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物语（外二篇）

龙的妹妹

　　　　　　　　　　　　　　　　小壁虎

　　书房窗子的周围，老有一、两只小壁虎活动，我早已习惯了。不经意间从书桌上抬头，看见一只小壁虎趴
在窗子的哪个角落，悄悄地狩猎。它不动时，显得很静，不过如果蚊子飞过，它的长舌射出一卷蚊子就不见了，它狩猎的动作快极了。它趴着时，在它面前晃一下手指，他逃走得非常快，很敏捷。

　　一次发现，一只小壁虎，在书房的窗台上被夹死了。开关窗子，无意间夹死了它。那是 2005年6月7日，我用FinePix S7000相机拍下了它的手。微距下，小壁虎手上的鳞片变得清晰，我第一次看清了小壁虎的皮肤。

　　很近地观察它，是2006年11月17日。早晨我拍虫回来，发现一只小壁虎掉在白瓷盆里。白瓷盆的内壁滑，它不慎掉进去爬不出去了。有这么好的事啊，“得来全不费工夫”，抓住机会立即开始拍摄。起初，它很惊慌，在盆底跑，并试图爬上盆沿逃生，几次都失败了。它可能是累了吧？后来，它在我的膝头，爬过来爬过去；甚至抱住我的手指，我感觉它不再怕我了。在手掌上，它并不是蔫着脑袋的样子。它的眼睛闪闪发亮！它在我手掌上时，窗外是中午明亮的阳光，第一次发现，它的脖子上——头部以下约一厘米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小孔，可以从这边看到那边。不知道这小孔是不是小壁虎的耳朵？光，可以从小孔中透过来，那小孔像一扇小窗子。

　　远看，小壁虎褐色，没什么特别引人注意之处。近近地看，小壁虎很漂亮的。

　　见它静下来时，好多次伸出舌头舔眼睛，舌头很快在眼球上滑过，一次二次三次，左眼右眼轮流着。舌头伸缩很快，我抓拍不下来。壁虎的眼睛圆圆的，眼珠突出，它没有褶皱的眼睑无法闭眼吧？眼球底有些斑纹，不过不影响什么，眼球玻璃质感，很亮。

　　那个中午，小壁虎在我的膝上、掌上游动，很好看，很可爱。我看不出它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拍好照片，我把它放在书房的窗台上。

　　几天后，一个河北来看我的记者住在我的书房的长沙发上，看见小壁虎，叫了起来，她害怕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笑，但我还是把小壁虎拿到门外去。

　　第二天一早，我担心小壁虎被人踩伤，出门看它已不在，问，对门的邻居说，小壁虎肚子翻白，死了，扫掉了。

　　也许那个中午我拍摄它，惊扰了它，伤了它的元气？后来它没有力气捉蚊子吃了？

　　可惜，小壁虎几天后就变成了“遗照”，我心中有些歉疚的感觉。

[ 本帖最后由 龙的妹妹 于 2012-7-11 21:03 编辑 ]

龙的妹妹

　　2006年4月某日，我把一只小青蛙带回来家。
　　让它住在一个瓷盆里，怕它跑掉，拿个盖子罩住。
　　不知道青蛙要吃什么，我想养几天看看。
　　起初，它住在水盆里，爬在盆沿上，下半身浸在水里，只露出头部。碰一下它的额头，它的反应不是游开去的话，就是身子迅速沉下去一点，不过只让水淹没脖颈，眼睛和嘴巴还露在水面上。
　　又过了几天，我揭开盖子，发现小青蛙不知去向；我没有倒掉水。后又发现，不知小青蛙从哪儿蹦出来，又在盆沿上爬着。蹲下去看它，渐渐它不再闪避，视我如无物。后来，水盆里有时空着，有时，一只小青蛙呆着。空着的时候，我想，小青蛙找饭吃去了。我住单位的房子，一楼，每天窗子都打开，窗子离地面一米多高，很长时间，小青蛙并没有逃出去。白天，好多时候盆子空着，不知小青蛙跑到哪个角落去了。它不吵不闹不说话，住在我的房子里，静无声响。
　　后来发现，小青蛙其实一直在我的屋子各处跳来跳去，只是它动作轻巧，我不注意就发觉不了。
　　后来，小青蛙越来越引起我的注意，它的身影便出现在屋中任何地方。门上、窗上、茶几上、电脑上、书上，还有刷过瓷粉的光滑的四壁上。小青蛙的足上有吸盘吧？屋中有一面穿衣镜，有时见青蛙爬在上面，头部转转，扭扭身躯，并不曾掉下来。
　　如果我去抓它，起初不是太容易，见有人要捉它，它蹦来蹦去动作很快，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极短，总在我的手掌扑下时提前一秒跳开。后来，我轻轻地，伸出食指，它就会呆在我的手上一会儿，有时候，呆的时间不短。它的皮肤凉凉的，一掌的清凉。我拍下了它在屋中不同地方的照片。
　　好长时间，它呆在我的屋中。晚上间我看电视，不时见到它跳过来、跳过去。怕刀刃无意间被它擦过，我把水果刀收进抽屉里。我没有粮食给它，它大约夜深能捉到蚊子吃吧？我下班回来，不经意地看一眼水盆，有时就看见它还在；约个把月，它一直都在。它在地板上、墙上到处呆过、走过，没有留下什么看得见的脚迹。
　　一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它跳到我的头发上，我本能地伸手捉它，它一跃而下——我想糟了，它会摔痛肚子或者摔破肚皮吧？我个子近一米七，从我的头顶跳到坚硬的瓷砖地上会伤着吧？小青蛙跃下后趴在地上好一会儿，像晕了又像在沉思，后来，又跳开了。
　　后来，母亲来看我，那天她倒掉了水——我忘了告诉她那是小青蛙的客房。待我出门回来，我又放了一盆清水在原处，也许它在哪个角落藏着还会蹦出来吧？
　　把这只小青蛙带回来，是极偶然的。它是小黑江的青蛙。一天陪一个老教授去江边看看，一群人堵干河汊摸鱼，我跑过去在一个小水渍中看见它，当时相机没电了。想不到它在我屋中住了好长时间。
　　后来那盆清水一直空着。
　　看见那个空盆的时候，常想起一只小青蛙。

龙的妹妹

三只自由的小鸟，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铁丝笼里？
    在一个玫瑰色窄小的笼子里，关着三只小鸟。
    这三只小鸟是一个寺庙的管理人员从市场上买来，供一次佛教活动后放生的。小鸟们并不知道，禁锢他们的这个笼子，门还会打开；小鸟们不知道下一刻钟的命运，他们在笼中惊慌不安，竭力扇动翅膀；甚至，猛力飞起来，零点几秒后所有的飞翔都撞到笼壁上，然后，继续乱飞乱动乱叫；大多时候是飞的行动，奋力向外突围，但所有的结果，都是身体撞上铁丝笼被反弹回来、跌落下去……铁笼虽小，外面的光也能透入，但是，小鸟面对的是绝对的阻遏、无法挣脱的牢笼……
    小鸟绝望了。三只绝望的小鸟。
    有时候，三只小鸟静下来，不再挣扎，一动不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小鸟们呆呆的，呆立着，也许他们已放弃徒劳的挣扎？
    有时候，三只小鸟挤成一堆，站不稳的时候换一下左脚或右脚……他们在想什么呢？看得见的森林里有很多鸟儿的回忆吧？对一只年轻的鸟儿来说，众鸟之中，有一只他最喜欢的小鸟，在他眼里，她头顶的翎毛比别的雌性漂亮；她低头啄食虫子和吞咽的动作，也比其他的鸟灵巧；她的歌喉最动听……还有树杈上的鸟巢，由一些小树枝、树叶、草茎、少许的泥巴、很多的闲话的口水组成。一个通风透气的、又舒适宜人的鸟巢，几只小小的婴儿会来到，叽叽喳喳地叫醒早晨，肉翅上几个月就长好羽毛；不断地试飞，终于飞了起来……森林里，有各种野果，很多可口的虫子，还有各种鸟叫——鸟儿知道森林很大，各种各样的鸟很多；森林里有鸟的独唱、对唱和合唱！森林是鸟儿的家，家上面是蓝蓝的天和蓬蓬松松的白云……这会是一只鸟的记忆么？这会是三只小鸟的记忆么？
    小鸟们不记得——怎么突然陷身一个铁丝笼？天地突然缩小如斯！更残酷的是，目光能越过铁丝笼，翅膀却挤不出去！他们不能理解这突然的境遇，他们本能地拒绝这逼窄的环境！于是在笼中，他们撞击——羽毛一根根落下；他们向高处飞，被砰然弹回，落下；他们叫喊，嗓子却越来越哑……虫辈不能理解一只鸟的灵魂；鸟儿也不屑于向虫子倾诉自己的苦难或飞翔的愿望。
    小小的鸟，内蕴着飞翔的灵魂。
    “自由”是鸟儿的本质，鸟，是为飞翔而存在的精灵！突然不能飞了，翅膀深处颤动着痛苦……
    人类也未必能理解一只小鸟，给小鸟一片天空；人类在地球上无厌地抢占别的生物的空间。
    在小小的、逼窄的铁丝笼里，小鸟要做什么？
    在间歇的静下来的时间里，我看见有一只小鸟，不断地身体向后翻、仰面倒下去，很多次，我觉得他是绝望了——看见这种景象，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用笼子养鸟。有一会儿，我分不清绝望的主角，是一只小鸟还是我自己？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森林中、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突然一梦醒来陷落在铁丝笼里的小鸟？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我要对猎枪黑洞洞的眼睛说什么？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我能对飘然出世的祈祷的僧人说什么？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当我看见同类的羽毛在枪声中飞散瞬间只留苍白的一枚老太阳？我又能说什么？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看见秋天的野棠梨树上，一大群欢乐的小鸟呼朋引伴飞来落满树枝，很快，全都垂头掉下——有人要卖鸟肉，有人要买鸟肉——这棵野棠梨，成熟的野果上早已被人喷洒了“敌敌畏”药液……一棵棠梨树成为群鸟的坟墓，两棵棠梨树成为两群鸟的坟场……有一个秋天，山里很多野棠梨成熟了；每一棵棠梨树下，鸟羽堆成了废墟！
    如果我是一只小鸟？
    一个披红袈裟的老僧，向笼中的三只小鸟洒了“净水”，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打开了笼门，我像个新闻记者，想拍下小鸟飞出笼子的镜头——未能抓拍、凝固那一瞬间，老僧见我遗憾，说：“下次吧！”
    下次？下次会怎样？
    三只小鸟出笼，有两只瞬间不见踪影；另一只，瘸了的那只脚紧缩在翅膀下，用一只脚跳跃着逃走，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蹦，约走了二十余米，终于飞走了。
    自由的鸟儿，需要捉来、买来、再“放生”吗？“放生”是人类要积些“阴德”以求轮回向善并向更高的精神境界进发么？
    世上多的是不忏悔的、不祈祷的人啊……

雨儿

原帖由 龙的妹妹 于 2012-7-4 13:49 发表
　　书房窗子的周围，老有一、两只小壁虎活动，我早已习惯了。不经意间从书桌上抬头，看见一只小壁虎趴在窗子的哪个角落，悄悄地狩猎。它不动时，显得很静，不过如果蚊子飞过，它的长舌射出一卷蚊子就不见了，它狩猎 ...

小壁虎我是很怕的，但读了龙妹妹这些字，

心中竟生出温暖的感觉来。

其实这些小生灵都是我们应该疼惜的。

问好龙妹妹，喜欢你的字！

西山老黄

来读你的写小壁虎的文字，心里也生出对周遭小生命的怜惜。
爱使人高贵！
问候！

雨珠儿

龙MM很细腻敏捷的观察力，从这些小动物的生死，自由与死亡，难道只是它们还是它们的周围的他们啊。

在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生活中的文字，好。

杨望远

也许那个中午我拍摄它，惊扰了它，伤了它的元气？后来它没有力气捉蚊子吃了？

　　可惜，小壁虎几天后就变成了“遗照”，我心中有些歉疚的感觉。


本文警示我们，人类和动物的和谐相处是人类打破的

杨望远

后来那盆清水一直空着。
　　看见那个空盆的时候，常想起一只小青蛙。


小青蛙不见了。但牠却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一首诗

杨望远

自由的鸟儿，需要捉来、买来、再“放生”吗？“放生”是人类要积些“阴德”以求轮回向善并向更高的精神境界进发么？
    世上多的是不忏悔的、不祈祷的人啊……



对于“放生”和“杀生”的质询

守望炊烟

学习

星星小倩

原帖由 龙的妹妹 于 2012-7-4 13:49 发表
　　书房窗子的周围，老有一、两只小壁虎活动，我早已习惯了。不经意间从书桌上抬头，看见一只小壁虎趴在窗子的哪个角落，悄悄地狩猎。它不动时，显得很静，不过如果蚊子飞过，它的长舌射出一卷蚊子就不见了，它狩猎 ...

该是要对这些小动物抱有多少的爱，才能够写出这样的字呢？

文字间的观察又是极其细致的，而我若见着了小壁虎，定会被吓坏的。

我不会去伤害她，但会很怕她。

而在你的文字里，她又是这么可爱，充满生机，像是大自然的礼物：）

星星小倩

原帖由 龙的妹妹 于 2012-7-4 13:51 发表
　　2006年4月某日，我把一只小青蛙带回来家。
　　让它住在一个瓷盆里，怕它跑掉，拿个盖子罩住。
　　不知道青蛙要吃什么，我想养几天看看。
　　起初，它住在水盆里，爬在盆沿上，下半身浸在水里，只露出头部。 ...

小青蛙我也是怕的。

我记得小时候雨天在路上走，那时那条路还是有泥沙的，

最怕的就是遇见青蛙了，笨笨的那种最可怕，

怕自己走路不小心，她更不小心人来了也不走掉，

我万一踩到她可如何是好~

星星小倩

原帖由 龙的妹妹 于 2012-7-4 13:53 发表
三只自由的小鸟，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铁丝笼里？
    在一个玫瑰色窄小的笼子里，关着三只小鸟。
    这三只小鸟是一个寺庙的管理人员从市场上买来，供一次佛教活动后放生的。小鸟们并不知道，禁锢他们的这个笼子， ...

“小小的鸟，内蕴着飞翔的灵魂。”

小鸟与笼子，总会引发我们的自我联想与思索。

如果我是一只鸟。这样的假设，包含着我们内心对自由飞翔的渴望，

亦存在着对心为行役的无奈、猎枪的斥责与恐惧。

关于鸟儿的想象，最原始的即时翅膀。翅膀象征着蓝天与自由。

而笼子，是囚禁鸟儿的铁杆，亦是束缚我们心灵的牢。

“自由的鸟儿，需要捉来、买来、再“放生”吗？

“放生”是人类要积些“阴德”以求轮回向善并向更高的精神境界进发么？”

我见过小孩子抓小虫子、蝴蝶、小鸟来玩的情景，当时感到可怕，

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却以伤害小动物为乐而不知。

但更可怕的是那些在成年之后，明知道是伤害，

却对小鸟或是身边的人做出伤害的人与事。

龙的妹妹

原帖由 黑芝麻 于 2012-7-5 10:59 发表
世上多的是不忏悔的、不祈祷的人啊……


生态环境的破坏日益严重，有那么一些人却在做着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事。
今早看到一则新闻：108只大熊猫在伦敦广场打太极。意在唤起人们对动物的保护意识！我同 ...

一直关注生态，拍摄过程中对日益被戕害的大地更有了一些真切的感受.......

龙的妹妹

原帖由 星星小倩 于 2012-7-8 18:46 发表

小青蛙我也是怕的。

我记得小时候雨天在路上走，那时那条路还是有泥沙的，

最怕的就是遇见青蛙了，笨笨的那 ...

可爱的小倩，如果跟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怕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