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翰访谈2009年11月22日记录汇总如下:
1、 伊 人
伊人伊人在水一方
从春到夏蒹葭苍苍
道路总是曲折漫长
伊人总是青春偶像
啊,伊人
月儿已被流水漂白
你的美丽让我忧伤
伊人伊人在水一方
从秋到冬白露为霜
箫声总是如泣如诉
伊人总是国色天香
啊,伊人
雁字已经飘零南天
你在风中不要着凉
=======================================================================
亨一:这首诗歌我读过之后的感觉是:首先作者有很渊博的古代文化知识与学术研究,这首诗歌将<诗经>里的主题加以融化,用自己的语言再次表述与延伸,作者的伊人有古铜的滋味,也就是说传统与现代相结合,节律也很优美,就我个人的体验与读后的感觉来看,结尾写的有点淡了.结尾可以用一个很抽象的词语或者句子,将伊人深化到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境界,当然这知识我个人的建议与感觉,我很喜欢毛教授的诗歌,向你学习!问候你了!!!
毛翰答:关于拙作《伊人》,谢谢亨一先生的鼓励和指教!
“结尾写的有点淡了.结尾可以用一个很抽象的词语或者句子,将伊人深化到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境界”
经您这么一指点,我真觉得有点恍然大悟了。我会努力想想,如何修改,使之跃入一个新的境界。
方悄问:在上千年的时间里,汉文化特别是汉诗,都是东亚地区的“珠穆朗玛”,让邻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日本、朝鲜、越南等国的人纷纷以写作汉诗为荣,有不少作品毫不逊色于我们自个写的。而现在的汉诗显然是衰落了,请问毛教授:衰落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经济落后吗?如何振兴我们的诗?拉丁美洲也不富裕,为什么产生了诸如聂鲁达、帕斯、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等一大批有世界声誉的作家诗人?还有陈平等学者认为中华文明已经衰落了,需要再造新文明,您赞同这种说法吗?究竟什么是我们的新文明?
毛翰答:我想,方悄先生不必过虑。历史上,朝鲜、越南等国本来就是中国的附属国,是中华文化圈的一部分,其汉诗写得不逊色于我们,很正常。
现在的汉诗不见得衰落,传统诗词群落仍然有不少很优秀的诗人。新诗正在探索前行,歌词、民谣、段子也佳作迭出。
拉丁美洲不富裕,产生了诸如聂鲁达、帕斯、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等,那大概应了“国家不幸诗家幸”。
我们还是宁愿,国家幸而诗家不幸。但愿我们的国家更加繁荣强大理想化。
所谓中华文明已经衰落的论点,我想是爱国的人们过于急切,恨铁不成钢。
方悄问:您为什么想到要制作音画诗歌?反响如何?您是不是认为音画诗歌是未来的趋势?这是不是您追求的诗和歌合二为一的尝试?如是,何不再在画面的基础上谱成曲?
毛翰答:这与歌词是两码事,歌词是唱的,这种音画诗歌是看的。
当然,我们还可以探索这种音画诗歌的新的表现方式。
我只是在尝试。我希望有更多的诗友进行这种尝试。
互联网时代,诗歌感到了危机,那是习惯于传统纸质媒体发表的诗歌;诗歌感到了新的机遇,便是所谓多媒体诗歌,超文本诗歌,音画诗歌。
音画诗歌,其艺术感染力、冲击力肯定更强。一位有名的学者来信说:拜读大作,深感震撼。很多年不读诗了,但今天却完全被改变。
无哲问:对于中国现代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我基本不爱看,朦胧诗开始,我爱看,有中国现代诗的高度。我想问的问题是,您从事现代诗研究,从朦胧诗开始,到现在,能否简要谈谈您对各个时期诗歌发展特点的看法。
毛翰答: 毛翰答:我对朦胧诗之后的占据诗坛主导话语权的诗,基本上不看好。为此,我写过一篇:《魏晋玄言诗与新诗现代派》
http://hi.baidu.com/lunwen263/bl ... b64c1ebf09e64c.html
http://cq.netsh.com/eden/oldbbs/813265/html/table_26278024.html
木中巷问:分了几次才看完,现在还在回味中,就提个最简单的问题~
“我对诗友们有一个建议:
不要始终恪守着诗。不妨去写写别的文体,散文、随笔、小说。
更不要画地为牢,始终恪守新诗、自由诗、现代诗。”
呵,记得当初我的导师也是这样对我说。
那么请问毛教授,这几类文体中,哪一种是毛教授内心最淋漓尽致的表达?
或者说毛教授在写诗歌、随笔、散文中哪一个是最真实的自己?
不是什么情思,都可以用诗来表达的
1997年,克隆羊问世,克隆牛、克隆猪、克隆狗、克隆猴……在世界各地相继诞生。从克隆哺乳动物到克隆我们人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克隆人呼之欲出。全世界的政界、宗教界及一些社会势力的竭力阻挠,甚至立法禁止。
我却以为克隆人天经地义。
于是,我写了《克隆人4首》:
全能的主呀
这只羊不是您亲手缔造
您的孩子中没有多莉
宽恕他们吧
是他们冒用了您至高无上的权力
您是至尊的天神
但您要学会神权与人权分享
您是至尊的君主
但您要适应君主与民主共存
您要知道
得意忘形的人们有时甚至会质问
究竟是该上帝忠于人类
还是该人类忠于上帝
但诗难以淋漓尽致地表达思想,于是,我又写了随笔《赞成克隆人的一打(12条)理由》:
一、道德、法律问题根本就不能成为阻挠克隆人的理由。我们知道,作为人类社会的行为规范,道德和法律是为社会的秩序和进步服务的。道德、法律不是一成不变的天条,一旦现行的道德和法律阻碍社会的进步,人们就有权修改它。道德、法律乃至社会制度都像是地上的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路一旦走出来了,却成为一条戒律,蛮横地拒绝一切另辟蹊径的意向。而人们常常会忘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不是人类前进的脚步,必须忠于既定的路,而是只有有助于人类进步,路才有其存在的意义!道德和法律一般都只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内适用,不必要求克隆人时代仍然原封不动地套用今天的道德和法律,就像今人不必恪守上古群婚时代的道德和法律一样。上古时代,血亲通婚不足为奇,是道德和法律认可的,甚至是鼓励的;今天则谓之乱伦,要受道德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群婚时代,群婚是道德的,也是合法的;一夫一妻时代,婚外恋就是不道德的,重婚、群婚就是不合法的。
堕胎道德吗?为什么阻止一个个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据说是因为这世界已经人满为患。可是,既然这个世界人满为患,我们这些先期到来的人,为什么自己不想着及早逝去,腾出空间给后来者?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祛病健身,益寿延年,恨不能吃了唐僧肉,万寿无疆,长生不老,即便到了风烛残年,耳聋眼瞎,大脑萎缩,甚至近乎植物人,还希望能苟延残喘,不肯撒手人寰,心安理得地在这个世界上耗着,还为一个再简单明了不过的安乐死问题争论不休,却忍心将天真无邪的、对人间充满了美好憧憬的胎儿们残杀于母腹之中?我们征询过胎儿们的意见吗?当然不用征询,因为先入为主,我们主宰着这个世界,堕胎的药和杀人的手术刀就操在我们这些先入者手里。──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道德”!这样假冒伪劣的“道德”,我们却已经接受了,至少是默认了。
克隆时代自会有克隆时代的道德,用不着今天的我们去作杞人之忧。既然今天这个时代的道德充满伪善,破绽百出,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侈谈道德规范呢?
二、克隆人便是荒诞不经、大逆不道的吗?如果当初上帝一念之差,本来就是让人类以另一种方式繁衍后代:即从亚当身上取一根肋骨克隆亚当,从夏娃身上取一根肋骨克隆夏娃。尔后,或因情窦自然绽开,或因那条蛇的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尝禁果,合欢阳台,都纯粹是为了生命的快乐和浪漫,完全不涉及生命的复制和延续。而当有一天鬼使神差,人类忽然破坏了上帝预设于两组生殖细胞之间的避孕机制,第一次以受精方式,孕育出一个既不完全像亚当、又不完全像夏娃的不伦不类的新的生命个体,全世界的主教、政要和社会伦理学家们是否也要大惊失色,惊呼“异端”、“另类”,惶惶不可终日呢?
反对者说:“克隆是对人的生命的亵渎!”果真是这样吗?恰恰相反,传统的精卵结合从而受孕的生育方式,才是对人的生命的亵渎呢!想想吧,迄今为止,人的生命与其它动物的生命一样,往往是作为情欲发泄甚至是兽性发泄(强暴)的副产品,这是多么令人尴尬的情景呀!而克隆技术的实施,恰恰意味着生命的净化,人的尊严的恢复和免遭亵渎!
三、克隆人时代到来,并不意味着传统的婚生方式的终结,传统的婚生方式不可能、也不必要予以废止。那时,人类很可能实行生育方式的“双轨制”,婚生与克隆并行不悖,就像许多植物既可以用种子种植,又可以用块茎栽培一样。而在可以预期的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克隆只会作为婚生的一种补充,作为少数不育者此路不通时的另辟蹊径。克隆派并不妄想取婚生而代之,让下一代人类都出自克隆实验室和生产车间,婚生派又有多少理由一定要将克隆技术扼杀于萌芽状态呢?
就算克隆人可能有些负面影响,我们就有理由予以禁止吗?现在全世界的汽车每年轧死几十万人,中国的汽车每年轧死六七万人,我们能因此禁止汽车的生产、销售和运行吗?
潮音陈水问:多媒体诗歌是什么东西?
| 毛翰答: “多媒体”就是多重媒体的意思,可以理解为直接作用于人感官的文字、图形、图像、动画、声音和视频等各种媒体的统称,即多种信息载体的表现形式和传递方式
“多媒体诗歌”应该是借助这些手段表达的诗歌吧。
天涯孤鹰问:现在文学已经边缘化。诗歌是边缘的边缘。如果还能称呼其为诗坛的话,现在的诗坛已经没有来自官方的洪声。所有的喧嚣都是来自于民间。诗歌又回到了原始的自娱自乐自行流传的草莽年代。网络诗歌的盛行预示着这里将是未来诗歌的主要集散地。但这些草根的声音却没有办法进入主流媒体的眼界。因为他们的语言习惯和技巧都不被这些拥有话语权的看官们认同。而另一方面官办的刊物也不被草根的读者放在眼底。因为那些诗歌刊物发表的诗歌水平还停留在我们传统朗诵诗歌的阶段。几十年固守不变。已经没有办法适应现在诗歌读者的审美情趣。就如同再美丽的风景我们呆上两个月也已经没有风景一样。诗歌需要不停地创新才会有生命力。因为人的审美天性是残酷的,是喜新厌旧的。我们不喜欢老的风景。我们一直需要去更远的地方。
请问先生,你认为这些现象存在吗?现在并不缺少诗歌,缺少读者,缺少的是让诗歌生存的合理的肥沃土壤。
这些官办的诗歌刊物确实能起到号角的作用。
如果让您来带领,您又如何举起诗歌这面大旗?
毛翰答:诗歌只能以自身的魅力赢得读者,感动时代,感动历史。
让我们写出真正的好诗!相信历史的公正。
权力和资本可以横行一时,不能横行永远。
天涯孤鹰问:我在自己的一篇诗歌随笔中曾说过中国诗歌教育的罪过,现摘录如下:
中国诗歌教育的罪过。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是最盛行的两种流派。在
中国土壤里她们的根深蒂固是千年不变的。她们的语言习惯和技术是最普及
的大众化的讲义,在现代汉语中也固定了整整几代人的阅读习惯和审美习俗。
它的顽固性使一些读者特别是三十岁向上的整体群落无法容忍后生代的语言
表达习惯。这也是中国诗歌垄断教育下来的结果。几代人在中小学都是如此
学习这些官办的经典诗歌。这种教育方式其实对中国诗歌的发展才是最致命
的。后来的象征主义、意象主义、超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她们所展现的
艺术和技巧都更为丰盈,都不同程度地给中国诗坛吹来了一阵阵清新的气息
并刮起巨浪的涛声。但都被我们官方诗坛拒之门外。一些自觉的深受其害的
守卫者也看这些新鲜诗歌如怪兽。她们却在国外已经统领上百年。这也是我
们自喻为龙的诗歌的悲哀。诗歌已经在残喘、苟活,诗歌更需要宽容和爱心。
我认为诗歌应该是多流派的。百家争鸣才能让诗歌更为繁荣。而先生前
面已经列举了您自己喜欢的一些诗歌和您的一些诗歌偏好。应该也是为自己
的喜好画了圈圈。
对自己喜好之外的诗歌,您认为都不是好诗歌吗?
|
|
毛翰答:艺术需要时光的流水的淘洗。
我们谁都会高估了自己的作品的价值。
我的偏爱肯定会失于偏颇。
如果我编《百年中国新诗选》,我会邀请20位编委,每人把自己偏爱的100首诗交来,然后讨论争鸣甄选。
天涯孤鹰问:昨天和南邮的一位教授坐在一起聊收藏的画。他感叹说:“做艺术的,其实是最可怜的。他的东西往往都是死后才被人看重。”我也有同感。这种现象其实古今中外都有很多。文人
自古就是相轻的。活着谁都想成名成家。谁又能用心去体会别人作品中的甘苦。死了,我们就可以放下嫉妒,放下许多轻慢,静下心来去读别人,也读别人作品中的自己。反倒会有兔死狐伤后的宽容和豁达。
但一些极端的例子是,一些人已经学会用自杀来抄作。
您对名利怎么看?我们该用如何的心态在当下去安静地生活?
毛翰答: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
我们俗人,也难免这样想。死后出名于我何益?文学史上的李白只是一个符号,与历史上曾经存在的那个李白有什么关系?
但生命只是一个偶然,只要我存在过了,体验过了,快乐过了,高尚一点说,贡献过了,也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拥有那么多的名和利呢?
极端的例子,会用自杀来抄作。——何必呢?命之不存,名将焉附?
方悄问:毛翰老师:“其中一个“建设性的”举动便是抬出穆旦[vi],将他拥上二十世纪中国新诗的第一把交椅。七鼓八噪,如今,穆旦研究已成为热点了,穆旦的地位已不亚于当年东晋的玄言诗大师孙绰了,穆旦的诗集已是注家蜂起了,穆旦门下如今也差不多是贤人七十弟子三千了。我却总也弄不明白,现代诗为什么要写得比古诗还难懂?为什么现代人写的诗给现代人看,还要借助于冗长的注解导读?”
我个人认为穆旦应该坐上第一把交椅,我昨天说过,大师应该人格不变,诗风多变,您那是举的早年的诗,他后期通过深入研究拜伦、普希金、艾略特和奥登,使自己的诗风发生了大的变化,形式是格律体,内容是情理交融,举三首为例——
智慧之歌
我已走到了幻想底尽头,
这是一片落叶飘零的树林,
每一片叶子标记着一种欢喜,
现在都枯黄地堆积在内心。
有一种欢喜是青春的爱情,
那是遥远天边的灿烂的流星,
有的不知去向,永远消逝了,
有的落在脚前,冰冷而僵硬。
另一种欢喜是喧腾的友谊,
茂盛的花不知道还有秋季,
社会的格局代替了血的沸腾,
生活的冷风把热情铸为实际。
另一种欢喜是迷人的理想,
他使我在荆棘之途走得够远,
为理想而痛苦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它终于成笑谈。
只有痛苦还在,它是日常生活
每天在惩罚自己过去的傲慢,
那绚烂的天空都受到谴责,
还有什么彩色留在这片荒原?
但唯有一棵智慧之树不凋,
我知道它以我的苦汁为营养,
它的碧绿是对我无情的嘲弄,
我咒诅它每一片叶的滋长。
1976年3月
城市的街心
大街伸延着像乐曲的五线谱,
人的符号,车的符号,房子的符号
密密排列着在我的心上流过去,
起伏的欲望呵,唱一串什么曲调?——
不管我是悲哀,不管你是欢乐,
也不管谁明天再也不会走来了,
它只唱着超时间的冷漠的歌,
从早晨的匆忙,到午夜的寂寥,
一年又一年,使人生底过客
感到自己的心比街心更老。
只除了有时候,在雷电的闪射下
我见它对我发出抗议的大笑。
1976年4月
演出
慷慨陈词,愤怒,赞美和欢笑
是暗处的眼睛早期待的表演,
只看按照这出戏的人物表,
演员如何配置精彩的情感。
终至台上下已习惯这种伪装,
而对天真和赤裸反倒奇怪:
怎么会有了不和谐的音响?
快把这削平,掩饰,造作,修改。
为反常的效果而费尽心机,
每一个形式都要求光洁,完美;
“这就是生活”,但违反自然的规律,
尽管演员已狡狯得毫不狡狯,
却不知背弃了多少黄金的心
而到处只看见赝币在流通,
它买到的不是珍贵的共鸣
而是热烈鼓掌下的无动于衷。
1976年4月
毛翰答:经历了文革,我对任何新的造神运动,都有着警惕和过敏。包括穆旦、海子等。
这里有阳光问:请问教授,网络诗歌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会形成割据还是形成派别,还是形成名人效应?
毛翰答:诗歌,从口头,走向金石、竹简、纸张,进而走向网络,
网络以后,还会转向什么媒体,我们今天还不知道。
而网络诗歌,只不过出现了20年,问最后的结局,为时尚早。
让我们一起去创造网络时代诗歌的辉煌吧,别的先不去管它! |
|