首先
吻哪一只手,哪一只?

先吻那只轻轻地挤着乳头的手,
还是那只抱着婴儿的手?
爱情和忠贞不是在这里
又能到哪里去寻求?

嗬,这可真是催人泪下——
母亲的需求是那样的少,
只要在荆棘丛中种上少许庄稼,
她们就心满意足!

她们只求有一点儿宁静、温暖和五月的春光,
要知道摇篮的吱嘎声和朴素的催眠曲,
还有那蜜蜂和蜂房
远远胜过刺刀和枪弹。

不管你怎样威吓我们,
妻子、小鸟和儿童决不会任你蹂躏!
啊,战争,但愿你华美的盔甲,
永远布满铁锈的斑痕!

(叶尔湉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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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在这个世界上我留着
为了做你的百合花,玛丽
它们比小羊的脚爪更害羞
并惧怕每一次风暴

当我想睡去的时候
青草可以闭上我的眼睛
并对着那上面的你
再见,再见

柔软而安慰的雨洗去你脸上的光辉
明天的醒来会很美
在棺材那么黑的天空下
躺着。

(贾佩琳 欧阳江河译)


这首我喜欢:),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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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塞弗尔特诗选
[2006-10-10]

作者:塞弗尔特
来源:转载
点击数:1552


作者简介:
  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1901- ) 当代捷克著名诗人。著有诗集《信鸽》、《裙兜里的苹果》、《妈妈》等。198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作品目录:
  一支歌
  水井·小鹅
  柳条哨歌
  牵牛花
  窗 旁
  关于女人的歌
  爱情之歌
  哲 理
  大 海


               一 支 歌

有谁在挥动白色的头巾,
依依惜别他的亲人。
每天都有事物在终结,
极其美好的事物在终结。

信鸽在高空拍打双翼,
飞呀飞呀重返故里。
我们带着希望也带着绝望,
从此永远回到家乡。

请你擦干湿润的眼睛,
朗朗一笑别再伤心。
每天都有事物在开始,
极其美好的事物在开始。
       《信鸽》
       星 灿、劳 白译


               水井·小鹅

不论严冬,还是盛夏,
水井总在甜美地歌唱。
水井啊,请把这支歌儿教给我!
叮——咚!听见吗,我这歌儿?

一群小鹅踉踉跄跄
迅跑在春天的草地上,
你若从高处俯视它们,
仿佛一片盛开的蒲公英。
        《少年与星星》
       星 灿、劳 白译


              柳 条 哨 歌①


茅荑花四处飞飘,
春天匆匆来到灌木丛梢,
老母鸡翼下扑出一群雏鸡,
饿得唧唧唧唧直叫。

上帝啊,但愿它们中最小的一只
也能在你光照韵大地上觅到谷粒。
只有人才能在艰难岁月中
靠梦想与希望充饥。

 ①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农村,每到春天.孩子们爱砍下一
节柳树枝,抽掉中间的硬干,留下树皮做成哨子吹着玩。
            《裙兜里的苹果》
        星 灿、劳 白译


                牵 牛 花

路边壕沟旁,
爬满了长长的青藤,
小花杯里盛着一滴甘露,
献给你润润嘴唇。

路人的脚步顿时变得轻快,
仿佛尝到一杯名贵的美酒琼液,
过路的孩子说什么?他感到了:
是妈妈在呼吸,散发出沁人的香气。
          《妈妈》
       星 灿、劳 白译


                 窗  旁

春来了,路边的树儿
迎着春光开了花。
妈妈静默无声,
脸朝窗外,泪珠儿滚滚淌下。
“你为何哭泣,为何悲伤?
告诉我,你这般难过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会告诉你。
等到有一天,树儿不再开花。”

雪纷飞,冰霜冻在
玻璃窗上。
窗外一片阴沉,
妈妈无声地编织着什么,
两眼噙着泪花。
“你为何哭泣,为何悲伤?”
“我会告诉你的,会告诉你,
等到有一天,不再大雪茫茫。”
         《妈妈》
       星 灿、劳 白译


               关于女人的歌

有人对我说.
你好好记住:
人世间有比爱情
更大的乐趣。

也许——是。

杀戮也是一种乐趣。
肯定有人
并非不感到惬意地
从被杀害者的身上迈过去。

也许——是。

战争结束,
谁还愿意在这个时刻
去思考
那些悲伤的事情?!

也许——我愿意:

若是让女人来
操作大炮,
落到人世间的
只能是玫瑰.

也许——是,
也许一—不是。
      《岛上音乐会》
       星 灿、劳 白译


                爱情歌

我听见了他人听不到的:
光着脚走在天鹅绒上的声音。

邮戳下的叹息声,
琴弦终止时的颤音。

有时我有意避开人们,
我看见了他人看不到的:

那充满在微笑中的
隐藏在睫毛下的爱情。

她的头发上已卷起了雪花
我看到了灌木丛中盛开的玫瑰。

当我俩的嘴唇第一次碰到一起时
我听到了爱情悄然离去的声音。

即或有谁要阻止我的愿望,
那我也毫不畏惧任何失望的袭击,

别让我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狂热的爱情才是最美最美的爱情。
           蒋承俊译


                哲  理

天下的明哲都这么说:
生命如此短暂。
而只有当我们等待自己的情人时,
那才是永恒?
           蒋承俊译


                大  海

当我们思念起远方,
我们就默诵着:
海波,海波,
在玫瑰色的信封里我们把自己的
  爱恋来表达,
随后亲吻一下那少女的柔发,
我们就默诵着;
发波,发波。

一个节日的上午姑娘们在大海里
  游荡。
大海和她们的长发汇成了一个波浪,
坐在飞船吊笼里巡视的水兵,
开始了另一种心思。

海波和发波掀起浪花,层层浪花
都消失在那海滩上。
            蒋承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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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祖国之歌》是一篇优秀爱国主义诗歌,作者塞弗尔特,作者以生动而形象的比喻,表达了自己与祖国之间那种母子之情,体现了作者对祖国和民族的爱。

作品名称: 《祖国之歌》
创作年代: 1901-1986
作品出处: 捷克
文学体裁: 诗歌
作者: 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


目录

作品信息
作品译文
作品赏析
作者简介
祖国之歌长诗内容
作品信息
作品译文
作品赏析
作者简介
祖国之歌 长诗内容
展开编辑本段作品信息
  【名称】《祖国之歌》   【年代】1901-1986   【地区】捷克   【作者】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JaroslavSeifert,1901—1986)   【体裁】诗歌
编辑本段作品译文
  美得像莫德拉瓦罐上的花朵   我的祖国,这片土地;   美得像莫德拉瓦罐上的花朵   香甜得就像你刚刚切开的   夹心面包上的瓤儿。   尽管多少次感到失意彷徨,   但你总还是踏归途,重返家园,   尽管多少次感到失意彷徨,   但你总还是踏归途,重返美丽、富饶   像采石场上的春天一样贫穷的祖国。   美得像莫德拉瓦罐上的花朵   深沉得像自身的过失,   她便是我们难以忘怀的祖国!   当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   她苦涩的泥土   猛扑下,在你太阳穴的周围。[1]
编辑本段作品赏析
  捷克诗人塞弗尔特的诗歌大多取材于平凡的日常生活,质朴而深沉,且有浓郁的抒情色彩。像这首《祖国之歌》,就以“莫德拉瓦罐上的花朵”“夹心面包上的瓤”等常见的事物形容自己的祖国,即使它穷得像“采石场上的春天”,她的游子们也绝不会把她忘记,最终都要在她的怀抱里安息,表达了自己与祖国母亲之间的深厚感情。全诗质朴的形式与浓厚的感情结合在一起,自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1]   《祖国之歌》这首诗,被认为是塞弗尔特爱国主义诗歌中最优秀的诗篇之一。在那里,诗人以生动而形象的比喻,表达了自己与祖国之间那种母子之情。人民像爱在捷克国内外驰名的民间手工艺品——莫德拉瓦罐上的花朵似的母亲——那样热爱祖国;即使她穷得像采石场上的春天,而她所有的游子也不会将她忘却,最终都愿在她的怀抱里安息。塞弗尔特一向认为,对祖国和民族、故乡布拉格的爱是自己生活的唯一意义。他歌颂、赞美布拉格的诗不胜枚举。每当他的祖国、诗人自己处于重大时刻,塞弗尔特总要向他的母亲城——布拉格倾诉衷肠。
编辑本段作者简介
  塞弗尔特
  塞弗尔特(1901-1986),主要诗集有《信鸽》(1929)、《维纳斯之手》(1936)、《妈妈》(1954)、《铸钟》(1967)、《身为诗人》(1983)等。198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2]
编辑本段祖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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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塞弗尔特

姓名:塞弗尔特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01~1986
国籍:捷克斯洛伐克
所获奖项:1984年诺贝尔文学奖
    雅罗斯拉夫· 塞弗尔特( Jaroslav Seifert, 1901~1986)捷克诗人。生于布拉格郊区一个工人家庭。少年时期经历了奥匈帝国的统一、第一次世界大战、民族独立和俄国十月革命。中学没毕业就投身新闻工作和文学事业。19岁发表处女诗集《泪城》(1921),这部反映城市人民痛苦生活的诗集,使他成为捷克诗坛上年轻的无产阶级诗人。1922年,任捷共党报《红色权利报》编辑,并不断发表诗作。诗集《只有爱》(1923)和《无线电波》(1925),代表早期创作风格,即热情洋溢的汇歌生活、春天和爱情。
    3O年代,诗人进入创作的成熟期,发表了《裙兜里的苹果》(1933)、《维纳斯的手臂》等大量的爱情诗。1936年以后纳粹德国的威胁和慕尼黑协定的签订,激发了诗人的爱国主义热情,他创作了《别了,春天》(1937)、《灭掉灯光》(1938)、《披着光明》(1940)、《石桥》(1944)、《陶土的头盔》(1945)等富有革命性、战斗性的诗集。
    战后至50年代,他发表了许多优美的抒情诗集,其中最著名并代表诗人一生创作最高成就的是《妈妈》,曾获哥特瓦尔德国家奖金,在捷克斯洛伐克人民中广为传诵。6O年代中期,诗人又以高昂的热情和旺盛的精力进入晚期创作。诗人仿佛回到了青春时代,再次从心底唤起了对爱情、春天和美丽的布拉格的赞叹。《岛上音乐会》(1965)、《哈雷慧星》(1967)、《铸钟》(1967)、《皮卡迪利的伞》(1979)、《避瘟柱》(1981)等是晚期优秀诗集。其中前三部获得哥特瓦尔德国家奖金。他一生出版诗集达3O多部。1982年,又出版了洋洋数十万言的回忆录《世界美如斯》。1966年,诗人获得捷克斯洛伐克人民艺术家的称号。1984年,“由于他的诗充满了新鲜感、敏锐的感觉和丰富的创作力,为人类不屈的意志与无尽的智慧描绘了一幅自由奔放的图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主要小说诗歌文学作品有:《只有爱》、《无线电波》、《裙兜里的苹果》、《维纳斯的手臂》、《别了,春天》、《灭掉灯光》、《披着光明》、《石桥》、《陶土的头盔》、《岛上音乐会》、《哈雷慧星》、《铸钟》、《皮卡迪利的伞》、《避瘟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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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18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罗兰之蕊——塞弗尔特的心脏

作者:塞弗尔特


   

诗歌万岁!

诗是穿上了词句的美和穿上了美的词句。

世间的一切并非都那么美好,然而诗人所挑选的那些却能长久地存在,至少直到他所写的诗歌还活着的时候为止。

诗歌万岁!

我相信,可是更直率地说,更确切地说,我只是认为:一般所说的诗是一个伟大的秘密。每个诗人一一虽然各不相同,都从中或多或少揭示出点什么,然后搁下笔来,或砰的一声合上打字机,沉思着,到晚上死去。

诗人必须试着使读者无法摆脱你的诗句,使他忘不掉它们, 至少伴随它们走过一小段人生的路程。

脸上一丝淡淡的忧愁, 心底装着微笑与欢乐。

在战争后期,我出版了一本小诗集,我给它取名《石桥》。

哈拉斯读完这本集子之后,皱着眉头对我说:"它倒是挺美的,我喜欢它。可是我想,在今天,诗歌似乎不该唱得甜美醉人, 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诗歌应该像秋天的狂风一样哀号,像挣脱锁链的狗一样狂吠,像猛禽一样吼叫。"他可能说得对。

然而,我却不会。

《无线电波》作为我早期创作的一本诗集明显地倾向新的艺术流派。不仅它的作者,而且负责它的印刷装帧的泰格,都竭尽全力让诗歌主义在它的每一页上大喊大叫,并带有煽动性。从诗歌的角度来看,它不仅是对严肃诗歌的一个小小的叛逆,而且还有一些面目全非的马哈式的诗句:

脸上一丝淡淡的忧愁,
心底装着微笑与欢乐。

大约在二十年前我出版了一本诗集。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为它寻找书名。拉吉斯拉夫·费卡尔读过我的手稿之后,在封面上写了一个极普通的词儿:妈妈。于是这本书便用《妈妈》这个书名出版了。我深信,与其说是文学价值,不如说是这个书名使它获得了成功。人们都这么猜测:我在诗中写了一个同我的母亲相似的形象。是这样,的确是这样。


有一位评论家在写到《披着光明》这本书时,责备我在诗歌中只描写了布拉格的历史美,而对曾经住着布拉格贫民、工厂林立的无产阶级城郊区却不予顾盼。这种责备无论在过去和现在都不符合事实,我必须为自己辩护。我出生在日什科夫,这个美丽如画的城郊区过去和现在都带着它的全部欢乐和忧愁活在我的心中。即使有人将我的眼睛蒙住,领着我从卡拉洛夫·维诺堡走到日什科夫,我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它们的地界,我对它的街道的气氛非常熟悉,我的脚能探出它的人行道以及没有修建房屋的空地上与公园里的每一条路。当然,我并不想作一番自我鉴定和评价,但是无产阶级世界一如往昔地存在于我的诗歌之中, 同时,我也可以描绘加冕大典上的珠光宝气。

前些日子,有位评论家指责我说,在我的诗歌里常常翻来覆去地描写扇子。可他忘了提紫罗兰。紫罗兰在我的诗中也曾无数次地出现。请原谅我,扇子与紫罗兰从我孩提时代起就有着决定命运的意义,我喜欢它们。


离开音乐,我无法想象
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对,我们现在在谈论音乐。也许我只是跟自已说说,在心里说说,不让任何人听见,这样可能更好些。我简直像个蓬头垢面的野人来到音乐世界。我看起贝多芬的交响乐总谱来就像一个文盲读普鲁斯特的小说。

但我不是个伪君子,所以在音乐会上,我并不闭上眼睛来装着倾耳聆听的样子,也不用手支撑着脑袋。在演奏音乐时,我喜欢观察包厢和座位上那些美丽而有趣的女性。但我也在全神贯注、入迷地听着。离开音乐我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什么音乐修养,但我离开音乐可能会生活得很贫乏。我必须有它,我必须每天都听到它,我对它几乎不知饱腻。

卡雷尔·恰佩克曾经有一次对我说过,我记得他还在什么地方写到过:他常常边听着唱片轻声放出的音乐边写作。我也试过,可是音乐常把我吸引过去,钢笔水也干掉了。

我终于看到了《被出卖的新嫁娘》。我长久地、深深地汲饮着这口十分清甜的捷克水井里的水,我从这个歌剧中学习了热爱这片土地、这里的人民和它的艺术。

我欢喜苏克和马尔丁努。巴维尔·博什科维茨有点倾向于我们这一代人,尽管他年龄比我们大些,奥内盖内使我震惊,巴尔多克使我激动,辛德米什使我感到刺激,然而我却爱着,深深地爱着莫扎特。



我对鸟儿的歌声
要远比对军歌喜爱

我不曾入过伍。我对鸟儿的歌声远比对军歌要喜爱。

在那些年月里一一我指的是战争时期,这个国家的日子很不好过。仿佛泉水变苦了,井水失去了清甜味儿,连鸟儿的叫声也变得惶惑不安,也许我们根本就听不到鸟叫。生活蜷缩在昏暗的窗后,恋人们接吻也感到羞怯,仿佛嘴贴近嘴这一两情相依的温柔象征也已不属于生活和爱情,有时只意味着永别。生活变得令人沮丧、苦涩,越来越沉重。

我从来没有渴望过武器。当兵的行当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不曾在军队里呆过,没有学过杀人,我也不属于那些只把这当作英雄行为的人。然而,我却经历过这样的片刻:我真心羡慕那些及时避开了灾难的、手里握着武器的人们。当他们能够紧握手中枪时,这对他们是多么伟大的瞬间啊!这就是希望和保障,就是在这没有武器就会产生绝望感的艰难岁月里的自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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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1984年获奖作家——塞弗尔特(2)
作者:宋兆霖 主编  出版社:北京燕山出版社  和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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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期生病之后,他又继续勤奋地工作。他已经说过的,他在自己的祖国为人们深深热爱和尊敬,而且开始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尽管他用一种在别国鲜为人知的语言写作是不利的。他的作品被翻译了,虽然他年事已高,但他仍被认为是当代一位重要的诗人。
    今天,许多人认为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就是捷克斯洛伐克诗人的化身。他代表着自由、热情和创造性,并被视为这个国家丰富的文化和传统在这一代人的旗手。他歌颂鲜花盛开的布拉格和春天。他歌颂爱情,而且确实是我们时代中一位真正伟大的爱情诗人。温柔、忧愁、快感、幽默、欲望以及所有那些人们之间的爱产生的和含有的感情,都是那些诗的主题。他歌颂妇女们——年轻的姑娘,学生,无名氏,老年人,他的母亲,他最爱的人。对他来说,女人是实际上的神话人物,是一个女神,她代表着所有那些反对男人们骄横与渴望权力的人。尽管如此,她从来没变成一种抽象的象征,而是活生生地出现在诗人那生机勃勃而且非同寻常的语言艺术之中。

    瑞典学院深感遗憾的是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先生今天不能到场。我们同意让他的女儿杨·热娜·塞弗尔特女士作为他的代表。现在,我请您,塞弗尔特女士向塞弗尔特先生转达我们最热烈的祝贺,并请您从国王陛下手中接过授予您父亲的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

    瑞典学院常务秘书拉尔斯·吉伦斯坦

    任吉生译

    作品1最恭顺的诗从高山俯向城市

    站着,

    双臂伸开。

    我是指路的先知,

    为受难者预言光辉的明天,

    我是劝慰绝望者的圣贤,

    手里拿着永不凋谢的花朵。

    我是革命中的头一名射手,

    也是第一个牺牲者;

    我首先跪下,为受伤者包扎,

    像上帝般的神奇,

    像上帝样的全能,

    我比他还伟大,

    而且要伟大得多,

    然而我又什么也不是,

    只是一位恭顺地听从千百万群众宽恕的

    诗人——

    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

    蒋承俊译

    慰藉

    小姐,小姐,您何以皱眉,

    莫非您整日遇到下雨不停?

    可那边的小蜉蝣该怎么说呢,

    它毕生遇到的就是阴雨不停!

    蒋承俊译

    灯泡

    灯泡周围的冷光中,

    有多少只振动的翅膀在不倦地翻腾。

    而爱迪生先生,

    从书页上抬起了自己的双眼,

    微笑,

    不知拯救了多少只扑灯蛾的生命!

    大海

    当我们思念起远方,

    我们就默诵着:

    海波,海波,

    在玫瑰色的信封里我们把自己的

    爱恋来表达,

    随后亲吻一下那少女的柔发,

    我们就默诵着:

    发波,发波。

    一个节日的上午姑娘们在大海里

    游荡。

    大海和她们的长发汇成了一个波浪,

    坐在飞船吊笼里巡视的水兵,

    开始了另一种心思。

    海波和发波掀起浪花,层层浪花

    都消失在那海滩上。

    蒋承俊译

    歌儿

    说一声:别了,

    挥动一条白手绢,

    每天都有事物在终结,

    美丽的事物在终了。

    信鸽张开双翼,迎击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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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塞弗尔特的“夜莺之歌”
2009-11-27 12:00:53 来自: 叶美
张曙光

1977年,捷克诗人塞弗尔特在长期沉寂之后推出了诗集《避瘟柱》。此时诗人已届老年,但创作力依然旺盛,诗中的情感更为深挚,技艺也更加精湛了。除了保持早年诗中的对布拉格、女人和爱情的抒写外,他的诗中增添了一个新的内容:寂静。在一首诗中,他这样说:


直到晚年我才学到
喜爱上寂静。
有时它比音乐更令人激动


这种寂静并不代表声音的消失,恰恰相反,它源自某些声音,或者毋宁说,它是通过某些声音体现出来的:

夜幕降临时在树丛中我甚至
经常能够听到鸟儿的心跳。
有一次在教堂的墓地
在一座墓穴深处,我听见了
棺材裂开的声音

鸟儿的心跳和棺木开裂的声音,是平时我们几乎难以觉察的,但借助于寂静,被诗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而反过来,寂静也正通过这些极为细微的声音得以显现。这些近乎超验的声音不光要用耳朵,更重要的是要用心灵去感知,并借助寂静,最终“会听到那些/时间设法抹去的名字” (Seifert,1998:88),和记忆一道,会与时间和遗忘抗争,并且使一些美好的事物保存下来。

声音和寂静在这里构成了一组对立项,并被赋予了某种象征意味。诗人巧妙地用声音衬托出寂静,并将其转化为形象,引发出记忆。而记忆在这里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并形成对立。在集子里一首题为《夜莺的歌》的诗中,这一特点被发挥到了极致。诗中写到了一只夜莺,确切说是用磁带录下的一只夜莺的歌声。我们知道,玫瑰和夜莺是浪漫派诗歌中最为常见的形象,济慈就写过著名的《夜莺颂》。但由于后来用得太滥,以致被二十世纪的诗人们所诟病。塞弗尔特的独特性在于,他一方面参与了先锋派运动,从中吸取了现代的创作手法,但却不曾从根本上与传统决绝,而是审慎地继承浪漫派诗了歌的抒情性,摒弃其中浮华和矫饰,并掺杂以现代的技艺。他也不像波德莱尔以降的现代诗人们那样热衷于发现生活中的丑陋和恶,而是一如既往地讴歌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和浪漫派诗人不同,这只夜莺不是那种泛泛的近乎抽象的代表的美的符号,而是一只具体、真实的鸟儿,或者说一只具体、真实的鸟儿发出的声音。而在塞弗尔特看来,真正有价值的还不是歌声本身,而是他所崇敬的作家扬·聂鲁达亲耳听到过的一只夜莺的歌唱。这使我们想到了另一位二十世纪作家茨威格,他同样有着收藏癖,收集了大量珍贵的名人的手稿和物品。他没有能够来得及见到歌德,但认识了一位童年时见过歌德的的老太太,她是歌德保健医生的女儿,并曾当着歌德的面受洗。茨威格不由得发出惊叹,“到了1910年,世间还有一位受到歌德神圣目光注视过的人”(茨威格《昨日的世界》)。现在这只录下的聂鲁达听过的夜莺的声音在塞弗尔特看来弥足珍贵,夜莺所代表的自然和聂鲁达所代表的文化和历史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同样珍贵的还有录下的他的诗人朋友约瑟夫·霍拉(1891-1935)葬礼上的号角,以及他母亲下葬时泥土在棺材上发出的声音。接下来诗人又提到了一些歌手的磁带,他们代表了那个时代不同时期的文化,而这些,又在最大限度上与时代和生活相关联,也会唤起人们的某些记忆。在这首诗中,词语召唤来声音,而声音又唤起了场景。而在诗的结尾,诗人写道:

是的,你也许是对的:
性爱之后的寂静
就像是死亡

死亡和性爱本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性爱是生命的狂欢,但在这种狂欢之后,同样具有和死亡一样的寂静。生命和死亡在这里找到了共同的特质。

诗歌的美与谎言与矫饰无关。塞弗尔特十分清楚这一点。他执着地在生活中发掘美,却并不拔高这些美,而是用朴素的语言来加以表现。吉比亚认为塞弗尔特具有阳光般的诗歌品质,就像莫扎特一样。但他只说对了一半。的确,塞弗尔特的调子在整体上是抒情的,也确在一定程度上显得轻松明快,但他的诗中,尤其是晚年的诗中,并不缺少阴郁和悲哀,更不缺少对罪恶的谴责和对历史的思考,只是如前面所说,这些并没有构成他诗歌的主调。但是无论如何把他说成是阳光的诗人并免有些以偏概全。塞弗尔特十分清楚,生活远非那么美好,有丑恶和罪行存在,但他试图发现并向读者提供那些美好的事物,以此来对抗罪恶和暴行。他在回忆录中这样说过,“我对鸟儿的歌声远比军歌要更加喜爱。” (《紫罗兰》)也许还要加上一句,在他看来,至少在他看来,鸟儿的歌声的作用并不比军歌逊色。歌颂美和谴责恶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都很必要,而且在塞弗尔特诗中都有体现,只是可能他更加侧重前者。事实上,塞弗尔特并不缺少面对现实的勇气,这从他的生平和创作中都可以看出。而他能坚持自己的创作主张也同样说明了这一点。他歌唱生活和美,但也从来不曾回避和掩饰时代所面临的问题。米沃什在谈到美国诗人弗罗斯特指出,“他不曾弱化人类生活残酷的真相”(《米沃什词典》),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塞弗尔特的身上。他写战争的残酷,写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这些在他的诗中并不是偶尔发生的孤立的事件,而这使得他的诗歌具有了一种沉郁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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