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报》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扫一扫,访问微社区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常见问题回答论坛建设基本法案《诗歌报月刊》在线阅读
楼主: 庄晓明

[小说] 庄晓明寓言小说集(连载)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1-4-8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隐身草

    有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一根隐身草。当他把隐身草插到头上,便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而且,他还发现隐身草附带着一个意料不到的好处,即他触及的每一个东西,也随之隐身了。
    于是,他走上街头,随意地取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发觉。很快,他的仓库里就堆满了全国各地的攫取,自然,也都隐着形,这使他既满足又遗憾——这些东西要等到他死后才能显形。而且,他也已经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拥有了些什么东西。
    有一个使攫取的东西立刻显形的方法,就是把头上的隐身草摘下来,脱离自己。但他已习惯了隐身的生活,隐身草已成了某种吉祥符号,是不能随便摘去的。而且,脱离自己身体的隐身草必然充满了风险,万一被心怀叵测的人盗去,后果不堪设想。
    仓库塞满了,床下塞满了,连客厅的过道都塞满了,这使他开始过着一种磕磕碰碰的隐身生活,烦恼又担心。当然,他想到过迁居,但他实在舍不下这些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虽然他并不能见到它们,时而有一种无法把握的感觉。而且,一旦到了异地,不适的气候或许会使隐身草枯萎,“那样,会要了我的命的!”他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他终于被那些攫取来的隐身物挤到墙角,不能动弹,生活于一个虚空而拥挤的世界之中。
    “死亡原来如此。”他蚕蛹一般蜷缩着,自言自语到。


陷阱

    从前有个人,他一觉醒来,发现床铺周围,乃至整个世界的下面,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陷阱。于是,他便终日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肯下来。至于外面往来的行人,他认为只是梦中的幻境。
    终于有一天,邻居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屋内散发的臭味,捂着鼻子,走近他的床边,贴着他的耳朵喊道:“你的床快落到陷阱的底部了。”
    他一听,立即翻身下床,狂奔起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人能阻止他的狂奔,因为他认为,一旦停止了奔跑,就会直通通地掉下去。


树与影子

    从前有个人,他害怕自己的影子会被日渐炎热的太阳烤干,就和自己的影子一起居住在树的影子里,太阳移动,他也随着移动,方向自然是与太阳的相反。偶尔外出取些生活用品,也是疾步如飞,如躲暴雨似的躲着阳光。
    到了夜晚,树的影子缥缈起来,他也不愿离开。他觉得月光过于清凉,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似的,这会使他的影子感冒。
    然而,秋天来了,秋风一天凉比一天,凋零的树叶愈来愈多。渐渐地,他已能从稀疏的树影里辨析出自己的影子,它与树影瑟瑟相依的样子,不禁使自己淆然泪下。
    当最后一片树叶凋零之后,地面只剩下交叠着的这个人的孤零零的影子和枯干的树影。他感到不胜寒冷,只好向居住在树影里的时间告别。然而,当他刚刚脱离枯干的树影,一个奇景出现了,他的影子立刻变成了一棵摇曳的树影,仿佛在浓郁的夏日风中。
    但这个人却没能看到这些,他拖拽着他的奇异的影子,孤零零地在寒风中远去——他的眼睛已在日光中失明。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4-8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庄老师。寓意深刻!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9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蜀道人生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11 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富人

    从前有一个富人,他每得到一件珍宝,就把它收藏到屋宅的某个位置,并且不再探视。于是,这件珍宝便在他的记忆与思念中,不断地增值着。
    后来,由于收藏太多了,许多先前的珍宝竟从记忆中消失了,以至于他有时碰翻一只花盆,或瓷瓶,碎片间便会跳出一件新奇的宝贝——这使得他喜出望外,不停地用手摩挲着那陌生而熟悉的光泽,认为是命运的赐予。
    就这样,这位富人在不断的收藏与遗忘中,体味着时间带给他的乐趣——某个时刻,他甚至认为自己已拥有了一个神秘的无限。当最终的死亡逼近时,他亦是充满期待地注视着,认为那黑色的封闭中,或许会迸出一些闪亮的东西——属于他的收藏。


    奴仆

  从前有一个富人,势压八方,权倾一时。然而,不知从哪个晚上起,他一入梦,就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拿着鞭子,逼自己干各种脏活累活,稍一懈怠,鞭影就舞了过来……这个富人每天早晨都是在一种胡话,呻吟,喊叫中惊醒。
  那个面目模糊的人究竟是谁?他决心搞清楚这个问题,以实施报复。这天晚上,他带着挣钱和挣权时的所有计谋,潜入了梦。然而,奇怪,无论他乘着如何昏暗的光线,从哪个经过精心设计的死角,试图逼近那个面目模糊的人时,总是在某个固定距离,鞭影就舞了过来……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富人终于痛苦不堪地跪了下来,低三下四地哀求道:“主人,我到底作了什么孽,遭到这样的处罚?能否告诉我,主人你究竟是谁?”
  “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又是一阵鞭影狂舞。
  这个富人惊叫着跳到梦外,从此害怕入梦,以至于他有时下意识地刚躺下,便又触电似地弹跳起来。绝境中,他花重金请来巫师作法,以使自己远离睡眠。他苦不堪言,一天天地憔悴下去。一天,他在一种近乎梦游的状态下楼时,经过客厅的镜子,突然发现镜中出现了那个面目模糊的人:他舞了一下袖子,镜中人亦随着舞了一下袖子;他试着踹出一脚,镜中人也向他踹来一脚……
  他紧张地问身边的仆人:“还认识我吗?”
  仆人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认识。老爷!”
  与面目模糊的镜中人对峙了一会儿后,这个富人突然崩溃了,他歇斯底里地向镜子撞去——奇怪的是,镜子竟水一般地让开,让他像影子似的飘了进去,并随之与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合为一体。他们躺在地上,显着富人当初的面目,平静地入了睡。
  镜子的外面,遗着富人的一堆名牌衣冠。无论仆人们如何呼喊,镜子里也没有回应,永久地没有了回应。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4-13 07:07 | 显示全部楼层
提起来,如此喻世文墨,当推精华,若尘先推一把。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4-13 07:09 | 显示全部楼层
若尘重新置顶学习了,不当处其它版主勿怪。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13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若尘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13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买椟还珠

    有一个楚国人,为困顿的生活所迫,决定卖掉家传的珠宝。他用上好的木料做成盒子,熏了香,还在盒子的外面镶嵌了许多闪亮的碎玉。谁知,郑国人买了他的漂亮的珠宝盒子,却还给他家传的珠宝。
    受此启发,这个楚国人成批地制作了许多这样漂亮的盒子,投放市场。为了这桩生意的投资,他甚至把家传的珠宝都典当了。然而,却没有一个郑国人再来购买这些盒子,他们说,要的是“珠宝盒子”。
    穷途末路的楚国人情急之下,孤注一掷,用最新的树脂技术,合成了同样多的光泽鲜艳,造型时髦的塑料珠宝,填入这些漂亮的盒子——出乎意料,市场反应出奇的好,价格步步攀升,还招来了各国的商人,为独家经营权争的头破血流。
    这个楚国人很快富甲一方。

     
    东施效颦

    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整容手术之后,东施再一次亮相,她如愿以尝地获得了一片掌声和赞美。电视,晚报,都在全天候地追踪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蹙眉捂腹的动作,已成为经典,被风情万种地嵌于《时装》杂志的各个彩页。
    但东施亦不无辛酸地发现,她的众多的追随者中,求爱的人多,求婚的人却寥寥。


    滥竽充数

    又过了数十年,齐宣王的孙子齐音王登基了,再一次地向全国招聘宫廷乐师。
    考场上,来自各地的高手,使尽浑身解数,吹奏得满头大汗,但齐音王始终眉头紧蹙,面无表情。
    舆论一片哗然,纷纷指责当今乐坛无人。
    就在大臣们一筹莫展之际,南郭先生的孙子亦周游列国回来了,昂然踏入考场。他没有像别的考生那样,先端正地向国王,向大臣们行礼,而是自信地做了一个奇特的造型:左臂挟竽,右手指向空中。
    齐音王眼睛一亮。
    随着一声撕裂的长音,南郭的孙子一会儿满地打滚,若惨遭鞭笞;一会儿全身扭曲,如巨蟒缠身;一会儿又乱伸胳膊,似向虚无中捕捉什么……那只可怜的竽只是偶尔碰到嘴门,发几声喘息。
     齐音王带头鼓起掌来。大臣们一片欢呼,长时间地,并把这看作新的潮流的诞生。
     没有人知道齐音王是个聋子。


    镜工

    从前有一个镜工,铸了一面镜子,能使所有的人在镜中的影像,与最美的男人或最美的女人一个模样。
    但它遭到了那些自认为是最漂亮的男人和女人的抵制。
    于是,他又铸了一面镜子,使所有人在镜中的影像,与最丑的男人或最丑的女人一个模样。
    它理所当然地又遭到了那些自认为是最漂亮的男人和女人的抵制。
    无奈的镜工只好把这两面镜子都打碎了,揉成一团,重新铸了一面镜子,使所有人在镜中的影像都一样的平庸。
    谁知,他遭到了更为广泛而强烈的抗议,因为几乎没有人认为自己的相貌是平庸的。


    照镜子

    从前有一个贵族,喜欢照镜子,他很自得于自己的容貌。然而,镜子照的时间长了,他渐渐发现自己的容貌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他左照,右照,前照,后照,越照越不开心,进而认为是镜子涂改了自己的容貌。
    为了证实这个疑惑,他唤来自己的老婆。
    “我与城南的徐公相比,谁漂亮?”
    “当然是您漂亮。”
    他又唤来自己的女仆,要求她说实话。
    “我与城南的徐公相比,谁漂亮?”
    “当然是您漂亮。”
    最后,他唤来自己的看门人,因为他的见识较广。
    “我与城南的徐公相比,谁漂亮?”
    “肯定是您漂亮。”
    在处罚这面镜子之前,他决定亲自赶往城南,会见一下徐公,以证明自己的公正。徐公是当时著名的美男子,拥有着众多的追随者——确实如此,当徐公尊敬地向他迎来时,他立即为自己镜中的影像羞愧不已。
    回到家里,他愤怒地摔碎了那面镜子,它是如此严重地涂改了自己的容貌。同时,他命令自己的家人速去购买一面真实的,使自己的容貌比徐公更为漂亮的镜子。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16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空中楼阁

    从前有一位工匠,一心一意想造一座空中楼阁。
    根据字面的要求,他先建了一座楼阁,然后,用四根木柱把楼阁支撑到空中。轮廓初定,他便考虑如何使这四根柱子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他的思路是这样的,用斧子等一套工具,把木柱削细,再削细,直至接近无限的细微——木柱便会从视线中消失,或者说隐去了。
    但尚未等到木柱接近无限的细微,楼阁便倾覆下来——因为楼阁的重量并未同时趋向无限的细微,压折了正细微中的木柱,工匠因为过于关注目标,忽略了这一常识。于是,他不得不又搅尽脑汁地寻找这样一个能趋于无限细微,又不改变支撑力的材料,他甚至乞求起了炼金术,试图从地球无限多的物质之中,化合出这样一个神奇的材料。他的院子里堆满了采集来的矿石,终日火光熊熊,熏的左邻右舍怨气冲天。
    看着师傅濒临绝境,他的徒弟灵机一动:何不把那座楼阁置于一块巨大的,有着足够高度的透明玻璃上,这样,至少在视觉上,公众会承认这座空中楼阁的。
    焦头烂额的工匠感到这是一个挽回面子的好主意,他立刻动手,居然真的弄来了这样一块玻璃。然后,他用起吊设备将楼阁搬到玻璃之上,并在周围拉上铁丝网,立牌警示:谁擅越此网,便触犯了空中楼阁的第一条戒律。
    一位过路的智者看到这块牌子,哈哈大笑:
    “楼阁放在一块玻璃上与放在一块石头上有何区别?放在一块石头上与放在另一座房屋上又有何区别?只要公众认为这玻璃,石头,房屋不存在,空中楼阁就成立。如果公众不愿意承认你的空中楼阁,你就是真的把楼阁悬在空中,他们也只会把这看着是某种魔术。再说,楼阁下面的空气,与船下面的流水,以及现在你这座楼阁下面的玻璃,难道不都是一种支撑物质?别煞费苦心了,去吧,去更多的地方,建造你的更多的空中楼阁,随便把楼阁放在任何的物体上,只要向公众反复宣传:那物体根本不存在,只是一种幻觉。他们很快就会看不见的,就像在睡眠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肉体一般。”
    工匠茅塞顿开——但他并没有按照智者的话去呆做,而是反了过来,在大地上建造了无数辉煌的庙宇,然后,反复地向公众描绘着庙宇上空的美丽楼阁,如何四季如春,居住着永生的灵魂和幸福。
    人们欢呼着,追随着,从四面八方拥来——
    这位工匠成了一位先知。


    中天台

    但魏王的孙子一直以为垒筑中天台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中天台那高耸入云的形象,无疑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而魏国此时的国运已江河日下,急需这样一个象征来振作士气。
    当时,天与地的距离是1万5千里,——还未曾今天这般地远离人类而去,那么,中天台的高度就应该是7千5百里。宫廷工程师经过精密计算,并引进国外最新技术,发现台基面积只需魏国国土的二分之一,而非误传的那样,须以整个国家作为台基。
    魏王的孙子坚定了信心。他登基的当天,即把国号改为中天,并立即着手中天台这一浩大的工程。中天台的台基是一个圆,圆心应置于国家的中心部位,这是基本原则,不能动摇。工程师和大臣们闭门策划了两天,喜剧性地发现,圆心就是国王临朝的宫殿。随后,工程部队以宫殿为圆心,用一个今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圆规,划出了一个面积占国土二分之一的台基,台基内的百姓必须在三日内,迁移到台基之外,凡身体尚能行动者,都必须立即加入工程的施工。然而,又一个难题随之出现了,而且几乎是不可克服的——国王的宫殿绝对不能因工程而随便迁移,它与中天台有着同样的象征意义。煞费苦心的工程师和大臣们,又闭门研究了两个月,终于拿出一个天才而完美的方案:当台柱垒筑到与王宫一般高时,立即在王宫的上面,再快速地建一个王官,从而使得王宫与中天台交替着,一同向着天庭挺进。
    但中天台垒了约一米的高度,就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台柱垒高一米,就意味着台柱外的另一半国土要刨低一米,而这些低洼的国土,一到雨天,便成了一片泽国,无论是苟延残喘的国民,还是艰苦施工的国民,简直就是在泥潭里滚爬。对周边诸侯国的防洪任务,也随着工程的进展,愈来愈艰巨,因为魏国的国土本来就是一片洼地——这也是垒筑中天台的国家潜意识动力。而且,无论国王如何宣布,保证:国库充实,贮粮足够全国吃30年。百姓中还是出现了对饥饿的恐慌。
    终于,国王接受了现实,同时亦接受了一位最有智慧的大臣的建议:择良辰吉日,向世界宣布,中天台工程已经竣工。理由是充足的,朕即是天,中天台此时的高度刚好是国王身高的一半。全国上下一片欢呼,并一致举手通过了这个建议。同时,为了显示与民同乐的精神,国王颁令,让那些筑台的先进民众,披红戴花,搬迁到中天台上居住。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挖地

    一位农夫在地里挖到一块宝石,夜里能发出奇特的光。他很不安,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邻居。
    邻居一见,惊恐地说,这是一件大不吉利的事。他说服农夫把宝石扔回原处,并且离开时,不能回首,否则,鬼气又会缠身——而他却乘机取走了宝石,并献给市长。
    市长下来了,非常关心地对农夫说,这是一片不吉利的土地,有许多放射性物质,正损害着你和家人的健康。这儿不能再住了,必须立即离开。
    邻居立即带头推翻了他的茅草房,农夫也跟着这么做了。这没有什么可惜的,尤其是得到了市长的关怀和一笔从未见过的补偿金。
    不久,这片土地被用石墙围了起来,挂出“农夫宝石开发公司”的金字招牌,邻居任总经理。


    长绳系日

  从前有一个皇帝,一直痴迷于长绳系日的传说,以至于寝食难安——他想用一根绳子把日拽到皇宫,因为上面满溢着金水。
  经过内阁大臣的一番筹划,他下令征集全国的能工巧匠,打造一架抵日的云梯。这架云梯自然是由无数更小的云梯叠加而成,而每打造一架小云梯,至少需一棵40米高的大树,仅此先期工程,便几乎伐光了全国的森林。一个良辰吉日,当日抵达皇宫正午的上空,掌旗的太监一声令下,工匠们便瞄准日头,迅速开始了叠加云梯的工作。虽然那时的天不算高,蓝晶晶的有一种伸手可触的感觉,但当这架云梯垒叠到日的高度时,日已向西偏移了约三华里的路程。爬梯子的太监只得把两百斤重的用于系日的绳子,又气喘吁吁地背了回来,脚一落地,人便瘫了下来。
  一直在中宫焦急等待的皇帝,又立刻下令征召全国最杰出的天文学家和算术家,经过三七二十一天的车轮式闭门计算,终于得出了云梯该何时垒叠,何时将与日相遇的精确时间。但当踌躇满志的太监爬到梯子的顶端时,却沮丧地发现,近处的日并非远视时那样的几乎静止,而是泥鳅一般地滑行着,根本不予系绳结扣的从容时间。而且,系绳时,斜出的身子难以保持平衡,一不小心,云梯和顶端的太监就像倒挂的钟摆一般,在空中晃荡起来——以至于胆战心惊的太监下意识地将手扶向日,烫了一手金黄的伤疤。
  虽然这个金黄的伤疤,更加刺激了皇帝的斗志,但全国上下仍是一筹莫展。
  这一天,皇宫来了一个方士,自称刚从天河乘浮槎回来,为皇帝的精诚所感,遂献上一个方子:“从理论上说,日首先是一种时间的象征。因此,如果控制了时间,也就控制了日。”
  皇宫的密室里,方士诡秘地向着皇帝和大臣们耳语着。皇帝和大臣们则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然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才能控制时间?”
  “有办法,”方士站直身子,胸有成竹地说道:“皇上可下令全国所有的钟表同时停止运行,静止在正午的共同时刻,这样,日也就会随之固定在这一时刻——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显然,这是一项浩大而繁琐的工程,不亚于修筑万里长城,但皇帝的决心已定,不容动摇。首先,须举办各级官员学习班,统一认识。然后,再由官员们组织无数个宣传队,深入千家万户做动员工作,并许诺成功后,每户可得一枚纯金日币。而违逆的后果,自然不言而喻。人们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种说法,纷纷取下时钟,置于案前,准备听从号令。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关键一环,却意外地遇到了麻烦,由于钟表出自不同的厂家,质量参差,在向皇宫要求的时间进发前,步调就已先后不一了。“必须以同一步调,同一速度,抵达那个共同的时刻。否则,将会影响对日的控制效果。”这是方士一再关照的。
  皇帝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立即指示,全国只留一家最大的国营钟表厂,其余的立即倒闭。
  但问题似乎没有穷尽。例如,如何指导人们的具体操作,就十分令人头疼。指针指向的那个皇宫时间,精确率必须达到“亿分之一”,而且这个精确率是大臣们与方士协商了三天之后,方士作了让步,才同意的指标。但下层如此广大的文盲,根本就不能理解“亿分之一”是个什么概念,对于如何进入这“亿分之一”的精确率,有如探入虎穴般的胆怯。倒是孩子们早已对大人们的这些失常举动好奇起来,把指针胡乱地拨个不停,造成更加混乱的局面。
  当然,这一切都可以通过教育来解决,皇帝坚信——一夜之间,全国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无数的速成大学,财力雄厚的,还从国外聘请了金黄头发的教授。
  皇帝踌躇满志地等待着那一幸福时刻的来临——
  但他没有想到,皇位的觊觎者们也在同样地利用钟表,暗中进行着反叛的工作。他们只须一台时钟和简单的工具,便将皇宫的正午时间指向黑夜。
  于是,直到现在,日仍在天上循时运行,皇帝的子孙们垂涎地望着。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19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焦山穿石

  老子为了考试一下几个徒弟的道行,便给他们每人一根木头,去穿越一块石头。
  第一个徒弟想起滴水穿石的故事,便把木头削尖,然后,在石上选准一个位置,耐心地钻研。然而,刚三天下来,木头就快磨没了,而石上连块伤疤都没有。
  老子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第二个徒弟乘老子不在的时候,从山下借来一把金刚钻,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石上打了一个洞。然后,他把木头塞进洞里,向老子汇报,根据文字精神,工作已完成。
  老子阴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第三个徒弟对文字领会的更为深刻,他直接把木头从石头的前面,移到石头的后面。然后,对老子说,这根木头只不过是某种标志,尽管石头毫发无损,但实际上,我的意念已在先生的指引下,穿越了它。
  老子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他来到第四个徒弟那儿,那个徒弟正躺在石头上睡大觉。
“先生的考试,实是一个无法做到的事。因为即使真的用木头在石头上钻出了一个洞,但这个有洞的石头已不是原初的那块石头,所以谈不上穿越。同理,穿越的木头因为不可避免的磨耗,亦已不是原初的那根木头了。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打洞的过程中,被磨碎的石粉,仍是这块石头的一部分,在某种意义上仍代表着这块石头,它们只是被排挤到了一边,而非被穿越。所以,一根木头欲穿越一块石头是不可能的,不如躺在它的上面睡大觉。”
  老子认真听完,拍了拍这个徒弟的肩,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匠石运斤

  在庄子的时代,楚国有一位泥水匠,他砌墙的时候,鼻尖上不慎溅了一点白土。他腾不开手,就叫来一旁的木匠。只见那个木匠挥起斧子,一阵风过,鼻尖上的白土就没有了,而鼻子完好无损。
  有一位以手巧著称的国王,听了庄子的宣传,嘴一撇:“这算不了什么,我也能!”他抡起他的那把著名的斧子——国王的惟一爱好,就是每天屠夫一般地剁肉——砍向了臣民的鼻子与白土之间的间隙,确实分毫不差。但臣民们一个个都捂着鼻子,鲜血淋漓地跑开了——因为国王那锋利的斧刃,虽然切入了臣民的鼻子与白土之间的无限小的间隙,但随后的斧体,却因有着坚实的厚度与体积,而击碎了臣民的鼻子。
  正伏案创作的庄子闻之,哈哈大笑:“蠢也甚!锋利的斧刃刚切入鼻尖与白土之间的间隙时,鼻尖必须同时在瞬间闪开,而这样能与国王配合的对手,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能打磨出这样的一柄斧子,斧刃与斧体都无限的薄,从容地穿越着鼻尖与白土之间的无限小的间隙——但这样的斧子只能存在于语言之中。”


   凿七窍

  一位雕刻家经过一番努力,将荒野的一块石头雕成了一颗栩栩如生的人头。然后,他得意洋洋地对石头说:

  “现在,我已赋予你生命,使你从混沌中醒来。”
  “但作为曾经的石头,我已死去。”
  
  “那时,你尚在混沌中,无所谓生死。”
  “是现在的死,使我意识到了当初的生。”
  
  “你还想回到一块石头吗?”
  “当然。但回不去了!”
  
  “但你已是一件艺术品,将在赞美中永恒。”
  “作为你的影子?其实,即使一块真正的石头,在永恒面前,也会惶惑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4-20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来学习庄先生文字。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若尘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面壁

  从前有一个人,变卖了全部家产,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在一座山上,寻到了达摩大师,要求学习面壁之术,以求破壁而去,自由地穿越这个世界。
  在收下他之前,达摩大师请他再一次认真考虑。因为一旦选择了进入这个面壁十年的时间,便与山下的红尘时间逆向而行。而如果中途后悔退出,身体将会被卡在一堵墙壁的里面。
  得到这个人的坚定允诺之后,达摩大师把他引进一间斗室,一人团坐,所剩空间已不多,室顶,地面,及四壁均白,其余世界似乎已被删除——这个人将完全面对自己。
  第一年的时间,他感到自己被装进了一个封闭的笼子,窒息而绝望。他疯狂地吼叫着,捶打自己的胸脯。有几次,他感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想冲出去,但一想到达摩大师的警告,便又坐了下来。
  第二年的时间,他疾风暴雨般念着达摩大师给他的一本经书,甚至不留一丝间隙,供绝望来侵蚀。
  第三年的时间,他的读经声慢慢平缓下来,并开始疏朗有致,不时出现一种停顿。停顿处,似有月光静静透入。
  第四年的时间,他的读经声渐渐小了下去,而一条溪水的歌吟,远方渐渐响起,沿途倒映着松影,云影,乱石丛中潺潺相絮……他屏住呼吸,倾心听着,那溪流声又似乎发自自己体内血液的回旋。
  第五年的时间,这个人在溪水中浮沉的时候,碰到了一块石头,铿然有声,骨架为之一震。他闭着眼,继续向下敲去。过去,他曾无数次地与石头相遇,而石头总是以沉默回答:石头没有门!而现在,石头正一片一片地水晶般敞亮开来——与他的骨头相映彻。
  第六年的整个一年中,他双手合十,听着体内一重又一重城墙的不断倒塌之声。
  第七个年头的第一个早晨,一条影子破壁向他扑来,并融为一体:我们分离多年,现在,我回来了。
  第八年的时候,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踏过一片废墟,来到一座熟悉而陌生的城的中心,有一颗心形的红色草莓,祭坛上闪闪发光。又饥又渴的他,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整个世界,霎时为一场大雪覆盖。
  第九年的时候,白色斗室的上下,四壁,突然光线游移,电影幻境般呈现出这个人所曾经历的一切,包括那些已被遗忘的细节,痛苦,爱恋,暮色,晨曦……乃至一片树叶风中的摇曳,现在都重新被一种时间所编织,闪烁着久违的故园的光泽,并在这个人的躯体的各个部位折射,闪烁——端坐的他似乎已经隐身。
  第十年的第一个早晨,须发已皆白的达摩大师挽着这个人的臂,走出斗室。这个人宁静地注视着昔日的世界,已没有了任何屏障,林木后的山石,山石后的房屋,房屋里的人类……全都透明无碍地呈现出来。整个世界,仿佛一块巨大的水晶,依稀描绘着各种轮廓与线条。



   望梅止渴

  从前有一个书生,只要一听到,或一见到“梅”这个字,口水便泉水般地渗出来,这使得他既上瘾,又难受。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个“梅”,究竟是一种化学意义上的催化剂,不断地把身体的某种能量转化为口水;还是一种物理学意义上的泵,把身体某个部位贮蓄的口水不断地抽汲出来。他感到身体被不断掏空着。
  他试图从脑海中抹掉这个“梅”字,然而,他愈是努力,这个“梅”字愈是痼疾一般地盘踞下来,并催生出更多的口水。他日渐虚脱,感到自己快要成了一摊口水。
  这一天的恍惚中,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突然来访,过去,他们曾有过很深的文字交情。朋友对他的苍白虚弱很是吃惊,坐在床边,附着他的耳朵建议道:
  “梅,本是一个字。由字引起的疾病,惟有以字来制约,平衡。”
  说完,朋友双手一拱,便告辞了。书生受到启发,忙找出字典,翻到关于“梅”的辞条:
辞条一:乔木,性耐寒。早春开花,有粉红,白,红等颜色。果实球形,味酸。
  他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辞条二:1.梅树的花。2.一种腊梅。
  他想起年青时,曾与女友踏雪寻梅,那种蜡黄的花朵上,一点点堆砌的雪白,有如爱神的迷宫——他感到口水在下沉。
辞条三:梅雨。
  呵!那真是一个如梦如幻的季节。他情不自禁地翻身下床,负手徘徊,诵起贺方回的《青玉案》:“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辞条四:姓。
  他突然想起,他的那位来访的朋友原亦姓梅,只是被他的过盛的笔名淹没了。不知为什么,他接着又想起了一个叫做柳梦梅的人,虽然他并不姓梅,但书生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影子,徘徊于生死之间的一个影子。一段悠远的昆曲旋律,从他的胸间怅然而升。
辞条五:梅毒,性病的一种。病原体是梅毒螺旋体。
  他哈哈大笑,扔掉词典,口水症嚯然而愈,他甚至已不知道自己曾患过这种病症。他只想尽快去找那位朋友,重温当年的风流与冒险。
  他刚披好衣服,才想起那位朋友已去世多年——然而,他是如何来到自己幻觉中的呢?当初,他们都是名闻遐迩的才子,文字对联的高手。显然,在文字中,还潜着一种更深,更神秘的甬道。
  他独自来到朋友墓前,墓已颓败,碑上文字亦已斑驳无寻,爬满苔藓。他跪下来,一页一页地,焚烧了那本词典。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4-22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探索性,文学性,故事性,趣味性,引人入胜。精华!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诗歌报 ( 沪ICP备05009012号-2沪公网安备31011702001156号

GMT+8, 2024-5-4 00:51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