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字存档 4』

苏紫烟

《我只想安静地说句话》


-1-
我越走越宽，小巷越来越窄，我越走越低，
低成你脚下的泥土，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洞穿你的苦，
你的背上长满牵牛花，羁绊是灵动的，但谁看到了枯萎。
加班的夜晚，我突然满心忧郁。
在前方，猛虎嗅着苏打水，戴眼镜的护士无声穿梭
滴答滴答。（你得等着我赶来，）
然后才准你绽放。

-2-
再没什么可放弃的了，我们已经放弃了剩下的白子，
一些碎玻璃，巴赫的安眠曲和仲夏夜之梦，
影碟机里传来旧声音，穿红裙子的女人在雨中痛哭，
我们抚慰不了她耸动的肩膀，也无法唤回失去的儿子
他们都长大了吗，散开的童年，隔着微热的屏幕
滚珠般流落人间。

-3-
不知多久才能度过漫长的叛逆期
我们体内除了内脏、淋巴、硬梆梆的骨头
还有黑夜和多余的石子。
趁着白天，我要多采些光芒，像蜜蜂一样传播花粉
我们的小花园需要蓬勃，羽翅还必须拍打出
像样的节奏。你有八面玲珑的心，它们面面相觑。

-4-
走着走着，你矮了下去，变成十二三岁的模样
如果有一个空洞可以任我穿梭，我会不顾一切地
伸出手去。但我握住的孩童的手
是柔软的，没有伤痕和细纹，也没有涂闪亮的指甲油
它明明白白地被我握着，仿佛从来不曾松开。

苏紫烟

《节制的八月六日》

这是阴历年中，离七夕尚有十日
一群人在清晨勃起，把器物塞进彩陶
拒绝谈时光、流水、孔雀令。
我于午后前来观战，但只凭栏摆酷，
用长针绣锦，不发半句牢骚
街前有壮士揭下镖局榜单，他需挟白马
扬长鞭，使暗器，保护妇女和儿童，
但不在今天。

苏紫烟

《勃起的时光》

他坐拥八块腹肌，刻有争吵尺度，
价值取向，只容许窃笑和偷窥。
脂肪酸过多但可掩饰，只需醒来时删除麻子、
秃头及与暧昧无关的一切定语，穿紧身裤
克制更年期，保持令人钟爱的虚伪。

他认识的姑娘都长一个模样，但有不一样的销魂
所以总是激突，总是梨花压海棠
他用幻术使腰肢细腻，肌肤洁白，
手指干净细长，春宵苦短但可不上早朝。
如今他已练到不用伟哥也能从善如流，
吞颗葡萄即令夜晚欢愉，即便如此
他不忘备注：何时可抒情，何时不可

苏紫烟

《心痛》

尘世好苍茫。
山峦竖起绵密的针脚
在心里插一面投降的旗

死亡之花节节绽放，
云层背后的星星远如忏悔
城市雕塑正在坍塌。

大风吹走每个人的脸，剩下什么
可供安抚？我想在窗前种一片月光，
白得令人窒息，白得无法触及。

我不想每天纺织脆弱，在蔚蓝的天空中飘浮
也够不到温柔的云朵。

苏紫烟

《怨念》

你要我适时而居，嗅一朵青梅
品一壶老酒，但不要没完没了地抽烟。
你要我柔软，把身体打开，磨平棱角，
躺在府河深处安静。你要我不哭泣，
不在黑甜之乡唤你姓名，不牵你衣角，
也不要隔着千山万水朦胧。

你就是不肯给我一张清晰的脸，不让
我体会你的轮廓，不坐在繁花堆里
任由迷香摧毁我。“我是空洞的”
我夜以继日承认犯下的错。
小枝条还在轻摇呢，这场旷日持久的
热烈，没有带给它任何损失。

苏紫烟

《等待》

夏天裹着石榴花在枝头绽放
火红的光泽是丰满的暖流
于我却像衰败的序曲。
你让我懂事些，要悄悄看月亮
没事儿跟知更鸟说说话。得空和姐妹
学女红，贪玩就藏进草丛变成小蚂蚱。
可我怀念与你并肩打马，我们不思量，
只笑见牛羊。
湖水都升起来了，你路过的
每株小草都散发出浓烈的绿色，我写不出
一封妖娆的信，挂到流星上。

苏紫烟

《彷徨》

护城河围住夏天，却围不住
小鸟啼啾，我在松软的河滩
一直向下陷。殷勤的枝柳是无助的，
类似于此刻踱步。
针芒从刻盘上掉落
这是几月初几？蝉仍聒噪
城外波光粼粼，唯不见你。

苏紫烟

《如梦》

怒放的昙花若隐若现，
看烟火燃尽烛台，
呼吸香亦香了，却短了又短。
你端坐中央，面若冠玉
捧了玻璃心，磨了三更墨
云中大鸟寄锦书，写尽两世缘，血如樱花烙，
不轻不浅，恰好沦陷。
我愿掷一把骰，赌娇容，赌千金，
赌你今夜停留，不话离分。
我要拓下你的剪影，
从此夜夜寒蝉，对镜妆花，
扮你命中的女子。

苏紫烟

《独特性》

我是天子的小女儿，体内住着
三山五岳和许多王维。
每晚我都会打马一场，巡视疆土，
安抚每一个哭泣的孩子。
我有七段经书可兹朗诵，可筑堤，
可造城，可大兴土木建百所粮仓。
我养殖鱼群和硕大的都市，
点亮每一盏柿子树做成的竹笼。

我是天朝的小女儿，以和谐至上，宣扬
独特进化论，亭台楼阁是手心的小痣，
河流草场是光洁的肌肤，每个臣民都拥有
一百万种爱的可能。我的经络
记载着猫与犬的神经质，可剔除
中年疲软、举案齐眉。我是时代的非主流，
手持唐诘柯德的大剑，还有丰衣足食的
爱情。如今只差一个梦中的英雄，
陪我打落满天撒娇的星星。

苏紫烟

《穿越》

时光搭起休憩之所，我穿水晶鞋，
驾南瓜车，在街道旁撑起彩色的屋顶
我不戴假发，也不要青蛙王子，
我会在路上邂逅朱罗叶，
她送我一颗平静的心。
所以听懂小夜曲，看穿并蒂莲，
给莎士比亚安上玻璃的眼睛。
我教他写中国字，背诵整段关关雎鸠。

苏紫烟

涉水
      
你没有蓬勃的江山，也没有盖世华彩
你随纤云流转，带些小忧伤。
吉它或者琵琶，瘦得只剩琴弦，
曲不成调，偏哀怨。
归路有七颗飞星，三颗向北，两颗朝南
一颗对着佳期开花朵，一颗流落尘世
风卷云残。秋虫尚未旌醒，潮湿的窗台
是无声的歌颂，她散下长发，
就是朝朝暮暮，从此争执和委屈顺水东流，
恰似金风玉露。

苏紫烟

佳期

我爱这夜象四合，飞星铸就的樊笼。
我爱这夜象里独亮的银白，似一场命运的反转。
我爱凤归故里，磨纤云，沾月光，啼不尽家乡山水。
我爱穿越朝代的悲伤之声，如梦如幻。
如梦如幻的，还有雾里的鹊桥，尚点缀遗忘的泪水。
都只记得朝朝暮暮，谁又懂得佳期之苦。
你采过芙蓉，看过白鹭，如今却再不弹凤求凰。
那么，我们沉默。只需带我去看府河里纤云暗渡，
让我们数归路上用过的尘土。

苏紫烟

荷包

荷包不是荷花，没有狭长的根茎，也没有绿色蒲团
不能七月流火，八月盛开，九月枯萎，十月怀胎。
只有绵密的针脚，象姑娘的小心眼，记你犯下的错，
惹过的花火，和你雨天前疼痛的膝关节。
有一些日子，荷包旧了，不能花枝招展，
它成为一枚脆弱的暗器，只会背对着你掉眼泪。
给你的荷包生了锈，瑕疵蔓延开，象街边的黄脸婆。
争吵已经不是争吵，慰问不是慰问，牵挂不是我的牵挂，
情诗不是我的情诗。当初被扎过的手指渐冷，
冷到可以数池中的荷花，一朵、两朵，活着，死了。

苏紫烟

舍不得

司于事，浮于世，并没有太多眷恋可割舍。我有茁壮的
马匹，驮着早熟的粮食和关山，不断向你行进。
相似于傍晚降生的苹果，甜隐半分，苦也隐了半分。
如果不是岁月横亘，断壁残垣可以用更美的姿态碎去，
一夜哀伤可以用以揭示更多不能言说的爱。
切肤记忆或许还是难忘吧，诸如年轻时踏过的山河，跌倒时
安全抵达未来的悬崖，却不必苦苦思索你的遥远与善变。
好想终止这场无端的嬉戏，若你不在，若你就此离开。

莫O0o

对于以前的你，我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