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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西汉游侠传(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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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7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刘陵

郭解不由得不信,籍少公又笑道:“我这袋子名叫天工如意囊。当年先师去北海游历时,在一个海岛上偶然得了这点冰蚕丝。他老人家便把冰蚕丝采集而来,又请了能工织就,制成此囊。冰蚕丝原本世间罕有,这宝贝整个世上就独此一件,再无第二。这冰蚕丝不仅弹力极大,亦且还能防腐。这些羊肉放入袋中,就算在三伏天里,隔他十天半月之后再拿出来,味道还是新鲜的一般呢。”
籍少公装好了羊肉,挂在马上,说道:“兄弟,走吧!”
郭解拜辞了几个坟墓,和籍少公分头上了马,寻路下山。离开了村子,他们又走过一个市集,郭解忽然扭头向后张望,口里断喝了一声:“是谁?出来!”
籍少公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郭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郭解的目光还在四下搜索,脸上现出一阵迷茫,半晌,他方才回转头来,说道:“这一路上,我总觉得在人从中,有人在跟着我,盯着我看。等我寻找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那盯着我的目光感觉甚是熟悉,难道是淮南王宫里的人,知道我回来了,来监视我的?”
籍少公听罢,笑道:“不会的。哥哥往日里时常与作恶的官府作对,也要经常躲避官家追捕。这一双眼睛,为了逃命,早已练得贼精溜滑了!倘若有官府中人的盯梢,那是绝逃不过哥哥我的眼睛的,兄弟你放心!郭兄弟,你定是过于思念王宫,这一路上遇见的人又很多,所以如此产生了幻觉。”
郭解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说的有理。”
两人兼行露宿,到第二日午时终于来到了淮南国的都城寿春。在寿春城门口,籍少公说道:“咱们还是分头进城为好。淮南国认识你的人很多,倘若对你有所不利,哥哥在暗中,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郭解点头答应,说道:“多谢大哥周全!”
籍少公又问道:“寿春可有不大不小、周遭人多繁杂的客舍?”
郭解说道:“城西市集边上的淮安客舍便是。大哥既然要悄悄地进城,不引人注目,何以不选一个偏僻安静的所在藏身?”
籍少公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灯下黑,越是人多热闹,便越是安全好藏身!”说完,籍少公又从怀里掏出前番那个小木葫芦,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两颗指头大的桑皮小炮,放在郭解手里,嘱咐道:“若遇有紧急事情,来不及找我的话,便将这小炮用力摔在墙石上,哥哥在这城里必能听见!”
郭解满心感激,将小炮小心地放在怀里装好。二人就此辞别,分头进城了。
淮南王宫的大门和往日一般无二。离开淮南国也还不到一年的光景,郭解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王宫的距离越来越远,此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觉涌上了心头。郭解踌躇半晌,始终不能使自己回到过去,把自己当作王宫的半个主人,随心所欲地进进出出了。他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向守门的侍卫通报了自己求见大王。过了半晌,进去通传的侍卫方才出来,回报大王请郭解进去。
没有再吃闭门羹,郭解的心里惴惴然的五味杂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轻松多些,还是紧张多些,更不知道自己这一进去,等待他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亭台轩榭依旧如昨般的壮美,甬道边上的几株紫薇花,迎着秋风开得正艳。偶尔几个走路的的宦官和侍婢,低着头匆匆来去,宫里一切如常,和往日并无区别。郭解来到刘安所居的正殿门外,向值守的小黄门通报自己的到来。
不一会儿,进殿通传的小黄门匆匆跑了出来,说道:“因翁主卧病日久,大王焦虑忧愁,不能见客。”
刘安还是拒见。他见或者不见,其实都在郭解的意料之中。郭解有一些失望,不过不多,心头却不知怎的竟然忽地一松。他正想告辞退去,谁知那小黄门却又说道:“大王还说了,郭公子自幼与太子和翁主一同长大,也如兄妹一般的。郭公子若是无事,就去看望一下翁主,也不枉了这些年的情谊。”
郭解乍然听到自己可以探望刘陵,喜出望外之余,却又大大地担忧起来。陵儿到底生了什么病,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好转?听小黄门转达刘安的口气,竟似病得不轻。郭解在殿外向刘安行了礼,便跟着小黄门绕过一条小径,来到刘陵所居的后偏殿。走到了后殿门外,小黄门示意郭解可以进去,便退下了。
多年以来,郭解这还是第一次涉足刘陵的闺房。外厅中的各色帘幔层层叠叠地低垂着,半遮半掩着许多雕花柜架,柜架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金石玩器。青铜兽炉里白烟微袅,熏香四溢,一切都显得奢华无比。十来个侍女低着头,在中堂垂手侍立,静默无声。郭解正在茫然着,一个年纪大点的侍女走到厅堂一侧,伸手掀起了一面秋香色湘锦绣帘,却没有说话。帘内就是一扇木门,郭解一眼望去,门内的房间里摆设着镜奁衣柜等物,一面淡色绣花纱幔软软垂地,隐隐约约地遮着一副床榻,便知道这是刘陵的卧房了。侍女们鸦雀无声,郭解便自己走了进去,身后那侍女随即放下了绣帘。
掀开纱幔,刘陵黄着脸儿,不施粉黛,尽洗铅华。她披着一头黑发,双目微合,一手支颐,正靠在一个大软枕上假寐。郭解走到榻边轻轻坐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刘陵的秀发。
刘陵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然后露出一脸的惊讶之色:“郭解,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又在做梦吧?”
郭解伸出一手,把刘陵揽在了怀里,另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是我,当然是我。陵儿,你怎么病了呢,要紧不要紧?”
刘陵的双眼很快便笼上了一层雾色,随之两颗眼泪滴了下来,顺着腮边流到脖颈。她两手环着郭解的腰,说道:“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今生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呢。”
“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不想见你呢?”郭解的心霎时被这难见的温柔击溃,彻底柔软了下来:“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你始终不肯见我。”
“你骗我的,你说你来找过我,可是我怎么不知道?”刘陵垂下眼皮,幽幽说道。
“我没有骗你,真的,陵儿。那些天,我每天晚上都进城,在王府外面求见。可是白叔禽总是说你们都出门拜客,不许我进去,直到你们回了淮南,我也没有再见到你。”郭解低下头,把脸贴在刘陵的鬓边,轻轻说道。
“这该死的阉奴,欺上瞒下,他是不想活了!”刘陵骂道。
“白叔禽想来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擅自做主。”郭解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怪我,事情办得不好,惹怒了大王,这才把我拒之门外的。”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听父亲的话,好好为他办事。不要再害我见不到你,为你伤心难过,为你生病了。”刘陵将头埋在郭解胸前,柔声说道。
“你是因为我而伤心,所以才生病的?我真是该死!”郭解抱着刘陵,亲了亲她的头发,说道:“你真傻,为何不好好爱惜身体?我知道你生病了,在长安一刻也是待不下去,立刻就跑回淮南国来找你看你。我还担心,大王又会把我拒之门外呢。”
“自然是因为你。”刘陵说道:“那日,我拒绝了你,以为你因此生了气,所以才不来见我呢。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的,那时候心里很是害怕,所以才推开你跑了。”
郭解的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又是一阵伤心,他抱紧了刘陵,柔声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强迫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郭解将抱着刘陵的胳膊紧了又紧,一手抚摸着她光滑黑亮的秀发,满脸都是温情爱意。
“大王要进来了。”帘外的一个侍女低低咳嗽了一声,提醒道。
郭解听见,慌忙松开抱着刘陵的手,站起了身子,很快退到卧房的一角。刘安缓步走了进来,郭解扑通跪倒,伏拜在地。
刘安站在郭解的身前,他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郭解,良久,这才一拂袍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郭解以头触地,他不敢抬头去看一眼刘安的脸色,更不敢开口说话。
刘安没有理睬郭解,他走到刘陵的榻边坐下,问道:“陵儿,你今日可好些了吗?”刘陵坐起身来,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刘安又是一声长叹。他转过头,向郭解说道:“你呀!你叫寡人说你什么好!孩子养大了,翅膀长硬了,便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听长辈的吩咐,只想着自己飞!寡人也奈何不得你,只好让你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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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9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阿纷

郭解不敢解释,也无法解释,只是不住地叩头。
刘安又说道:“可是寡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着爱着。她却为了你生病了!你叫寡人怎么办,还能再把你拒之门外吗?可怜天下父母心,生儿养女,都是罪孽啊!”说完,刘安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刘安这些话深含暗示,他竟以郭解的父母尊长自居,而且隐隐的大有要把刘陵许配给他为妻之意。郭解的心中立时腾起一阵狂喜。他以前就是一直这么期待着的,他也知道此事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只要自己肯努力。
大汉的第一代君主,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是以布衣身份而践天子之位的。他也没有选取先秦贵族们的女眷充实后宫,因而之后的大汉皇族,对于婚姻的取舍不再像前代的贵族,并不以身份地位为重。当今天子刘彻之前的几代帝王,除了早夭的刘盈,他们的皇后全都来自民间,都是平民。而刘彻现在最为宠爱的后宫,更是出身歌妓的卫夫人,其盛宠早已凌驾于皇后陈氏之上了。
郭解的父亲郭族,就是因为得到了当时的吴王刘濞的赏识,所以才以布衣之身,娶得刘濞的女儿、自己的母亲承珠翁主。郭解眼下虽然还不是列侯,理论上还不够资格与王族联姻,但是他和刘安父女之间的渊源,比之郭族和刘濞更深了许多,或许自己的求亲之路可以更容易些呢。之前在长安就任羽林郎的时候,郭解就曾经打算过,要利用这个机会,日后上战场打仗杀敌,以求立功封侯,名正言顺地向刘安求婚。但是这条路太过漫长了,急切间大汉还不能跟匈奴开战,而刘陵已届婚龄,郭解怕等不到自己封侯的那一天,刘安就急着把她嫁出去了。而且,郭解早已感觉出来,在获取有用的信息之余,刘安并不希望他与羽林军的人员关系过于密切。
此时郭解听到刘安竟对女儿的婚姻大有松口之意,焉能不喜?便是从此为他肝脑涂地,郭解也是心甘情愿的了。
郭解又叩了两个头,说道:“臣年轻鲁莽,做错了事情,只敢请大王严加责罚!只盼着大王念在臣不是故意为之的份上,不要将我弃之不顾!”郭解说完,流下了眼泪,又顿首不已。
“郭解,你起来说话吧!”刘安看见郭解已是服软,脸色便和缓了许多:“寡人抚养了你一场,把你当做亲生的儿子一般看待。本指望你长大成人了,能够孝顺寡人,帮着寡人做些事情,这也是寻常人家父母的心愿哪!谁知你人大志大,心生外向,把寡人的话都当作了耳边风,你叫寡人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郭解又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垂泪说道:“臣以后再不敢肆意妄为了,一切听从大王的吩咐差遣,有死而已!”
刘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为了陵儿,抛弃了大好的前程不顾,千里奔波地回来,寡人也都已知道,也难为了你这番心意。你过去住的屋子,寡人还给你留着呢,过去歇息一下,吃点饭吧。寡人还要照看陵儿,你也不是这王宫的外人,今日就不特别为你接风了。休息好了,明日就一早过来,寡人还有事情找你商议!”
“是,大王!”郭解应声退了出去。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刘安笑了起来,说道:“陵儿,你做得不错!这小子的心漂浮不定,实在难以把握。不过只要有我的陵儿在,他便是咱们的一条狗,为父不怕他飞到天上去!”
郭解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说话的。
郭解离开了刘陵的寝殿,沿路向前殿走去。忽然之间,他感觉得到,路边的花木丛中,有一双凝眄的眼睛正在望着他。郭解向那边转过头去,却见一株盛开的紫薇花下,阿纷扶着树枝盈盈而立,一双眼睛正向着自己凝视着。郭解正要开口叫她,阿纷看了他一眼,却以指竖唇,示意他不要对自己说话,便转头匆匆走进了刘陵的寝殿。
分别不过一年,阿纷竟瘦得这样厉害,原本圆圆的丰润脸蛋,变得如阿玉那般尖翘起来。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她也生病了?为何她又不肯和自己说话?等晚上一定要好好地问问她。郭解想着,一路走回了自己原来的那个小院子,他们曾经的家。
家里的屋宇花木还跟原先一样,房间里的摆设也没有变,只是服侍的人变成了两个陌生的小黄门。他们给郭解端来了饭菜,李非还没有忘记郭解的口味偏好,打点得一如往日的精心。郭解吃完了饭,就在榻上躺下睡了一会。
郭解一觉醒来,天已向晚,阿纷还是没有回来。晚饭吃过后,郭解留了许多阿纷爱吃的菜肴,又取了一卷竹简,躺在榻上一面看,一面等着她。夜深了,依旧不见阿纷的影子来过。郭解猛然想到,自己已经成年,不能再使唤王宫里的侍婢了。自己离开王宫之后,阿纷一定是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做事了,很可能就是刘陵的寝宫。这样也好,明天再去探望陵儿的时候,顺便也就能看到她了,到时再问情况,也不迟的。
第二天,郭解很早就起了身,匆匆洗漱完毕,吃了几口粥,就向刘陵的寝宫走去。昨天刘安发过了话,她的屋子已经不再是郭解的禁地了。还没等走到她的寝宫门口,郭解忽听“咣啷”的一声,一阵碗盏砸碎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接着就是连续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不知谁的脸上。
刘陵尖着惯常的嗓音骂道:“该死的贱婢!一碗水都倒不好,想烫死我吗?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割你的肉吃了?过我跟前来!”停息了不足片刻,刘陵的骂声再次响起:“贱爪子留着做什么用?不好好地干活,只会勾搭男人!我扎死你!扎死你!”
一阵压抑着的哭叫传了出来,竟是阿纷的声音!郭解三步两步走进了刘陵的卧房,却见地上散落着一些砸碎的瓷片,刘陵疯子一样地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根簪子,一手拽着阿纷的手腕,正用簪脚狠狠地扎着阿纷的手心,鲜血从阿纷的手心渗出,滴到地上。阿纷跪在地下,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哭声。
“陵儿!你这是做什么?”郭解大声问道。
“这贱婢存心要害死我!”刘陵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郭解会这样早就来了,便一把甩开了阿纷的手心,又控制了一下声调,对郭解说道:“你看她,一大早的,拿着滚开的水给我喝!往日里也是这样,做一件小事都粗手毛脚的,跌坏的东西不知其数,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大约是不高兴服侍我,故意使坏吧!”
“阿纷,你怎么不好生服侍翁主,这样粗心?”郭解嗔道。
“是奴婢有罪。”阿纷含着一泡眼泪,低头答道。她爬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碎瓷,又用抹布擦干净地上的血渍,然后才站起身来,弯着腰倒退了出去。
“陵儿,你想喝水,也不必这么着急,又没有人跟你抢。”郭解又对刘陵说道。
“你将来就娶她做妻子吧!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的人是她,你何必又费心说这些话来掩饰?”刘陵见郭解言辞之间,对阿纷颇有回护之意,一脸不悦地说道。
“你又胡说了,我老远的跑回淮南,还不是为了看你?”刘陵闻言,脸色和缓了许多,郭解又说道:“你的病这样快就好了,今天能起身了?”
“我猜你就是不希望我好起来,一辈子都躺在那里!”刘陵走回榻边坐了下来,冷笑道。
“你讲理不讲理?”郭解叫道。
“本来还起不了的,”刘陵见郭解有些急了,噗哧一乐,低声说道:“昨天看到你,心头就觉得松快许多,今天就起来了。”
郭解坐到刘陵身边,望着她的脸,说道:“陵儿,你能好起来,我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以后不要再动那么大的气,对你身子不好!”
“好,我都听你的!”刘陵说道。
两个侍婢端着梳洗用具进了卧房,服侍刘陵洗脸梳头。郭解看看无事,便走了出去。阿纷不在外厅,不知被打发到了哪里。郭解又在院子里闲逛了一会,也没有找到阿纷。阿纷平日里最是稳重仔细的人,怎么到了陵儿这里,偏偏就会粗心大意,得不到主人待见?他心里微喟着,缓步走向刘安的正殿。
“郭解,你来得正好,父亲刚刚正要叫你过来呢!”刘迁也在这里,他招呼郭解说道。刘安刚好吃完了早饭,从房里走了出来,面色很是充悦。
郭解给二人见了礼,依着刘安的吩咐坐了下来。
刘安说道:“过几日,寡人便要动身去衡山国,拜访我的好兄弟刘赐了。现在宫里正打点礼物随从呢,郭解,你也预备一下,届时随我一起去!说起来,这还是你献给寡人的计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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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9 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阿玉

“是,大王!”郭解还没有去过衡山国。五年多前的血案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郭解捏紧了拳头。刘安分明瞧得清楚,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翁主她……”郭解嗫嚅了一下,终于问道:“翁主她去吗?”
“呵呵,你呀!”刘安会意一笑,很体贴地说道:“陵儿的病已经大有好转。到时候如果她好得齐全,寡人便带她一起去!太子,你留下监国,辅助你母后和众臣处理事务。”刘迁答应了一声。
“翁主她最是喜爱热闹,出趟远门散散心,对她的病情也很有好处的!”郭解闻言,满心都是欢喜,却又怕到时候刘陵没有好利索,不能成行,便一力向刘安怂恿道。
“寡人也是这么考虑的。”刘安答道:“不过,届时寡人须要你暗中随行,不与大队随从在一处,寡人对你另有要事安排。”
郭解答道:“是,大王,臣必定全力以赴!”
郭解陪着刘安商议了一会去衡山国的路线,以及车马随从礼品的准备事宜,直到午时,方才辞去。走的时候,郭解又折路去看望了一下刘陵,在她的寝宫和院落里,依旧没有看到阿纷。他生怕阿纷又遭受折磨,也不敢向人打听,只得闷闷地往回走。
前面的一处宫苑中,忽然传出叮叮当当的铁器敲打的声音,仿佛是集市里的铁匠铺子。单个的铁匠铺子,声音绝不会这样密集,倒似无数的铁匠铺集中在了一起。郭解好奇了起来。以前,这片宫室都是低等宦官所居,虽然人多嘈杂,却从未有过这样大的动静。
郭解顺路转了一个弯,来到这片宫室的院门,伸头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院子中赫然耸起了好几架砖炉,柴炭熊熊燃烧着,正在冶炼着铁水。数十个铁匠赤着臂膊,挥汗如雨,在炉旁的砖台上挥舞锤钳,正在赶着打造兵器。
自景帝当政以来,大汉朝廷对诸王列侯在封地里的各种约束便日渐加深,对他们私兵的豢养更有严格的限制。本朝天子刘彻即位后,管束愈加严厉起来,稍有不慎,便可获罪。淮南王刘安私募的兵马和装备器械,早已远远超出了朝廷限制,何况他还养着无数武功甚强的死士剑客。此时他还在打造兵器,显是为了招募更多的兵马。刘安在自己的王宫暗暗抽出地方做这些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防着被朝廷的眼线探听了去。
养这些士兵,必然要有更多的粮米军饷支应的。淮南国身在大汉腹地,周遭并没有异族边境,也没有被侵略袭扰的担忧。豢养这么大批的兵马,刘安的用意不言而喻。郭解暗暗心惊道:他这是在预备着动手了吧?他生怕被人瞧见自己曾经偷窥过,虽不知后果会是什么,想来必定不会好到哪里。郭解赶忙一溜烟走了。
快走到自己的小院门口的时候,一个男孩子从花木丛中忽地跑了出来,他几步窜到甬路中央,撞在了正在沉思的郭解身上。郭解身高力壮,当然不觉得什么,那孩子却反被撞得一个趔趄,又一头摔到了地上。郭解急忙把他抱了起来,见这孩子穿戴平常,却也不像是寻常奴婢子女的模样,心中颇觉奇怪。这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眼神躲闪慌乱,眉目间却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他的一般。
那孩子在郭解身上并不老实,他双手乱捶着郭解的胸膛,口里却骂道:“大胆奴才,快放下我!”
郭解纳闷不已,只得将他放了下来。那孩子双脚刚一落地,忽然一伸腿,就向郭解的膝上踢来。孩子还是太小,郭解生怕闪了他,令他再次跌倒,便没有躲开。
那孩子一脚踢中了郭解,转身就跑。
“慌慌张张,举止失措,你全无王孙的风度,成何体统?母亲平日里是怎样教训你的?”甬道的拐角处闪出一个宫装少妇,冷冷地对那孩子说道。
那孩子看见母亲过来,很是惧怕的样子,忙垂手站住。少妇的打扮却是奴婢服色,口角眉头都带着凛凛的冷峭,一张尖翘的脸却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觉,依稀似曾见过。
郭解望着少妇正在发呆,那少妇却缓步走了过来,向他躬身行了半礼,开口说道:“郭公子,别来无恙?”
那声音无比的熟悉,郭解一阵激动,他上前猛地抓住少妇的手,叫道:“阿玉!阿玉是你,你怎么变得这样厉害?”
一丝微微的红晕浮上了阿玉苍白的脸,她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难为公子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时常都在想着你,阿玉!你今天怎么可以出来了?”郭解问道。
“外面人多眼杂,到你院子里说话吧。”阿玉前后望了望,见并无闲人,便对郭解说道。她拉过孩子,低头快步走进了院子。
“这就是建王孙吗?你都长这么大了!”郭解一进院子,便蹲下身来,双手轻轻抱着刘建的臂膀,笑着说道:“建王孙,你好吗?你还认得我不认得?”
刘建却手脚并用,连踢带打,用力挣脱郭解的双臂,跑回了母亲的身边。阿玉的嘴角闪过一抹讥诮,冷笑道:“郭公子,你不必介意他的无理。他爹就是这副德行,随根儿呢!”
刘建毫不在意母亲的刻薄,他只是依偎在母亲的腿边,两手紧紧地拉着她的裙裾。刘建的两个漫无方向的眼珠骨碌乱转,有时忽然瞅一眼郭解,就立刻把目光游移到了别处,的确和他父亲刘不害的慌乱样子很像。看得出来,他在这个王宫里面,过得也并不快活,和刘不害一样的毫无安全感。此时他也只能依靠着母亲,从母亲的体温里,获取一点点微弱的力量。
三人进了房里坐下,郭解忙命小黄门拿了许多点心过来。刘建两个眼睛看看点心,又看看母亲。见母亲点头了,刘建这才抓起点心,流水价往嘴里送去。郭解心里暗暗喟息,怕他噎着了,又命小黄门赶紧拿了蜜水给他喝。
“这是郭公子给你吃的,你可要记住了!”等小黄门退了出去,阿玉冷冷地对儿子说道:“你的祖父从来没给过你好吃的东西,连好脸色也没给你过,你也都要记住了!”
“阿玉,你何必教孩子这些?他还那么小呢!”郭解始终有些不忍,便开口劝道。
“公子你不知道。在这宫里想要活着,必须厉害一些,那些人才不敢过分地欺凌自己。若还是像他爹那样无能,早晚是要被人折磨而死的!”阿玉扬着头说道。
郭解一时无语,他知道阿玉说的话是真的。良久,他才开口问道:“阿玉,你过得好吗?”他知道,这是一句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的废话,可他实在也找不出别的话可说了。自己的同情和悲悯在这里都毫无意义,对阿玉来说,什么话都远不如一粥一饭来得实在,而阿玉的处境,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她的脖子和腰杆都挺得过分地直了,以前的娇俏可爱的阿玉消失了踪影,郭解怕伤了她的心,没敢把这话说出口来。
“能怎么好,还不是那个老样子?”阿玉说完,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温柔的神色,她转眸看了一眼郭解,脸微微一红,却又慢慢垂下了头。“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包括他——”阿玉指了指刘建,说道:“可我实在没有法子!”
“阿玉,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护着你们母子的!”郭解说道。
阿玉感激地看了一眼郭解,说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的。可是你没有法子帮到我们,你能做的也只是给点吃食。他是王孙,不是乞丐!”阿玉一指刘建,声音陡然凌厉了起来:“我要叫他夺回属于他的东西,他本来该有的地位和尊严,否则,宁可让他去死!”
郭解的身上升起丝丝冷气。从看到她们母子的第一眼起,郭解就知道,他们生活得并不好,阿玉也不疼爱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如果地位和尊严能使你快活,我愿意帮你!”郭解说道。
“帮我么?我要等他长大了替我复仇,让他爹兄弟自相残杀,夺了太子之位,叫建儿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王储!”一抹凉薄和恶毒无端地刻上了阿玉的秀脸,她生硬地说道:“等日后建儿继了位,那时我就是淮南国的王太后了,大权在手。我会把欺负过我们的人,一个个剥皮楦草,挫骨扬灰!”阿玉又咬着牙冷笑道:“不过这样可会伤害到你的陵儿,你可还愿意帮我?”
郭解心中掠过一阵阵的寒凉,无言起来。
阿玉瞧着他,嘴角微微一哂,又低下了头。过了良久,阿玉方才开口说道:“今天我来找你,其实不是为了我们母子自己,而是为了阿纷姐姐。”
“阿纷?阿纷她怎么了?”郭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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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0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一个,妃子功力,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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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0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真能写,只是我不太喜欢看武侠剧 来看看妃子,问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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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0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妃子真能写,写得非常好。这需要花费很多精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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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8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妃子好。爱读的,读了很久,再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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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19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下,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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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9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三个苦命女子的挣扎争斗

“你大约还不知道吧。自你走后,翁主便把阿纷招到了自己的寝宫里去,每日百般寻衅,打骂折磨她。你若是还念点过去服侍的旧情,就把她从宫里弄出去吧。”阿玉望着郭解说道,眼里蒙上了一层泪光。
“陵儿?她还不至于如此吧?”郭解喃喃地说道。想到早上的不期而遇,他其实在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相信。
阿玉抬头望着他,说道:“我何必骗你呢?我已经注定是死在这里的人了,可不想她也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已经长大了,一定能有办法的。再这样下去,阿纷可活不了多久。阿纷看起来温柔和顺,心里能装下许多事情,可你还不了解她的柔弱,其实她远不如我刚强一些呢。”
“好吧,明日我去跟大王说说,出钱替阿纷赎身吧。”郭解说道。
“不行!”阿玉急道:“你可千万不能自己出头去做这事。你一说出口来,只怕明日阿纷就死了!”
“怎么会这样?”郭解茫然说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听我的,千万不要替阿纷赎身。你在外面游历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有些朋友了吧?请他们帮你想想办法呀!”阿玉说道。
“朋友?我想想看。”郭解说道。他交好的朋友都在长安的羽林军中,对淮南国都不熟悉,谁也办不了淮南国的事情,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和淮南国的关系。籍少公?他虽和自己初识不久,却是一片赤诚相交,现在可以托靠的也只有他了。只不知他到底能不能想出好的办法,也不知他是否愿意去做这事。为了这么一个卑微渺小的奴婢去费心奔波,以他名震江湖的大侠身份,似乎应该不屑的吧?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阿玉站起身来,拉过刘建,说道:“我说的话,你千万记在心里。阿纷是死是活,只看你了!”
“我记得的,你放心吧阿玉。”郭解说道:“我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能去找你吗?”
阿玉的脸微微又是一红,说道:“你不要去找我。我每天午饭和晚饭后,都会带着建儿出来散步,你可以在路边等我。有机会时,我也可以过来找你说话的。”
郭解点了点头,又命小黄门把家里所有的点心都包好,给阿玉带在身上,这才送她母子出了门口。
午饭过后,郭解跟服侍的小黄门说,自己要去集市转转,便匆匆溜出了王宫,来到淮安客栈。籍少公并没有走远,郭解也来不及客套,就把这两日自己在王宫里的情形,以及阿纷和阿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籍少公却完全没有像郭解所预料的那样,对两个微末的婢女存着丝毫轻视之心。他认真地听完郭解的话,正色说道:“这天底下,竟能有这样两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却让她们沦落为奴,受尽了折磨苦楚,老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郭解接口说道:“大哥说的正是啊!只是阿玉如今已经生下了王孙,她这辈子是出不得王宫了。小弟只想着,若是能把阿纷一个人救出生天,也是好的。只是我百思不得办法,所以才来找大哥商议一下。”
“若是依着哥哥我年轻时候的脾气,此时必会杀进王宫,把人给抢了出来!”籍少公扼腕说道。
郭解摇了摇头说道:“抢人谈何容易啊?王宫里宫室重重,道路繁复,高墙林立,各处又都有重兵把守。大哥就算武功再高,也决计抵挡不过大量的箭矢攻击!阿纷身为内宫近侍,连二道宫门都走不出去的,更别提自己外出。否则,兄弟早都偷带了她远远走了。”
籍少公又说道:“那么咱们便只有赎人一法了。阿玉姑娘所虑的也甚是有理,赎人的事,的确不可由你贸然出口。哥哥我却薄有微名,这淮南王宫里也未必就没有认得我的人,若是由我出面去做这事,也难免使人生疑,怕会节外生枝,反而不美。对了,”籍少公又说道:“这位阿纷姑娘现在的主人,那个你心爱的什么翁主,是不是也要一起去衡山国的?”
郭解说道:“多半是要去的,也要看她的病情恢复得如何。”其实陵儿病得并不厉害,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病,郭解的潜意识里早已感知了这一点,只是他不忍,也不愿意认真往深里去想罢了。至于她为何称病,又使自己知道消息,数千里奔袭回来看她,这其中的原因,郭解的头脑更是碰都不肯去碰它一下。
籍少公说道:“翁主若不在宫里盯着,事情便会好办得多。届时你千方百计叫她一起去吧。”
郭解说道:“这个就由兄弟我来做吧。大哥可想到办法救出阿纷了么?”
籍少公说道:“办法倒有,却是极慢。从王宫里赎人出来,可不像寻常百姓人家的那样简单,一手交钱,一手领人既可。须得先找到了管事的人,上下打点妥当了,才能交钱领人。现下这里是淮南王的地盘,咱们两个都都不能出面,又没有可信的人可以去办这事。我琢磨着,只好先回一趟临晋,托付家人,带足了钱物过来办理。”
郭解沉吟道:“这去临晋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日子非浅啊。托付的人也没有大哥这样快的脚力,等他来了,怕得至少两三个月呢。”
籍少公说道:“那也无法。哥哥还估计着,这淮南王使你暗中跟随他,恐怕另有危险的事情让你去做,哥哥我不放心你,眼下还不能回去临晋。所以还要等你从衡山国回来,再办阿纷姑娘的事,她只好先忍耐些日子的苦楚。”
阿纷那张消瘦愁苦满眼泪光的脸,在郭解的眼前不住地浮现,阿玉的话使他心里更加焦急。即便陵儿出宫随行,也难保阿纷不再出其他的意外,夜长梦多,还是尽快使她离开王宫为好。郭解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大哥,我有办法了,只不知结果会怎样,且先行一步看看。明日午后,大哥不要出门,小弟过来找你!
籍少公答应了,郭解便作别而去。这客栈的外面,却是一个很大的集市。市集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虽不能和长安九市的繁华相比,大小零碎物件却也不怎样缺乏。郭解逛了半日,买了许多烤鸡,烧鹅,肉脯,糟鱼,点心等物,重重的拎了几大包,自然都是要送给阿玉母子的。这么多的美食,只怕不仅能进到阿玉和刘建的嘴里,还会便宜了陈美人和刘不害,让她们母子也一快朵颐,这个郭解却是管不到了。
街角有个叫卖着糖葫芦的老汉,身边围了不少流着口水孩子。那糖葫芦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想来酸甜可口,定会好吃。郭解忽然间心念一动,便买了两串下来,用手帕仔细包好,藏进了怀里。
回了王宫,郭解匆匆地把大批食物送回自己的家里,之后就又去了刘陵的寝宫。
“陵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郭解一头闯进内宫,兴冲冲地说道。忽然,一个场景却使他惊得止住话头,呆立在了原地。
刚进外厅,就看见两个宦官拖着一个侍女向外走来,差点和郭解撞了个满怀。那侍女已经昏迷过去,她垂着头,郭解只看见一头蓬乱的黑发,她身上还沾着点点斑斑的血迹。郭解心中一动,伸手抬起了那侍女的脸。果然不出郭解的意料,那人正是阿纷!
“你每次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刘陵从卧室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说道:“这贱婢不小心跌倒了,我就叫人搀她出去歇息。”
郭解手里的两串糖葫芦不知何时掉了下来,红艳艳的山楂从竹签上脱落,在地上到处乱滚着。刘陵分明看见了,她垂下了眼皮,没有继续说话。
“陵儿,她今日若是死了,我永不见你!”郭解愣了一阵,几句话忽然冲口而出,接着拔脚就走。
她怎会这样狠毒?她怎会这样狠毒?郭解的头脑无比凌乱。阿纷一向最是温柔和顺,做事从来都勤勉恭谨,而且稳重妥当。什么毛手毛脚不高兴服侍的话,不过都是刘陵的借口托词!能使她成为陵儿的眼中钉,除了自己,再无别的原因。那么,陵儿心中是有我的,她是为了我才去折磨阿纷的。可是阿纷又有什么罪?阿纷待每个人都那么好,待自己犹是。她怎会这样狠毒?阿纷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她会不会死?她若真的死了,自己果然就永远不再去见陵儿了么?
郭解也忘了要去问问刘陵,阿纷到底会被送去哪里,他昏头胀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连阿玉的召唤都没有听见。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要这样吓人!”看到郭解失魂落魄的样子,阿玉不放心,一路跟着郭解来到了院子里,张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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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9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章 骗局

“阿玉,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了?被陈美人和不害王子知道了,你一定会没命的!”郭解这才缓过神来,他一看到阿玉,就慌着腔说道。一个苦命的阿纷已经够使他心焦的了,他可不希望再搭进去一个无辜的阿玉。
“他知道我来这里的。”阿玉淡淡地说道。
郭解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王子刘不害,是阿玉的丈夫,哦不,阿玉还是个奴婢,他应该是阿玉的主人。“他是怎么知道的?”郭解有些着急了:“他没为难你吗?”刘不害在这宫里饱受歧视轻蔑,他所能摆起王子的架子欺凌的对象,眼下也只有阿玉一人了吧。以刘不害的猥琐卑劣性子,他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而自己此时,已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寻衅殴打他了。即便可以再打刘不害,只怕他又会把怨毒撒到阿玉的头上。郭解更替阿玉捏了一把冷汗。
阿玉抬起头,嘴角又现出一丝冷诮:“为难我?他们父子都是一个德行!为了达到目的,一个献出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做娼妇,另一个更好,他愿意自己的女人随便出入其他男人的屋子!”
“阿玉!”郭解叫道。她的话实在是太刻薄了,刺伤的不仅仅是刘陵,还有郭解自己。郭解有些生气了,他忍不住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要变得如此冷酷?”
“以前的阿玉早就死了!”一丝凄凉的笑容浮上了阿玉的脸,原本单纯轻俏的一张容颜,无端地被世事刻满了冷艳。阿玉森然说道:“现在的阿玉,为了活命,为了复仇,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也都说得出口的!”
“阿玉,不要那么想。”郭解柔声劝道:“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你还有建王孙,你也要为他的将来想想。”
“我就是为了建儿,才这么做的。”阿玉咬了咬嘴唇,说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就永远没有将来,连乞丐都不如。只可惜这个孩子不争气,像他的爹,我不得不多费些心力去打算!”
郭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自己徒有一身本领学问,对这些女人的纠葛事件却一筹莫展,毫无办法。伤害她的人是刘不害,可是她把这王宫里所有的人都恨上了。说起来,刘不害自己也是一个可怜虫,不比阿玉强多少。从郭解的感情来讲,他更倾向于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刘安和太子刘迁,特别是刘陵,以前也时常做了他们凌虐刘不害的帮凶。这些事,肯定间接地也伤害了阿玉母子。这王宫里的是是非非,他理都理不清,更无从去评判对错。
“说了这半天话,刚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令你这样慌里慌张的?你还没有告诉我呢。”阿玉又问道。
“哦,没什么其实。”郭解不敢把阿纷的遭遇告诉她,生怕阿玉的心里又多了一重负担。他只说道:“下午出去到市集,看到有人不小心从房顶跌落下来,跌断了腿,有些吃惊。”
“瞧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也能失惊打怪的。”阿玉放下心来,微笑着说道。
“对了阿玉,我还给你和王孙买了好些东西呢!”郭解亲自来到厢房,拿出那几大包食物和几件小孩的玩具出来,交给了阿玉。阿玉也没说什么,接了过来,就告辞了。东西很沉重,阿玉拎着有些吃力,郭解忙叫了一个小黄门,帮她拿着东西回家。
阿玉直起腰杆,她的头扬得高高的,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走在甬路上。迎面时而走过几个宦官侍女,看到阿玉凛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不敢与她对视。有几个还闪在路边略避,等她走过去了,才继续走自己的路。郭解站在院门口,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阿纷不知被送到了哪里,她究竟要不要紧呢?郭解很想去找刘陵问问情况,但是他又觉得还是再赌一下气的好,可不能轻易地向她低头,随便就去见她的。郭解百无聊赖地打发着这一天余下的时间,晚饭也是食不知味。
“翁主请郭公子过去一下呢。”夜幕降临时分,一个小黄门匆匆地跑了进来,对郭解说道。
“她找我?”郭解呼地掀起被子,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问那小黄门道:“翁主找我,有什么事情?”
“奴婢也不知道。”小黄门一脸木然地回答。
郭解本不想过去的,可他又怕刘陵真的有什么急事。在房里来回踱了一阵步子,犹豫着磨蹭了一会,郭解终于抵不过这声召唤的强大诱惑,起身出门,很快便来到了刘陵的寝宫。
刚一走进刘陵的卧室,郭解就又呆住了,两眼瞪得要比鸡蛋还大。从小时候起,刘陵就总是不断地玩出许多新奇意外的花样,令郭解感到吃惊。郭解来时,本来心里也是做足了要大吃一惊的准备的。不过她今天的创意,也未免太过诡异了,完全超出了郭解的想象范围。
卧室内点着好几盏油灯,明晃晃的亮如白昼。刘陵素衣净面,不雕不饰,却如同一个细心尽责的侍婢。此时她正斜坐在自己的绣榻旁边,一手端着一碗汤药,一手却持着一支银匙,用口轻轻吹着匙中汤药的热气。一个胖乎乎的侍女坐在绣榻的另一边,扶着一个人半倚在自己的身上坐起。
“阿纷!“郭解失声叫道。他才看见,那个半倚着躺在刘陵榻上的人素面清颜,脸色蜡黄,正是白日里受尽折磨而昏厥的阿纷!
阿纷此时早已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头黑发也整整齐齐地挽着。阿纷双目微开,安静地躺在那个肥胖侍女的身上,她微微喘息着,顺从地张开口,咽下刘陵亲自喂过来的汤药。
“陵儿!”从五年之前,自己认得她的时候起,刘陵一向都是骄横跋扈、蛮不讲理的,郭解几时见过她如此贤良恭让的模样?他吃惊之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满心感激地叫了她一声。
刘陵对郭解的叫声置若罔闻,仿佛并不知道郭解已经进来了。她垂着眼皮没有答话,依旧专注地试着汤药的温度,一匙一匙地喂给阿纷吃下。
“陵儿,叫个侍婢照料她就可以了,你又何必亲自动手?”郭解知道自己白日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他陪着笑脸,讪讪地没话找话:“你自己的身子也还病着没好呢,可不要为此累坏了你!”
“我病不病的,累好累坏了都是小事情,”刘陵这才斜瞄了一眼蹲在身旁的郭解。她板着一脸的冷漠,依旧端着碗,拿着银匙喂阿纷吃药,一面冷冷说道:“万一某人一发狠,真的一辈子不来见我,那可就是天塌地陷、亡族灭种的大事了!”
郭解此时自然不敢去批驳刘陵的讥诮,他自己讪了一会,又问道:“阿纷,你现在好些了吗?”
汤药已经见了底,刘陵将药碗挪过一边,在案几上放好。阿纷清了清嗓子,嘶着声说道:“奴婢不会有事的,请公子不要挂念。”顿了一下,阿纷又说道:“白日都是奴婢自己不当心,失脚跌倒的,不关翁主的事。”
“你近日为何总是这般毛躁?原先不是这样的呀。以后做事,你可要小心一些了。”郭解说道。
“是,郭公子。”阿纷垂头答道:“奴婢以后,一定会用心侍奉翁主的。”说完话,她微微喘息了几下,又将两只满是伤痕的手小心地掖到被子的里面。
郭解抬眼望着刘陵,满含愧疚与感激,他很想开口致歉道谢,却又不知该怎样措辞才好。刘陵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很快地她又板起了脸,忽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卧室。郭解急忙跟了出去。刘陵显然正在负气之中,她也不理郭解,径直快步走出了外厅,又穿过院落小路,一直走进了刘安的正殿。郭解跟着她来到了正殿的门口,百爪挠心地在门外踌躇着。
这时,一个小黄门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大王请郭公子进去!”
四壁的帷幔繁复多彩,各种摆设器物闪闪发光,郭解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恢宏华丽的正殿。刘安伏在案台前奋笔疾书,王后带着一群侍女坐在大软榻的一边,为他分拣着各类竹简,递着笔墨。刘陵却不在其中,想必是她还在气恼之中,已经躲进了内室。
荼王后素衣薄妆,全身淡淡的没有一丝刻意的修饰。她早已不需要用盛装来固宠了。儿女双全,夫君敬爱,臣仆尊崇,该有的一切她早都有了,而且看情况也断不会轻易失去。王后安静地坐在那里,毫无气场和尊贵派头,犹如一只沉默温顺的美丽布偶。然而郭解深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她进宫不久,就一举击败了还在盛宠中的陈美人,令她们母子避居冷宫,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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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9 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一章 王命

可是王宫里并没有任何传说,关于王后所使用的击败陈美人的手段的传说,这却是她最厉害的地方。她的聪明在于心计和对世事洞悉的能力,淮南的国事,只要经过她的点拨,刘安做起事来便如顺风行船,因此愈发离不开她了。
“郭解,你上来坐吧!”刘安头不抬眼不睁,很随意地说道。
郭解上前,给刘安和王后都见了礼。因为女眷众多,他不便过于靠近,依旧侍立在旁。
“寡人编纂的这部《淮南鸿烈书》已有多年,至今却还未有小成。编一部书尚且如此之难,何论其他,呵呵!”刘安写完了字,将书简推到一旁,一脸轻松地说道。
“大王志向宏阔,这部书要集天下所有学问之大成,三年五载岂能轻易完工?那些编书的各类行家门客,臣都还认不齐全呢,对这里面的学问更是望洋兴叹!”郭解顺着刘安的话题奉承道。
“你说的也是实话!这里面的很多学问,寡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呢!看起来,关着门做学问似乎更符合寡人的性子。为王从政,琐事繁杂,寡人实在力有不逮!”刘安笑道。
郭解忙笑道:“大王文韬武略,都如此出众,如今又是春秋鼎盛,自然可以两头兼顾的。若没有身居高位的经历和见识,恐也完不成这样的巨著。当年秦相吕不韦的编纂的《吕览》,集合了三千文墨食客,历时十余年,终于集成一部包揽天地、万物、古今的奇书,号称《吕氏春秋》呢!大王的才学能力和地位都远在吕不韦之上,待这部《淮南鸿烈书》完成之后,当比《吕氏春秋》更为宏大渊博,一定会流传万世的!”
刘安摇头笑道:“彼时吕丞相权倾朝野,财大势众,寡人恐怕不易望其项背啊。那《吕氏春秋》号称易一字赏千金,这种话,寡人却也是从不敢说的!”
“易一字赏千金,那只不过是吕氏为了博得世人瞩目,而使出的小小手段而已,哪里会有人如此痴傻,当真敢去修改丞相的书籍?”郭解说道:“即便在当今,也是无人敢来修改大王的文稿,只是大王自重身份,不肯如吕丞相那般搞些轻薄噱头罢了!”
“你说的甚是。王后你看,咱们的小郭解年纪轻轻的,倒做了寡人的知音了,想不到吧?呵呵!”刘安的笑声里满是自负。
荼王后微微笑着,点头不语。
《吕氏春秋》著成之后不久,吕不韦就因为权势太重,行事过于招摇,终于受到始皇帝嬴政的忌恨,被他所杀。但愿大王能够善始善终,不要重蹈他的后辙吧。郭解想到王宫里那些正在打造着的兵器,隐忧暗生。他毕竟是在这个王宫里长大的,与刘安一家的情分非浅,他是不愿意看到刘安遭受吕不韦那样的下场的。自从去了长安以来,郭解时常发现,他自己已经不能认同刘安的一些所说所为,不再像过去那样,时刻把刘安的教诲视作真理,捧为生命的信条。只是这种情感的纽带,是不容易就此撕裂的,何况还有陵儿。无论为了谁,郭解都必须帮助刘安,帮他完成他的理想。从前公孙献对他的殷殷嘱咐和劝导,此时全被郭解抛到了脑后。
“郭解,寡人递与衡山国的照会文书已经回来了,三日后我们即将启程赴会。你也收拾一下,准备动身!”闲言说完,刘安便将谈话转入了正题。
“是,大王!”郭解答道。他又嗫嚅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口。
“陵儿也随同大王一起去。”一旁沉静地坐着的王后,忽然开口说道。
多年以来,荼王后一向惜字如金,对任何人所说的话都寥寥可数。但是郭解深知,王后一旦开口,那就等同于金口玉言,无论是国政还是家务,刘安都无不依从,绝无驳回之理。郭解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喜气洋溢于色。
“郭解,前日和你说起过,你不能和寡人的人马一起走。”刘安说道。
“是,大王。”郭解答道:“臣走哪条路,还请大王示下!”虽然不能与刘陵一路同行,可是知道她走着与自己一样的路,郭解的心里还是踏实的。何况,到了衡山国之后,他们还有许多见面的日子,回返时也有机会并辔的。而且遵从刘安的旨意,办好了差事,他和刘陵的婚事也将会顺利很多。
“近日,寡人得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刘安沉吟着说道。
郭解赶忙侧耳恭听。
“衡山国的王后,寡人的弟媳徐来,很不满意寡人与侄儿刘爽太子的亲热往来,对寡人的这次造访也是极不欢迎的。她早就布置下了人手,意欲在中途对寡人不利。”刘安说道。
“这个歹毒的妇人!”郭解闻言怒道:“大王勿忧,臣一定会把他们剿灭干净的!他们会在哪里设伏,大王可探听明白了?”
“嗯,打探明白了!”刘安捻须说道:“他们派遣的杀手,都是由徐来王后的父亲徐良一手安排的,目前也都躲藏在他的家里。”
“那么臣就提前动身,快马赶在前面,到他的家里将刺客提前堵截!”郭解说道。
“寡人的意思也正是这样。”刘安说道:“他家的住址在此,”刘安递给郭解一个写着字的帛条,“寡人听得密报还说,徐来之父徐良此次召集的刺客有男有女,他们极会装扮,看上去与平常人无异,实则凶残狡诈无比。你到了他家,不要多话,只可抢得先机,将人尽数杀死,才得安全退身!一旦提前暴露,被他们群起攻击,那时你就危险了,而且寡人和陵儿也会遭受更严厉的荼毒!”
“臣必不辱使命,大王放心!”郭解说道。
“好,有你在,寡人真的放心多了!”刘安欣慰地说道:“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歇息了,明日还要一早启程呢!”
“陵儿自幼被我们娇宠惯了的,做事说话向来鲁莽任性,你也知道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看着大王的薄面,就多担待她些。”荼王后见二人的正事说完,微微笑着向郭解说道。
这分明是对子婿的宽解劝和之言!郭解如闻纶音,感动无比,眼中快要落下泪来了。刘安笑着微一抬手,郭解便告辞而去。
已经很晚了,郭解不便出宫去找籍少公商议什么了。今日被狗啃了大脑,自己竟为了阿纷的受伤而冲动,冤枉了陵儿,伤了她的心。郭解必须要多做些事情,使陵儿开心起来才行。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抓紧时间休息了。
翌日一早,郭解辞别了刘安一家,把他带着的装有两对岩鸽的笼子挂在马鞍旁,上马出发了。走到寿春城外的不远处,郭解看看周围无人,便取出一枚籍少公赠与他的小炮,用力摔在一块山石之上。小炮的声音并不剧烈,只是清越而悠长。郭解在路边等了约么不足两刻的辰光,籍少公已是打马飞速赶来。郭解也上了马,一面走,一面将刘安给他指派的去衡山国的事情告诉了籍少公。
“哥哥原本也是喜欢浪迹江湖的人,跟你去一趟衡山国倒不是什么问题。那么郭兄弟,前晚所言的要救赎阿纷姑娘的事情,现在是要暂缓呢还是不做了?”籍少公问道。
“哎哟,你瞧我这记性!”郭解一拍脑门说道:“我竟全给忘了!”
“兄弟你不是记性不好,而是取舍之间,大有偏颇!”籍少公摆出一副洞悉郭解内心的模样,笑嘻嘻地对他说道。
郭解的脸微微一红,他想了一下,还是说道:“眼下大王和翁主即将出门,宫里的其他人是不会关注阿纷的,正是个救她出宫的极好机会。夜长梦多,不能再等了,即刻便办吧。”
郭解心想,他日若是自己和刘陵成婚,阿纷服侍在侧,必然碍着陵儿的眼,以陵儿的性子,必会百般挑事刁难。自己那时势必不能事事时时护着阿纷的,更加不便与她亲热。还是及早把她带出宫去妥善安顿起来的好,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出宫办事,那时也可以去探望抚慰她的,总比在她宫里好过一些。陵儿和阿纷二人,如此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住着,彼此都能相安无事,自己也可坐享齐人之福,少了很多纷争烦恼,可谓三全其美了。想到此,郭解心里笑开了花儿,他下了马,从笼子里取出一对岩鸽出来。
“这是什么鸟儿?”籍少公也下了马,咂着舌头说道:“瞧上去肥嫩得很,味道一定不错!”
郭解笑道:“大哥且慢犯饥馋之病,这鸟儿有大用,不能吃的!”
“那么等到了前面的酒家,兄弟你得多要些好菜好肉,来安慰一下哥哥我的肠胃!”籍少公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里早都给大哥准备好了,都是王宫里的御厨们做的的好酒好肉呢!”郭解拍着马背上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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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五章 兄妹重见

“甚好甚好!还是郭兄弟知我!”籍少公咕咚吞了一下口水,不免大喜起来。
郭解掀起衣襟的下摆,撕下一个帛条,又从包裹中取出一块石墨,在帛条上面写了一些小字。写完后,郭解又对籍少公说道:“兄弟的家里,只有一个可以托付的心腹小厮。只是,他也是从淮南王宫里出来的人,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和我的关系,也办不了这件事,还要依靠大哥的门路才行。”
籍少公拍拍胸脯说道:“包在哥哥我的身上。别的本事哥哥却是没有,家里断手折脚的办事之人倒还不少!”
郭解说道:“大哥的恩德如山一般,兄弟这里就不再言谢了!敢望大哥把家中地址给我。”
籍少公一字一字地说清楚家中的位置所在,郭解又写在了帛条上面。之后郭解又撕下一块衣襟,把内容一样地重复写了一遍,将两个帛条分别系在一对岩鸽的脚上。
籍少公歪着一颗大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郭解的动作,又笑着问道:“郭兄弟,你这鸟儿莫非能识文断字?你把我家的位置写在帛条上面,它们就认得我的家了?”
郭解失声笑道:“教鸟儿认字,兄弟却没有这般神通本事。不过这岩鸽应该能认得我在长安的家,大哥的腿脚身法再快,肯定也不如它飞得快。长安离临晋就近得多了,快马不过两天的路程。我的小厮接到信后,再去大哥的家里送信找人,岂不快捷方便许多?”
“嗯,这个办法却好!既省时又省力,也不用我跑这一趟腿子了。”籍少公说道:“只是,它们当真能认得回家的路?”
“我这也是第一次试验,说不好呢!”郭解说道:“我放一对夫妻鸟儿出去,只要有一只认得家门,这信就能送到!”
籍少公却笑道:“既然是夫妻鸟儿,它们必然伉俪情深。那么只要有一只不愿意回家,另外一只鸟儿就会跟着它的伴侣飞走,这信就万万送不到了。兄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很会办傻事。”
郭解又一拍脑门,笑道:“多亏大哥提醒了!”他把一只鸟儿关回笼子里,又打开了另一个笼子,取出那对岩鸽中的一只,换好帛书,系在鸟腿上面,之后便将两只岩鸽松手放了。两只岩鸽扑棱棱飞上天空,一齐向北方飞去,不一会就消失了踪影。郭解望空默默地祝道:“鸽儿好生飞回家,你们的孩儿都在家里等着呢。待你平安到家,不久我便放你们的伴侣回去!”
放走了鸽子,郭解和籍少公又上了马,一路往南,向衡山国行去。途中,籍少公不免解开郭解的包裹,取了许多肉食出来,在马上一路大嚼。
一路二人饥餐渴饮,如此行了数日,已是出了淮南国的边界,来到衡山国的北境。这日,兄弟俩在一个饭铺打尖。
“大哥,这几日,我又觉得有人跟踪我行路呢!”郭解放下筷子,忽然说道。
籍少公也放下了筷子,他眯着眼睛细细思索了一会,说道:“不是哥哥我吹牛,若是官府中人来了,即便顶着风隔着十里地,哥哥也能嗅到他们的味道,绝对没有!”
郭解说道:“或许不是官府中的人呢?我也没有看到究竟是谁在跟踪我们。只是自从我离开王宫,一直就觉得有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看,近日这种感觉越来越是强烈。而且那跟踪之人,似乎与我甚是熟悉,有种让我说不出来的感觉!”
“哦!”籍少公略想了一下,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真是假,是谁在跟踪,咱们且验验看!”
“要如何验看?”郭解问道。
“等晚上下榻之后再说!”籍少公说完,继续大口吃他的饭。郭解也抓起了筷子,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却食不知味。
当晚,兄弟二人来到了一处人烟较厚的村庄,籍少公选了一个庭院宽敞的殷实人家借宿。他吃饱了饭,就躺下呼呼睡了,再不提一句白日所说的验看跟踪之事。郭解满腹狐疑,只得也跟着他躺下,自然又是睁眼失眠。
睡到半夜,籍少公忽然大声惊呼道:“有贼!”他一跃而起,就向房门冲去,一路还带翻了地上的许多铜盆夜壶案几之类的物事,屋里叮叮当当地响声大作。
郭解吃惊不已,赶忙也下了榻,问道:“籍大哥,你做了什么梦了?哪里有什么贼来?”
籍少公低声说道:“笨蛋!你不想找出跟踪你之人了吗?”一面却又放声高呼:“我们的黄金尽数丢失了!一定是主人家私通贼人,协同偷窃!”
郭解心道:你这样平白无故地冤枉好人,那贼就能出来了么?他却没有反驳,一言不发地跟着籍少公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一面发着怔,一面看着籍少公继续惊呼作戏。
主人家早被吵闹声惊了醒来,男男女女站了一院子,纷纷说道:“我们良善人家,如何会偷窃你的黄金?不要冤枉好人!”
一个妇人犹豫着说道:“难不成家里真的有贼进来?”
一个看起来是一家之长的老者怒道:“胡说!本地乡土最是纯良和善不过,何时听说过有贼夜入人家了?”
籍少公闻言勃然大怒,骂道:“你们家欺负我们是远路客人,监守自盗,却还假撇清!我们携带黄金来到衡山国,是有重要公干的,此时丢失,待我们上报了官府,你们吃罪得起吗?”
这家的众人闻言,多半惧怕了起来。汉朝的律法十分严苛,而且亲属间还会连坐。一旦被人控告,即便是无罪,也会被寻出其他错处而受到惩治。况且若是籍少公咬死了确有黄金丢失,那即便不是主人所窃,他们一家也会落得个失察的大罪,轻则笞杖受刑,重则黥面流徒,偿付黄金却是免不了的。可是乡下庄户人家,哪里会有黄金可以偿还?一个壮汉嘟囔着说道:“我怎么就没听见有贼的声音?我看多半是他们路上弄丢了,或者吃喝嫖赌用光了,却赖到我们家头上,拿我们作伐顶罪!”
籍少公只是不理人家的分辨,一口咬定是主人偷窃了他的黄金。
这时先前那个说话的老者拱了拱手,向籍少公说道:“这位贵客,我们一家原是好心,容留你们住宿,实不曾做过偷窃之事。就是纠举见官,我们也是偿还不起的,贵客何必把人往死路上去逼?若放过我一家老小的生路,小老儿情愿赠送盘缠,恭送贵客上路!”说着老者抹了一把眼睛,拭起泪来。
郭解心中老大不忍,正要开口替他们分辩几句,忽听籍少公一声断喝道:“蟊贼,哪里走!”说着便往院墙那边急速跃去!
籍少公的计策果然灵验,院子里深夜的吵闹声,终于把跟踪他们的人引了过来!墙头飞跃而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中等身量,小的瘦小却宛如孩童,两人如大小两只飞鸟,在夜色中向远处窜去,间隔不远之处,却是籍少公追赶的身影。
郭解这回看得清清楚楚,他急忙动身,两脚踏起籍少公所授的和风凌月步法,奔向籍少公的另一个方向,向那大小二人包抄而去。
难道果然来了贼人?院子里的那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觑。想到即将到来的官司之灾,他们个个胆寒不已。
这套步法果然神妙非凡,那大小二人跑得纵是很快,不多时分便被籍少公和郭解两边追上了。二人站了下来。那个中等身量的人,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穿一身带着补丁的鹤氅,负手而立。郭解顾不上看他,两个眼睛只紧紧地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始终转着身子,将脸背对着郭解。
“阿兼!”郭解忽然大声叫道:“你不要再躲着了,我知道是你!”
这情景太使人惊诧了,籍少公意出望外,他抓了抓头皮,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两个人。
郭解双眼流下泪来,动情说道:“阿兼!你既然已找到了我,为何不与我相认,却躲躲藏藏,一路跟在我的身后偷窥?”
阿兼依旧背着身子,良久才道:“我姓田。”
“我知道!你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郭解擦了一把眼泪,又说道:“阿兼,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我始终相信你不会死的,可是我始终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
“你我非亲非故,毫无关系,你又何必找我?”田兼的后背依然对着郭解,冷冷地说道。
“我们从小一起生长,一起干活一起玩耍,有一个妈妈,一个赵爷爷,怎么会毫无关系?阿兼,你不要再怄气了。我知道我可能做错了许多事情,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的!现在妈妈和赵爷爷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也只有我一个亲人了!以后哥哥会好好待你,呵护你,补偿你的!”郭解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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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六章 刺客

田兼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天生的倔强却控制住了她的言行,使她的嘴巴依旧硬着,她摇着头大叫道:“我妈妈不是你妈妈,你也不是我的哥哥!我更不要看到你!”
“你胡说!妈养了我那么多年,怎么不是我妈妈?”郭解说道:“你若真的不想见我,又何必跟着我走那么多的日子?”
田兼耸着肩背,低低抽泣了起来。郭解走到田兼的面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田兼靠在郭解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郭解伸手擦了擦田兼的眼泪,又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好妹妹,现在我们除了彼此的影子,都已再无亲人。以后我们兄妹都要在一起,不能再分开了!”
田兼忽然一把推开郭解,又背过了身子,冷哼道:“可我却不愿意认你这只鹰犬做哥哥!”
一直默立静听的籍少公,不觉皱了皱眉头。
“你说什么呢?”郭解很是诧异,不知她这话所自何来。他双手扳过田兼的肩头,对着她的脸问道:“阿兼,你告诉哥哥,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又是怎样生活的?”
田兼嘴巴一努,用手指了指她随来的那人,说道:“是陈爷爷从黑衣人的手里救了我,又安葬了妈和赵爷爷。”她又冷笑着说道:“我没有你这个好哥哥在身边,这些年居然也没有饿死病死!”
郭解顺着她的手指向那人望去,又吃了一惊,失声叫道:“陈老方士!”那个布衣白须的老人,却是当年在村里的祸端发生之前就已失踪、刘安多年来遍寻不见的方士陈玄!
安葬父母尊长,世上恐怕没有什么大恩德比这更重了,何况他还救走抚养了妹妹阿兼。郭解尽管满腹狐疑重重,却还是伏拜在地,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大礼,以示感激。陈玄背着手,冷眼看着这对兄妹泪眼相认,却不吭声,对郭解的谢礼也不理睬。
“哥哥现在要去衡山国做一趟买卖。你们住在哪里?”郭解向田兼问道。
“天底下姓刘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劝你也不必这么大费什么心力了!”田兼冷哼道。
她这么小的年纪,到底知道了些什么?郭解暗忖。他向陈玄瞅了一眼,心道:这些年,他到底都教了阿兼些什么了?怎么阿兼的性子越来越是古怪,而且变得与世不合?
郭解只得说道:“那么你们现在要去哪里?等哥哥办完了手上的差事,好去找你。”
田兼向陈玄望了一眼,见他不语,便说道:“你只管走你的路,办你的事。我们也有事情要做,做完自己会找到你的。”
田兼的这些话,全然是在模仿大人的口吻,郭解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见田兼穿戴虽还不算褴褛,但是布衣粗旧,与昔年在家度日时没什么两样,料想陈玄也没有多少生业进项,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郭解探手入怀,把两个金饼尽数取出,放到阿兼的手中。田兼又看了看陈玄,默默地收下了。
“走吧!”陈玄上前拉住了田兼的手,说道。田兼回头望了郭解一眼,便随着陈玄,翩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老道士,煞是古怪。”他们走后,籍少公说道。
郭解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如此。
籍少公又问道:“看起来,你过去便和他很熟悉啊,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二人回到主人的院落,一家人还傻傻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祸事的降临。郭解只说黄金已经要了回来,籍少公又发誓绝不会向官府报告失窃之事,如此安慰了他们一家人,二人便回房歇息。郭解也把当年灭村之祸的细节,以及后来刘安的预测和明里暗里的查访结果,都详详细细说给了籍少公听。
第二日,哥儿俩双倍给了饭钱宿钱,辞别了主人家,继续向南赶路。又过了几日,郭解便依着刘安所给的地址,找到了徐来的娘家。
郭解说道:“大王曾和我说过,这户人家的主仆早已搬去别处居住,留下这府邸专门掩藏刺客的。这些刺客狡诈无比,都扮做普通婢仆以惑视听,实则极其凶残,见人便杀。我们进去之后,须得先下手为强,否则便容易遭了他们毒手。”
籍少公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了!白日里目标太大,咱们夜里悄悄下手吧!”
郭解说道:“就听大哥的。”
籍少公和郭解在附近的农家大吃了一顿,又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等夜幕降临,二人便携好刀剑,籍少公又用两块黑布蒙住了二人的脸,哥俩悄悄摸到了徐家的院外。翻上了院墙,二人伏在墙上观察了一会动静。各房的灯都已熄灭,四周黑暗暗静悄悄的。星光掩映之下,院子里花木扶疏,影影幢幢。
“奇怪,既是武功好手刺客聚集之地,怎么会一点警戒都没有?”籍少公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来袭击,所以没有防备。”郭解答道。
“吱扭”一声,一扇房门打开了,二人急忙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人披着一件奴仆所穿的布衣,拖着布鞋,踢踢踏踏地从房里走了出来。
郭解正要抽剑跃下墙头,籍少公一按他的手,低声说道:“且慢,咱们再看看。”
那个奴仆打扮的男子脚步扑腾扑腾地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他低着头,毫无戒心地走到一棵矮树下面,解开了裤子,掏出那话儿,便对着树干小解起来。小便声肆无忌惮地哗哗响着,籍少公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一个身怀武功的刺客。籍少公悄悄在墙上揭了一块碎瓦片,丢到了院子里。郭解知道,这叫投石问路。
那男子对这探路的反应却很淡漠,他懒洋洋地向瓦片落地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嘟囔道:“这该死的黄狸子,又钻墙进来偷鸡吃了。看来明天又得去堵墙洞了。”说完,他就拉上裤子,拖着鞋皮,又踢踢踏踏地走回了房里。郭解见状,也开始疑惑不解起来。
“跟我来!”籍少公低声说道,一面轻轻跃下高墙。郭解也跃了下来,跟着籍少公轻手轻脚地走着。
籍少公走到一个厢房的门前,一脚踢开房门,横着撞了进去。他抽出短剑,向榻上一撩,榻上的两个人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借着门外射进来的微弱星光,郭解发现,这竟是一对相拥而睡的年轻婢仆夫妇!他们都裸着身体,那女子慌乱地拉过被子,掩住自己的胸脯。两个人四只眼睛满是惊恐,呆呆地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不敢作声。
“兄弟,只怕你是上当了!”走出了房门,籍少公对郭解说道。
“也许,都是表象吧?深藏不露的高人,惯会隐匿自己。”郭解的话说得很是无力,连自己都难以相信了。
籍少公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有贼啊,来人哪!”身后的那间房里,忽然响起了那对夫妇的呼救报警之声。
房子一间接着一间亮起了灯,接着传来说话的声音。
“大哥,暴露了,咱们快走吧!”郭解说道。
“你慌个什么!”籍少公说道。他挺起了短剑,大步走向正房的门口,“咣”的又是一脚踢去,正房的门豁然洞开。籍少公手一扒拉脚一横,打翻了两个已经起身的年轻侍婢,就向内室走去,郭解紧紧地跟着他进来。主人夫妇还躺在榻上,那妇人的怀里还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比刘建还小。郭解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再怎么会装扮,这么小的孩子也万万不可能是刺客,刺客也断不会带着小孩出来行事的。
“说!你是谁?”郭解用剑指着那男子,厉声喝道。籍少公袖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小,小,小人徐良……”那男子哆哆嗦嗦地答道。
“徐良!?”郭解又喝问道:“徐来是你的什么人?”
“是,是小人长女,是,是,是衡山国的王后……”徐良苦着脸答道:“大爷爷,饶了小人一家性命吧,你要什么,小人都给你!”
郭解怔住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已被刘安的那只大手,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之中,他的脑海中一片晕眩。那孩子眼见明晃晃的利剑,在父亲的面前晃来晃去,“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小孩子不知深浅利害,他一面哭,一面用手去抓那剑刃。那孩子的母亲慌忙伸出胳膊去挡住孩子的手,郭解在发怔中猛醒过来,急忙撤剑,那剑锋却好与妇人的胳膊擦边而过。一道血口赫然在目,血刷地流了下来。那妇人痛得脸色惨白,一声不吭地忍着。
徐良跪在榻上,叩头如捣蒜,不停地说道:“大爷爷,饶命!大爷爷,饶命!”
郭解长叹一声,还剑入鞘,回头就走。
夜风森凉,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冷笑。郭解四下张望,除了身旁的籍少公,再无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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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耗时半个月又做了一遍大手术,章节又乱了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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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11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耗时半个月又做了一遍大手术,章节又乱了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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